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東仁在四面隔音板密閉的訊問室訊問顧海蛟的時候,雷停正俯臥在鋪滿髒衣服、舊書、破報紙的床上沉夢正酣。虎影同往常一樣趴在臥室門口,頭朝房門瞇眼假寐,堅挺的雙耳不時抽動。
房間裡飄浮著一股摻雜了油墨書香、汗臭和酒氣的混和味道,數只肉眼難見的小飛蟲在廚房明亮的陽光裡上下飛旋,堆滿食物碎屑的操作平台上不時有幼年蟑螂迅疾竄過。
日影偏斜,時間很快過去了兩個小時,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忽然響起。床上的雷停猛地打了一個哆嗦,懶懶地翻了個身,半睜著惺忪的睡眼含混地叫道:「喂,幫我找找電話。」
虎影應聲站起,裡外屋轉了一圈,最後在方廳沙發上叼起兀自傳出鈴聲的手包,小跑到床前甩頭扔到床上。
從包裡取出電話,有氣無力地擱到耳邊,仍閉著眼的雷停夢囈般低聲說道:「誰啊?」
「我是你媽!」
「啊,媽呀。」雷停撲稜一下睜開了眼睛,瞇著眼睛向外看了看日頭,隨即笑道:「這不還沒到下午嗎?我等會兒一定回去。」
「嗯,你今天怎麼這麼閒?這時候還在睡覺?不是又被停職了吧?!」
「要不說你怎麼是我媽呢!我的推理能力估計得有一大半兒是從你那兒來的!」雷停拿著電話嘻笑著說道。
「少跟我臭貧,停職也好,正好休息兩天。沒你上班,這個天也塌不下來!行了,你也別睡了,收拾收拾,等會就過來吧!」
停從床上坐起,大聲說道。
電話那邊傳來一陣低笑,嘎然掛斷。
停歎了口氣,扔下電話,看了看門口正側著頭看著他的虎影,苦笑道:「還是最怵這個老媽啊。」指著虎影瞪眼說道:「不許跟別人說!!」
虎影仰天張大嘴打了個哈欠,把頭扭向一邊。
「你還敢跟我裝酷!」雷停光著腳丫跳下床,剛抓住虎影的尾巴,門口忽然響起敲門聲。
「誰啊?」踢了虎影一腳,雷停大咧咧地走到門口,對著門喊道。
「少廢話,開門。」門外響起羅戰清朗的語聲。
「羅大老闆賞光寒舍,肯定是無事不登門?」開門將羅戰讓進屋,羅戰推開沙發上的雜物,剛剛坐下,雷停盤膝坐到沙發前的地上,仰頭說道。
羅戰抽了抽鼻子,皺著眉頭四下看看:「你屋子裡的這股味兒可真難聞!」坐在沙發上身子前傾,雙肘支膝,低頭看著雷停說道:「老海走了。」
「什麼?」雷停象沒聽清似的側過頭:「你說什麼?老海走了?!你把他辭退了?」
羅戰搖頭:「你剛走,老海就跟我說要離開一段時間,讓我什麼也不要問。跟我說完,連東西都沒收拾就走了,我覺得有些奇怪,安排完酒吧的事,我就過來找你。他之前跟你說過什麼沒有?」
雷停搖頭,皺起眉頭說道:「我昨天從酒吧出來還遭遇了一場級別不低的暗殺。」說到最後,聲音漸低,眼中光芒閃動,若有所思。
「你懷疑老海的離開與你遭遇的暗殺有關?」羅戰皺眉問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暗算我的那批人來頭可是不小!傑裡科941式9mm手槍、AWP軍用狙擊步槍可不是什麼人都玩得起、拿得出的!」接著,雷停將昨晚那場暗殺的前後詳細述說了一遍。
羅戰點頭:「從你說的時間上看,這批人的出現和老海的離開多少應該有點關係。他們不會是大關刀吧?」
雷停搖頭:「大關刀好像沒必要那麼急著要我的命吧?!他們該做的事情好像很多啊。抽調這樣的實力對付一個已經被停職的警察未免有點浪費資源!」
「他們怎麼會知道你已經被停職了?!」
雷停冷笑:「不管其他人相不相信,我始終都覺得市局內部有大關刀的內線,這種事情他們不可能不知道。算了,不管這些事情了,現在我也沒什麼權利管這些了,還費這個腦筋幹嘛!」
羅戰瞪了他一眼:「嘴上一套心裡一套,明顯的口是心非!顧海蛟的幾個企業在今天凌晨遭到數批不明身份持械暴徒的衝擊,不過還沒等兩伙人打起來,就被從天而降的人民警察重重包圍,一網成擒。」
雷停聞言一怔,冷聲說道:「大關刀下手還真快,本來以我的估計他們至少要在大幅削減顧海蛟潛在勢力之後才會動手的。他們現在動手不是擺明了要和顧海蛟一起死嗎?!不對,大關刀不會出這樣的昏招兒的!那些暴徒應該不是真正的大關刀吧?!」
羅戰看了他一眼,良久後,默默樹起拇指:「我覺得你停職期間可以客串幹點兒神棍、算命之類的兼職,肯定比警察賺得多!我從側面瞭解了一下,那批人都是一些周邊村屯的混混和地痞,有人花錢雇他們在這個時間衝擊顧海蛟的企業。」
雷停點頭:「這一招高明。不但試出了警方的反應速度和隊伍結構,還讓顧海蛟一下子暴露到了日光下,連消帶打,一石二鳥。不過,好像也同時暴露了一些大關刀的情況。」
戰側頭沉思,不解地問道:「暴露了大關刀的什麼情況?」
「他們這麼做無非是想把水攪混,以便亂中取勝。但是,如果他們的實力完全凌駕在顧海蛟之上的話,又何必費這種力氣呢?直接直搗黃龍、一鼓掃平就是了!他們這麼做本身就顯示出他們現在的力量不具備將顧海蛟一次性徹底擊倒,所以才會用這樣的旁門左道擾亂敵方視線,尋找更容易得手的機會和破綻。而且,大關刀在白江的潛在勢力應該都是見不得光的,也就是說,也許顧海蛟手底下都有一部分是大關刀的人,所以在高下態勢不明朗的情況下,大關刀不敢貿然亮出自已的底牌。」
羅戰點頭:「很有道理。當我得知這些消息的時候也覺得哪裡好像有點不對頭,但卻始終找不到頭緒。經你這麼一說,還真有點豁然開朗的意思。這個大關刀真是像你說的這樣,無孔不入、無處不在?」
「呵呵。」雷停笑了笑,雙手支膝站起身來,拍拍羅戰的肩膀說道:「如果想知道大關刀是什麼樣子的,研究一下他過去的輝煌經歷就可以理出一條線索。為什麼只對小幫小派動手?為什麼只解散幫派而不接管地盤?呵呵,算了,現在這些事跟你我有什麼屁關係?!想他又有什麼用?對了,還有老海,以老海的脾性,他的走只可能跟他的舊日恩怨有關係,他既然不告訴你,就是想自已解決。事情瞭解了,他自然會回來的,就算他有什麼應付不了的事情,他也會通知我們的。放心好了。今天我要回家看我老媽,等明天我一定去卡薩嘗嘗你調的酒!呵呵,你小子好長時間不幹活了,也該活動活動了。」
羅戰笑著站起,再一次抽動著鼻子皺眉說道:「如果只憑味道,我肯定會以為自已掉進狗窩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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