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大學階梯教室裡,老師正在講「老子哲學中的自然觀」。韓國女留學生三淑發現老師很吃驚地看著走廊。她順著老師的目光回過頭,原來有一個女生正半蹲著身子要爬出去,那是她的好朋友、同樣來自韓國的留學生王思郎。三淑知道思郎是個搗蛋鬼,別說在韓國那個女性受到很大節制的國家,就是在中國這個男女平等意識很濃厚的國家,像思郎這樣的女孩子也少見。三淑拉了拉她的衣服,思郎以為老師還沒發現她,把食指貼到嘴唇:「噓,安,靜,點」
三淑壓底聲音問:「姐姐又搞什麼?」
思郎低聲說:「我得走了。」
「又要去哪兒呀?」
思郎仍貓著身子向外挪:「沙漠!」
三淑莫名其妙地問:「突然間怎麼想起去沙漠?」
思郎很認真地說:「道是無限的,無處不在的!真的!」
眼看著思郎溜出了教室,三淑自言自語:「幹什麼嗎?又不是跟黃鼠狼生活在一起……真是瘋了!真是!」
韓國留學生盧完成的房間貼滿了各種遊戲宣傳畫和各種卡通模型,完成正在邊玩遊戲邊接電話,並且時不時地弊一眼坐在對面的楊雪。
「去沙漠?我正在跟楊雪學中文呢!什麼?不去就完蛋了?喂!王思郎!王思郎!」
楊雪看著一心三用的完成,用油筆敲了敲桌面:「正在上課,你在幹什麼呢?」
完成掛了手機,用韓語說:「來了一個緊急電話!」
楊雪打斷他:「跟我上課的時候說漢語!」
完成很不流利地用漢語說:「我,我現在得,得去沙漠……」
楊雪強行關了手提電腦:「你怎麼這麼多事?上課的時候玩遊戲,還要去沙漠?想進北京電影學院,至少要通過HSK4級考試!」
完成尷尬地笑道:「嘿嘿,我反正已經很難完成了!」
楊雪吃驚地問為什麼?完成用手在空中劃了個叉:「我的名字是盧(韓語裡發音是NO)完成!今天的課就到這裡吧!」
楊雪無可奈何地瞪著完成,又好氣又好笑。
民國坐在商店前面很久,實在飢餓難耐,最後硬撐著站起,搖搖晃晃地走到餐廳門前站了一會兒,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服務員把菜單遞給民國,他很不耐煩地搖頭。樸秘書躲在餐廳外面向裡窺探,這時,民國朝窗子方向轉過臉,樸秘書趕緊躲在一邊。
菜上來了,民國開始吃東西。他不安地翻了翻錢包,想:這麼大的餐廳,不會不收韓幣吧?
臨近的桌子傳來用英語對話的聲音。蓮淑正在與幾個外國人和中國人一起吃飯。民國看著蓮淑,覺得好像是在哪裡見過她,他一邊歪著腦袋想著,一邊聽他們在說些什麼。
「請多多關照。開拓中國市場我是第一次,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好。」
「你太謙虛了,對於鄭小姐的能力總公司的人已經向我們介紹過了,我們對你抱很大的期望。」
「看來我肩上的壓力很大,我會努力的。」
這時,蓮淑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就朝民國的方向看,看見民國正盯著自己。見蓮淑向這邊看,民國便裝作若無其事地吃飯。
吃完飯後,民國用韓幣結帳,餐廳老闆看了一眼推給他,說:「我們不收這樣的錢!」
民國叫起來:「為什麼呀?為什麼不收?這也是錢,為什麼不收?」
老闆從口袋裡摸出人民幣和美元晃著:「我們只收這樣的錢,別的不收!」
民國把韓幣啪地拍在櫃檯上:「你這是瞧不起韓國呀!去銀行換的話還有多餘的呢!多出來的就當作給你的小費!」說完故意表現出大方的樣子,想走。
