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呼——」
那道筆直推進的氣流，彷彿狂奔失控的列車，將前方一切都碾壓、絞碎，細小的粉末在氣流中旋刮著，發出狂風呼嘯的聲音，一直延伸到走廊另一端，轟然撞上那面牆壁，混凝土與鋼筋鑄就的牆壁猛然凹下一塊，蛛網般的裂痕卡卡嚓嚓蔓延開，半邊樓體以撞擊處為分界點，微微顫抖，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而原本筆直的走廊，在氣流推進的過程中，被其中逸散、膨脹的力道，好像一隻大氣球一樣，被硬生生撐成了圓形，護欄彎曲著弧度突出樓體，走廊地面被強大力量撐得拉伸，水泥崩毀炸裂，露出下面單薄的鋼筋骨架，隨著氣流裡的力道終於消弱、崩散，輕輕搖晃著，脆弱的好像隨時都要倒塌。
林同書舒口氣，綿長的吐氣聲混合在樓梯吱嘎吱嘎的呻吟中，彷彿閃電未散的雷霆餘音，隨後毛孔陡地放鬆，大片大片的蒸汽從毛孔裡噴了出來，與蒸籠般的熱量瀰漫到那片方寸空間。
「好久沒有這樣大的活動量了。」淡淡的蒸汽濃霧中，少年握了握拳，聲音裡透著舒爽：「最近戰鬥大多用的異能，身體都好像生銹了一樣，蓬勃的精力一直積蓄在血液、骨頭裡，這一下爆發出來，果然舒服很多。」
人的身體就像氣球，精血則彷彿氣球裡的空氣，少了自然不好，會虛弱會萎靡，但若多了的話，也可能會把身體撐爆，作為一個拳師，適當的發洩一下，把身體裡積蓄的精力宣洩出去，不但無害，反而能有效的控制體內內勁的平衡。
這段時間，林同書多數時候一直是使用異能戰鬥，用到拳術的時候很少，畢竟他的內勁太有特點，總會釋放出冰冷寒氣，實在是再明顯不過的標誌，無論當初瘋狂殺人升級，還是其後扮演冷漠少女，情節的嚴重性決定了他不能隨便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這樣的結果就是，他越來越依賴系統賦予的異能力量，而不是本身辛苦修行出來的拳術。
拳術裡有外魔一說，說的就是拳師癡迷外物帶來的力量，荒廢了自身修行，削弱了意志，以致之後一蹶不振，如被魔迷惑墮落，是心魔的一種，悔悟了，明瞭了，才能在拳術修行上勇往直前，否則就是數十年苦功毀於一旦的下場。
林同書本身拳術因為是依靠系統速成的結果，這種外魔的情況也更嚴重一些，如果繼續依賴異能，荒廢修行，要不了多久積蓄的勁力就會反傷內臟，留下暗傷導致身手退步，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不過，好在總算發現的早，雖然發現到這一點，也是系統的「幫助」——
微微喘息一會兒，林同書召喚出「屬性面板」，在技能那一欄裡，除了「變形」與「飛翔」之外，其他技能全部消失不見了，空蕩蕩一片。
少年的目光移到技能欄的最下方，那裡有個小小的對話框，系統的紅色提示依舊在閃爍：
邪惡原力代理人分配完成
代理人編號：01
代理人真名：寧童舒
擅長能力：預知，幻想創造.未來重合
擅長領域：時間領域（具體未知）
代理人當前生命狀態：健康
……
善良原力代理人分配完成
代理人編號：02
代理人真名：祝有馨
擅長能力：掌控火焰
擅長領域：火焰初級領域.大日宮
代理人當前生命狀態：虛弱，昏迷
……
陣營代理人分配完畢，陣營系統激活，服務端服務功能完善進度推動開始，當前完善進度1%，服務端初步架設完畢，激活……
