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NPC轉化篝火的火光忽閃幾下,啪的爆出一片火星,一根板凳腿兒在這清晰的脆響中斷裂了,炭化的斷口噴吐出更多的火花兒,光芒陡然強盛許多,牆角的光頭老者身體微微動了動,影子隨火苗跳躍而搖曳,然後抬起頭,露出他被照亮的平靜的臉:“談什麼?有什麼好談的?”
“哦,不怕了?”
李青林平靜的表情,顯然引起了林同書的興趣,饒有興味的瞧著他,升騰的火焰舔舐著空氣,那些雜物已經完全燃燒了起來,將這空曠的房間照得通明,強盛的光延展著擴散開,然而還未等它穿出空洞的門窗,那裡已經覆蓋了一層薄薄的什麼東西,將光芒遮擋住……或者用吸收來形容更合適,如果現在有人在房間外向裡看,大約只能看到一片黑暗而已。
篝火驟然強盛,放射出來的熱量,把李青林古銅色的皮膚烘出了一層油漬,和著滿臉灰塵,令他看起來格外狼狽,他抹了把臉,耷拉著眼皮:“怕,怎麼不怕,不過就算我害怕的要死也沒用,逃不掉了,也打不過你,你要談什麼就說吧,別那麼多廢話”
“噢,破罐子破摔,豁出去了?”
李青林撇了他一眼,沒回答,但那明顯不忿的表情,顯然是默認了,也許是覺得自己的精神狀態被猜到,言語上的交鋒落了一籌,他掀掀眼皮兒,努力做出嘲諷的樣子,冷聲道:“不管你有什麼鬼主意,反正我倒霉了你也不會好過,再強大又怎麼樣?今天很多人都見過你的樣子,不需要到天亮,那些人所代表的組織,就會把你的相貌傳播到整個進化者圈子,他們為了利益,為了從你手上得到好處,會像螞蝗一樣緊緊盯住你,殺不淨躲不掉,讓你在整個大陸甚至整個世界,都成為眾矢之的,沒有立足之地,除非……”
他突然嘿嘿笑了,用一種陰森的語調說著:“……除非,你現在就把臉毀了,或者躲進深山老林裡,一輩子當個不敢露真面目的活死人,不然,我現在的遭遇,就是你以後人生的寫照,真以為沒人能對付你了麼?”
林同書怔怔看著他,似乎真被嚇到了,愕然片刻,忽然抱住雙肩做出瑟瑟發抖的模樣,顫聲道:“我好害怕哦”然後猛地拽下自己的頭發——或者說假發套,精致的女性臉龐上,肌肉一陣抖動,漸漸還原成一副平凡的少年男性相貌,沖驚訝地瞪大眼的李青林齜牙一笑:“他們累死都找不到的,老實說,有些異能雖然弱小,沒有殺傷力,但實用性卻比許多威力強大的異能還高……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
少年變聲期的嗓音還帶著沙啞,說起話時,那種公鴨發*一般的調子委實稱不上悅耳,李青林像是被嚇到一樣抖了一下,抬手指著少年,一臉驚駭:“你……你是男的……”
林同書撇撇嘴,不知是諷刺還是調侃的誇獎著:“嗯嗯,你看出來了?真了不起”
“怎……怎麼會……呃——”光頭老者瞪著眼,吭吭哧哧地結巴半晌,壯碩的身軀才陡然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癱軟下來:“原來如此……所有人都被你騙了,從一開始就被騙了……”
喃喃自語著,他忽然又抬起頭,目光炯炯地望著林同書,露出再明顯不過的艱澀苦笑:“你敢把真面目給我看,想來我一定是活不下去了,這樣也好,我根本就沒敢抱這個奢望,不過,死之前我想問問,能不能告訴我,你擁有的那些強大力量是什麼?別說是異能,你的精神力瞞不過我,只有四階程度的你,不可能越階掌握那些匪夷所思的力量——從時間的長河中抹掉一個人的存在,還把與他或她有關的記憶,從我們所有人腦海裡消去,這種力量……”
他搖搖頭,沒再繼續說下去,在自己擁有反抗能力的情況下,都被對方一下拍暈,徹底喪失戰斗力的時候,他就在想,這個人會不會是傳言中的那些老家伙?能讓隨手制服自己這樣的五階進化者,似乎也只有那些已經不算人的六階才能做到了。
不過隨後他就推翻了這個想法,他的記憶缺失了一塊,努力回想的時候,雖然沒有找缺失的記憶究竟是什麼,但也模模糊糊覺得,那應該是關於一個人的印象。
那個人的印象雖然在記憶裡消失了,但有些卻沒有被一並剔除,他還記得那個人說過,六階強大的靈魂,已經開始使**物質往半能量形態轉換,當他們出現的時候,不管願不願意,半能量身體發散的能量射線,會在穿過空氣時,引發光譜變化——也就是說,他們會發光,而且光芒很強。
面前這個少年,除了之前發過一次光之外,一直很正常,從這方面大約可以排斥他所使用的力量是異能,那麼,他掌握的那種不是異能的力量,究竟是什麼?