老闆一把薅住民國的衣領:「想吃霸王餐,小子!你找錯地兒了!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個人敢在我的飯店這麼橫的!」
民國慌了:「不,又不是不給錢!這是我的全部家當呢!」
「少他媽廢話!快拿出錢來滾蛋!」
民國掙扎著:「真是急死人了……真是的……」
這時,蓮淑隨和她一起吃飯的那幾個人走出去,看見民國在和老闆爭執又折回來從包裡掏出50美元扔給民國,冷冷地說:「別給韓國人丟臉啦!沒錢說大話你以為很帥呀?」說完轉身就走。
民國呆呆地看著那張錢:「韓,韓國人?」突然民國明白了什麼,他憤怒地拽住蓮淑:「喂!你看著我!把我看成什麼了。」
蓮淑甩開民國的手:「還能看成什麼?就是我看見的這副德性,你好自為之吧!」
民國聽了這幾句話,好像被打了一記耳光,他狂喊道:「什麼?這個死三八,真是!」民國想去拉蓮淑,卻被老闆抓住了。民國想掙脫老闆,但無濟於事。
「放手!不是給錢了嗎!」
老闆仍抓住不放,把找回的錢塞到民國手裡:「是韓國人吧?找給你錢!」
民國急忙衝出來跑出餐館,看見蓮淑正在上車,衝她喊:「喂!喂!」車還是開走了,民國嘟囔著:「啊……真是……該要個電話號碼什麼的」
民國從錢包中翻出護照和錢,看了看手中的錢:「現在就剩這點錢,能做什麼……」 說著把護照和錢包拋向空中。這時,旁邊突然伸出一雙手接去了護照和錢包。這個人叫吉秀,他自民國在餐館門前徘徊時就盯上了他,並跟進了餐館,現在終於找到了機會。
等民國回過頭神來,吉秀已經將護照和錢包抓在手裡跑了。民國追上去:「喂!小,小偷!!站住!」
樸秘書啃著麵包走過來,見民國在拚命追一個人,便扔下麵包拚命追趕民國。吉秀飛快逃跑,民國拚命追趕,樸秘書因平時不怎麼運動,再加上年齡大了,速度越來越慢,越拉越遠。吉秀逃進市場,為了阻擋民國,他隨手抓起商販們的物品往後扔。民國躲閃著那些東西,有幾次差點摔倒,但他還是鍥而不捨地追趕著,因為他知道失去護照和錢包自己會變得更慘。
這時,泰勇騎著載滿蔬菜的自行車走來,菜筐上寫著「阿里郎超市」。泰勇搖搖晃晃地躲開了吉秀,好不容易找到平衡。泰勇對著吉秀大喊,想掉頭追上去,卻正好跟民國撞了個正著,自行車撞倒了商販攤子。泰勇好不容易站起來,民國顧不得這些,用韓語大喊大叫,繼續追著吉秀:「喂!小偷!快站住!抓小偷啊!抓小偷!」
泰勇聽著民國的喊聲,知道這不能怨他。但被撞了攤的商販卻上前抓住他:「怎麼回事?你們這是幹什麼?賠我的損失!」
吉秀跑進一條人影稀少的胡同,民國拚命追上來,眼看就要追上了。民國一個縱躍撲過去將吉秀撲倒在地上,護照和錢包也掉到地上。吉秀順手抓起地上的磚頭。民國吃驚後退:「不!這,情況不妙!」
吉秀冷笑著盯緊民國,一手揚起磚頭,伸出另一隻手撿護照和錢包。在他將拿到東西時,飛過來一顆土豆打在他的臉上,吉秀顧不得去撿錢包和護照,捂著臉大叫:「是哪個臭小子?」
泰勇手裡拿著土豆,瞪著他:「把磚頭放下!」
吉秀驚呼:「泰,泰勇……」
泰勇這才認出吉秀來:「等等……你?」
吉秀後退幾步,泰勇撿起護照和錢包遞給民國。
民國、泰勇驚訝地看著:「啊?是韓國人?」
這時,一群商販喊叫著追過來,吉秀眼珠一轉,突然沖商販大喊:「他們是一夥兒的!快來幫我抓住他們!」
泰勇撲上前想抓住吉秀,吉秀早飛快地逃走了,商販們氣勢洶洶地朝泰勇和民國跑來:「抓住他們兩個!」
