第十八章
申城陰了許多天，每天新聞後的天氣預報裡，也能看到總在說附近海面的強風暴，但這邊的雨卻總是遲遲下不來，鉛雲整天遮罩在城市上空，天灰濛濛沉甸甸，讓人抬頭一看就感覺心情都沉重了許多，雖然冬天下雨很冷，但總像現在這樣憋著下不來，無疑更讓人鬱悶。
不過就是這1999年的頭一天，屬於元旦的日子，上空雨雲積蓄的力量終於達到頂點，在遠處海面風暴的作用下，巨量雨水傾瀉而下
時近中午，先是一股極寒的狂風登岸，隨後，天光陡然暗了下來，如同黑夜降臨，壓城的雲頭低垂的彷彿觸手可及，城市裡的燈光陸續亮起，使這座白天像萬仞峭壁一樣雄立於東方的宮殿，驀然璀璨，仿若明珠懸停在咆哮的海岸，巨大的浪頭奮力衝擊著灘涂，撞擊在礁石上的聲音，如同千軍萬馬在奔騰，匯聚一片，迴響在廣闊的天空，漸漸演變為雷霆般的怒吼。
就在這連綿的海嘯怒吼中，黑壓壓的雲層像天崩般下沉，傾盆大雨辟里啪啦地砸了下來，一瞬間，世界便籠罩在濛濛雨幕下，天地間一片蒼茫……
猶如澤國
「好大的雨哦，幸虧我們先到醫院了，不然一定會被堵在路上的。」
醫院，病房裡，狂風、雨水拍打著窗戶的聲響，嘩啦嘩啦嘈雜的彷彿瀑布轟鳴，一線水簾順著玻璃流淌，將望向窗外的視線扭曲，樂樂趴在窗戶前，望著外面風雨中的世界。
雖然雨很大，但並未阻擋這個城市喧囂繁忙，卻極有秩序的運作，從這裡可以看到醫院不多遠的地方，有一條公路，水泥的路面被雨水刷洗乾淨，顯露著青黛的顏色，在這漫天風雨中如同水墨畫的山巒，起伏蜿蜒延伸向遠方路上車流人流依舊熙熙攘攘，雨傘在視野裡流動，猶如溪流上飄零而過的浮萍，車輛按著喇叭，揮動雨刷，車前燈在昏暗的天空下閃爍，緩慢地於雨傘間穿行。
窗外忙碌，窗內的病房卻安寧靜謐，單人的病房只有輕緩的呼吸與時鐘走過的滴答，當樂樂慶幸著回過頭的時候，正好看見林同書削好一隻蘋果，卡嚓咬了一口。
女孩不滿地鼓起腮幫子，「哥——那是送給白白的」
「可是我餓了……」少年又咬了一口，臉都撐大了一圈兒，含糊著說道：「這麼多水果都是我扛上來的，吃一個也不行啊？」
女孩皺皺鼻子，哼了一聲，「剛剛買的飯你都不吃，餓了活該。」
「醫院裡的飯是人吃的麼？」
樂樂瞪大眼，「我不是人啊？」
「咳……」少年乾咳一下，不再說話了。
這時，病房的門推開，一個臉上長了些青春痘的小護士推著小車走進來，看了兄妹兩人一眼，也沒管他們，兀自將病床前的吊針瓶換掉，又為躺在床上的白白量了量體溫。
事情做完，她正要走的時候，還捧著蘋果啃的林同書叫住她，「呃，護士，我妹妹怎麼樣了？」
小護士隨手翻了翻病歷，「沒什麼事，高燒已經退了，現在體溫很正常……不是我說，她的身體好像太虛了點，一次重感冒都扛不住，燒得要住院，已經這麼大了，又不是體質脆弱的小孩子。等再觀察兩天，確定不再反覆，出院之後，記得讓她多鍛煉。」
「哦哦，可是，她怎麼還不醒？」
小護士翻翻眼皮兒，「很正常，昨天燒那麼厲害，消耗太大，哪那麼快醒來……晚上就差不多了，到時候可能還會有點虛弱，你……」說著，她上下打量一下林同書，皺眉搖頭：「……讓你們家大人來吧，方便照顧她」
顯然，她認為少年有點不合適。
林同書只得連連點頭：「哦哦哦，謝謝，謝謝」
送走護士，蘋果也啃完了，隨手把蘋果核扔進走廊的垃圾桶，林同書回去病房的時候，原本趴在窗戶前的樂樂，正雙手擔起下巴，趴在床頭看著白白，「哥，白白髮病那麼嚇人，就是重感冒？她體質不弱的吧？整天什麼東西都吃，還喜歡鑽冰箱，以前也沒見她病過呀」
林同書在椅子上坐下，狠狠伸了個懶腰，懶散地半瞇起眼，「醫生是那麼說的，醫生最大嘛，你管那麼多幹嘛」
