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程思文也是在煎熬中度過的。
他實在不能理解麥琪為什麼拒絕要這個孩子!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試著尋找理由:是因為他用在家裡的時間和精力太少,麥琪藉著孩子給他以懲罰?是麥琪還想當更大的官,不希望懷孕這樣的事拖累她?是她根本就不喜歡孩子?還是她不夠愛他,不想要一個他的孩子?程思文的猜想也就到此為止,這就足以讓他氣憤得睡不著覺!從小到現在,他總是最優秀的,無論什麼樣的榮譽,只要是他想要的,都能夠得到。他是在父母的榮耀中,在周圍人的羨慕中長大的,考大學時他是全市的理科狀元,大學畢業後順理成章地成為碩士、博士、博士後,直到現在的項目帶頭人,他的家事是清白的,他的妻子是體面的,他擁有著許多讓人炫目的東西,對他來說這些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而且會一直這樣地持續下去,直到他留下一個燦爛的輝煌後告別這個世界。可是突然的,麥琪把這一切打亂了,一個最普通的男人都能夠得到的做父親的權利,他這麼一個優秀的男人卻被生生地剝奪了!從來沒有人如此斷然地拒絕過他,他也從來不曾如此地懇求過別人,麥琪呀麥琪,你是根本就是這樣的,還是慢慢變成這樣的呢?
有的時候,他會半夜裡突然驚醒,驚醒前總是夢見魔鬼們正在撕扯他的身體。他知道那個被魔鬼撕扯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孩子,他明白,孩子就是這樣被毀掉了。
這麼折騰了幾天,程思文終於病倒了,喉嚨腫得說不出話來,一到晚上就發低燒,迷迷糊糊的時候他喊過麥琪的名字,可是他自己不知道。這麼多年來,每次他有病,麥琪都會守在他身邊,半夜叫他起來吃藥,給他擦臉、洗腳,做想吃的東西。
程思文病成這個樣子還不回家,誰都猜得出可能是兩口子鬧彆扭了。可他是自尊心那麼強的一個人,從來都不向任何人流露自己的煩惱和軟弱,所以誰也不好過問,怕好心做出錯事來,也就裝著不明白,禮節性地問候問候,領導能做的就是關照食堂:程主任想吃什麼就做什麼。在研究所裡只有一個人,真的為程思文的病上火,這個人就是趙旭。
麥琪做流產的事報社裡的人很快都知道了。
人們大多認為她是怕誤了自己的前程而放棄做母親,一些女人私下裡大嚼舌頭,難聽的話也有。這些議論飄到蘇昭耳朵裡,他覺得很不舒服。那些撇著嘴講究麥琪的人平日見到麥琪時,臉上笑得跟花似的,麥總編長麥總編短,好像總是找不到更好的語言來讚美她。有一次在電梯裡,蘇昭親眼看見,麥琪的肩頭可能是掉了一根頭髮或者別的什麼,兩個半老徐娘不約而同地伸出手,一個拿到了,另一個沒搶到,兩個人都對著麥琪訕訕地笑,恨不得她鞋上也落點什麼,好給她們一個效力的機會。人心就是這麼險惡,由此蘇昭為自己能克制感情離開麥琪感到慶幸,真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人家只是做個人工流產,他們就神秘兮兮地議論了這麼多天,如果他和麥琪的事被這些人知道了,那可是個火熱的爆料,別看他們當記者、編輯不怎麼樣,講究人還是很有敏感和炒作能力的。他倒真不在乎,頂多惹急了拎出一個揍一頓,麥琪可完了,她怎麼會想到,那些朝向她的笑臉一下子會變得那麼醜惡,流言會淹沒她所有的成就,她會在人們的唾沫中掙扎,沉沒--想到這些,蘇昭由衷地感謝李吉和胖子,他們說得對,是夠真朋友!