民國問泰勇:「到底怎麼了?」
泰勇看著越來越近的商販們,突然對民國大喊一聲:「快跑!」騎上自行車就跑,民國也糊里糊塗地跟著泰勇跑。民國當然追不上騎著自行車的泰勇,他已經跑不動了。商販們越來越近。民國上氣不接下氣地喊:「喂!等等我!等等我!就你一個人想活命啊?喂!喂……」
泰勇使勁蹬著騎著自行車跑,突然意識到後面沒有了民國的動靜,回頭一看,見民國摔倒了。泰勇無奈地搖搖頭,只好騎回去扶起民國,民國喘著氣:「謝謝你!」
「別廢話!快跑!」
民國這才想起後面還有商販們在緊追不捨,又慌慌張張地向前跑。商販們已經追到眼前了。泰勇已經跑不了了,只好轉身面對著商販們:「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被撞翻攤位的商販大喊:「抓住他!」不容分說,商販們一擁而上,撲過來抓住泰勇和他的自行車,其他商販則繼續追民國。樸秘書氣喘吁吁地跑來,只見商販們拉著一個人走了。
樸秘書踉踉蹌蹌地衝著他們喊:「等一下!等一……」但他實在跑不動了,蹲下來呼呼喘著氣,幾乎要趴到地上了。這時,他發現地上有一件東西。樸秘書撿起來,是民國的護照。樸秘書喘著氣看著護照上的照片:「別,別急!我這就想辦法!」
楊雪背著書包和裝畫桶,拎著一摞書走出街角的一家畫具店。她剛要騎上自行車,民國從胡同裡竄出來,同她撞了個滿懷。楊雪倒在地上,書包和裝畫桶摔在地上,書包裡的東西--學生證、畫具盒等撒了一地,裝畫桶的蓋子也彈開了,裡面是楊雪的作品。
楊雪揉著腿,擰著眉沖民國說:「你這人走路怎麼不看道!」
民國趕忙蹲下來:「So, Sorry!」撿起學生證、畫具盒遞給楊雪。這時,胡同裡傳來商販們的喊叫聲,民國剛要跑,突然看見了楊雪的裝畫桶,迅速取出了裡面的畫。
商販們追出胡同,沒有發現目標,他們東張西望:「這小子跑去哪兒去了?」
「到那邊看看去!」他們七嘴八舌地商量一通正要回去,看見旁邊一男一女正用一張畫擋著臉看,那圖紙微微顫抖著,但他們並沒有對此產生疑問。不明就裡的楊雪氣呼呼地要把畫搶過去,民國死抓著畫不放。
楊雪拽著圖紙:「你這人怎麼這樣?快還給我!」民國怕一說話會被發現,只是死抓著畫不放,圖紙一下子被扯成兩半。
楊雪痛心地大叫:「天啊!不要!這是我的畢業作品!」
商販們聽到楊雪的叫喊聲回過頭來,看到了民國:「在那兒!」
又掉頭向這邊追來。民國扔掉手中的半邊圖紙,跳起來騎上楊雪的自行車就跑。楊雪驚慌地喊:「你要幹什麼?」抓住自行車後座,被民國騎著的自行車拖著走,楊雪拉不住自行車,索性坐上了後座。民國拚命地踩著腳踏板,自行車飛馳著,坐在後面的楊雪驚叫著摟緊民國的腰。
楊雪叫道:「停下!停下!快點停下!」民國拚命踩腳踏板,不時回頭看後面,用韓語說:「我!現在沒有工夫說話……」
在拐彎的時候,由於車速太快,自行車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兩個人摔到一起民國被壓在下面。楊雪滿臉通紅,飛快地跳起來,滿面怒容,瞪著民國。民國在地上齜牙裂嘴,叫喚了好一會才站起來。
匯文中學正在舉行了一個捐贈儀式--龍騰公司捐給匯文中學50台電腦。龍騰公司總經理張東畢業於這所中學,楊雪的母親是他的老師。這次重回母校,見到了當年的老師,張東很高興。楊雪的母親見到當年的得意門生、今天的大老闆也興奮異常。