服務端激活成功，系統獲得初級管理員運營授權，根據判斷，開始內部測試階段，請管理員閣下盡快推動服務端完善工作
管理員林同書閣下，當前對服務端管理權限：初級，當前管理功能：查詢數據庫、查詢物品模板（未構建完全，暫不開放）、查詢NPC模板、創建修改刪除NPC、查詢技能模板、創建初級任務（前置服務功能——物品——未完成，暫時封印）、創建初級副本（前置服務功能——物品——未完成，暫時封印）
封閉測試階段脫離，進入內部測試階段，服務端有限度開放，可容納善良、邪惡陣營代理人所認可之智慧生物加入服務端服務範圍，體驗升級、任務、副本、道具等新功能……鑒於升級、物品模板尚未構建完全，善良原力代理人生命狀態未達到標準，一應體驗功能開放期順延，待升級、物品模板完成，並善良原力代理人恢復健康狀態，此通告即時生效
升級、物品模板構建過程中，升級功能及部分技能、物品暫不可用，請耐心等待
通告發佈完畢，系統強制AI休眠，請管理員努力推動服務端完善進度，提升權限，更多AI在高級權限等待您
……
長長的通告完，林同書吐口氣，如果不是因為升級和物品功能還沒開放，導致技能不能用，恐怕他現在還沒發現自己已經癡迷於外物之中，特別是在之前管理權限暫時提升到超級的情況下。
……超級權限……
他微微瞇起眼睛，不可否認，那種狀態下的感覺很棒，動用最強大的特權，發揮出系統最強大的功能，一舉一動就可以改寫一個五階的命運，高高在上的五階，在他手裡像螻蟻一樣渺小，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間，甚至還能干涉時空，完全摧毀「過去不可改變」的規則，將一個人從過去的時空裡抹去。
那種威能，那種凌駕於眾生萬物之上的力量，就像神話中全知全能的神，對還很弱小的他而言，那段短暫的體驗，如同最美妙的毒品，使他心神沉浸其中，當脫離超級權限的狀態之後，陡然自顛峰墜落的失落感，以及渴望再次擁有它，借助它重新攀到頂峰的慾念，彷彿毒藥一般腐蝕、煎熬著心靈。
當然，也正是這陡然自顛峰重回底層的失落，才讓他警惕地發現，自己往日有多麼依賴系統，一旦系統出現問題——比如像現在這樣失去權限，技能因為某些原因被封印，或者乾脆連繫統都失去了，那麼，沒有系統賦予的技能，他該怎麼辦？
那時他才恍然發覺，自己的力量，其實就像是空中樓閣、無根浮萍，沒有一個踏踏實實存在的基礎，而唯一適合他，甚至連繫統出現問題都無法剝奪的武力——拳術，卻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他下意識地忽略了發展。
這種行為，大約與自掘墳墓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也許自己的管理員權限，永遠不會丟掉，系統也永遠不會突然消失不見，可誰又能說得清楚，這世界上究竟會發生怎樣的意外呢？
「危機意識……」心下恍然、進而憂慮的時候，腦袋裡不由自主地就蹦出了這個名詞，之後就想起了當初課文裡的某句話：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以前還年少，還沒有經歷過人生起起落落的他，即便明白這句話代表著什麼意思，也無法理解，然而此刻卻忽然就想通了。
「呵，這算是什麼？頓悟麼？」他無奈又自嘲地想著，但心情多少振奮了些，就算本身心態有問題，但只要發現的早，他自信自己可以克服，總比在關鍵時刻才發現這種情況要好得多。