樂樂悻悻地說：「說不定是庸醫呢」
「管他庸醫還是神醫，白白好了就成。」
少年說著，心裡加了句：也許那傢伙真是庸醫
至少，那個什麼指派的主治醫師張醫生，沒有看出來白白的病是免疫系統出問題了，白血球不能正常殺菌，才導致體內的免疫機制強制升溫，使用高溫殺菌的危險手段，他接手白白之後，只是很簡單的看了看表徵，也沒驗血什麼的，就輕易下了重度感冒的結論。
不過這個庸醫也算幫了林同書一點忙，至少醫院主動不血檢的話，不用自己再想辦法阻止了，畢竟白白血液裡，那些由抑製藥劑產生的抑制細胞，實在太過古怪了些，只要一血檢就可以發現它們，現在暴露出藥劑的存在——哪怕是一點點——並不合時宜，庸醫也算替他省不少事。
其實他從夜裡就不再擔心白白的病情，昨天，將那群進化者的頭目高原勝彥轉化之後，無論對方怎麼不願意，也只能接受事實——他已經被系統「招安」了，從此以後，他就是「朝廷鷹犬」，而不再是一個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組織的殺手、恐怖份子。
從系統輸入大腦的有限信息裡，窺到系統威能的高原勝彥，明智地選擇了屈服，寧頭不做鳳尾這種志向高遠的事，顯然不是他一個殺手小頭目會有的，系統承諾他只要盡心完成管理員分派的任務，協助服務端完善，以後就會獲得遠比他現在更強大的力量，於是，很簡單的威逼利誘，他就倒戈了。
倒戈的高原勝彥，給林同書提供了不少他想知道的消息，比如白白生病的原因，比如那個組織的名字，勢力範圍，以及內部一些權力構成和部分成員名單。
那個組織，其實並沒有固定的稱呼，甚至據高原勝彥說，外界——無論普通人社會還是進化者所處的地下世界，很少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它本身是個聯合機構，是由多個國家的多個進化者組織聯盟後，成立的一個類似聯合國性質的最高機構，只有一個拉丁文代號，翻譯過來的話，可以叫做：
——最終樂園、理想之鄉或者世界盡頭的幻想之地
以英文簡稱：f.t
高原勝彥只是f.t亞洲分部的一個特別行動組的小頭目立的宗旨、目標等等都不清楚，甚至連其中的成員構成，也知道的很少，他只知道，亞洲分部是由日本、東南亞以及大陸共五個組織構成，但卻並不知道那些組織的名字，更遑論其它分部。
林同書對此並不意外洲分部在伊籐誠被殺之後，又派高原勝彥過來捋虎鬚，顯然高原勝彥在他們眼裡比炮灰高級不了多少，這樣一個高級炮灰，當然不可能知道太多東西。
他最初的目的，只是想通過控制住高原勝彥，解決白白的病症，不過後來聽說了f.t的勢力範圍後，目的又更深化了一下。
f.t因為其性質的關係，成員遍佈世界範圍，勢力之龐大，恐怕只有進化者圈子裡，那些處於頂尖地位，類似天選禁區、阿瓦隆、極地聯盟等國家組織才能和他們抗衡，連國內的特事局或醒獅，估計都不是他們對手。
被這樣一個龐然大物惦記著，林同書甚至懷疑自己以後還能不能睡好覺，但無論如何，得罪都已經得罪了，自己又不想放棄白白，那就只有雄起起來，大家較量一下誰拳頭更硬。
他的性格不喜歡被動，而是更樂於掌握主動，既然下定決心，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一味的逃避。
「把高原勝彥派回去臥底，只是開始，你們不是想知道我是誰麼？那我就讓你們知道個夠，只希望，你們到時候別後悔才好」
………………