捐贈儀式結束後,楊雪的母親和張東並肩走在校園裡。
「多謝張經理給了我們學校這麼大的幫助。」
「能為母校盡微薄之力是我的榮幸,希望那些電腦對孩子們的學習有所幫助。」
楊雪母親感慨地說:「時間過的真快啊,當年的毛頭小子都長成這麼英俊的青年了,而且取得這麼大的成功……搬家之後一次也沒見過吧?」
張東不好意思:「總是瞎忙,一次也沒有拜訪老師,請老師原諒。」
「好了,今後要經常來往啊,楊雪要是見到了你,一定很高興。」
張東關切地問:「楊雪,她現在……?」
楊母自豪地說:「為了畢業作品,天天在自習室熬夜呢。」
「噢,再忙也要注意身體啊。我想請楊雪吃頓飯,不知她有沒有空?」
「再怎麼忙,和你見面的時間還是會有的,隨時都可以。」
張東會心地笑了笑,好像沉浸在對過去的回憶中。
商販們把泰勇扭送進派出所,他們讓他蹲在地上,而他們坐在一邊的連椅上虎視眈眈看著他,生怕他再跑了。他們在等警察來處理此事。過了一會兒,年輕的公安人員楊秀拿著文件走進來:「大白天的不幹活,在大街上瞎逛啥呢?」
泰勇委屈地說:「我也是受害者,我不過是路過那兒……」
商販搶著說:「你騙誰啊,你跟那個小子明明是一夥的嘛。」
泰勇有口難辯,覺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楊秀問:「跟你在一起的那個人是誰?」
「我不知道。」
楊秀根本不信:「不知道?你們不是一夥的嗎?」
「真的不知道,那個人我今天第一次看見他。」
楊秀厲聲喝道:「金泰勇,你真不說是嗎?」
這時,樸秘書氣喘吁吁地闖進來:「羅,羅民國!羅民國在哪兒?」
吉秀大汗淋漓地跑進一個很大的倉庫,裡面堆滿了酒箱,單人床,還有簡單的廚房用具,一張桌子上放著一部傳真機,這時正在接收傳真,傳真紙上出現的是民國的臉龐。
徐一道正全神貫注地投飛鏢,每一支鏢都準確無誤地插在鏢盤上。在旁邊觀看的吳三不斷鼓掌。吳三是個馬屁精,頭髮梳得光溜溜的,臉上堆著諛媚的笑,慇勤地給一道遞鏢。一道對自己的飛鏢技藝很滿意,每投一次臉上就露出滿足的笑容。一道又接過一支鏢,吉秀正好走進來,吉秀以為是瞄準自己,一下子怔住了。
見吉秀進來,一道放下手中的鏢,眼睛盯著吉秀:「怎麼了?出這麼多汗,找朋友喝酒了?」
吉秀長歎一聲:「嗨,喝什麼呀?差點搭進去!」
一道轉過身去,突然又轉身過來猛敲吉秀的頭:「臭小子!看你那表情不說也知道得手了!快拿出來!到底搞到了什麼?」
吳三附和:「吉秀哥,說謊要看是對誰,怎麼能騙大哥呢?」
為了躲避開一道的拳頭,吉秀抱頭彎腰伏在桌子上:「不是,啊……怎麼偏偏遇到他。」吉秀看見了傳真上的民國相片,「啊!這小子,這……」
「怎麼了?這是剛接的活。」一道說。
吉秀驚叫:「沒錯,剛才跟泰勇在一起的傢伙。」
一道突然站起來:「什麼?泰勇!是真的嗎?在哪兒?哪兒?」
民國拿著裝畫桶恬著臉皮走在北京大學前面的大街上,楊雪氣鼓鼓地推著自行車跟在後面。民國等著楊雪走過來說:「剛才真是不好意思,太著急了。你看上去像學生。」
楊雪沒理他,只是瞪著他。民國用手比劃著,舉起裝畫桶說:「該去哪兒就去哪兒吧!這個我負責修好它!」說完又自顧自地走到前面。楊雪既生氣又無奈,推開民國走到前面。
民國低聲嘀咕:「唉,真是傲慢無理的傢伙。好,你走吧,你……」他回頭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真是……如果不是對不起她,我,忍吧!忍……」。這時楊雪已經走出一段距離了。
