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我的愛 三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民國稍稍醒過來,翻翻身又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他晃了晃腦袋使勁睜開眼睛,仍然神情恍惚。他似乎看到了什麼,伸出手亂抓,大喊:「喂,喂……你跑不了了!」

    一位空姐走來:「您醒了嗎?」

    民國盯著空姐看了一會兒,語無倫次地說:「咦,嗯……你,你怎麼換了衣服?……啊?哦,你原來不是……」

    空姐拿著水已經走到跟前,臉上帶著看見外星人或瘋子一樣的表情:「你到底在說什麼?」

    民國這才回過神,他一轱轤爬起來驚慌地問:「這,這是哪兒?啊?大海?大海在哪兒?這是怎麼回事?」

    空姐手足無措地看著後面的座位:「大海?什麼大海?」

    坐在後面某個位置上的樸秘書,剛好碰上了空姐探詢的視線,急忙低下頭閉上眼睛。民國大叫:「快停下來!」

    「這是飛機,怎麼能你說停下來就停下來?」

    民國蠻橫地喊:「我不管!那是你們的事!」

    民國和空姐爭吵著,樸秘書知道不能再迴避了,他從懷裡拿出信封,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站起來走向民國,他知道他自己所負的責任的重大。

    民國怒氣衝天地從北京機場走出來,樸秘書拿著信跟在民國後面。民國的眼睛裡燃著怒火,卻嬉皮笑臉裝作滿不在乎。他狂笑著把樸秘書轉交給他的委任狀撕得粉碎扔在地上。樸秘書趁機把信封塞進民國兜裡。

    民國瞪了樸秘書一眼說:「說什麼讓我重新開始?他以為這樣我就回不去了嗎?我羅民國沒有辦不到的事!好,既然這樣,我就和他比一比吧。」一輛租車開過來,民國揚手喊:「Taxi!」

    樸秘書見民國坐上出租車走了,他也趕緊叫出租車。一輛出租車剛停下來,卻被另一個人捷足先登坐進去。當他坐進下一輛出租車時,民國坐的車早已無影無蹤。

    民國乘坐的出租車駛進北京市區,啊,這就是父親經常說的具有無窮機會和無窮商機的偉大鄰國的首都了!平時,民國出於逆反心理只要父親說的就反對,因而就從來沒想到要來中國。現在,自己被以卑鄙的手段弄到中國來,雖然心裡有氣,但他漸漸被陌生而新奇的北京街景給吸引住了。他把頭伸出車窗,看到了天安門、寬闊的馬路、林立的高樓大廈、街上騎著自行車的人們……

    民國不由地喊起來:「這就是中國?這就是北京?」

    出租車司機問:「你要去哪兒?」

    民國根本聽不懂,他用韓語夾雜著英語說:「在說什麼?去Hotel,Hotel!」

    出租車司機懂了:「Hotel?啊,飯店!」

    民國不知道出租車司機說的是什麼,猶豫了一下:「飯店是什麼?總之Hotel!」

    出租車司機又問:「你去那個飯店啊?」

    民國著急起來:「急死人了。」他猛地想起什麼,拿出並打開錢包,裡面有幾張10萬元的、十幾張1萬元的韓幣,還有各種信用卡。民國拿出濟州賓館VIP卡給司機看並用韓語說:「看!就是這種賓館!去北京最好的賓館!」說著豎起拇指。

    出租車司機看來明白了:「好好,我知道了,你要去最好的飯店!」

    民國笑了,很滿意自己的聰明才智:「哼,打掉牙齒還有牙齦在,什麼都有替代的法子!既然被弄到這裡,我就要在中國北京痛痛快快地玩一玩!」他拿出手機撥號,手機毫無反應,這是全球通手機,現在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老爸把他的手機號碼給註銷了。他憤怒而有無可奈何地把手機塞進兜裡,這時,他發現了兜裡露出一角的信封。

    信是老爸寫給他的。他看完信後,心中又升起了怒火,氣得臉都變色了。信中這樣寫道:

    ……長話短說……你在中國闖禍再不會有人給你擦屁股,即使做了給我丟臉、敗壞我名聲的事也沒人知道,在中國你什麼都不是。你要是有骨氣,就從頭開始,混出個人……那麼……

    民國看完信把信揉成一團扔出車窗,從兜裡拿出太陽鏡戴上。

    楊雪背著裝畫桶,耳朵裡插著耳麥,隨著MP3音樂輕快地騎著自行車。一輛出租車超過去,就在出租車掠過她身邊時,從車裡扔出一團揉皺了的紙團。楊雪本能地躲避,結果失去平衡摔倒在路上。楊雪氣憤地看著遠去的出租車,從地上爬起來。這時,她看到了那個紙團,她撿起信紙展開,雖然她是北京大學韓語系的學生,讀完這封信後,也不明白怎麼回事。但她卻沒任何理由地把信紙折起來放進自己的衣兜裡。

    追趕民國的樸秘書不斷催促出租車司機開快點。出租車超了一輛又一輛車,直到進入北京市區也沒看到民國所坐的出租車的影子——北京的出租車幾乎都一個樣子,在茫茫車海裡找一輛出租車無異於大海撈針。樸秘書拿出手機,用顫抖的手按著號碼。他舔了舔嘴唇猶豫再三,終於下定決心按下了OK鍵,電話一通,樸秘書趕緊說:「會長!出大事了,民國在北京機場溜掉了……」

    雖然早料到羅會長會憤怒地喊叫,但聽了手機中傳來的聲音還是嚇得樸秘書的身子一顫。羅會長果然暴跳如雷,嗓門如此之大,差點把樸秘書的耳朵震聾:「什麼?看來想跟老爸作對到底了?好!從現在開始誰也不許幫他!撕掉委任狀!馬上!」

    出租車在長城飯店門前停下來,民國下了車,瀟灑地從錢包裡抽出一張1萬元的韓幣遞給司機。司機接過錢翻來覆去地看了一番,疑心重重地問民國:「這是錢嗎?」

    民國又從錢包裡抽出兩張1萬元的韓幣遞給司機:「OK?」司機還是不明白,接過錢在哪裡琢磨。民國匡地一聲關上車門,抬頭看賓館說:「這HOTEL還算可以。」

    他整整衣服走進飯店大廳,來到前台,拿出信用卡遞給前台接待小姐。小姐接過去在讀卡器上刷卡,讀卡器嘀嘀響,連刷幾次都是如此。前台小姐抽出信用卡還給民國:「Notavailable!」

    「Please,onemoretry!再試一次!嗯?」

    「Ihavealreadydoneit3times.Thiscreditcardisnotvaledanymore……andtheseones,either.這個信用卡已經停用!」

    民國又把所有的信用卡都拿出來,一個個刷,但結果都一樣。他覺得太荒唐了,他握著一把信用卡沖職員小姐晃著說:「什麼?不行?都不行?這些信用卡我昨天還用了呢!Yestoday,ok?」

    接待小姐禮貌地搖搖頭:「Iamsorry.」

    民國把櫃檯上的信用卡劃拉進自己的包裡,茫然無措地走出長城飯店,走上飯店旁的大街。他知道問題出在哪兒,因此又一次怒火中燒,恨恨地大喊起來:「連信用卡也不讓我用?連信用卡也註銷了?這冷酷無情的老傢伙!好!走著瞧!」

    這時,一直在飯店外面等候的出租車司機拿著3萬元韓幣走近民國。民國見了司機:「啊?你真是個好心人,還在這兒等我!」說著就又坐進出租車後座,像是使喚自己的私人司機似的說:「好!走吧!去韓國電子北京分公司!」