而且，系統對他實力的影響也並不算太強大，就像現在，雖然一些攻擊技能不能用了，可他的拳術威力依舊強悍，屬性也完整，甚至精神力的等級也沒有減少，畢竟這些都是支付能量改造後得到的，就算沒有系統，它們也還能繼續存在。
輕輕搖頭，甩去腦海裡暫時的恍惚，他轉身向房間內招招手，「出來吧，這傢伙已經死了，趕快把他靈魂吸收掉，免得一會被宇宙反面抓回去，還得累我再幫你找一個……嗯，如果你不介意頂著一副女人身體的話。」
「我當然介意」
一團金光從房間裡飄了出來，金光散發著溫暖的氣息，就像清晨穿過雲霧，灑到臉上的陽光，在金光中心，一張模模糊糊的臉隨著光芒飄動，浮浮沉沉，從半透明的輪廓上，依稀可以分辨出李青林的樣貌，只是年輕了些，沒有之前那樣多的皺紋。
沒好氣的說了一句，李青林化成的這團金光搖晃兩下，嗖的一聲，鑽進地上阿爾的屍體裡，金色光芒在他鑽入的剎那，像液體一樣鋪散開，蔓延，將屍體完全覆蓋住，成了繭狀。
下一刻，包裹著屍體的金色光繭忽然凸起一塊，一聲淒厲的慘叫，陡然在腦海中響起。
林同書皺皺眉：「溫柔一點，又沒人和你搶，幸虧靈魂的嚎叫只有我能聽到，否則，引來某個進化者打擾你進食，我可不替你解決」
「你是管理員，我是你轉化的，難道你還能看著我因為飢餓死掉？」
光繭裡傳來李青林吭哧吭哧忙碌的聲音，一邊還透著揶揄的譏誚，顯然被強制轉化成NPC，失去自己的異能、力量，甚至**，令他依然感覺不忿，不過雖然這樣說，他還是減弱了吞噬的強度，那迴盪在腦海裡的刺耳慘叫，頓時變得低微，若有若無，就像幻聽。
林同書聳聳肩：「我只負責把你轉化出來，因為我需要人幫忙推進服務端完善，但轉化之後，除了履行一部分職責，幫助我完善服務端之外，你其實很自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當然，你的一切行為也和我無關，只要不干涉服務端運行，你和原來沒什麼兩樣」
李青林沉默了下，片刻後才帶著試探地問道：「什麼都可以？」
「對，什麼都可以，包括把我的資料洩露出去」少年笑瞇瞇的，但如果現在有人能共享他的視覺，一定會發現，在少年的視野裡，屬性面板已經打開，並切換到「NPC」一欄，紅色的「刪除」選項點亮，隨時可以按下。
空間再次陷入沉默，隨著時間推移，包裹在屍體上的金光越來越微弱，液體流質一般的光暈，正在緩緩沿著外層的皮膚，向肌肉、骨骼裡面滲入。
林同書也是第一次看到NPC模板的構建過程，站在旁邊仔細的觀察著，開啟的信息收集系統，正在視野中對著不斷變化的金光、屍體，給出一道道分析的文字。
不知過去多久，光芒終於完全消失，破損的樓道走廊重新歸於黑暗，然後，那躺在地上的屍體動了。
他慢慢爬起來，像個喝醉酒的人一樣，搖搖晃晃片刻，上下打量著自己，隨後將兩隻手抬到眼前，手掌不斷虛握、攤開，運動著的手指，一開始顯得有些艱澀、僵硬，但慢慢就靈活了起來，就像被凍僵的人喝了杯熱茶，身體重新恢復了活力。
「很奇怪的感覺……」他開口說著，嗓音有點沙啞。
「哪裡奇怪？換了個長相，感覺不適應？」
「不，是身體……」他糾正一句，「我以前的身體，虛弱、老朽，早年的戰鬥留下了很多暗傷，一些關節每到夜裡就一陣陣的刺痛，那種疼痛，幾十年下來，都已經習慣了……可是現在，它們消失了，而且這個身體更健康、更強壯，還很年輕……呵，就像去了一副枷鎖，感覺很輕鬆，心態都年輕了許多」