可是蘇昭也不明白麥琪為什麼要做人工流產。他們的事已經完了,她懷孕了,不是正好可以與丈夫重新開始好好過日子嗎?難道她不愛她丈夫?不滿意她的婚姻?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可從來沒聽她提起過她丈夫。也許沒有他蘇昭,麥琪也可能和他丈夫分手,如果麥琪有一天成了自由身,他們還有可能在一起嗎?他知道自己又想多了。
肖強在經歷了肝腸寸斷之後,居然奇跡般地活過來了!當肖強能夠起床以後,肖麗約了周平出來。
周平走進酒店大堂,肖麗已經在那兒等著他了。又要上班,又要照顧弟弟,肖麗比從前消瘦了許多,但氣色還不錯,整個人看起來倒顯得精神了,特別是那條又黑又粗的長辮子,柔柔地從左肩垂下來,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珠子。
剛剛坐下肖麗就掏出一個信封遞給周平。
「什麼?」
「錢,你給小強墊的醫療費。」
一見面就這麼赤裸裸地把錢拿出來,周平覺得有點不舒服,只好繃著臉,把信封裝進上衣口袋。
肖麗並沒有在意他的反應:「小強能下地了,今天上午我扶他上了廁所,還在走廊裡站了一會兒呢!」她的臉頰興奮得有點發紅,「醫生說,他可以經常走動走動,恢復體力。像他這麼重的傷能活過來真是個奇跡,沒想到這個奇跡就落在我家了!我爸媽說,這都是托了你的福,我爸和我弟的事全仗著你幫忙,不然,我們家怕是要家破人亡了--」眼淚湧出肖麗的眼眶。
周平忙拿起餐巾紙遞給她。「淨瞎說!快擦擦,讓人看了像什麼!」
眼淚還沒擦淨,肖麗的臉上又綻放了笑容:「我爸說,等小強出院的時候一定請你上我們家去,他還想和你好好喝頓酒。」
「行。」
服務員已經在旁邊轉了半天,看這兩位又是遞東西,又是抹眼淚的,沒敢靠前,現在一切正常了才走過來問他們要點些什麼。
這一餐吃得很愉快,肖麗講了肖強康復的詳細情況,還轉告周平一些他們共同認識的人的最新消息。對於周平來說,這麼輕鬆的午餐是越來越難得了,剛畢業的時候還有幾個同事和鄰居,大家境遇相仿,沒事可以坐下來喝點小酒,發發牢騷。後來他越做越有人樣,陸蔓也不贊成他和那些沒出息的人往來,一來二去也就疏遠了。等到在報社當了領導,仕途的輪廓變得清晰,他更是恨不得斬斷歷史,同時也自覺地與身邊的同事保持距離,以免將來真成了人物,讓人家說出什麼醜聞。所以他只能生活在面具中,到單位戴上一個,回家換上另一個,真正的自己已經沒有面目了,有的時候他會忽然想起三伏天光著屁股在水坑裡摸魚,或者隨便躺在哪個地頭,用草帽把臉一蓋,睡上一個囫圇覺;有的時候他想罵人,像小時候打架時一樣,想罵什麼就罵什麼;有的時候他想喝酒,喝散白酒,用大二碗,不要什麼菜,就來點花生米,幾個老爺們兒光著膀子,喝多拉倒--
想到這些,周平倒有點期待去肖麗他們家做客的事了。
