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私秘生活全記錄 四
    四

    永徽五年七月,高宗李治帶著武宸妃走娘舅家。名義上是臨幸,實則是遊說拉攏長孫無忌。去之前,武則天和李治一塊商量了半天,精心準備了好多禮物。

    一大早,宮門大開,一隊隊羽林軍和內侍騎著高頭大馬,頭前打道。李治和武則天同坐一輛御車,後面又有裝滿各種禮物的十架大車,一行人馬迤邐向太尉府進發。

    「愛妃,你覺得今兒去太尉府,一切順利不?」李治問武則天。

    「看情況再說,那長孫無忌當然不是個善主。」

    「朕覺著沒問題。」李治自信地說,「雖然他是朕的舅舅,官居太尉。朕自登基以來,卻是第一次去他家,又加上帶了這麼多禮物,他肯定很激動,很高興。到時候,把那事一提,肯定他得點頭答應。」

    「凡事不可像想像的那麼樂觀。」武則天坐在旁邊,面無笑容,她在思考著到太尉府可能面臨的種種局面。

    「愛妃,到時候怎麼說來?」李治又把武則天所教的話忘掉了。這一段時間,李治的頭暈病又犯了,記憶力大不如從前,凡事回頭就忘。本來,武則天凡事都要插一槓子。但插歸插,論處事和說話能力,武則天就比李治高一籌,久而久之,養成了李治事事都聽武則天的習慣。

    「唉你說話呀,到時候該咋說為好?」李治擁了擁做思考狀的武則天。

    「怎麼說?你這樣說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那王皇后不能生育、我能生育,不就行了嗎。」

    「對對對。『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朕這樣說,準成。」

    窗外是一派昇平氣象。雖御駕出行,李治卻詔令不許五城兵馬備道,所有百姓商業人等,自由通行。但見寬闊的大街上人來人往,菜館、布店、藥鋪、鑲牙館等,店舖一個挨一個。空氣中洋溢酒氣肉香,和煙味、人味,混合成一種特殊的溫暖氣息。

    高宗李治看在眼裡,聞在鼻子裡,感覺很愉快,一條腿還不停地顫動著,嘴裡還感歎著:「真太平氣象也。」

    車隊轉過一條街,拐個彎就是太尉府。太尉府前更是打扮一新,大紅燈籠高高掛,紅氈鋪地,兩廊奏樂。一班上百人的樂隊,見御駕過來了,一聲令下,挺起胸脯鼓起腮幫,掄起棒槌,先奏《普天樂》,再奏《知行歌》。更見老長孫太尉在府門口,領著合族家人,老老少少,排班接駕。

    李治在御車裡,早已瞧見,得意地回頭對武則天說:

    「怎麼樣?朕說的怎麼樣?又不是外人。朕要提那事,他能不答應?」

    「皇上駕到——」

    總理太監早已先行到達,見車駕來臨,遂挺胸凸腹,吆喝著。隨著話音,各色人等,大人小孩,上前兩步,彈彈衣襟,撩衣跪下。獨有長孫無忌迎上前去。

    車馬駐停,在太監的攙扶下,李治和武則天,手拉手,一前一後地下了車。

    「臣長孫無忌攜妻劉氏,子成、威、循,恭候聖上!」

    李治剛想說「免禮平身」,還未說出口,只聽得四下裡一齊唱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治馬上和武則天一道,舉起雙手,頻頻向眾人招手致意。兩個人滿面春風,健步登上太尉府的大門台階。在長孫無忌的陪同下,直向大客廳走去。甬道上,李治左觀右看,尋找著話茬:「朕幾年沒來了,愛卿的府上變化真大,門樓也變寬了。院牆外的那幾棵小樹也變高變壯了。」

    「前年時,臣花了幾千兩銀子,改建了門樓。以前的門樓有些不壓相。」長孫無忌回答道。

    「咦,那邊什麼時候蓋了兩層樓?」

    「回皇上,去年時蓋的,乃是臣的藏書樓,加上閣樓上下共三層。藏書不多,大約有十來萬冊。」

    「十來萬冊還不多?」李治大驚小怪地說,「朕的御書樓才不過二十萬冊書。」

    兩人一邊聊一邊跨進客廳,李治和武則天分坐在八仙桌的兩側。緊接著,丫環端上兩碗香茶,長孫無忌上去接過來一碗,恭恭敬敬地端給李治。旁邊的武則天馬上覺得心裡不痛快,但表面卻和藹可親,頗有禮貌,接過丫環手中的茶還不忘說了聲「謝謝」。

