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晚上到達維加斯後,郭魯尼伏特就邀請我到他的套間去和他共進晚餐。我們先喝了些酒,侍者隨即端上一桌我們點的飯菜。我注意到郭魯尼伏特的盤子裡只有少量的食物,他確實顯得蒼老了,科裡曾向我提起他中風的事,但現在看起來他除了動作比以前遲鈍,回答問題需要長一些時間,並沒有留下多少患過中風的痕跡。
我看了一眼他辦公桌後面的往賭場輸送氧氣的控制台,郭魯尼伏特馬上說:「科裡把這個秘密也告訴你了?他本不該這樣做的啊!」
「有些好事要不說出來實在很難,何況科裡又是深知我不會往外傳的呢!」我說。
郭魯尼伏特微微一笑,對我說:「信不信由你,我這樣做完全是為了賭客著想——純氧能使輸家產生一線希望,令他們在臨睡前有信心再作最後一番拼博。一想到輸家無法入睡的狀況我心裡就不好受,我倒是從來都不在乎贏家的。我可以和運氣共存,但我不相信技巧,我有了百分比這個武器,他們就永遠無法戰勝我,我的百分比不但在賭博中有效,在日常生活中也很有效,凡是不相信百分比的人始終都要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可能是想到自己將不久於人世,郭魯尼伏特的侃勁十足。他還教導我說:「人除了只能在暗中發財,還必須有賴於百分比生存。人不能指望運氣,運氣是靠不住的魔法。」我點點頭表示同意。吃完晚飯喝白蘭地時,郭魯尼伏特才提到了科裡:「我說過你不必再為科裡擔心,所以我把他事情發生的真實情況告訴你。你還記得你和他一起到東京及香港取錢的那次旅行嗎?科裡由於自身的利害關係,決定再冒一次險。我曾經警告過他別再鋌而走險,告誡他由於第一次的運氣,現在的百分比極差,但基於他在這場利害衝突中的自身原因——很遺憾我不能告訴你是什麼原因——此行至少對他來說是既重要又見效的,所以他決定去。」
「但他非得得到你的同意不可才能去的啊!」我說。
「這倒是真的。」郭魯尼伏特說,「他到那裡去是為了我的利益。」
「那麼他到底出了什麼事?」我問郭魯尼伏特。
「我們也不清楚。」郭魯尼伏特答道,「他把錢取出來之後放進他那個漂亮的箱子裡,接著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文郎認為他到了巴西或是哥斯達黎加,過上了神仙般的日子,但你我更瞭解科裡,除了維加斯,他在哪裡都沒辦法生活下去。」
「那麼你估計他到底出了什麼事呢?」我再一次追問郭魯尼伏特。
郭魯尼伏特對我微笑著說:「你聽過葉蘭的詩嗎?我記得它是這樣開頭的:『許多戰士和海員都長眠在遙遠的異國他鄉……』我認為科裡也遭到了同樣的厄運,也許他已長眠於哪個藝妓館的美麗的池塘底下。我想他肯定討厭那種地方,他寧可死在維加斯。」
「你採取了什麼打聽他下落的措施沒有?你通知警方或日本政府了嗎?」我問他。
「沒有。」郭魯尼伏特很坦率地說,「我不可能這麼做,我認為你也不應該這麼做!」
「我尊重你的意見。」我說,「也許將來某一天科裡又會重新露面,也許他會帶著你的錢走進賭場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那絕對不可能,」郭魯尼伏特說,「千萬別存任何幻想,我不希望自己會給你留下任何幻想,還是接受現實吧,把他當成又一個被百分比碾得粉身碎骨的賭徒吧!」他稍為停頓了一會兒,然後柔和地說:「他在倒算牌架上的牌時出了差錯。」說完他又微微地笑了。
我終於懂得答案了,郭魯尼伏特要告訴我的真正意思是:派科裡出去跑腿,結果他死了,這一切都是郭魯尼伏特精心策劃的,結局也是按照他的要求製造的。看著眼前這個老人,我明白他來這一手絕對不是出自於殘酷的本能,也不是出自於他報復的心理,這一切僅僅是因為他認為自己應該這麼做!對於他來說,令科裡無聲無息地從地球上消失,只不過是他業務範圍內的事!
我們握手道別,郭魯尼伏特說:「願意住多久就住多久,費用全免。」
「謝謝你,但我打算明天就離開。」我說。
「今晚你準備賭嗎?」郭魯尼伏特問。
「要的,」我答他,「只是小賭而已。」
「那我祝你手氣好!」他微微一笑。
郭魯尼伏特親自送我到套間的門口時,塞了一疊百元籌碼到我手中,說:「這些籌碼都是在科裡的辦公桌裡找到的,我相信他願意送給你在賭檔中碰碰運氣,說不定還是喜錢呢!」他稍為停頓了片刻又說:「對科裡的死我很難過,我很懷念他。」
「我也很懷念他!」說完我就轉身離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