這次程思文的火真的上大了。開始只是嗓子疼,後來低燒,再後來高燒不退,大家勸他去醫院,他就是不去,幾天之後,嗓子已經腫得嚥不下東西,被強行送到醫院,醫生只得用針管把他嗓子裡的膿抽出來,再掛上吊瓶。因為是研究室裡惟一的女同志,趙旭被派遣協同院辦的小王一起陪程思文去醫院看病。醫生倒不客氣,對趙旭和小王大加訓斥:
「你們是怎麼回事,病成這個樣子才來醫院!為省錢不要命了!」
他們能說什麼,只是由著醫生訓。程思文已經燒得迷迷糊糊,可是聽到醫生批評趙旭和小王還是有氣無力地反駁:「不怪他們,是我不讓來的。」
「你以為你是誰?鋼鐵戰士?早來早好了!」
程思文已經沒有力氣反擊,他的大腦混沌一片,眼前的人晃來晃去,也分不清誰是誰,他好像看到了麥琪,不過不清晰,時隱時現的。
掛完點滴,已經天黑了,小王和趙旭把程思文送回宿舍。程思文的宿舍在單身公寓的一樓,這一層給各個研究室的主任都留了房間,以便中午和研究緊張回不去家的時候休息。趙旭和小王把程思文扶進房間,他迷迷糊糊地倒在床上,像是睡了。
「咱們走吧。」小王拉好窗簾,把暖瓶放在床邊的桌子上之後說。
趙旭看著冷冷清清的房間和床上虛弱的程思文,很是不忍心離開,可是又不好不走,就沒說什麼,跟著小王出去了。走廊裡靜悄悄的,其他房間都黑著燈,他們的腳步聲在黑夜裡顯得格外刺耳。小王急匆匆回家去了,趙旭一個人走到公共汽車站。
公共汽車進站了,趙旭隨著人流上了車。車上人很多,趙旭被擠在車尾。媽媽一定已經做好飯,全家人都在等著她回去吃飯,吃了飯她可以看會兒書,然後上床睡覺,明天一早再起來,媽媽還是做好了飯,吃飽了上班。
馬路上有很多車,很多人,大家都在急忙忙地趕著回家,無論是車上的人還是車下的人都有個家奔,可是程思文卻一個人躺在黑屋子裡生著病。他到底出了什麼事?她妻子為什麼也不給他打電話了?可能她不知道程思文已經病成這樣,要不然我明天給他妻子打個電話吧,趙旭這樣想。
公共汽車穿梭在商業區,大超市明亮的窗子裡擺放了各種好吃的東西,趙旭忽然想到:程思文已經兩天沒怎麼吃東西了,今天一天更是滴水未進!
她開始朝車門移動。
車停了,趙旭下車,走進那家超市。
拎著幾盒牛奶和其它一些吃的東西,趙旭又返回單身公寓。走廊裡重又響起她噠噠的腳步聲,燈光把她的身影拉長,寂靜加快了她心跳的節奏。
站在程思文宿舍門前,輕輕敲了兩下,裡面沒有一點動靜。她把手搭在門把手上,輕輕一轉,門竟然開了。她記得剛才是自己關的門,不知道為什麼門卻沒鎖上。
屋子裡沒有開燈,也沒有一絲人氣。院子裡的燈光透過窗簾照進來,幽幽地照在床上,依稀可以看見程思文側身躺在那裡的輪廓。
趙旭站在門口,心裡有一點緊張,她想把東西放在門口就離開,正在這時,她聽到了一種聲音,是哭泣的聲音,那聲音很委屈,很無助,哽哽咽咽地,像一個走失的孩子在哭。趙旭被這哭聲震住了,她不知道男人也會這樣哭泣,特別是在這樣清冷的、暗暗的夜幕中。像是中了魔咒,她身不由己地朝那個聲音走去。門在她身後關閉了,摸著黑,她走向那個哭泣的男人,那是個被她當作偶像的男人,他是那麼堅強,那麼聰慧,那麼才華橫溢,那麼前途無量,在趙旭眼中,他是個近乎完美的男人,那麼多的科學難題都難不住他,是什麼使他如此哭泣呢?