    「長孫愛卿,坐坐。怎麼光站著?」李治說。

    「謝皇上賜坐。」長孫無忌這才找個矮板凳,一邊坐了下來。

    「咦,怎麼沒見朕的那幾個御表弟?」李治眼四處尋找著。

    「無旨,外男無職,不敢擅入。」長孫無忌答道。

    「都是一家人,還講這麼多繁文縟節,快讓他們進來,讓朕瞧瞧。」一霎時,長孫無忌的三個兒子被宣了進來。李治滿意地看著他們,頻頻點頭,好像十分地喜歡他們,問道:「三位御表弟現居何職?」

    這三個御表弟初次見了皇上,只覺得亂花耀眼,惶惶然不知所以然,聽見皇上問話,更是張口結舌,一時回答不了。還是長孫無忌代為奏道:「臣的三個犬子只是在長安府,吏部當些不入品的小官。他們還年幼,臣想讓他們多鍛煉鍛煉。」

    「怎麼,朕的表弟還不入品?」李治皺了皺眉頭,隔著桌子和武則天嘀嘀咕咕,交換了一下意見。然後做歪頭狀,又想了一下,下旨道:「朕封你三個為朝散大夫,官居從五品。怎麼樣?」

    還怎麼樣,趕快磕頭謝恩。這朝散大夫是光領薪水不幹活的散官,一般賜給有德行有名望的文官,雖然是個榮譽官職,卻畢竟是五品大員,且天子親賜,且一下子給了三個,不能不說是皇恩浩蕩。長孫無忌慌忙離座,率三個兒子叩頭謝恩,那三個黃子更是喜得不得了。

    「來人哪!」李治高聲叫著,「把朕和武宸妃帶來的禮物呈上來!」

    旁邊的一個太監聞聲竄了出去,乖乖,幾十名太監肩扛手抬,有箱子,有口袋,排著班往大客廳裡運,整整十架馬車的東西,搬家的一樣,呼隆了半天,才全部運到大客廳。弄得大客廳裡滿滿當當,連插腳的空都沒有。

    長孫無忌坐在旁邊,看著人進進出出,也不作聲,等一切都搬運完了,才對李治說:「皇上,不年不節,您弄這麼多東西幹什麼?」

    「不幹啥。這都是武宸妃的意思。她入宮有三四年了,早就說來看看帝舅,只是接二連三的生孩子,沒抽出什麼空。這不,這小三子也滿月了,宸妃也能活動了,也有空了,所以說來看看您。」說完,李治便讓獨孤及送上禮單。

    「謝陛下隆恩,謝宸妃娘娘。」長孫無忌上來,接過了禮單,又退回原來座位上,不吱聲。

    都是名利中人,哪能不心熱。只是他明白這豐厚賞賜背後所包含的內容。他故意裝聾作啞,除了謝恩之外,而不言其他。李治一看,那麼多的賞賜還不能打動他,自己又不好立即提出來。於是拋出武則天安排的第二套方案。

    「長孫愛卿,朕多少年沒來府上了,武宸妃也是第一次來。朕中午就在你這吃飯了。你準備了沒有?沒有就叫御膳房送來。」

    長孫無忌上前,叩首奏道:「臣早已有所準備,怕只怕皇上、武宸妃不在這兒吃。皇上和武宸妃願意在這吃,實在是臣府中的榮幸,臣這就命排開盛宴,款待皇帝陛下以及武宸妃。」

    長孫無忌果然作了兩手準備,往堂下一拍巴掌,人就上來了,先把那些禮物、箱子口袋提出去,又搬來一紫檀木大方桌。再一袋煙的功夫,菜就上來了。

    「哎,朕那三個御表弟怎麼沒過來,都讓他們過來。」李治大聲地說,「又沒有外人,都過來熱鬧一下吧。」

    既然皇上發話了,長孫無忌也不好說什麼,只得把三個兒子和妻子都叫上桌。

    「哎,這才是團團圓圓地喝酒。來,喝!」李治率先端起杯子,率先來個一口悶。

    其他幾個表弟,連同無忌的妻子,紛紛舉杯乾杯。武則天端起杯子,站起來,眼看著長孫無忌說:「這第一杯酒,本宮先敬長孫太尉。太尉身受先皇顧命之重任,悉心奉國,鞠躬盡瘁,公而忘私,我大唐永徽年間方有中興之業,致治之美。本宮最佩服的就是無忌太尉,來,請太尉乾此一杯!」

