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裡接到郭魯尼伏特傳喚他的指令後,給墨林打了個電話。
科裡非常清楚郭魯尼伏特要見他的原因,更明白他已到了必須考慮逃跑計劃的時候。在電話裡,他對墨林說他將坐第二天早上的班機飛往紐約,要求墨林到機場去接他,說有要緊事需要他的幫助。
科裡來到郭魯尼伏特的辦公室後,小心謹慎地注意著郭魯尼伏特的臉色和平時的一舉一動,但他只能看到他為之賣命了十年的這位老人的身上那種被歲月和病魔消磨而發生的巨大變化。郭魯尼伏特中風後,眼白、雙頰和前額都留下了斑斑點點的血管痣,那雙藍眼睛似乎凍結了一般,身材也好像萎縮了,渾身上下都變得虛弱不堪。儘管這樣,科裡對他還是從心底感到畏懼。
郭魯尼伏特和以往一樣要科裡先斟了兩杯他們經常喝的威士忌酒,然後對他說:「莊尼-桑塔迪奧明天乘飛機來,他只想知道一件事:賭博委員會是否將批准他擁有這間大酒店的股權證?」
科裡回答道:「您已經知道答案了。」
「我的確已經知道,」郭魯尼伏特說,「我還知道你曾經對莊尼說『這是十拿九穩的事,一切都會安排好的』。我知道的就這麼多。」
科裡說:「他拿不到股權證,這事我沒有辦成。」
郭魯尼伏特點點頭說:「以莊尼的背景,要對他說『不』這個字眼恐怕很困難。對了,他那十萬美元呢?」
「我已經把這筆錢存入金庫了,就等他來取回去。他什麼時候來取都沒問題。」科裡說。
「那就好,」郭魯尼伏特又點點頭說,「那就好!他會對錢的事感到高興。」
他們兩人都靠在椅背上慢慢地呷著酒,都在等待著一場真正的角鬥,都在充分做好迎戰和反擊的準備。郭魯尼伏特慢吞吞地先打破沉默:「你我都知道莊尼專程飛來維加斯的原因,你曾向他許諾說你可以和布萊恩法官談妥讓他侄兒擺脫詐騙罪和逃稅的審判,獲得緩刑,可是他的侄兒在昨天被判了五年徒刑,我希望你對此事有個交代。」
「我對此事無法交代,」科裡說,「我把桑塔迪奧先生給我的四萬美元給了布萊恩法官,我能做的僅此而已。這是布萊恩第一次讓我失望。或許我能把錢要回來,但我沒把握。我一直在設法和他取得聯繫,可惜至今他仍躲得無影無蹤。」
郭魯尼伏特說:「你知道莊尼對本酒店的經營有相當大的發言權,如果他認為必須解雇你,我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好照辦無誤。科裡,你也知道我自從中風以後,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處於掌權的地位了,我不得不把酒店的股份讓出去,實際上我已成了前台跑腿的角色,我幫不了你的忙。」
科裡訕笑著說:「我才不在乎被炒魷魚呢,我擔心的是被殺掉!」
郭魯尼伏特搖搖頭說:「不,事情還不至於嚴重到這種程度。」他又像慈父對兒子那樣對科裡微笑著說:「你真的以為事態已嚴重到如此地步了嗎?」
科裡自進來後到這會兒才第一次感到放鬆了些,他喝了一大口威士忌,如釋重負地說:「如果僅是被炒魷魚就能了結這件事,我情願你現在就解雇我。」
郭魯尼伏特拍拍他的肩膀說:「不用這麼著急了結此事。莊尼知道自從我兩年前中風後你為這間大酒店立下了汗馬功勞,你做了許多重要工作,而且做得很出色——為酒店掙了幾百萬美元的收入。不僅我認為你有重大貢獻,連莊尼這樣的人都有同感。當然你也犯了一些錯誤,我必須指出他們很生你的氣,特別是你誇口說你可以左右布萊恩大法官,又叫他們不必擔心,結果他的侄兒還得去坐牢,他們無法理解你怎麼能隨意誇下海口,結果卻不能兌現。」
科裡不無沮喪地說:「我自己也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五年來我一直都操縱著布萊恩法官,特別是當我有了那位金髮美女來助我一臂之力以後,總是把他哄得服服帖帖。」
郭魯尼伏特笑著說:「唔,我記得她,人長得很漂亮,心地也善良。」
「可不是?那法官對她簡直入了迷。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帶她乘他的遊艇到墨西哥去釣魚,玩上一星期。他說她是『理想的少女』,有她做伴會快活得賽如神仙。」