民國覺得有必要減低自尊的標準,他追上楊雪,裝著可憐的樣子恬著臉說:「這反正已經這樣了,請再幫我一個忙!學生應該幫助有困難的外國人是吧!就讓我打一個電話吧!其實我現在一分錢也沒有……話也聽不明白……就幫我這一次!這是最後一個請求!真的!」
說了半天沒聽見反應,民國覺得奇怪,回過頭,只見楊雪站在遠處用看到怪物似的眼神看著他。這才注意到楊雪站在一個古色古香的大門前,民國抬頭,看到了北京大學的門牌,「北京大學……你是北大學生?」
韓國電子北京分公司,樸秘書擦著汗打電話,可能是因為走了一天腳疼,皮鞋脫下來扔在一旁。他看起來很著急,正把羅民國的情況匯報給羅會長。
「是……去警察局也沒有找到。」樸秘書握話筒的手直抖。
羅會長高聲訓斥:「什麼?剛到中國多長時間啊又打架了?樸秘書,你也是,要按我說的做!我讓你給民國擦屁股了嗎?到底是煮成米飯還是熬成稀粥就看那臭小子的造化了。讓他吃吃苦頭,你決不能再幫他,知道了嗎!」
羅會長掛斷電話,滿面怒容已經變成了慈父擔心兒子的表情。他看著桌上的相片,這張相片是民國高中畢業時和中年的羅會長的合影。照片上的民國板著臉,扭著身子,想跟羅會長保持距離。羅會長看著照片歎了口氣,用手指梳理頭髮,手放下來,手上有許多脫落的頭髮。看著手裡已經花白的頭髮,羅會長感歎:「怎麼會到這種地步……」
傍晚,胡同一端的阿里郎超市門口,英姬站在那裡向胡同另一端張望。餐廳的電話響了,英姬急忙跑進去,全社長正要接電話,英姬搶先拿起電話:「我來吧。喂?什麼?真的嗎?知道了。」英姬放下聽筒,用韓語說:「社長,我去趟娜拉家。」
全社長無奈地說:「你也要去那兒?」
英姬匆匆跑出去:「泰勇現在在警察局,我很快就回來。」
全社長跟在英姬的後面跑出去:「什麼?警察局?出什麼事了?喂!英姬!」
英姬早已跑遠了。全社長搖搖頭:「就是親兄妹也不會那麼關心吧。」
英姬氣喘噓噓跑進奉洙家,天已經黑了,但屋裡卻沒有亮燈。英姬看到幾個酒瓶亂放在地上,已經爛醉的奉洙斜躺在院子一角看著天空發呆。英姬搖著頭,無奈地對奉洙說:「娜拉爸爸,您又喝酒了?泰勇現在在警察局。」
奉洙已經醉得舌頭發硬,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含混不清地說:「嗯?那,我得去看看。謝,謝謝……英姬呀!」 奉洙想向外走,結果又栽倒了。
英姬強忍住怒氣說:「你能去哪兒啊?醉成這樣子……」
奉洙仍堅持:「那,也得去看看,我……」但他的身體還是不聽使喚地癱在地上。
這時,小娜拉拿著一杯水走出屋子,遞給英姬:「阿姨,有什麼事?你喝水。」
看到娜拉,英姬勉強笑著:「嗯,沒什麼事。不用擔心。」
娜拉擔心地看著奉洙:「我爸爸現在這個樣子,怎麼辦啊?」
「嗯,娜拉,我還有事……你先扶爸爸進屋休息好嗎?」
看著哽咽著的英姬,娜拉點點頭,臉上現出和年齡不相稱的成熟神情:「阿姨別擔心我爸了,這又不是一次兩次……」
英姬看著娜拉,又看看奉洙,眼中盈滿了淚水。
華燈初上,北大公用電話亭前,有幾個人在等著打電話,電話機被一個胖女生佔著,嘰嘰喳喳講個沒完沒了。另外三個女生不耐煩地看著胖女生,民國和楊雪也在排隊等候。