    武則天這高帽一戴,長孫無忌也不好說什麼,只得伸手接過這一杯酒,一飲而盡。

    李治一看,也過來給長孫無忌敬酒:「長孫愛卿,朕的這一攤子都多虧你操持,朕亦敬你一杯。」說完,雙手端著酒杯,呈給長孫無忌。

    慌得長孫無忌急忙離座跪在地上,雙手來接酒杯:「皇上給老臣端酒,折殺老臣,非死不能報萬一。老臣喝下這杯酒,望皇上能體察臣之忠誠,平日悉心規諫之語也。」說完,長孫無忌端起杯子一乾而盡。

    聽了這話,李治也不禁有些感動,伸著大拇指對武則天說:「忠臣,忠臣。」

    「來,喝酒。」李治就知道喝酒,和長孫無忌喝,又轉過來和武則天喝。武則天能跟他喝嗎?武則天那個心焦啊,頻頻向李治使眼神。李治這才明白過來,只得仗著酒蓋雲遮月,硬起頭皮對長孫無忌說:「長孫愛卿,朕想給你說個事。」

    「什麼事?皇上,您說吧。」長孫無忌裝不懂。

    李治kuai了kuai頭皮,才說:「常言說得好,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王皇后不能生育,武宸妃已誕三子,朕意欲……」說到這裡,李治打住了,眼看著帝舅的臉,希望他能順旨,接下去。

    「來,皇上,喝酒。咱們光喝酒,啥事都不提。」長孫無忌毫不領趣,端起杯子,一干而淨。接著又對李治說,「皇上,老臣看您送的那個猴子怪好玩,才半寸來長,它到底是怎麼長的。」

    「朕,朕也不知道。」李治又撓撓頭皮,有點急躁,想直接了當把話挑明,又不大敢,生怕長孫無忌一口否定他,到時候那彎就不好轉過來了。讓武宸妃說吧,武宸妃更不好提這事。

    「長孫愛卿,朕……」

    「皇上,這一陣子,朝中的事也挺多,自從睦州女子陳碩真造反伏誅以來,睦州那地方還不大安寧,臣想讓侍中崔敦禮到那裡去巡視。」見皇上又想說什麼,長孫忙打斷他接著又提這檔子事。

    「去就去唄,想讓他去,明天朕就可下旨,封他按察使。」李治輕描淡寫地說。

    「皇上,您看老臣大門口那兩棵老槐樹怎麼樣?」

    「怪大,怪粗。」

    「老百姓都說槐樹老了能成精,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麼老了都能成精,人老了也能成精!」李治見長孫無忌老引他別處扯拉,於是沒好氣地說。

    「來,皇上,喝酒。」

    「不想喝了。」

    「來,皇上,吃菜。」

    「菜也不想吃了。」李治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又伸了伸懶腰,站起來對武則天說,「宸妃,走吧,出來時間不短了。」

    武則天見正事沒辦成,不死心,忙攔住李治說:「好不容易來一次太尉府,好好在這玩玩。臣妾還得和劉王妃拉拉家常呢。你爺幾個喝酒,別閒著。」

    李治只得又坐下來,陪著長孫無忌扯閒篇。東一句,西一句的拉。

    「皇上,您上次去岐州萬年宮、鳳泉湯,玩得怎麼樣?那時候是剛開春,湯池的水涼不涼,洗澡冷不冷?」

    「玩得不錯。湯池的水也挺熱,地下熱礦水,冒出來咕嘟咕嘟的。四圈都是熱氣,洗澡根本不冷。等來年開春沒有事的時候,朕也帶你全家去萬年宮、鳳泉湯玩玩。」李治嘴也變得稀甜,跟長孫無忌套近乎。

    「老臣可不敢去,那是皇帝皇后專用行宮,御湯池。老臣憑什麼去?」長孫無忌真是個「面團團」,根本不接收李治的好話,順帶還稍微諷刺了武宸妃一下,話音裡好像說,你武宸妃又不是皇后,憑什麼去鳳泉湯洗澡。