科裡忍住沒把有關查理和法官之間的淫蕩史講給郭魯尼伏特聽,這時他聽見郭魯尼伏特又在慢吞吞地說:
「我有個辦法讓你表白自己,消除你們之間的誤解。雖然這回桑塔迪奧氣得火冒三丈,但我可以熄滅他的怒火。現在你只要幫他辦成一件大事就行,點子我也給你想出來了。我們酒店在日本不是還有300萬美元嗎?其中有100萬是莊尼個人的。如果你能像以前那樣,把這筆錢拿出來,我認為莊尼看在這100萬美元的份上也一定會饒了你的。但你也必須明白,幹這種事可是比以前更加危險得多。」
科裡聽後非常吃驚,隨即便產生了戒備之心,他提出的第一個問題是:「桑塔迪奧先生知道我去日本的事嗎?」如果郭魯尼伏特回答說他知道的話,科裡就準備拒絕此行,但是郭魯尼伏特盯著他的眼睛說:「這是我的主意。我還要提醒你,絕對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此事。坐明天一早的班機先到洛杉磯,然後改乘日本的航班,這樣你在莊尼-桑塔迪奧來到這裡之前就已經到了日本。我會向他解釋你不在城裡的原因,放心好了。當你還在旅途之中時,我就會安排好叫人屆時將錢給你送去。別擔心,這次不用和陌生人打交道,因為我們是通過老朋友文郎來辦這件事。」
提起文郎的名字,當即掃除了科裡的疑慮。「好吧,」他馬上說,「我去幹。對了,有件事我得告訴你:我原來打算去紐約見見墨林,已約好他明天到機場接我,看來我得給他打個電話叫他不用去機場了。」
郭魯尼伏特說:「不行!誰知道有什麼人在監聽電話,再說他也可能告訴別的人。這件事交給我來處理好了,我會通知他別到機場去接你。不要取消到紐約的定票,這樣做還可以擺脫別人的跟蹤,我又有證據對莊尼說你到紐約去了。這麼一來,你不是反而有更好的掩護嗎?你看怎樣?」
「行!」科裡完全同意了他的說法。
臨別前郭魯尼伏特握住科裡的手,拍拍他的肩膀說:「速去速回。如果你把錢帶回來了,我保證莊尼-桑塔迪奧不再追究你的過錯,我會處理好一切的,你放心地去吧!」
科裡動身去日本的前一天晚上,打電話給他熟悉的兩個女郎。其中一個是兼職妓女,是在街的另一頭那間賭場裡的一個賭檔老闆的妻子,名叫克麗斯汀-勒瑟。
「克麗斯汀,」科裡對她說,「你是否有興趣玩一場滾打情慾的遊戲?」
「那當然,」克麗斯汀說,「你打算勾銷多少我欠籌碼的借據?」
科裡通常付給這種遊戲的參與者雙倍的錢,也就是200美元,這回科裡心想:管他呢,我反正都要去日本了,誰知道會出現什麼情況?所以他很爽快地說:
「我將勾銷500美元。」
電話裡傳來了她喘氣的聲音。
「天啊,」克麗斯汀幾乎是在驚叫了,「這種遊戲想必是重量級的。擂台上的對手是何方神聖?該不是一隻猩猩吧?」
「別擔心,」科裡笑著說,「每次你都玩得很痛快,對不對?」
克麗斯汀問:「什麼時間?」
科裡告訴她:「我們得快一點,明天一大早我就要去趕飛機。你方便嗎?」
「沒問題!看來你不打算請我吃晚飯?」克麗斯汀說。
「今天不行,我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沒時問。」
放下電話後,科里拉開抽屜,拿出一疊白條,全是克麗斯汀賒籌碼的借據,總數為3000美元。
看著這疊借據,科裡不禁對女人那難以理解的一面感到納悶——28歲的克麗斯汀是位風姿綽約的漂亮女郎,但她同時又是一個無可救藥的賭徒,兩年來輸掉了兩萬美元。有一天她打電話給科裡,要求在他的辦公室裡和他見面。她來後向他全盤端出自己準備通過暗中賣淫來償還這兩萬美元債務的打算,希望科裡直接為她安排幽會的時間,而且要求為她絕對保守秘密,以免被她丈夫知道。
一開始科裡還想說服她別幹這種勾當,提醒她說:「要是你丈夫知道了,他還不把你給宰了?」
「要是他發現我賒欠了兩萬美元的籌碼,他還會把我給剁碎了呢!所以這有什麼不同?另外,你也知道我戒不了賭。我估計我還清了賭債後,還可以在這些嫖客中找到願意給我賭金的人,至少是肯為我下一次賭注的人。」
