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聞言,無名眼神陰暗,薄唇一勾,那森然笑意不禁令玉面狐毛骨悚然;卻在面對帝晨星之際,聲音倏地轉柔,變化之大差點驚掉了他的下顎。
「星兒……你想不想出去走走?我們去你上次看到的湖畔欣賞美景好嗎?那邊的落日很美,相信你會喜歡。」
「隨便。」帝晨星冷哼一聲,反正已淪為階下囚,她有選擇的權利嗎?
推開他不斷貼上的身軀,她表情冷淡,心中卻因剛剛所聽到的消息感到震驚。沒想到聞名妖魔界的無名尊上竟是暗魔族人,那支曾經孕育出禁忌之子的萬惡魔族。
帝晨星眼神一黯,胸口莫名泛起酸楚,兩人之間不可能的理由再添一筆。身為天界皇室公主,萬年前天魔大戰的慘痛教訓歷歷在目,長輩的訓誡猶言在耳,他是她怎麼也無法愛、也不能愛的對象啊!
「星兒?」感受到她心情上的轉變,無名挑起她嫩白的下顎,強迫她清澈的大眼與他對視。「你若因為那三個女人而感到心情不佳,我會為你解決掉她們。你放心,我的妻子人選將只為你保留。」
「少往臉上貼金!」她拍開他的手,驀然站起身來,冷哼:「你娶誰都不關找的事,我所在意的是,我何時能重獲自由,回家去。」
「謎城就是你的家,有我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他不喜歡她動不動就說要離開他,猛然將她摟入懷中,無名在她耳畔吹氣呢哺,企圖洗腦。
「放開我!」瞥見玉面總管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帝晨星脹紅了俏臉,使勁掙扎,仍是沒能離開他的懷抱。「可惡!無名,你不要臉面,我還要呢!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接收到尊上丟來的一記冷然眼神,嚇得玉面狐連忙揮手撇清。「屬下什麼都沒看見、沒聽到。」
誰知此舉反令帝晨星更窘了,憤恨地抬起腳來踩了無名一記,藉以洩憤。「可惡!快放開我!」
悻悻然放開雙手,無名掃興地瞪了玉面狐一眼。「還不退下。」
「尊上,屬下報告之事尚未說完。」他吶吶低語,不安地忍受著無名冷冽冰寒的目光。「三位長老同時捎來消息,請求尊上在三位小姐抵達之際能打開謎城通道,讓三位小姐進入。」
「休想。」他冷笑。
「三位長老說,若您能大開方便之門,願意聯手替您瞞下擄獲天界公主,藏匿至謎城,卻沒有用來交換暗魔之眼一事。」三位長老實在是太瞭解無名不留情面的做法了,因而特別補充些但言,沒想到卻引發反效果,忽略了無名不受威脅的性格。
「玉面,你跟隨本尊幾年了?」無名的聲音出奇清冷,心不在焉地捏起帝晨星一撮長髮把玩,渾身散發出傭懶從容的姿態。
「七年。」微微顫抖,玉面狐連忙跪地匍匐,他聽得出來此刻正是尊上發怒的前兆。
「七年的時間換回你一條小命。」緩緩泛起無情的冷笑,無名深沉的雙眸充紅嗜血。「傳令下去,命令眾妖攻擊那三個不知死活的女人,誰能成功摘下她們的頭顱,就來跟我領賞。」
誰也不能拿她來威脅他,那無疑是自尋死路!
他可以忍受他們的諸多刁難,他可以無視他們的訕笑設罵,但,他絕不能容忍他們對她虎視眈眈,將她置於危險境地。
「是。」背後一身冷汗淋漓,玉面狐連忙退下,不敢再多言。
從頭至尾,帝晨星皆冷眼旁觀,並未因無名的維護而感到高興,相反的,她因為他的無情、無心,因為他的狠絕、嗜血而感到心寒。這樣一個冷絕的男子,他說出口的愛,能相信嗎?
有朝一日,他若發現自己真的不是他口中的星兒,那她的下場是否會比那三名暗魔族女子來得淒慘?
