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愛的、叫的不是她,是星兒。
她不是帝晨星,她是帝凝月!
驀然睜開雙眼,她大口喘息地瞪視著頭頂上那隨風輕飄的紫紗床幔,心跳如擂鼓,充斥耳間,汗水混合著淚水滑落頰畔,沾濕了枕巾。
「是夢嗎?」她失神呢喃,藉由深呼吸來平緩胸口燥熱,撐起手來坐起,覆蓋身上的彩綢順勢滑落,展露出穿著白色單衣的玲瓏嬌軀。
這裡是追星閣,無名給她的房間,不是夢中的湖畔,沒有夢中的景色。
難道剛剛所看到的全是一場春夢?
心頭上的騷動尚有餘溫,手腳上的酥麻尚未消退,微微顫抖的雙手圈住自己,那觸摸過後的炙熱感還在身上蔓延遊走,眼神一黯,這身體的反應是如此真實,不像是在作夢—未知的茫然與不確定感令她有些許恐懼,胸口更溢滿了不確定感,這種任人宰割的日子真的不好過。
她想要回去,她想要回到先前的生活,她想要恢復成從容自信的帝晨星。
在這裡,她變得越來越不像她了,敏感、易怒、愛哭。
面對無名來勢洶洶的愛情攻勢,她害怕自己遲早有一天會棄械投降,臣服於他,獻上真心。
他是一名足以令人瞬間心動的男子,行為舉止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溫柔、深情、寵溺,讓她深刻地感受到,被他愛著的星兒,很幸福。
微微泛出苦笑,她不停地提醒自己:他愛的是星兒,不是她,不是她啊!
赤腳踏下床鋪,感受著腳下冰涼的石地板,她緩步來到窗邊,隨意地靠著窗台而坐,凝視著泛紅天上高高掛著的炙熱太陽,那灑在身上的熱度,就像他用密密的柔情網住她般,令她無所遁形。
微風撩起了飄逸長髮,在眼前飛揚,迷濛的雙眼半闔,柔弱姿態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幾分脆弱。
不,她必須堅強起來,她不能任他打敗!
閉上雙眼,沉澱慌亂的心情,再睜開眼時,已是平靜如水,清澈無波。
輕盈躍下窗台,十指青蔥當作玉梳優雅地來回穿梭於一頭黑瀑間,最後將梳理柔順滑溜的長髮用粉紫髮帶隨意紮起束在腦後,最後披上一襲粉紫長袍、同色腰帶,往日從容淡雅的帝晨星再現,她相信天底下沒有破不開的空間禁錮,只要她想,絕對沒有離不開的地方。
「不能再這樣下去,要相信自己……」她喃喃自語,建立自信心,晶亮眼中閃爍著堅定與執著,仰望著窗外泛紅的天,無邊蕪際的天。
帝晨星凝目靜氣,驀然發現前方那紅得詭異的天似有著微微震盪,產生出若有似無的漩渦漣漪,乍然抓緊時機,全身綻放金光踏空而去,直衝向那片天。
「我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都怪爺爺硬逼著我來,說什麼要為家族爭取最高榮耀,結果是將唯一的親孫女送上絕路嘛。」唉聲歎氣地將眼前魔物一刀劈成兩段,赤雲飛快地躍起身子,以躲避瞬間如噴泉般湧出的腥臭妖血。「這少主也真狠,居然對我們下格殺令,就算是考驗我們的能力,也不是這種作法啊。」
「唉,雪兒也不想瞠這渾水,偏偏雪兒的爺爺興致勃勃,以死相逼,害得雪兒不得不出現在此啊。」衣袖飄飄,裙擺蜴奶,殷雪半浮於空中,言語之間,雪白素綾翩翩飛舞飄旋,不過須臾,下方的斷臂殘肢已堆到足足有三人之高。
「哼!你們兩人退至一旁。」手持烈焰魔刀直指不停湧現的妖魔們,烈琪絕艷臉蛋猛然勾勒出嗜血冷笑,猛然一喝,烈焰如野火燎原般激射而出,轟地一聲,火光刺目,待濃霧紅光消散之際,前方只餘下足足有十丈寬的焦黑凹陷窪洞,全數妖魔燒成灰燼,風吹無痕。