科裡終於同意她的要求,此外,他還在大酒店幫她安排了一份工作——當食品飲料經理的秘書。他被她的美貌所吸引,每星期和她在他的套間裡上一次床。過了一段時間,他又介紹她玩三人造愛的遊戲,她也很樂意這種玩法。
科裡在500美元籌碼借條中抽出一張撕毀,接著他忽然一陣衝動,把克麗斯汀所有的借據都撕得粉碎,扔進了廢紙簍,這下子從日本回來後,他就必須做些文件工作來掩飾這件事了,但那是多少天以後才要考慮的事,到那時再說吧!克麗斯汀是個好人,萬一他出了事,應該讓她無債一身輕。
他用了不少時間來清理辦公桌上的一些瑣碎事務,然後下樓回到自己的套間,他叫人送了一些冷藏的香檳酒來,再打了個電話給查理-布朗。
接著他洗了個澡,換上非常漂亮的鑲了紅邊的白色絲綢睡衣,睡衣的口袋上還繡著他名宇縮寫的字母。
查理-布朗先到,他請她喝了些香檳酒。克麗斯汀隨後也到了,他們就坐著聊了一會兒天。他讓她們喝光了整整一瓶酒後才領她們走進臥室……
他從錢包裡拿出五張百元鈔票,把這五張有蜜蜂圖案的鈔票給了查理-布朗。
她和他吻別後就離去了,留下他和克麗斯汀單獨在一起。他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一隻手摟著克麗斯汀的肩膀,輕輕地吻她。
「我已把你所有的借據都撕掉了,」他說,「你再也不用為它們感到憂慮了。我還吩咐金庫給你500美元的籌碼,今天晚上你就可以痛快地賭個夠。」
克麗斯汀笑著說:「科裡,我簡直無法相信,你終於成了聖人了。」
「人人都可以當聖人的,」科裡說,「但我這樣做不算過分。你這兩年來表現一直都不錯,我不想讓你總被債務困擾著。」
克麗斯汀走後,科裡還是怎麼都睡不著,最終他只好下樓到賭場去轉轉。他遠遠望見克麗斯汀坐在21點賭檔那裡,面前有一大堆黑色的百元籌碼。
她招手叫他過去以後,興奮地對他笑著說:「科裡,我今晚手氣不錯,已經贏了12000美元。」
她抓起一捧籌碼放進科裡的手中,說:「送給你的,但願你肯收下。」
科裡數了數,總共有十個籌碼,價值是1000美元。他笑著說:「好吧,我替你保存著,哪天你需要賭資時再還回給你。」
離開她後,科裡回到自己樓上的辦公室,把籌碼扔進辦公桌的一個抽屜裡。他又一次想打電話給墨林,但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環顧了一下自己的辦公室,實在找不到還有什麼事可做,然而卻總覺得忘了哪件事情,就像以往在計算牌架上的牌時發現一些重要的牌不見了一樣。可是時間已經太晚了,容不得他再詳細地琢磨下去,再過幾個小時,他就將飛抵洛杉磯,隨即又將登上飛向東京的飛機。
抵達東京後,科裡坐出租車到文郎的辦公室去。東京的街道仍然擁擠不堪,許多行人也仍然戴著外科手術室使用的白色口罩來防禦空氣中的細菌,甚至身穿鮮艷的紅上衣,頭戴白色盔帽的建築工人也戴著口罩。這種景象使科裡心頭有一種不安的情緒,不過他很快想到這可能是因為他對這次旅行神經過於緊張的緣故。
文郎見到他時滿面笑容,十分熱情地和他握手。
「很高興見到你,克魯斯先生,」文郎說,「我們將竭盡全力使你在我國的逗留期間玩得開心,住得舒服!你有什麼要求,儘管向我的助手提出。」
在文郎那現代化的美式辦公室裡,他們可以毫無顧忌地暢所欲言。
科裡說:「我把箱子留在旅館了,我想知道什麼時候才適宜把它拿到你的辦公室來。」
「星期一吧,」文郎說,「現在是週末,什麼事也辦不成。但我家明晚開派對,相信你一定會玩得很開心。」
「謝謝你,」科裡說,「可是我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漫長的旅途使我感到不太舒服。」
文郎說:「這個我能理解。我有個好主意——在用賀有個鄉村旅舍,離這裡僅有一個小時的車程,我將用我的小汽車把你送到那裡去。那是全日本最美麗的地方,環境優雅寧靜,還有按摩女郎伺候。我將安排最出色的女郎在那裡迎接你,食物也是一流的,當然是日本風味。那裡還是日本要員經常帶情人去度假的地方。你可以在那裡無憂無慮地徹底放鬆一下,星期一準保能精力充沛地回來,到時我也就能把錢給你準備好。」
科裡考慮了一下,事實上在他拿到錢之前沒有任何危險,到鄉村旅舍休閒一下又何樂而不為?