看著那副屬於歐洲人種的臉龐，硬朗的面部線條隨著他的話，漸漸變得柔和，露出欣喜的笑容，林同書背起手繞著他轉了幾圈，忽然甩出一拳，拳頭像甩出的鞭梢一樣，在空氣中啪的抽出一聲脆響，迎面就向李青林打去。
然而就在拳頭抽來，劈到臉龐的剎那，李青林陡然後退一步，左臂手肘以最標準的姿勢，下意識攔在面前，肌膚顏色一變，發動了石膚異能，右手收在腰側，碩大的拳頭緊握，一拳隨後狠狠砸了過來。
林同書收手後退，高大的白人正要跨步追上，驀地愣住了，垂首瞧著自己褐色彷彿石頭一般顏色的皮膚，伸手摩挲兩下，粗糙的指肚感受著那堅硬的觸感，倒吸口冷氣，抬頭望向少年，聲音裡滿是不可思議的味道：「這……我，我還得到了他的能力？」
「準確來說是一部分。」林同書笑了笑，「而且不只這些，再試試別的。」
「嗯？」
李青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隨後聽話的閉上眼，似乎在感應著什麼。
冷風從上空吹拂下來，夜間沁涼的空氣席捲著，穿過這處狼藉破碎走廊到處密佈的縫隙，嗚嗚的呼嘯彷彿嗚咽，吹得人心頭發緊。一縷氣流穿過縫隙，帶點混凝土的碎屑，向站立著一動不動的高大白人捲過去，然而，這氣流還未靠近他身前，空間忽然一陣扭動，龐大的推力猛地自那處地方炸開，一圈小小的氣浪擴散，他高大身形忽地一閃，殘像還未褪去，已經出現在身後一米多外。
「呃……我的空間異能……」他不敢相信似地瞪著林同書，少年在他詢問、希冀的目光中點點頭：「不錯，你的異能沒有消失，只是減弱了些，這是靈魂轉移和NPC轉化過程中必然會有的消耗，但以後只要努力，還可以恢復到以前的境界，怎麼樣，是不是很開心？」
「我……」
李青林嘴唇翕動幾下，忽然有些說不出話來，原本自知必死，但卻沒死成，被轉化成了NPC。原本以為自己辛苦修行，以及一次次戰鬥乃至對世界的體悟，提升起來的異能失去了，但現在又發現，它還在，甚至還有恢復到顛峰的希望，更遑論，在轉化的過程中，那個他從靈魂層面接觸到的，根本不能算作生命的「系統」。
它很強大，強大到以他的靈魂強度，都毫無反抗能力的被他抽出身體，強大到連宇宙反面對靈魂的吸攝都沒有作用，而如此強大的它，卻向面前這個少年服務。
心緒像亂麻一樣，在腦海裡糾結成一團，但無論如何，力量重新得到，心裡那絲絲不滿也就褪去了，他向林同書垂下頭，微微鞠躬，聲音裡飽含著莫名意味兒的說著：「還要多謝您」
無論是否違心，從不滿，以及魂飛魄散的恐懼中脫離的心神，此時清醒了許多，至少他知道，自己不能和身為管理員的少年對著幹，那對他沒好處，保證自己溫順聽話，在當前來看，無疑是能繼續活下去的明智選擇。
自知必死坦然面對是勇氣，但若在感受過死亡，重新獲得生命之後，還一心求死，那就是腦袋有毛病了，更何況，對方對他的要求並不高，以某些方面看來，還能有私生活的他，也還是自由的。
當然，相信如果他知道自己隨時會被身為管理員的少年刪除，恐怕那句感謝立刻會變成破口大罵，然後一頭撞死在地上。
少年笑瞇瞇地瞧著他，問道：「轉化很成功，以後，你就以這個身份生活吧……嗯，我把這個身體的資料發給你，但只有一點點簡略的介紹，信息收集系統不太完善，細節問題需要你自己考慮了，等我需要你的時候，會召喚你的。」
「……是」
現在行文還有那種意識流的感覺麼？
我沒有文青啊，可能是最近掛吊針的時候，看了不少電影影響到思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