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俊此時已經回到了府衙,望著眼前三個身著粗布衣裙,略施薄粉的女子,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走到月芽兒身前,隨手拔下月芽兒頭上的一根木衩,笑道:「你這丫頭心眼實,哥哥叫你布裙荊衩,你弄個破草棍子插頭上做什麼。//:雲台書屋看小說 //」
月芽兒卻是又將木衩奪了回來,爭辨道:「這是哥哥小時候,用一根細柴給月芽兒做的,月芽兒一直留在身邊。戰亂中都沒有遺失,在沒有哥哥和娘親在身邊的日子裡,它是月芽兒身上最珍貴的幾樣東西之一。」
蕭俊重新幫月芽兒將木衩插好,扶著額頭想了半天,道:「有麼?哥哥怎麼不記得了?這手藝,也太有辱我永昌柳藝開山鼻祖的名聲了。」
大約巳時的時候,
在萬眾矚目中,新任蕭知府的三名內眷,終於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知府衙門距離普陀寺並不遠,轉過兩條街便到了,當杜氏三人出現的時候,候在普陀寺跟前的官商內眷們,個個都是驚得張大了嘴巴,這天底下廉吏雖然有些,但絕大部分還是比較講究官體的,至少出門會讓內眷們換身得體一些的衣服,眼前這三位,簡直就三個農婦,尤其左邊那個小姑娘,頭上還插個破草棍子,至於這麼窮麼?一個銀釵不過一兩錢銀子,就算尋常的百姓也是能夠給自己的女人買一個的。
看著杜氏三人的裝束,候在普陀寺附近的婦人們。忽然感覺自己的穿著似乎太刺眼了些,一時反倒沒有人上前去打招呼問候。半晌之後,一些機伶的反應了過來,紛紛到旁邊的衣鋪中。換了身粗衣,返回來尋找已經步入寺廟內的杜氏等人問候見禮,籠絡感情。一些原本準備了些重禮的,也沒敢拿出來,至於那些薄禮,杜氏一一微笑著回絕了,蕭俊可不缺銀子。
作秀結束之後,杜氏帶著不時的抿著小嘴偷笑的文月和月芽兒。返回了府衙。
杜氏帶著文月和月芽兒返回府衙的時候,蕭俊正在種地,後堂到三堂之間有大約不到兩畝的的小廣場,原本是知府大人的內眷孩童用來玩耍的。蕭俊命人鋪上泥土,種了些蔬菜。當然蕭俊此舉的主要目的,是不讓閒雜人等隨意接近後院。
通判孔好問此時正站在菜地邊上,向蕭俊匯報著公務,見知府公種地頗為辛苦。想要幫忙,卻被蕭俊拒絕了,言到這菜地只能自家人碰,孔好問只好罷了討好的想法。
為了更好的和新任知府共事。「身陷賊營」數年之久的孔好問,特意瞭解了一下新任知府的詳細情況。結果驚得下巴差點沒掉下來。出身江南豪富世家,不到二十歲的兩榜進士、震動天下的制科貢士。獨創丹青流派,身為文官,卻是在軍中戰功赫赫,享藍翎,佩御賜寶劍,繳滅准部馬匪,南山群盜,以千餘鄉勇,擊潰三萬苗兵攻城,到任年餘,將貧困的永昌治理成了河西走廊第一富縣,永昌藝品現在已是享譽大江南北。這位新任知府可不是一般人吶。
但現在的情形是,這位出身江南豪商巨賈之家的世家公子,正穿著一身粗衣,身旁沒有任何僕役,居然還自己親自種地,這也……太吝嗇了吧?難道府台大人所在的世家就是靠這個致富的?嗯,如果祖祖輩輩都這麼扣,積少成多,成為豪富大有可能。
杜氏三人回來的時候,孔通判面對三位穿得比丫環還差的知府內眷,已經是見怪不怪,一邊客氣的問候著,一邊在心裡暗自腹誹著,這麼有錢,卻不肯給自己的內眷買幾件衣裳首飾,居然還讓人家用木釵,這位知府大人真不是個東西。
「孔兄,你剛才說修葺在攻城時損毀的城牆,房屋,安撫傷兵,流民,重新挖掘因重兵圍城,損毀的溝渠,田壩,水井,建立水車等物,耗費巨大,朝廷撥下來的銀兩不夠。若是等朝廷撥下銀錢,許多事情都要等上一段時間才能處置,對百姓生活影響很大,我看這樣吧,我蕭家頗有些余財,過幾日銀子到帳後,暫時先借給府衙五萬兩,以解燃眉之急,等將來朝廷撥下銀兩,再還給蕭家也就是了。」蕭俊淡淡的說道。
見蕭俊十分痛快的就借出了五萬兩銀子,孔好問不由得一呆:「府台大人不像是個吝嗇之人啊?難道府台大人是那種傳說中的如海瑞般的絕代廉吏?」
孔好問忽然想起來還件最重要的事情沒問:「下官曾聞府台極擅治政,到任年餘,便將民生凋敝的永昌,治理得政通人和,繁榮富庶,不知可否有什麼辦法,將平涼也治理得如永昌那般富庶?」