自知必死,他的好奇心便發作了,其實從很多方面來看,五階強者與研究天體物理的學者心理很相似,雖然最終的目的不同,但大家都在追求世界的本質、宇宙的本質,並為一點點新奇的發現而贊歎、癡迷,相比起來,五階對研究世界的強烈,也更容易沉浸在某一發現中不可自拔,因為那關系到他們提升境界,壯大力量。
光頭老者期盼地看著少年,眼底還有一點點哀求,少年與他對視,深邃的黑色眼眸,讓李青林看不出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房間內於此時安靜下來,只有兩個人輕輕的呼吸,以及篝火嗶嗶剝剝的爆響。
不知過去多久,少年眼角忽然像月牙一樣彎起了,露出笑容,“相比起問我,為什麼你不自己親身體驗一下呢?”
“嗯?”
李青林愕然,還未等他反應過來,林同書已經走到他面前,一掌按上他額頭。
這一刻,空蕩蕩的門窗上,那些阻礙了光傳播的薄膜,忽然加厚了,如果將它揭去,外界的人也許會驚訝地看到,一陣強烈的金光驟然攀升到極致,濃郁的光芒仿佛連牆壁都要穿透了,如同早晨朝陽躍出地平線那一剎那黑暗退散,光明降臨的綻放。
當然,現實是沒有人發現,加厚的薄膜牢牢堵住了它的蔓延,但人們看不到,卻不代表沒有別的生物能夠察覺,一些生性敏感的動物——比如老鼠——瘋狂地奔出這片理想的住地,黑壓壓的鼠潮在夜色的掩護下,無聲而又惶恐慌亂地往四方逃竄,遠處鎮子上,響亮的狗吠遠遠傳來,在寂靜廣袤的田野上回蕩。
通往鎮子的路上,一輛別克吱嘎一聲停下,熄火,一個高壯的白人男子推門下了車,奇怪地看著路面,表情有點發呆。
車裡柔媚的女聲,用不耐煩的語氣表達著自己的不滿,“阿爾,干什麼呢?”
“有點奇怪,傑西卡。”阿爾眉頭緊鎖,答道:“很多老鼠,哦,上帝啊,它們成群結隊的好像要自殺一樣。”
車內的女聲更不耐煩了,她暴躁地踢開門,也下了車,尖細的高跟在水泥地面敲出響亮的撞擊聲,瀑布一般的金發斜曳在半裸露的背上,紅色長裙緊緊包裹著火辣的身材,S形的線條凹凸有致,特別是臀部和胸口,鼓囊囊的似乎那處的衣料隨時都會被撐爆似地。
她轉過身,走到阿爾身邊,車前燈散射過來的微弱光芒,將她妖媚的臉龐照出一片光澤,不過那漂亮的臉蛋,此時卻布滿了煩躁:“真是受夠你了,阿爾,今天晚上損失那麼大,我甚至不敢想像,當我們向總部匯報的時候,該死的議會會怎麼處罰我們才能平息怒火,而你,我親愛的搭檔,卻還有心情管那些骯髒的老鼠是不是成群結隊的要自殺,你厚厚的腦殼裡,究竟鑽進去了什麼?”