    司機並沒有服從民國的指揮,他拿著那3萬韓幣沖民國嚷:「這是什麼呀?我不能收這樣的錢!換別的錢吧!」

    民國笑著點頭說:「什麼?嫌少?好!再給你加不就行了嗎?嚷什麼?」他又從錢包裡拿出幾張1萬元的韓幣塞給司機:「好!出發!」

    司機看看手裡的錢又看民國,既哭笑不得又無可奈何。這一幕正巧被路過的樸秘書看見,聽民國說要去韓國電子北京分公司,他急忙招手打車:「Taxi!Taxi!」

    韓國電子北京分公司是韓國電子在國外最大的分部,它的建築是和漢城總部大樓同樣的雙塔結構玻璃大廈,氣勢恢宏,閃著冷冷的藍光。

    樸秘書氣喘喘急匆匆地走進辦公大廳,分公司社長看見樸秘書,感到十分驚訝,迎上去:「啊!樸秘書,怎麼沒有預先通知就來北京,有什麼事嗎?」

    樸秘書沒理睬社長,他拿出一張民國的大相片用威脅的口氣對職員們說:「傳達會長的特別指示!這個人要是出現的話,你們要管好你們的表情。」他做出兇惡的表情說:「要這樣。不准同他說話,就當作不認識他。他的事由我來處理。」

    「呵,這個人,樸秘書,到底是怎麼回事?」社長不解。

    樸秘書打斷他:「社長!您想什麼都知道嗎?小心後果!」

    樸秘書話音剛落,民國就和氣沖沖的司機一起走了進來。民國邊走邊氣乎乎地說:「誰還會賴你那點兒錢呀!韓幣不是錢呀?那點兒打車費誰稀罕賴著不給呀?」民國見辦公大廳裡的人都看著這邊,便招呼道:「嗨,各位好,認識我吧?羅民國!」

    突然,所有面孔都變了,都惡狠狠地盯著他。只有樸秘書例外,他笑著迎上來:「呀,你幸虧找來了,我正在擔心呢!」

    分公司社長莫名其妙,囁嚅著:「樸科長……」

    這時,樸秘書忽然變了臉:「哎呀!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民國被弄的暈頭轉向:「什麼!樸秘書!你說什麼,你是開玩笑吧?」

    樸秘書不理他:「這個人是誰啊,快叫保安趕他走!」

    幾個保安過來抬起民國把他扔到了門外,民國懷疑自己仍在做夢,但他明明看見辦公室裡有好多韓籍職員都是從韓國派來的。他大喊:「喂,樸秘書,你真的不認識我?真的不認識?」

    司機陰沉著臉逼近慌慌張張的民國。民國一直退到牆邊:「我給,我給你別的還不行了嗎?」

    民國急忙摘下手錶要遞給司機,又覺得可惜,便塞進兜裡,又從衣服兜摸出手機遞給了司機。躲在大廳窗後朝外看的樸秘書,看到這種情景,既著急又自責,猶豫了一會兒,突然向外走去。

    被趕出來的羅民國,看來真的蔫了,聾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在大街上走著。他覺得一切都好像是在夢裡,但肚子裡卻清清楚楚實實在在地傳出了咕咕聲。前面是階梯,他抬起頭朝上看了一眼,天啊,有數百階。民國一下癱坐在地上。

    遠處,樸秘書坐在007包上看著民國。他很可憐民國,可是這是羅會長的命令,他又不能去幫民國,心裡很矛盾。樸秘書點燃一支煙,深吸了一口,擔心地望著民國,吐出一口煙,自言自語地說:「一定會變好的,也不看是誰的兒子!」

    見民國要站起來,樸秘書急忙躲到一邊,當他重新過來拿007包的時候,看到民國又無力地坐在地上了。

    遠在韓國漢城的羅會長正掛念著兒子,將兒子弄到中國去並沒有使他感到輕鬆。他正坐在餐桌邊喝水。高女士給丈夫端來一碗冷面:「你看你,連公司也不去了。我說嘛,幹嗎做那些讓自己放不下心的事情啊!」

    羅會長拿起筷子:「我哪有不放心?」

    高女士傷心地說:「又不是不知道民國的脾氣……」

    羅會長夾了冷面放進嘴裡嚼著,含混地說:「好了!我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這樣做嘛,哪有爹不心疼自己的兒子的?關鍵是那臭小子不明白。」

    高女士歎了口氣:「這次民國要是能理解就好了。」

    羅會長放下筷子,又擰起了眉毛,看來他也拿不準自己的做法能不能湊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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