    「長孫太尉,」武則天問,「我那個大侄子武惟良在您太尉府幹得怎麼樣?」

    「還行,就是年輕點,辦事有點毛糙。」

    「太尉你還得多費點心,讓他多幹點實事,多鍛煉鍛煉。他有什麼不周到的,您該訓的訓,該揍的揍,可別因為是我的侄兒,就對他客氣。」

    「不會,不會。」長孫無忌笑著說,「我會好好地管教他的,這一點請武宸妃放心。」

    ……

    盛宴還在擺下去,越擺越沒有趣。高宗李治和武則天雖然表面上裝得若無其事,和長孫無忌一家套近乎。無奈長孫無忌置若罔聞,就是不買賬。武則天只得拉著李治,對長孫無忌和劉王妃說:「天也不早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我和皇上也該回宮了。」

    「好不容易來一次,再玩一會。」長孫無忌假意道。

    「走啦,沒有事的時候再來吧。」

    武則天和李治兩人起身離座,伸胳膊讓太監們給穿上外衣。然後,邁步向外走。長孫無忌一家人慌忙跟著去送,一路上都沉默寡言,一直送到大門口。接著,都刷拉一下跪倒在地——

    「長孫無忌率合族人等,恭送皇上,恭送宸妃娘娘還宮。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其他人也跟著一起唱道。

    「眾愛卿免禮平身。朕在此別過。」說完,和武則天一塊上了御馬車,把車門一關,傳旨起駕,怏怏地踏上了歸途。車裡,兩個人沉默了好久。李治才說:「這長孫無忌不知咋弄的,高低不領會朕的意思。」

    「他什麼不領會你的意思,他是裝憨。」武則天又氣哼哼地看著李治說,「你看你把這些大臣們慣成什麼樣?君不是君,臣不是臣。他長孫無忌根本不把你這個皇帝放在眼裡。」

    「哪能這樣說。他畢竟是朕的舅舅,幹什麼事也都為朕的好。你沉住氣,等朕再找他說說。估計沒有多大問題。他就是一塊石頭,朕也決心把他捂熱了。」

    來到皇宮,兩個人下了御車。武則天那個氣勁又上來了,走的時候,浩浩蕩蕩,滿滿十大架馬車禮物。回來時,兩手空空,什麼事都沒辦成,叫誰不生氣?

    「愛妃,天也不早了,朕也喝了不少酒,就不去兩儀殿了,咱倆直接回長生殿睡覺算了。」李治摸著武則天豐潤白皙的膀子說道。

    這時候,宮闈令湊上來,匯報說:「皇上,宸妃娘娘。楊老太太來了。」

    「多久來的?」武則天問。

    「頭午就來了。卑職派輦車專門送她去了長生殿。」

    兩個人這才乘上輦車回到長生殿。殿前小花園內,楊老太太正帶著兩個小外孫在那玩耍。

    「皇上。」楊老太太見了李治,剛想跪倒磕頭,武則天手疾眼快,扶住了她。「阿娘,都是自家人,不必行此大禮。」

    「咦,朕的大姐怎麼沒有來。」李治四處看看,問道。「朕的大姐」指的是武則天的大姐,早年嫁給賀蘭越石的賀蘭氏。李治和她很能合得來,常常傾心拉呱,因此才有這一問。

    「她過兩天才來。」楊老太太答道,又問,「你兩個去太尉那裡,事情說得怎麼樣了。」

    「別提了。」李治擺擺手,「走,到殿裡再說。」

    到了殿裡,楊老太太簡單地聽了一下李治講述事情的經過,對武則天說:「你爹活著的時候,和長孫無忌關係挺好的。還一塊在羽林軍中共過事。他不會太沒有人情味吧。

    他仗著自己是太尉,哪裡把我們娘倆放在眼裡。武則天說著,又一下子想起來誰,問李治:「皇上,許敬宗家住哪,他原來給您當過太子右庶子,和您心貼得很近。讓阿娘也去找找他,讓他在群臣當中也活動活動,畢竟都是老人們。」

    「許敬宗和長孫無忌都住在一條街上。不過許敬宗現在不行了,永徽三年,他幹過禮部尚書,後來給人參掉了,現在任衛尉卿。職微言輕,恐怕他說話也作用不大。」

    「許敬宗如果支持我當皇后,就恢復他的禮部尚書職位。這也給群臣們一個強烈的信號。」武則天說,「過去群臣們都習慣看長孫無忌的臉色行事,現在得給他們改改。讓他們知道到底是誰說的算,是太尉還是皇上。」