民國對楊雪說:「謝謝,真是非常感謝……我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說著從兜裡摸出什麼東西遞給楊雪,楊雪看著民國,民國嘿嘿一笑:「只有這些。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說著把東西塞到楊雪手裡。
楊雪看著手裡的糖塊,又看看民國,民國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解釋說:「這個對身體很好!是用人參做的……」楊雪噗嗤笑了,民國心裡想,用手比劃也能交流嘛--表情是人類的通用語言!
終於輪到他們了,民國陪著笑對楊雪亂比劃,楊雪不情願地撥了自己的卡號遞給民國,民國馬上接過來撥電話號碼。
羅會長家客廳,高女士拿起話筒:「喂,你好!」
電話裡傳來民國的聲音:「找羅會長!」
高女士高興地說:「是民國嗎?你還好嗎?我們都在擔心你哪!」
民國喊道:「快讓他接電話!我,跟別的人沒話可說,快點!」
這時,羅會長從裡屋走出來,高女士摀住聽筒對羅會長說:「是民國。」要把話筒遞過去。羅會長推開話筒說:「就說我不在!按免提鍵……」
高女士按下免提鍵:「現在,你爸爸不在……」
民國拿著話筒的手微微顫抖,大吼:「不在?不在?那就快點匯錢過來!我快瘋了!」
高女士看著羅會長:「民國,那,那個……」
民國冷冷地說:「你只是空殼嗎?那你把話給我傳明白了。老頭子真要這麼絕情,已經不要我媽媽了,現在連我這個兒子也不想要的話,我就成全他,我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楊雪看著民國,她不明白這個剛才還嘻皮笑臉的傢伙為什麼轉眼間變成了凶神惡煞。
羅會長聽著電話中傳來的民國的吼叫,臉色陰沉地坐在沙發上,他無奈地搖頭,歎了口氣。
楊雪推著自行車來到北大校園女生宿舍樓前,民國仍跟在後面。楊雪一回頭看,民國就嘿嘿笑,楊雪加快腳步,民國也加緊步伐緊跟著。民國可憐巴巴地說:「我在這裡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幫人幫到底……」
楊雪為難地搖頭,民國急得直揪自己的頭髮:「我要發瘋了,就是扔也要扔到語言相同的國家裡,偏偏扔到中國!小姐,不,同學!幫幫我,啊?」
楊雪轉過身來:「我不是幫到現在了嗎?」
民國吃驚地說:「啊!你會韓語?」
楊雪不吭聲。民國責問:「你會說韓語,怎麼裝作不會說?」
楊雪回敬:「你也沒問我會不會韓語呀。」
民國無奈地說:「我羅民國要死在中國了……好。現在你打算怎麼對我?」
楊雪覺民國簡直太荒唐了:「剛才不是說好是最後一次嗎?」
民國抓住楊雪的肩膀:「哪有這樣的?那是剛才,我在這兒只認識你一個人。」
楊雪:「你幹嘛?鬆開!」
民國抓著楊雪不鬆手:「不幹嘛,我是將淹死的人在抓一根稻草……」
楊雪甩掉民國的手,跑進宿舍樓。民國也要跟著進去,卻被看門的阿姨攔住了,民國不解:「啊?怎麼了?」
阿姨生氣地說:「男生怎麼能隨便進女生宿舍!快出去!」
「什,什麼?到底在說什麼?」民國朝楊雪喊:「喂!別走!你別走啊!」
楊雪轉過身來沖民國揮手:「祝你幸運!」說著消失在電梯裡。民國環顧四周,歎了口氣:「唉,真是孤苦零丁啊……」
民國走出北大校園,來到大街上,夜晚的街道上行人來來往往。看著陌生的街頭,民國失落地東張西望。他不知該到哪裡去。走過商場的櫥窗前,櫥窗裡映著他憔悴不堪的形象。民國自嘲地苦笑:「我,羅民國!怎麼落到這種地步了?啊?」