阿爾沒有管這個女人的歇斯底裡,他蹲下身,在他面前,一隊老鼠拖家帶口的倉皇奔跑,明亮的車前燈似乎加劇了它們的恐慌,它們吱吱叫著,卻奇怪的沒有散開隊伍,甚至連停頓都不敢,而是更加賣力的往前逃跑,那慌亂的模樣,就像身後追著一大隊的貓。
他抓起一只老鼠,往日裡給人膽小印象的老鼠,此刻意外的凶悍,扭頭一口就向阿爾抓住它的手咬去,然而下一刻,它小小的身體就發出卡啪卡啪的脆響,阿爾松開手,那只老鼠的身體變成了啞鈴似地兩頭大、中間細的詭異樣子,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站起身,順著老鼠們奔來的方向看去,田野被黑夜渲染成濃墨般的顏色,正常人當然看不了多遠,但在他的眼裡,卻清晰發現約兩百米外,那棟孤獨佇立的宿捨樓。
在阿爾身後的傑西卡,還在嘟嘟囔囔地說著什麼,阿爾回過頭,招呼一句:“傑西卡,守著汽車,我到那邊看看。”說著,他躍身竄進了黑暗中,留下原地傑西卡怔愣一下後,歇斯底裡的破口大罵。
兩百多米的距離並不多遠,對阿爾這樣的變身系進化者高手來說,不過是幾步的事情,幾秒後,他高壯的身軀出現在宿捨樓下,銳利的眼睛對黑夜中顯得格外高大巍峨的樓體掃視一遍,隨後邁入其中。
樓裡自然是什麼都沒有的,從一樓走過,一間間房間,除了個別還有門窗存在之外,許多都已經被流浪漢或者頑皮的小孩拆掉,走廊裡到處是木頭與玻璃的碎片,但阿爾卻沒有半點放松,他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到進入這棟樓的剎那,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盯住了一樣,皮膚激起一層雞皮疙瘩,那是他長年戰斗,培養出的敏銳預感在警示。
“有人嗎?”
一直查過一、二樓,什麼都沒發現的阿爾,在靠近三樓的樓梯口,用繞口的中文這樣問了一句,也理所當然的沒有得到回應,他解開領口的扣子,冷笑一聲,到此時,已經可以斷定這樓裡確實有某個進化者存在了,越靠近三樓,那種被盯住的感覺就越明顯,不過,他並不害怕,這個藏頭露尾的家伙,不過是個菜鳥罷了,連目光裡的惡意都不懂得隱藏,即便強大也有限。
他咂咂嘴,今晚的戰斗讓他憋了好大一口氣,先是被醒獅偷襲,跟著他和傑西卡出來的屬下一個沒活成,全都死在了其後的混戰中,連他自己都被一個火系高手,燒掉了下身的毛毛,這種憋悶積壓在心裡,他感覺自己再不發洩,也許馬上就會瘋掉了。
“就用這個菜鳥,來撒撒火氣吧該死的大陸,該死的中國人……”想著,他猛地竄出樓梯口,身體將空氣拉出一聲尖嘯,身在半空,耳朵快速抖動,就像警惕的兔子,隨後身形下落間,腳尖猛地點在欄桿上,水泥與鋼筋鑄就的欄桿在這一點的大力下,嗡嗡顫抖,而他則借勢仿佛離弦之箭,猛地揚腿如刀,劈向一間房間空蕩的門洞。
勁風席卷,空蕩的門洞上,有一層薄薄的什麼東西破碎了,阿爾嘴角勾起笑容,然而還未等笑容擴大,一縷金光猛然從門洞裡射了出來,金黃色的璀璨光芒,驟然撕破夜空,將他晃得眼睛一花,連忙後退。
隨後,一個有點得意的變聲期少年聲音響起:“哈,我就說吧,好奇心害死貓,他一定會過來的。”
……這是誰?他故意引我來的?
阿爾心想,還未等他“厚厚的腦殼”思索著破解疑惑,又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了:“那就快點動手吧……老實說,我有點後悔了,沒想到讓您轉化之後,我居然會失去自己的力量,甚至連形態都無法固定,系統已經提醒我,再沒有一個新的靈魂作為養料被我吸收,幫我構建模板,我這個……是第一個被創造出來的NPC的同時,也是第一個因為管理員准備不足,活生生餓到數據溢出——嗯,就是說餓到死的NPC……”
蒼老的聲音滿是無奈與淡淡的揶揄,之前那個還處在變聲期的少年,有點尷尬地咳嗽一下:“哈,哈哈……第一次嘛,要給沒經驗的年輕人一次犯錯的機會,而且,我不是已經補救了麼?”