    「那,等明天我去找許敬宗?」楊老太太問。

    「去,等會我讓內府局給準備份禮物,你明一早就去。」我武媚不但要坐上皇后的位子,還要扳倒這棵盤踞朝堂幾十年的大樹。

    第二天,一大早楊老太太就坐著轎子奔許敬宗府而去。

    說起許敬宗,卻也有名。敬宗老家是杭州新城人,其父許善心,曾為前隋朝廷的禮部侍郎。敬宗文筆好,自幼好寫文章,秀才及第後,初授淮陽郡司法書佐、後任謁者台奏通事舍人。官從六品,屬中書省。可見他在隋朝仕途還算順利。隋朝末年,天下大亂,其父許善心在江都被宇文化所殺。殺了善心,宇文化猶不滿足,還要斬草除根,叫人抓來許敬宗。當場就要殺他。許敬宗死到臨頭不想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匍匐到殺父仇人宇文化的腳下,苦苦哀求宇文化給他留一條生路,只要不殺他,讓幹啥幹啥,端屎端尿都行。宇文化哈哈大笑,赦免了他,事情傳揚開來,許敬宗這貪生怕死的舉動頗為時人所不齒。

    到以後,許敬宗看到宇文化漸漸地不行,便趁一次兵敗的時機,趁亂跑了出來,投奔到瓦崗寨首領李密的帳下。與魏征一齊同為元帥府記室管記。後來,李唐興起。李世民為了剿滅群雄、統一天下,高瞻遠矚,到處尋找能人,於是許敬宗以文才被召補為奉府學士。其後一帆風順,至李唐王朝建立時,許敬宗作為功臣,獲選為十八學士之一,與杜如晦、房玄齡、於志寧、虞世南等知名人士並列,享盡了人生的風光。

    貞觀八年(634年),許敬宗歷任著作郎、中書舍人,給事中,率領一幫文人專修國史。貞觀十年(636年),許敬宗卻意外地栽了個跟頭。當時長孫皇后駕崩,朝中大辦喪事,百官——舉哀。此公卻忙裡偷閒說俏皮腔,當眾取笑狀如「獼猴」的率更令歐陽詢。這正巧讓巡查御史瞧見了,立即彈劾他為「大不敬」。左遷洪州都督府司馬。後來,許敬宗又托人說項,才又返回京城做官。不久又以修撰武德貞觀兩代實錄之功,被封為商陽縣男,當了個男爵。權檢校黃門侍郎。貞觀十九年(645年),唐太宗李世民逞一時之勇,不顧朝臣的反對,親征高麗,詔皇太子於定州監國。許敬宗被任命為太子右庶子,與左庶子高士廉一起輔佐太子,掌管機要,後來又奉命趕到軍中,以中書侍郎的身份,負責草擬天子的詔書。唐軍在駐驊山大勝敵軍,李世民一時躊躇滿志,令許敬宗於馬前草擬詔書,許敬宗筆不打頓,當場寫了洋洋千言,端的是文采飛揚,詞藻華麗。李世民直咂嘴,大為欣賞,當場誇獎了一番,賞賜甚豐,此事被傳為一時之盛。

    到了高宗李治時代,許敬宗又官升一級,被封為禮部尚書。永徽初年,許敬宗為了獲得一筆豐厚的「彩禮」,財迷心竅,竟然將親生女兒許配給「蠻夷」酋長馮盎之子。為了一點錢財,竟將親骨肉遠嫁蠻荒之地,這哪裡還有人倫之情,這還是大唐王朝禮部尚書幹的事嗎?一時間,京城裡輿論大嘩,朝臣們紛紛上書給李治,彈劾這個「仕林敗類」。李治也覺著這許敬宗不大像話,於是一道詔令,貶許敬宗為鄭州刺史。

    過了兩年,許敬宗經過鑽窟打洞,行賄送禮,得以重返京城,任衛尉卿,雖然官也是個高官,但比起往日那禮部尚書來,顯然是低多了。其時許敬宗已是六十多歲的人了。但猶雄心不滅,總想再往上爬爬。無奈,有一個重要人物不欣賞他,總處處壓他一把。這個人就是皇上的首席重臣,權傾朝野的太尉大人長孫無忌。長孫無忌對許敬宗的鄙夷是人人盡知的事,平常時,幾乎是正眼不瞧他。人前人後,只要一提起許敬宗,長孫無忌就露出鄙夷的神色。可以說許敬宗是長孫無忌最厭惡的人之一。在長孫無忌當政的時代,你許敬宗還想陞官,簡直就是白日做夢。在失望之餘,許敬宗也對長孫無忌以及他的元老集團產生了強烈的反感。整天盤算著怎樣有出頭之日。當面對長孫無忌搖尾乞憐,背後卻不斷地鑽營,尋找著機會。誰曾想,機會今天就來了。