「這主意太好了!你的轎車什麼時候送我去?」他挺開心地對文郎說。
「星期五晚上的交通是最可怕的,明天早上去吧!今晚先在東京好好睡一覺。我們星期一見!」
為了表示對科裡的歡迎,文郎親自送他到電梯。
坐轎車到用賀其實不只一個小時的車程,好在到了目的地後,科裡一眼就看中了這個美麗的日武鄉間旅舍,認為坐這麼久的車值得,這裡的確是個休息放鬆的好地方。
旅舍的確很安靜,傭人在各個廳之間像幽靈一般飄來飄去,幾乎像隱形似的,而且也並不見有其他旅客住宿的跡象。
科裡住的套間舒服極了,套間裡的那個浴室中裝有一個巨大的浴缸,浴室裡擺滿了各種牌子的剃鬚刀和剃鬚膏,還有女士專用的化妝品,總之各種各樣的清潔品和化妝品應有盡有。
兩個含苞欲放的嬌小少女為他在浴缸裡灌滿了熱水,幫他先抹了一次身體,然後才讓他進入香噴噴的浴缸。浴缸是如此巨大,他幾乎可以在裡面游泳,而且容納的水深得差不多可以淹沒他的頭,泡在裡面,全身的疲倦和緊張情緒好像一下子都離開他化入了水中。最後兩名少女把他抬出浴缸,領他到另一個地板上鋪了蓆子的房間,伺候他趴在蓆子上,並為他按摩。從軀幹到四肢,以至每一隻手指、腳趾,還有頭上的每一縷頭髮,她們都給他按摩遍了,這是他有生以來享受到的最好的一次服務。
她們給他一隻「佛他巴」,就是一隻小巧玲瓏的正方形的硬枕頭。他把頭靠在上面,一會兒就睡著了。他一直睡到了黃昏才起床,最後隨意地散步到附近的鄉問。
旅舍建在半山腰,站在那兒可以俯瞰整個山谷,還可以遙望到山谷那一邊的大海,看到那蔚藍色的無邊無際的巨幅綢緞般迷人的海水。科裡漫步經過一個被各種奇花異草點綴著周圍的池塘,這些燦爛的花卉彷彿刻意用來呼應旅舍前走廊上的那些描繪著斑斕色彩的,用太陽傘圖案裝飾的蓆子和吊床。這些鮮艷奪目的色彩和清純新鮮的空氣使他心曠神怡,再也不感到憂慮和緊張。科裡相信什麼意外情況都不會出現,他會從老朋友文郎那裡拿到錢,再到香港把錢存入銀行,這樣他和桑塔迪奧的恩怨就能夠一筆勾銷,他也可以平安地返回拉斯維加斯繼續他事業上的賭博。他將擁有桑那都大酒店,也一定會像兒子孝敬父親那樣侍奉郭魯尼伏特的晚年。
有那麼短暫的一瞬間,他希望能夠在這美麗的鄉間度過自己的餘生,這裡的一切都那麼優美清新,環境是如此恬靜安謐,他似乎是生活在500年前的世界裡。他從來都不想當一名日本武士,而現在居然認為他們發動戰爭是無罪的。
夜幕降臨了,細小的雨珠滴落在池塘的水面上,激起了一個個漣漪。他也返回了旅舍的套問。
他喜愛日本的生活方式:不要傢俱,只用榻榻米;左右滑動的木框紙門可以隨便把房間分開,或是間隔為客廳,或又換作成臥室。這些在他看來都既合理又聰明。
他聽見遠處響起銀鈴般的細小的鐘聲,幾分鐘後,紙門打開了,兩個少女抬了一隻巨大的直徑足有五英尺的橢圓形的淺盤子進來,它可能是一張檯面,上面擺滿了誘人涎液的海鮮,有墨魚、黃尾魚、雪白的牡蠣、灰黑色的螃蟹和一種形狀短胖的有斑點的魚。這種魚的魚皮下面那粉紅色的魚肉清晰可見,魚的顏色很像彩虹。淺盤裡的海鮮足夠五個人食用。少女把淺盤放在一張低矮的桌子上,並在地板上放了個坐墊讓他坐著,她們自己則跪坐在他的左右兩旁,一口一口地餵他吃海鮮。