“運氣好罷了”老者依舊不滿,但也沒再多抱怨什麼,只是催促道:“快動手吧,真餓得受不了了。”
“馬上”
話音剛落,阿爾就感覺到,劇烈的罡風猛然在面前炸開,敏感的皮膚通過對氣流激蕩的感應,反饋到他腦海裡,描繪出了這樣一副畫面:一個少年,弓背挺腰,墊步竄來,兩手捏成圓滾滾的拳印,腳跟往下一跺,樓板猛烈的顫抖中,一拳就向自己面門劈了過來。
轟隆,轟隆
那一瞬間,他忽然有種面前是無數大炮在猛烈開炮,炮彈鋪天蓋地宣洩下來,轟炸下來的錯覺,在拳頭臨體的剎那,他總算從錯覺裡脫出心神,下意識發動異能,巖石的褐色光澤驀地覆蓋住肌膚,肌肉膨脹,兩條陡然脹得有大腿粗細的胳膊一抬,頓時提到面前,擋住了那一拳的前路。
砰——
拳肉瞬間碰撞,悶響如雷音激蕩,迎面而來的龐大力道沖擊著,阿爾踉蹌後退,樓道裡所有雜物,被這猛烈撞擊造成的勁風掀刮起來,仿佛一場颶風,呼啦啦,辟裡啪啦,一串凌亂的碎響。
登登登登……連退十多步,阿爾強撐住酸疼的胳膊,勉強睜開之前被晃花的眼睛,還未緩過氣,朦朧中便看到,一個中等個頭,卻穿著女式風衣的少年輪廓,噠噠噠噠貼地追上,風衣衣擺飛揚,整個人仿佛夜間的幽靈,敏捷、迅速,幾步沖到他近前,猛地躍起,凌空一式膝撞仿佛出膛炮彈,狠狠撞了過來。
阿爾正要再後退,腳跟忽然一滯,居然碰到了牆壁,心頓時涼了,眼見著那膝蓋在視野裡漸漸放大,他只得勉力提起酸痛的胳膊,大喝一聲,揮拳迎上。
呼——
啪
少年的速度極快,變招靈活,在阿爾拳頭砸去的剎那,膝撞的腿部猛然彈起,一下踢在他的胳膊上,將他粗壯的手臂凶猛踢開,隨後落地,側身一頂切入中線,猛地鑽進阿爾懷裡,一雙手順勢攀上抓住他衣領,看似瘦弱的身軀如弓弦般一繃,扭腰,揚臂,狠狠將這個壯碩的白人拋飛了起來。
阿爾被拋上半空,“厚厚的腦殼”對這驟然起變的戰斗,還有點反應不及,只覺得眼前一晃,自己就飛了起來,以頭朝下的姿勢揚起一段高度,然後下落。
這一刻,時間似乎都變慢了,阿爾倒轉的視野裡,映入了那個少年的身影,少年沒有罷手,兩臂虛懷抱月,渾身一顫,阿爾恍惚間好像看到,一股力量順著他的身體傳入地下,地面猛烈震動,然後那力量又反饋回來,以一種更加強大,更有破壞力、穿透性的方式,反饋回少年的身體。
在那力量反饋回來的剎那,少年扎馬弓步,兩臂在虛空猛然劃出一個半圓,雙拳交握一起結了個拳印,然後,嗡地一聲彈出。
瞬間,阿爾似乎看到有漣漪在周遭空間裡泛起、蕩漾,這是他到的一幕。
少年猛烈的拳印如同破開大氣層的隕石,帶著風聲瘋狂的呼嘯,轟的一聲印在下落的阿爾腹部,那壯碩的身軀在這一拳之下,頭與腳*匯,狠狠打個對折,背部的衣衫“砰”地炸裂,一股洪流般的氣浪穿過肌肉、骨骼,從後背竄了出來,以最暴虐的形式,一往無前地沿著走廊推進。
轟——
夾雜著水泥碎屑與雜物粉末的白色氣浪,轟然前推,氣浪中膨脹的力道,瞬間將狹窄的走廊撐圓了一圈兒,裂紋遍布,整棟樓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