「哇!你早用這招嘛!省得我們白花這些力氣。」讚歎地吹了聲口哨,赤雲打從心裡佩服。
「真不愧是烈琪姐姐,果然有未來魔後的風範。」殷雪笑臉盈盈地飄然落地。
「兩位謬讚了。」俐落地收起手中魔刀,烈琪紅唇微勾,稍稍融化了臉上的冷漠。「赤雲,你尋到了謎城的方位了嗎?」
「憑我敏銳的直覺,應該就在此處了。」赤雲纖纖素手對著虛空一指,隨意說道。
環視週遭,新舊不一的白骨碎片層層疊疊散鋪在無邊無際的平原上,據傳此處為萬年前天魔大戰的古戰場之一,妖魔界稱之為白骨平原,多少仙人、魔人葬身於此,充滿無盡的怨氣與不甘,是處大凶之地。
「唉,這麼陰森恐怖的地方怎麼住人啊!每天看著這一地的白骨,晚上都要作惡夢了呢。」殷雪清麗脫俗的臉蛋微微泛著輕愁,所以說,她實在對陰陽怪氣的男人不感興趣啊。
「就是這了嗎?」烈琪心中隱約泛著期待。自從數年前於幽冥境驚鴻一瞥之後,她就不曾再見過他一面,卻早已為他傳頌妖魔界的輝煌事跡而傾倒。為此,她不斷地超越自我,修煉提升妖力,只求能跟隨上他的腳步,與他並行。
終於,到了見面的時刻。
「暗魔族烈琪求見少主!」雙手交握一拱,烈琪對著虛空揚聲說道,靜默半晌,沒有任何回音,她不死心地再高喊一次求見,依舊沒有回應。
「赤雲,你會不會搞錯了?」輕蹙眉頭,烈琪心中略有不滿。
「不可能。肯定是這裡了。」赤雲悠閒地坐在一堆白骨上,順道還翹起修長嫩白雙腿,晃啊晃,顯得萬般愜意。「可能少主不歡迎我們,所以才不搭理吧。」
反正她已盡力過了,若無功而返,爺爺也不能說什麼了吧。
「不然我們現在回去,就說少主不開城門,可好?」殷雪雙眼發亮,很好心地提出建議。
「不,都已經來到這裡了,說什麼也要試試看。」她絕不輕言放棄!「若真是少主不肯開城門,那就由我來將城門劈開。」
「這……不太好吧……」殷雪略為遲疑。據傳這少主的脾氣不太好,陰晴不定,瞧這一路上由幽冥境來到這白骨平原,遭過了多少障礙物,就知道少主有多不歡迎她們了。
「你們若怕就閃邊去,我一人足矣。」烈琪眼中充滿堅定,揚起手中魔刀,朝虛空一指。「少主,那烈琪就得罪了。」
「殷雪,別理會她,我們就退到旁邊等著看好戲吧。」赤雲嘲諷地勾起紅唇。這烈琪真是為愛昏了頭,劈開城門事小,若惹惱了少主,依她看,也別妄想當什麼魔後了。
「哼!」冷冽的丟給赤雲一記警告眼光,烈琪猛然運轉妖力於烈焰魔刀之上,烏黑泛著暗紅光芒的魔刀頓時散發出一股熾熱烈源,赤紅巨大刀影瞬間顯現,直劈虛空而去。
巨大刀影在劈上虛空之後,乍然碎裂,化成點點光點,猛烈的力道莫名消散,被緪得詭異的天吸收殆盡。
烈琪額際緩緩泌出冷汗,咬牙使勁再補上一刀,連續揮出三刀之後,強勁的能量餘波席捲整個白骨平原,遍地碎骨隨著颶風旋轉飛揚,化為粉末。她終究將隱藏謎城的結界劈出裂縫來。
古老氣息迎面而來,若隱若現的巍峨謎城緩緩在詭異殷紅天空中現出形影,令人心悸的強大感當場讓烈琪等人幾乎無法喘息。
「滾。」平靜冷漠的男音緩緩由天而降,只聞聲,不見影。
「少主,我等三人乃奉大王之命送上暗魔令,懇請少主大開謎城通道。」烈琪深吸口氣平緩胸口翻騰,連忙開口說道。
「滾。」冷然聲音隱約合著幾分薄怒。「不要讓我說第三次。」
「少主……」烈琪焦急地想再開口,卻被殷雪使眼色制止,此時她們可都聽出來少主的怒氣,若再多做糾纏,可能就要出人命啦!