    楊老太一行人,一車一轎拐往許敬宗府上,剛到大門口,可巧許敬宗正從裡面走出來,見家門口來了一個轎子並一輛馬車,車轎的上面繡龍描鳳,旁邊還跟著兩個帶刀的羽林侍衛。一時愣住了,這來的是誰?只見轎夫把轎子緩緩地放下,裡面走出一個雍容華貴的老太太。許敬宗一時不敢認出是誰,忙迎上去,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老人家,您這是——」

    「您是許敬宗許大人吧!」楊老太倒不認生,上去就熱情地握住許敬宗的手,「怎麼,你不認識我了?」

    「想不起來。」許敬宗疑惑地搖搖頭,心想,這是誰呀,怎麼看著這麼面熟。

    「我是武士-家裡的楊氏啊,怎麼,多少年不見就忘了我了?」

    「噢——」許敬宗恍然大悟,忙緊攥著楊老太的手,不停地拍打著,熱情地說,「原來是我那楊大姐,哎呀呀,你還是顯得那麼年輕,嘖嘖嘖,走到對面,還真不敢認識你。你這會從哪裡來,又到哪裡去?」

    「我從皇宮裡我二閨女那裡來,專門來看看許大人。」

    「歡迎歡迎,哎呀,太歡迎了。」許敬宗拉住楊老太的手,就往家裡走,心說,這來的可是大大的貴客,她閨女武宸妃在後宮裡如日昇天,滿朝文武誰不知道。不過,我許敬宗和這楊老太素無來往,她到我這幹啥?

    「許大人,你這個門樓修得還真不錯。」

    「我閨女走那年修建的,修得還可以吧?」

    「許大人,剛才看你出門,是想上哪?」

    「不上哪。本來想去辦事,你老人家來了,我就不去了。」

    說話間走進了客廳,此番來許敬宗家,不比長孫無忌家,楊老太也神氣了,眼也大了,不等人讓,進門就一屁股坐在當中的太師椅上。

    「老太太您喝點啥,紅茶還是龍井?」許敬宗恭恭敬敬地問。

    「先別忙。」楊老太手一揮,招呼自己的跟班,「把馬車上的三個箱子抬進來!」

    早有人把三個箱子架到門口,等抬進客廳,許敬宗才搓著手,不好意思地問,「楊老太太,你這箱子裡裝的啥?」

    「喏。」楊老太又把那張禮單從袖筒裡掏出來,放在桌子上,朝桌子那邊的許敬宗方向推推。許敬宗趕緊雙手接過來,恭恭敬敬地小聲念叨著:

    天生旃檀香大士一尊青玉小案一張游

    仙枕一具金絲寶帶一圍

    羅斛香十包每包十根(爐中焚之,杏聞十里)

    嗶嘰緞一百端,火浣絨一百匹

    溫涼玉杯一對暖玉黑白棋一副

    黃金五斤白銀一千兩

    ……等念到「黃金白銀」時,唬得許敬宗不敢往下念了,忙離座恭手叩禮說:「下官何德何能,竟讓老太太如此厚愛。」

    「唉,許大人。你和宸妃他爹,當年都一起在朝為官,咱也都是相識的,可以說是世家通好。聽當今萬歲說,你住在這,我也沒事就來看你了。怎麼樣?你身體還好吧?你也該有六十多了吧?」「老太太,老姐姐,你可千萬別叫我許大人,叫我敬宗就行了。我身體還好,雖然也六十出頭了,再為朝廷出十年力,還沒問題。」許敬宗拍拍胸脯,自信地說。彷彿楊老太是欽差,是來給他封官的。

    「那天在宮中,皇上還誇你呢。說你是忠節之臣,才華之士。當禮部尚書,雖然沒干幾天,但辦事頭頭是道。尤其是你制定的君臣典禮、男女儀制,又詳細,又貼切。」楊老太太也會編瞎話,拿皇上李治來哄許敬宗。這許敬宗果然信以為真,感動地撩起袖子擦擦眼角。

    「想不到聖上還想著老臣。說實話,禮部尚書我幹的正合適,寫寫畫畫的。現在我當衛尉卿,根本是人不盡其才,不是我的老本行,覺得別彆扭扭的。」

    「聽皇上和我閨女說,要恢復你禮部尚書的職位呢。」楊老太手做成個嗽叭,擱嘴邊上,對著許敬宗神秘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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