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亂轉,街邊的店裡霓虹燈閃爍,憔悴不堪的民國看著大排擋裡吃吃喝喝的人們直嚥口水。
此時,楊雪正在宿舍裡察看那張被扯壞了的圖畫,看來不太容易修復。她搖了搖頭,氣鼓鼓而又無奈地長出一口氣,暫時放下這件事。她轉身脫下外套,一封信從裡面掉出來了,楊雪看了一眼那個信箋,把它夾在書架上。
楊雪不知道,此時還有一個人正想著她呢!那就是張東。
張東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精美的小像框,那是小時候的張東、楊雪和楊雪母親的合影。楊雪和張東並排站著,後面站著楊雪的母親。照片上楊雪扎兩條漂亮的小辮,大大方方、自自然然,張東的身體離楊雪大約10厘米,頭卻歪向楊雪。
張東輕輕撫摸照片中楊雪的臉沉浸在美好的童年回憶中。
民國稀里糊塗地上了一輛公交車,當所有人都下車時他也跟著下了車,原來他來到了北京火車站。民國高興地在候車室裡找了個地方躺了下來。他蜷著身子躺著,閉著眼睛摸著手指上的戒指,很快進入夢鄉。他又夢見了那一幕--
醫院的走廊裡,民國的母親躺在移動床上被推往急救室,民國哭喊著跑過去。母親已失去了知覺,頭無力地往後仰,手也鬆開了,手指上的戒指掉在走廊上……民國撲上去:「媽媽!媽媽!」
民國從夢中醒來,看看自己的手,張開緊握的拳頭,媽媽的戒指還在手裡。他盯著戒指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把它揣進衣服裡兜,爬起來來到車站廣場。天已經亮了。
民國的目光已不再那麼迷茫,他咬著牙:「好!不能一蹶不振!好,我會回去的。用我自己的能力。不管是一個月還是一年,叫你看看我是誰!」
民國信心十足地走出站前廣場,突然停下來翻著衣兜:「哦,對對對,緣份不能就這樣結束……呵呵,出發!」
民國坐上昨天晚上來車站的那路公共汽車回到北大。他在校園裡轉悠,跟前一天的表情完全不一樣,顯得很自信,他東張西望地遛達著。這時,一個騎著自行車的女學生的背影進入他的視野。那個女生跟昨天楊雪穿的衣服一模一樣,髮型也一模一樣。
民國會心地一笑:「這個世界真小啊!」他小心地走近那個女生,一把從背後抱住她:「抓到了!」
女生大吃一驚,回過頭看民國。她不是楊雪,而是一個表情很兇惡的女生。那女生一把推開民國,民國倒在地上。女生大喊:「你要幹什麼?」
民國摸著摔疼的屁股站起來:「對不起,認錯人了!但也用不著這麼推我呀。」
女生吐了一口唾沫:「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民國驚奇地喊:「啊?吐口水?還有這種女生!」
這時,一個男生拎著東西跑過來,手忙腳亂地哀求:「小桂子,你沒看上東西,也不至於氣成這樣,跑到這裡來啊!」
女生看來情緒很糟,一個勁地用拳頭捶她的男友:「你還有心思說什麼買東西?那個該死的外國人剛才非禮了我,還嘲笑我呢,你倒好,你管不管吧?」
民國驚訝地看著他們:「啊?這女人見男人就打,太厲害了!」伸手抓住了女生的手腕。
那男生看到民國抓住自己女友的手,一下把東西扔到地上,瞪著民國:「臭小子!你敢碰她!雖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我等不到十年了,今天絕不能放過你!」