其中一個少女捧起一隻托盤,上面有日本米酒和玻璃杯,她把酒倒進杯裡,舉到他的嘴邊讓他喝。
食物和酒都很美,飽餐一頓後的科裡站起來,走到窗旁往外眺望山谷裡的松林和遠處的大海。背後,女人收拾殘羹剩飯後連大淺盤一起搬走,還順手把紙門給關上了,留下他獨自一人欣賞夜幕中近山遠海的壯麗景色。
科裡在腦海裡把最近發生的各種事情細細梳理了一遍,又把即將發生的情況和機會——盤算清楚:星期一早上他將從文郎那裡拿到錢,然後乘飛機去香港,到香港後,他就立刻前往銀行……如果有危險的話——他試圖設想危險可能在哪個環節出現。他想到郭魯尼伏特或者桑塔迪奧甚至文郎都有出賣他的可能,為什麼布萊思法官無端地背叛了他?這到底會不會是郭魯尼伏特一手策劃的呢?此外他又記起有個晚上他和文郎及郭魯尼伏特共進晚餐,他們似乎對他表現出有點不放心,這其中到底有什麼文章?莫非牌架上有一張不知名的牌?但郭魯尼伏特已是個老態龍鍾的病人,桑塔迪奧對身處遠東的他可謂鞭長莫及,而文郎則是他多年的老朋友。
不過一個人總會有倒運的時間,無論如何這也是他最後一次冒險了,起碼他目前在用賀還有一天的太平日子可過。
他聽見背後的紙木門打開了,進來的又是那兩位嬌小的少女,她們還是像上次那樣領他到紅木浴缸去。
她們再次為他清洗身體,又再次把他放入注滿了香噴噴熱水的浴缸裡。
他泡夠了以後,她們又一次把他抬出浴缸,把他放在蓆子上,讓他的頭枕著佛他巴,又一次徹底地給他按摩了全身。這時,經過了一整天的真正休息,他感到了性慾的衝動,於是向其中一個少女提出性要求,她馬上用臉部表情和手勢很有禮貌地拒絕了他,讓他知道和他造愛不是她們職責範圍內的事,然後她又打手勢表明她會請另一個少女來。
科裡伸出兩隻手指表示他需要兩個少女,她們弄明白他的要求後都笑出聲來,他不知道日本女子是否也搞同性戀,這就更增加了他的好奇心。
他躺在榻榻米上看到她們離去時又順手把門關上。他的頭枕著那個小方枕,整個身體非常放鬆,情慾難禁,但還是漸漸地睡著了,迷迷糊糊中,他隱隱約約聽見遠處的開門聲。啊,她們終於來了!他心裡想著,一面好奇地抬起頭來,想看清楚她們的模樣是否標緻?穿什麼樣的衣服?可是,使他大吃一驚的是向他走來的竟是兩個戴著口罩的男人!
起初他還以為是那兩個少女誤解了他的意思,以為他要求更重量的按摩,鬧了個天大的玩笑,然而,那口罩立刻使他驚恐不已,他很清楚在鄉間人們是不需要戴這種口罩的!此刻,他猛然清醒地意識到大難臨頭了,於是本能地狂叫起來:「錢還沒到手!錢還沒到手!……」他拚命地想從蓆子上爬起來,但那兩個男人已撲到了他的身上……
他並不覺得痛苦或可怕,只是似乎又一次沉入海底,置身於紅木浴缸裡那香氣四溢的水中……他的眼珠翻白了,靜靜地躺在蓆子上,頭枕著佛他巴。
那兩個男人用毛巾裹著他的屍體,靜悄悄地扛出了房問。
在大洋彼岸,此刻的郭魯尼伏特剛好在他的套間裡打開了往賭場輸送純氧的開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