趙旭站在床邊,右手拎著滿滿一袋東西。程思文並沒有轉過身,他的身體因為傷心而抽搐。趙旭把東西放在桌子上,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但是她的心卻被那哭泣吸引著,她俯下身,把右手輕輕放到那顫動的肩頭,她覺得那肩頭像一塊磁石,牢牢地吸引著她,她坐下了,坐在床邊,腿碰著程思文的身體,他的身體很熱,她想讓他轉過來,就用雙手去搬他的肩膀。搬了一下,沒有動,她把身子向前傾,想多用一點力量,可能是因為傾得多了,她的臉已經貼近了程思文的臉,感覺到了他的呼吸,趙旭沒有退回來,而是用力搬了一下程思文的肩膀,他的上身已經朝向她,她還沒來得及看清他的樣子,她的手已經被他的大手蓋住了,是一隻發燙的大手,緊緊地、緊緊地壓在她的手上--
在度過了最初夢魘般的幾天之後,麥琪的身體和精神狀態漸漸好了起來。她知道身體裡的傷口在慢慢癒合,她用這種血腥的方式為自己做過的事承擔了責任。
程思文一直沒有回來,也沒有打電話過來,看來他的氣還沒消。其實他們兩個都知道對方是自尊心很強的人,他們之間一旦發生戰爭誰都不肯低頭,所以一直以來他們都是很小心地克制著自己,盡量不說過火的話,不做過火的事。沒想到戰爭還是爆發了,麥琪知道這次是自己引起的,怎麼收場她也不知道,也許她應該先給程思文打個電話,可是說什麼呢?他們幾乎沒吵過架,沒有和好的經驗,如果她主動求和不成,兩個人還得重新陷入可怕的深淵,與其那樣還不如就這麼挺著,總有一天程思文的氣會消的,新的太陽總會升起,這些事情總會過去的吧。他會回來,他們還可以像從前一樣生活,麥琪在心裡保證:他們會很快有一個孩子,等到有了孩子,她不僅可以得到程思文的諒解,也可以得到他家人的諒解,這一次的不愉快就算徹底過去了。
第一天上班麥琪沒有要車,而是自己走著去的。半個月沒上班已經開始覺得無聊,如果真的讓自己住進辦公室對面的那些白色小樓,當一個職業太太,她一定受不了,操勞也是一種習慣,現在想改變已經晚了。走進報社大門,心裡還真有些激動,熟悉的建築,熟悉的人,半個月沒有什麼改變,不過在麥琪看來很有親切的感覺。因為她來得很早,在院子裡沒碰到幾個人,走進大廳也是空蕩蕩的,電梯旁沒有人。等了一會兒,左面的梯子下來了,門嘩啦一聲打開,電梯裡面也是空的,麥琪走進去,看著電梯門慢慢合攏,門外的大理石牆面變得越來越窄,就在它要完全消失的時候,伴隨著一陣匆匆的腳步和滑行聲,灰色的大理石牆面又重新擋在面前,同時凸現在眼前的還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上班了?」蘇昭兩手撐著電梯門,眼中瞬間流露著驚喜,他的氣還沒喘勻,胸脯一起一伏地。
麥琪只是朝著他微笑。除了微笑她還能怎麼樣呢?告訴他她做過一個月的母親,而後她讓醫生殺死了他們的孩子?質問他當她的身體被任意撕扯的時候他在哪裡?告訴他為了他她已經傷害了那麼多親人的心?
「聽說你病了。」看著麥琪蒼白的臉,想到那些人對她的議論,蘇昭心中忽然湧起一種酸酸的感覺。
「已經好了。」她仍然微笑著,「你是不是要上來呢?」
蘇昭才意識到他的手還在撐著電梯門,他跨了一步,門在他身後關上了。
麥琪就在他的對面,好好的,臉上還帶著笑容,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覺得心疼,目光定在她的臉上,挪不開。麥琪並沒有迴避他的目光,只是她的笑容漸漸融化了,化得無影無蹤,那張蒼白的沒有了笑容的臉上現出了疲憊和憔悴。上一次這樣四目相對是在什麼時候?恍如隔世了。
電梯停止了晃動,門開了,門外是頂樓咖啡廳五彩的玻璃隔斷。因為誰都忘了按按鈕,電梯就自作主張把他們送到了頂樓,這裡還沒有人上班。