大雨嘩啦嘩啦地下著，就像天河漏了底兒，一副恨不得把人間淹沒的樣子，一直持續了三個多小時，才漸漸轉小，到傍晚時候，雖然天空還在淅淅瀝瀝地飛舞著雨滴，但蒼穹之上，已經可以稍稍看到一點點湛藍的顏色，在西方的天空，一些雲彩泛了通紅，如果沒有陰鬱的話，將能看到太陽沉入海面的景象。
隨後天就黑了，城市裡熄滅了一會兒的燈光再次亮起，醫院的燈也閃爍著點亮，在一片潔白的色彩中，將光暈渲染到整片區域。
因為中午的大雨，林同書和林樂樂兄妹一直沒有回去，整個晚上都在醫院亂轉，不過住院部總好過門診大樓，至少在一些休息室還能看電視。
「哥，快看，是我們在的醫院誒」
休息室裡，林同書提著幾盒剛出去買來的飯菜，才推開門，就見樂樂回頭望著自己，一手指著懸掛在牆壁上的電視大呼小叫。
畫面上，正在播放的是本地新聞台，裡面的遠景所拍攝的建築，正是那棟裝潢相當大氣的門診大樓，不過在電視畫面上的大樓，此時正在被重新裝修，主持人的畫外音在冷漠地介紹著：「……昨日晚間，兩伙黑社會份子在醫院因不明原因發起衝突，在院方調解無效的情況下，當場發生械鬥……醫院門診大樓，前台大廳的大門被砸毀，台階還有汽油瓶燃燒過的痕跡，內部設施多處破損，據粗略估計，只是病歷檔案損失，就超過……雖然院方積極疏散人群，但因事發突然，除黑社會份子外，門診大樓內有32名醫生、病人被無辜捲入，其中12人因現場混亂，治療不及時，於夜間不幸辭世，20人受中度、重度創傷，目前院方正積極搶救，根據院方透露，其中有大部分已經脫離危險期……」
簡單的介紹之後，畫面一轉，就開始播放下午由警方新聞發佈會，申城雖然大，每天因為各種鬥毆、尋仇、意外死傷的人極多，平時也沒見誰開過新聞發佈會，專門向公眾媒體解釋，但像這樣集中在一個地方，還是一間大醫院內發生，並造成了12死20傷的惡件，就委實有些超出公安部門的承受能力了。
電視裡，警察方面的新聞發言人，憤懣、義正言辭地將矛頭直指破壞安定團結，置公眾生命於不顧，態度行為極其囂張的黑社會團伙，並承諾，國家及醫院方面，將對受害人家屬予以賠償，自今日開始也要實施大範圍嚴打。
「要把這些害蟲，堅決的，堅定的，毫不猶豫地掃出申城，這是我們的決心，也是我們的承諾」
聽著電視裡，那個穿著一身警服，相貌極為威嚴、端正的發言人，以最堅定的說出這樣的話，休息室裡一些病人立刻激動地鼓掌，在響亮的掌聲中，彼此也在大聲議論。
「難怪昨天來那麼多人，把住院部全都給控制了，還不讓我們出去，原來醫院發生這麼大事了，有誰知道詳情的？」
「我早上就問了，那些醫生護士也不清楚，看到昨天事的都是值夜班的，聽說好像受到驚嚇，都被醫院批假回家休養了。」
「哎……那些死的人，真太可憐了。這些黑社會真是該死」
「是啊，黑社會越來越囂張，早就該嚴打了」
「……」
「……」
林同書同樣盯著電視，耳邊聽著那些人的議論，隨手遞給身旁的樂樂一個飯盒，「吃吧，還熱著呢」
但樂樂接過後卻並沒打開，而是睜大眼瞧著他，臉上掩不住的後怕：「哥，醫院出事了，你怎麼都沒跟我說？」
「呃，我昨天也不知道啊」邊把菜從飯盒裡取出來，擺在兩人中間，林同書夾起一塊五花肉塞進嘴裡，隨口說道：「昨天把樂樂送到醫院，我就離開了，醫院出事也是今天下午聽見護士八卦才聽說的，怎麼告訴你？」
「真的？」樂樂懷疑地瞧著他，顯然認為他在說謊。
「比珍珠還真啦，我現在好好的，白白也好好的，擔那麼多心幹嘛呀你，小小年紀就胡思亂想，小心未老先衰哦」
「討厭，你才未老先衰」女孩嗔笑著捶了他一拳，隨後便把心裡隱隱的擔憂放下了，不管哥哥是不是騙自己，反正沒事就好。