蕭俊剛剛到任,一堆爛攤子等著他去收拾,還沒有考慮那麼遠,聽聞孔好問這麼一問,不由得沉吟了起來,他對平涼瞭解的不多,只是隱隱約約的記得,好像蘋果挺有名,這個時代中國雖然有酸果,但真正的蘋果還沒有,看來應該速速遣人找中原地區的那些洋教士問問,從哪進點優良的蘋果種子來,在這裡種上,物以稀為貴,一旦有了這東西,至少頭十幾年,會賣個極好的價錢,不過要想種出適合在本地生長的蘋果品種,估摸著怎麼也得培育個十年八年的。短時間內致富是不可能的。
蕭俊搖頭道:「短時間內能富庶起來的辦法沒有,十幾年以後能見成效的辦法,倒是有一條。」
孔好問這種官吏,任期不過三年,就算連任,也不過六年,聽聞要十幾年才能見成效,在任期內出不了政績,立刻興趣大失。又匯報了些其它事情,這才告辭離去。
德爺刑訊逼供的水平,保守估計至少甩柳眉五條街,第二天晚上,德爺在府衙三堂找到了正在堆積如山的公文中,奮筆疾書的蕭俊,在感慨了兩句女人就是心軟,哪怕這女人名叫柳眉之後,這才向蕭俊大致的匯報了一下審訊結果:「先生,昨天您交待之後,標下找了幾個下手狠的兄弟,折騰了一天一夜,那廝終於全都交待了,不過他交待的東西,有用的可不太多,而且,這傢伙並不是大老爺要找的鑽山龍。」
蕭俊聽完德爺所說,眉頭不由得微微皺了皺,隨即沉聲道:「講下去。」
德爺繼續說道:「這傢伙姓郝,道上的都習慣稱呼他為郝老大,他受一個朋友所托,在您來到西北後,出手對付您,當然他也得了不少供奉,當初這郝老大曾幫著董義軒,給准部馬匪通風報信,後來這廝又慫恿那段飛虎,掏銀子收買苗兵出兵攻打永昌。」
蕭俊沉吟道:「那托他對付我的又是何人?」
德爺道:「也是西北綠林道上,比較有名的一個人物,綽號不沾血,據郝老大講,這不沾血年輕時,去過江南,賺了不少銀錢回來,回來之後,憑藉著手中還算充足的銀錢和在本地綠林道上的關係人脈,做起了私貨買賣,時常的從草原販些私貨回來,或是從內地販些私貨到草原和西北來賣。倒也闖出了不小的名頭。」
蕭俊繼續沉吟著詢問道:「那這不沾血現在在哪裡?」
德爺沉聲道:「這郝老大也不清楚,據他說這不沾血向來都是狡兔三窟,不是親近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住在哪。不過這不沾血似乎也和賊軍有些聯繫,慫恿段飛虎對付您這件事,便是不沾血帶著郝老大進了城,並且介紹他認識了個滿臉絡腮鬍子的獨眼龍,說這獨眼龍是不沾血的兄弟,以後有什麼事,這獨眼龍會直接找他聯繫,不沾血給了郝老大不少銀子,郝老大一時貪財,便按照不沾血的要求,留在了兩軍交戰的平涼城,之後不久那獨眼龍介紹郝老大認識了高大用,並且讓他出面找到段飛虎,出銀子攻打平涼城。」
顯然郝老大知道的東西不太多,不過從這些口供當中,蕭俊還是分析出了些有用的東西,當初洪開山說鑽山龍利用天地會,混入了平涼賊軍,鑽山龍在西北沒有什麼人脈,那獨眼龍弄不好就是鑽山龍,這人是個老江湖,行事向來謹慎,弄了個郝老大當傀儡,操縱他出面對付自己,雖然自己順籐摸瓜,把郝老大這個瓜給摸下來了,但背後那個主謀卻趁機來個金蟬脫殼,逃之夭夭。
看來苗兵攻城也是黃家在背後策劃的,如果不是自己運氣好,恰好趕上了個西北風的天氣,現在怕是早已埋骨永昌了,這次出手可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凌厲,險些要了自己的小命,而且黃家出手越來越謹慎了,自從黃仲達一支被滅門後,或許是得了教訓,他們怕如黃仲達般落了把柄,被滿門抄斬,不敢自己出銀子,而是弄了段飛虎這麼一個替死鬼。蕭俊相信,就算沒有段飛虎,黃家也一定會想到辦法讓苗兵去攻打自己的。
蕭俊有種感覺,隨著自己官運亨通,勢力越來越大,黃家出手也越來越謹慎,不僅極少露出破綻,而且準備籌劃的也極其周詳,一旦出手,便是勢在必得,上次是自己運氣好,老天爺恰好在刮西北風,下次呢?自己還有這般好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