民國不服氣地大喊:「你又怎麼了!」
不知什麼時候圍過來一群人:「這傢伙倒是有理了!」「好好教訓教訓他!」看著周圍的人一個個凶巴巴的樣子,民國這才感覺到情況不妙,後退幾步想溜走。這時他看到了人群外面的楊雪,楊雪正要騎上自行車的時候,也看見了民國。楊雪吃驚地望著民國,民國站在那裡眼巴巴地看著楊雪。楊雪不明白那一群北大學生為什麼氣勢洶洶地圍著民國。民國沖楊雪喊:「對,對吧?昨天那個女生?認識我吧?是吧?」
男生大罵:「你這個韓國臭流氓!你跑不掉的!」
臭流氓?楊雪吃了一驚,皺起了眉頭。民國希望楊雪過來解圍:「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楊雪騎著自行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民國要追上去:「不行!別走!我的護照,喂!我的護照!把護照給我!」
那群北大學生們擋住了他,男生們逐漸減小了包圍圈兒,逼近民國,那女生的男朋友上前一步說:「你侮辱了我的女朋友!我絕對饒不了你!」
這時又來了一群看熱鬧的學生,思郎和完成也在其中。男生對民國喝道:「給我跪下求饒!快點!」
民國盯著那男生,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但他看出那人肯定是在侮辱他,他猛地脫掉上衣:「好!來吧!我,羅民國,不會白白送死!咱們單挑!」
那男生被民國的氣勢鎮住了。民國像是在做準備運動,伸伸胳膊,壓壓腿。嘴裡嘟囔著:「反正怎麼也逃不過!上吧!不過你們中間肯定要有人被揍得很慘。」
中國學生們相互示意,準備一起撲向民國,這時,思郎看不過去了,畢竟是自己的同胞。思郎大喊一聲:「等一等!」她擠進人群,用韓語問民國:「怎麼回事?」
完成拽拽她:「思郎……」
民國高興得一把抱住思郎:「哇!韓國人?一定要幫幫我!」
思郎被民國抱得喘不過氣來:「你先放開我。」
民國放開手:「對,對不起!我太高興了,他們突然這樣對我!這是為什麼呀!」
「知道了。」思郎用漢語對男生說:「發生什麼事了?」
「這個傢伙剛才非禮了我女朋友!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思郎對民國說:「他說你非禮了這個男生的女朋友?」
民國吃驚地說:「什麼?我?我只是認錯人打了個招呼,因為這點事他們就這種德性?真小氣!」
男生問思郎:「他在說什麼?」
完成用韓語對思郎說:「再解釋就沒完了。」然後用漢語對那男生說:「這個人是個瘋子!被女朋友拋棄,受了刺激,瘋了!」
男生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什麼?」思郎看著完成意味深長地一笑,用漢語說:「對!好像瘋得很厲害。剛才你們都看到了吧!我也是第一次看見他,他也上來就抱我!」
男生笑了,對周圍的人說:「好像真的有點不正常!」
思郎鄭重其事地說:「要小心啊!你們搞得他這麼興奮,不知道他還會作出什麼樣的事情呢,沒見過瘋子發作的樣子吧?」
男生聽到這話,不由地往後退:「算了,我們走……我看他也挺可憐的……」
人群散開了,民國仍傻乎乎地不知怎麼回事。思郎和完成互相拍了一掌笑了,民國似乎對這兩位同胞也不能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