烈琪無可奈何地握緊拳頭,心頭鬱悶。都到了如此局面,卻連面都見不到,實不在她的預料之內,想來就非常不甘心……
誰知就在此時,出現裂縫的謎城結界猛然搖晃了幾下,瞬間衝出一條身影,朝她們而來,突來的驚變令大家都愣住了。
意外乍生,快得連無名都來不及阻止。
帝晨星化作一抹迅光,趁其不備衝向被烈琪劈出裂縫的結界,強力破開空間禁錮,飛身出了謎城。乍見外面佇立了三條窈窕身影,腦中立即有了計策,馬上得知此三人身份,不敢稍有懈怠,直朝她們俯衝而去,期望至少能拖延一下無名的腳步。
「無名出來了,你們還不趕快撲過去!」飛奔而至的身子輕盈一躍,來到她們身後,雙手結印泛出金光往前推去,柔和的力量頓時包裹住三人,將她們送至緊追而來的無名身前。
「星兒,回來!」緩緩從天而降,負手站立於白骨平原上,無視來到眼前的三名女子,無名深邃的黑眸直直凝望前方那抹淡雅清麗的身影。
「休想。」帝晨星頭也不回地朝遠方天際飛身而去,心知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還是趕緊破開妖魔界回到天界,才是真正的安全。
幽幽歎息,凝望著消失在天際的身影,無名身形瞬間移動,再回來時懷中已摟抱住掙扎不休的帝晨星,前後不過須臾。
「我說過,你是逃不走的。」他低頭在她耳畔低語呢喃,雙手輕柔但堅定地箝制住她的嬌軀。
「放開我……」帝晨星氣息紊亂地輕喘著,敏銳地感受到自己被緊抱在他堅硬的胸膛前無法動彈,想不到自己居然如此不濟,都逃出謎城了,卻還是逃不開他的掌心,這令她異常惱怒。
「乖,別氣……我們回家好嗎?」他橫抱起她,寵溺地低哄著,身影一躍,飛上半空,正欲進入謎城之際——
「少主……請留步。」眼看好戲即將落幕,殷雪一改先前消極態度,巧笑倩兮地喚住無名腳步。「就算少主再不歡迎我們,但可否看在同族的份上,而我們又千里迢迢地由幽冥境來到此處,至少請我們進去稍作歇息,再趕我們出城也不遲啊。」
「是啊!少主。請您放心,我們此行只是單純的想完成大王交代下來的任務,然後回族內交差,絕對沒有任何的癡心妄想。」赤雲心想,她與殷雪對他是沒有非分之想啦!但烈琪她就不敢保證了。
「無名,你說過除了放我回去,會答應我任何條件,現在我就要求你讓她們進來,至少……這樣我的生活才不會太過無趣。」趕在無名發聲前落下話來,帝晨星語帶乞求。
從無名的背後,她清楚看到了三個女子嬌美艷麗的面容皆帶著深思與打量。儘管讓她們進入、接近自己吉凶難料,但唯有如此,她才有辦法從中尋個離開的機會。
「好吧!如果這是你的要求,我會同意。」只要她開了口,他便答應,雖然他知道讓她們三人進來,對於星兒來說是個隱憂,但他相信在他的眼皮底下,諒她們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做出什麼事來。
獲得允許,殷雪、赤雲愉悅地跟在無名背後走入謎城通道。
「烈琪……你還不快來!」眼見通道即將消失,赤雲回頭一喊。最心急想進入的是她,現在有個大好機會了,反倒亂了陣腳,畢竟每日心心唸唸的少主懷中竟然抱了個女人,這個打擊應該不小吧!
從頭至尾,烈琪不發一語,眼神複雜難明地凝視著少主偉庠的背影及他懷中依偎著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