放下心事的女孩，終於又感覺到自己肚子餓了，打開飯盒，邊挖起一勺子米飯，邊看著那邊的電視，電視還在播放關於這次醫院事件，在某些領域造成的反響，以及一些專家教授由此事對社會現狀的分析。
樂樂撇撇嘴，她最討厭的就是看新聞總是看見這些專家教授，好像什麼事兒都要有他們講解一下，才能解惑似地，然而看的人，通常只聽到他們說一大堆亂七八糟的事例和名詞，真正有價值的觀點，比如該怎麼預防這類事件，該如何危機處理，半句不談
掃了一眼電視裡，那個手舞足蹈，說著說著就開始跑題的專家，樂樂移開目光，望著身旁正埋頭吃飯的哥哥，問道：「哥，你說那些黑社會死了沒有？」
「肯定死啦就算互相沒砍死，這事後警察也會餵他們槍子兒的。」
「那，那些受傷的醫生、病人呢？」
「我哪知道，也許真像電視裡說的，大部分已經渡過危險期了吧」
這般短短的對話，女孩聽出哥哥的敷衍，知道他應該在思考什麼事情，便不再說話了。
林同書確實是在思考一些事，主要還是對剛剛警方的新聞發佈會有疑惑，他曾經接觸過政府部門的人，雖然瞭解的不多，但也知道，國內的地方政府，通常喜歡捂蓋子，不論發生什麼事，都愛悄悄的查，暗暗的訪，不愛把事情掀到明面上來，認為那種做法會降低上級領導印象，也會破壞政府聲譽。
按理來說，昨晚的事既然特事局和醒獅接手了，公安機關就應該全力把它造成的影響壓下去，即便壓不住，還有特事局和醒獅在上面撐著，不至於發展到開發佈會，主動向公眾媒體透露的地步，而且那個發言人也不太對勁兒，黨組織一向推崇穩重，這種「穩重」延伸到公關方面，就是從來不對外說實話，只談虛言，發言不能激進，否則就會讓黨內認為這個人，以及他背後的領導還沉不住氣，還需要磨練……通常磨練磨練就退二線了……
剛剛那個發言人的話，明顯已經非常激進，既然新聞能播出來，就說明他的發言是上級認可的，而什麼力量能讓愛捂蓋子的上級認可這種激進言論？顯然只有更高層，比如，公安部或總參的授意。
這兩個部門，都與特事局、醒獅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如果說，這次發言的背後沒有特事局、醒獅方面的意思，林同書打死都不信，只是他不明白，特事局為什麼這麼做。
「也許，重點在嚴打上？」
回憶著新聞發佈會的內容，少年陡然閃過這個念頭，隨後便古怪地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麼。
以下是不收費的嘮叨
呃……我沒有拖劇情，只是想嘗試一下寫點過渡，畢竟我過渡是弱項，不多練練以後寫新書也吃力，但現在看來俺好像還是沒長進？
很傷感丫~
不過該練習還是要練習，但可以保證不耽誤劇情發展。其實我知道自己過渡情節的弱點在哪——太平淡，沒有戲劇性的衝突做爽點，這方面問題在我，可能是看書看得太多，審美疲勞，對許多所謂戲劇性的衝突情節有種天然的排斥，每次想製造一點小事情緩和一下後劇情的滑落，但摸上鍵盤就覺得寫那些用濫的橋段特別沒靈感，所以就淡的像白開水一樣了……
繼續努力罷
另外準備入手一台筆記本，本來想試試看，只靠攢稿費能不能買一個，但現在看來夠戧……只好從工資裡拿錢了，因為天漸漸熱了，入5月後，我們這裡停電會比較頻繁，不弄台筆記本的話，很容易影響更新。
本子在京東看的，華碩k42ei38jp-sl，據說性價比挺高，我對筆記本行情不太瞭解，希望如此吧……
最後順便說下，0點過後就是1號了，想要保底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