他們同時看著門外,那門也不徵求一下他們的意見,就自己關上,朝樓下去了。他們就是兩個坐在電梯上的人,如果不主動去按那按鈕,只好永遠這樣上上下下,任由電梯的停走,任由別人的加入和離去。好像同時明白了這一點,當他們的目光重又碰到一起的時候,都用笑容打發了自己的心事,他們同時把手伸向按鈕,麥琪站的比較遠,抬了一下手又放下了,蘇昭看了她一眼,接連按下他們要去的樓層:十七、十六,然後他們都低下頭,只能聽見電梯運行的聲音。麥琪順著眼睛看電梯的一角,蘇昭則看著麥琪垂在身邊的手。他最早注意這隻手是在卡薩布蘭卡,當時他們假扮情人坐在一起,麥琪就是用這隻手無奈地擺弄著酒杯,當時他就覺得這個女人的手很好看:小巧的、白皙的、勻稱的,一看這隻手就知道它的主人是個有教養的、高貴的女人。
17層很快到了,蘇昭最後看了一眼那隻手的主人,她確實是高貴的,可不知為什麼變得如此憔悴!他走了,幾秒鐘後,麥琪也離開了電梯。
走在熟悉的走廊裡,麥琪竟然有點恍惚。這可是她準備恢復從前生活的第一天!她特意來的這麼早,就是想不受人打擾,平平淡淡地開始這一天,可惜,完全不像她想像的那樣。
蘇昭一大早跑到報社是來取數碼相機的。王輝剛剛給他打電話,說有一個婚紗影樓老闆被殺事件的目擊者願意提供情況,約蘇昭見面談談。為了這件事蘇昭已經被訓了一大頓,可他還是不願意放棄。只瞭解情況,什麼都不寫總可以吧!
他打開櫃子,拿出相機,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裡亂糟糟的,還沒來得及想什麼,手機響了,是王輝。
那個目擊者原來是婚紗影樓的夥計,他是外地人,晚上就住在影樓。那天老闆收拾完離開影樓的時候,他正在前台擺弄照相機,那是朋友的相機,說不大好用,讓他給修修,他正拿著相機,取景器對著老闆,老闆還朝他做了個鬼臉,轉身走下台階,沒走幾步就遭了暗算,在那兩個兇手衝向老闆的時候,他下意識地按動了快門。
後來影樓黃了,他準備回老家,把相機還給朋友。不久前,他又回來打工,正好碰到那個朋友,朋友說當時相機裡有膠卷,沖洗的時候發現有幾張黑乎乎的東西,不知道他拍的是什麼,給他一看才知道正是行兇的現場。因為天黑,兇手又在動中,大部分照片看不清什麼,可是有一張,不知從哪兒打過來一束光,正好照在其中一個兇手的臉上,儘管有點虛,但是完全可以看清他的面目。
這是重要的證據,目前王輝他們還不想把它交給警方,這可能是要「博同」血債血還的一線希望,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所以請了蘇昭來。蘇昭把這些都記下了,他本來想把那張照片拿回報社掃瞄,可是考慮到它的重要性,只是翻拍了幾張。說實話,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他要好好想想。
回到家,蘇昭把整個事件整理了一遍,他相信「博同」一定是個黑社會性質的團體,看他們做事如此猖獗,想必在公安系統裡有相當大的勢力,說不定政府高層也有人保護,貿然出擊不僅幫不了王輝他們,還有可能害了他們。
他把那張照片調出來,仔細端詳著,越看越覺得這個人很眼熟,他回憶著到「匯百」採訪時遇到過的人,很快就想起了那個在經理辦公室遇到的大個子,就是這個人!在他第一次到「匯百」的時候,迎面碰上的那群人裡也有他,還有,還有,在卡薩布蘭卡,對,就是他,就是那個騷擾麥琪的人,就是那個和他大打出手的人!
沒想到他竟然和一個,或者說是一夥亡命之徒過過招,現在想來還真有點後怕,幸好他們那天晚上沒帶凶器,不然他蘇昭會怎麼樣不說,如果胖子和李吉出點什麼事,他可怎麼好呀!既然那幫傢伙和派出所那麼熟,那天如果麥琪走了,如果她不去派出所,他和胖子、李吉可就慘了!弄好了被修理一頓,罰些錢,弄不好--他覺得脊背有點發涼,而後滿腦子出現的都是麥琪,關閉著他和麥琪故事的那扇門又被撞開了,所有的,所有的記憶都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