帝晨星猛然旋身而去,幾乎是落荒而逃地飛奔離開。「我不出去了,我要回房休息。」
「星兒……」無名黯然歎息地凝望著她遠去的背影。
「究竟要到何時你才會接受我?難道你不明白,我對誰都可以狠下心來,唯獨對你,沒辦法啊……」
月明如水,一條纖細人影仰望月兒,靠坐於窗台。
夜風輕輕吹拂而過,細柔的髮絲在眼前飛舞,披散的長髮猶如一道黑瀑,完美地流瀉在她優美的背後曲線;垂在窗外、搖晃的兩條腿沒穿鞋,細白粉嫩,宛若天足,銀鈐般的笑聲婉轉悠揚,迴盪在這寧靜的夜裡。
「星兒,你還在氣我嗎?」輕柔又帶點小心翼翼的低沉嗓音緩緩響起,伴隨著獨特好聞的氣息,悄然來到她背後。
順勢往後一躺,靠進了他懷裡,她揚起皎潔如月的臉龐,泛起朦朧的笑。「真奇怪……明明就是妖魔界,怎麼會有這麼美麗的月色……讓我恍若夢中……一切美麗夢幻得不似真實世界……」
「星兒……」怔然凝望著自動靠入他懷中的她,無名呼吸略顯粗重。
「無名,你長得明明好看極了,為什麼要戴這面具?」收回垂在窗外的兩條腿,她微微側身仰頭瞧著他戴著銀面具的臉孔。「是不是妖魔界裡的妖怪各個長得張牙舞爪的,你太好看了會被欺負?」
「傻瓜!你明知道我戴這面具是為遮掩臉上的傷疤。」哭笑不得於她傻氣的問話,無名感受著依偎在懷中的溫熱嬌軀,他雙手微微顫抖,將臉埋進她的發間,鼻間充滿了她專屬的女性幽香。「……星兒,你總算願意原諒我了……」
「不……只是今晚的月色太迷人……我不想再浪費時間與你吵架……」她美麗的大眼浮起微微的悲傷,再度仰頭迷濛地凝視著窗外皎潔的月光。
充滿眷戀地將吻落在她耳畔,無名呢喃低語:「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語畢,將她攔腰抱起,迅雷般的身影猶如一抹白光,瞬間消失在黑暗之中。
兩人來到落日湖畔,在月光的照射之下,平靜的湖面波光粼粼,好不美麗。
「賞月……要在這落日湖畔才美麗……」無名雙手圈著晨星席地而坐,兩人不約而同地沉溺在眼前的美景當中。
過了許久,無名低語打破沉默:「星兒,告訴我,你這些年來在天界城的生活好嗎?我想知道關於你的點點滴滴,那些我錯過的日子……」
「上了仙學之後,交了幾個好朋友,我努力讓自己每天都過得很快樂,努力假裝忘記在北方的那段日子……努力假裝……我是她……」軟甜的聲音輕輕柔柔,在夜空中飛揚。
「星兒……你說什麼?你想要假裝變成誰?」心中隱約冒出些許疑惑,她臉上不時展露的淡淡悲哀竟令他有種心驚的感覺。
「那你呢?這些年你是怎麼過的?一個沒沒無聞的小少年居然會成為鼎鼎大名的妖魔界尊上?」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過身子與他面對面,伸出手來撫上他戴著面具的臉孔。「當時,我還以為你死了。」
「星兒……」他無奈地輕點她秀麗的俏鼻。「先別跟我鬧,快點回答我的問題。」
「不公平。為什麼一定是我要回答你的問題?不然我們用輪流的,一次一個問題,一個回答。」她皺了皺可愛的俏鼻,嘟起紅唇。「我先問。」
「你喔……我服輸行了吧。」天底下唯有她能叫他服輸。
「現在請你回答我剛剛的問題。」
「當時,我也以為自己死定了,後來才發現他們並沒有要我的性命,而是將我擄至妖魔界……」他眼神陰暗,多少的傷痛不欲人知。「在幽冥境的日子很難熬,我的臉就是在那段時間內毀去的,所以才會戴上面具……因為我怕你看了會害怕……」
「你那夜不是給我看過了嗎?我不會害怕,我想再看一次。」她採出手來.卻在半空中被他攔截,包裹進溫熱的掌心之內。「這樣隔著面具說話,讓我覺得很陌生,都看不到你的表情……」
「換我問了。告訴我,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不是都好好的待在馬車中嗎?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幽暗的雙眼深沉如海。「為什麼……凝月公主會死?」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因為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她眼神微黯,輕輕地靠回他懷中,遙望平靜不起漣漪的湖面。
「星兒……」感受到她語氣中所夾帶的痛苦,無名胸口一揪,為她臉上所流露出的悲傷。「回答不出來就算了,別難過了……」
他眷戀地將臉靠在她頸間,滿足地深吸一口氣,感受著胸腹間盈滿她身上獨特的馥郁清香。「只要,我擁有了你……過去的一切,不提也罷。星兒……我愛你。」
仰頭凝望著眼中溢滿柔情的他,她斂下濃密的睫毛,遮掩住眼中的傷悲。
「你說你愛我,那你愛的到底是哪個我?是過去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過去與現在不都是你,同樣一個人如何分彼此?」
「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我們完全不同。」她晶亮大眼清澈地映出他眼底的深情眷戀。
無名凝視著眼前人兒嬌美的姿態,難耐心中渴望,俯身將唇貼近她的頰畔,親吻著她唇邊隱約顯現出的小梨渦,瘖啞低語:
「不管如何,我愛的就是星兒你啊。」
歎息地眨掉眼中瞬間掉落的淚水,她無言地將臉埋進他胸口,傾聽他渾厚的心跳聲。這男人的目光永遠也不可能落在她身上,這是十幾年前就知道的事實不是?那為何她還會感到心痛、感到有所期待?
嘴角泛著苦澀的笑,是他怎麼也不明白的苦澀啊。
她很確定自己是在作夢。
但這個夢太過真實,真實得令她無法想像。
他低頭在她耳畔低語輕笑,吹吐而出的氣息灼熱地襲上耳垂,陣陣顫慄驀然從粉嫩的頸間悄悄泛開,形成密密麻麻的肌膚疙瘩,溫柔的大手圈住了她嬌柔的身軀,完美地嵌合在他寬厚的胸膛中,彷彿這天生就是專屬於她的位置;交握的十指緊密地糾纏在一起,黑與白的對稱,細緻與粗獷,甜膩的情感瞬間油然而生,酥麻蕩漾,奇異的騷動由心泉汩汩湧出,蔓延到四肢百骸,直至整個身軀軟疲無力,更加地依偎進他懷中,輕喘低吟。
他清冷醇厚的嗓音略顯瘖啞,句句叫喚星兒的愛語重重地擊打上心頭,她張開口想說她不是星兒,卻是怎麼努力也開不了口、動不了身,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逐漸逼近,吻上她唇瓣。
她不解自己的反應,嚶嚀地伸出細白小手撫上他冰冷的銀面具,調皮地想趁機揭下他的面具,卻瞬間被包裹進溫暖的大掌之中,咯咯嬌笑從紅艷的唇中流淌出來;她小手滑溜地從他掌心溜出,再度撫上銀面具,馬上又被握進掌心,最後她不依地嘟起紅唇,雙手猶如洩憤般擰著他手臂上的堅硬肌肉,惹來他一陣輕笑,隨她掐捏,反而露出很享受的表情。
不!這不是她的本意,這不是她該有的反應,操控這個身軀的人不是她!
茫然的意識早已分不清此刻是夢境抑或是真實?
那落在身上的吻是如此炙熱,令她顫慄喘息;那撫過身軀的手是如此溫暖,令她流連眷戀。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她多麼想就這樣放任自己沉浸在他所創造出的奇妙夢境當中,可是他口中不停呢喃出的名字令她備感刺耳,忍不住想去抗拒,忍不住想要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