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璋無臉和郭玉蘭照面。有兩次,他看出郭玉蘭眼睛直直地看著他,很明顯地要和他搭話的樣子,趕快藉故躲開,把郭玉蘭窘得一臉通紅,再不主動理劉國璋。
劉國璋心裡又是輕鬆又是難過,思量著總得找機會與郭玉蘭好好談一下,只是不知什麼時候自己才有那個膽量,真正面對郭玉蘭時,又該談些什麼。
但是有一天,黃麗的哥哥忽然來到學校,先找劉國璋談話了。
劉國璋一聽來人是黃麗的哥哥,心裡就有些發慌——他隱隱約約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了。
果然,黃麗的哥哥直截了當,一進屋,就對劉國璋說:「劉老師,你得趕快和我妹妹結婚,她有娃兒了。」他說這事的時候還咧開嘴,很曖昧地笑了一下,讓劉國璋覺得他純粹是在開玩笑。於是劉國璋也嬉皮笑臉地說:「莫開玩笑莫開玩笑,哪個哥哥開自家妹妹的這種玩笑!」
黃麗的哥哥立馬收起笑,面孔有些凶地說:「你想賴賬?」
劉國璋被他凶得呆了一呆,有些糊塗地問:「我賴什麼賬?」
黃麗的哥哥更凶了一點:「媽的,你和我妹妹……都那個了,你還想賴賬?」
劉國璋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慚愧、又有些洩氣地問:「她都給你說了?」
黃麗的哥哥很得意地說:「是給我說了,我是他哥哥麼!」
劉國璋就不開腔了,重重地一屁股坐在床上。黃麗的哥哥有點不放心地看他一眼,找根凳子坐下,很認真地報告說:「她到醫院查了的,我不哄你。」
劉國璋白著臉說:「這麼說是真的了?」
「不是真的未必還是假的?你個人說話才怪!」
劉國璋想了一陣,忽然很急切地說:「可不可以做掉他?」
「做掉什麼?」黃麗的哥哥一時未反應過來。
「孩子呀,做掉孩子!本來我們都沒有準備,所以……」
黃麗的哥哥又翻轉臉來,呼地一下從凳子上站起,指著劉國璋的鼻子大聲說:「我說你還是想賴賬嘛,我說你還是想賴賬嘛!不得行!給你說,不得行!沒得這麼撇脫的事!」
劉國璋忙說:「你說話小聲一點。」
黃麗的哥哥重新坐下,氣呼呼地說:「劉老師,你要講點良心!我妹妹她一個黃花女娃,都和你那個了,你還要怎樣?再說,她哪點又不如你?你個老師,工資都領不齊。和你結婚,只有你佔強的。」
劉國璋苦笑一下,說:「是只有我佔強的,所以我才不願連累你妹妹。」
「你已經連累了,還說不願連累!」
「我們是一時衝動……」
「我們不管你那麼多,反正你得和我妹妹趕快結婚。等到她肚子大了就麻煩了!
我再問你,你答不答應和我妹妹結婚?你答不答應?」黃麗的哥哥又把嗓門提高了。
劉國璋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那麼,讓我考慮考慮吧。」
黃麗的哥哥很忠於職守地說:「好的,我等你考慮。」一邊摸出煙,點燃火,很有架勢地吸起來。
劉國璋說:「明天給你答覆行不行?」
黃麗的哥哥說:「你是領導啊?給我打這些官腔!」
劉國璋說:「我要和黃麗談談。」
「你不答應結婚她是不會和你談的。」
「那你起碼也得讓我出去一會兒吧?」
「出哪裡去?」
「就在學校裡面。」
「好的,我不怕你跑了。我就在你屋裡等,你快一點回來!」
劉國璋心亂如麻,走出門去。他要去找郭玉蘭。他也不知道這時找郭玉蘭幹什麼,只覺得應該找郭玉蘭。他像一個就要溺斃的人奮力游向視力所及的木板一樣,向郭玉蘭游去。郭玉蘭那美麗生動的身影,此時此刻在劉國璋的眼前分外親切地凸現出來。他腳步匆匆,感覺是踏著自己的命運在走。
他終於看見郭玉蘭了,差點大聲呼喚起來。但他盡力克制住了,小心抄過去,怯怯地輕叫一聲:「玉蘭……」
郭玉蘭顯然有些吃驚,她迅速看劉國璋一眼之後,就把視線移向別處去,一邊走她的路,也不答劉國璋的話。
郭玉蘭的這種冷淡態度使劉國璋一下清醒了,忽然明白眼下這事,幾乎是無法向郭玉蘭開口的——這事和其他任何人說起來,也要比和郭玉蘭說起來妥當。
但他確實只能和郭玉蘭說這事。也只有必要和郭玉蘭說這事。
他在郭玉蘭後面跟了一會兒,希望她能夠回過臉來,但是她沒有。
於是劉國璋鼓足勇氣,在郭玉蘭後面說:「玉蘭,我想和你說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從郭玉蘭的背影可以看出,她略略躊躇了一下。似乎在考慮是不是停下來聽一聽呢?劉國璋察覺到這一點,反倒慌亂起來,口裡忙說:「其實也不是……重要得很的事,是我們之間……不是我們之間,是我和……別人之間……不對不對,其實也是……我們之間……這事反正有點……我想說的是……」這樣囈語一般地咕噥著,劉國璋彷彿聽見郭玉蘭在冷笑,同時發現她加快了步子。還沒等劉國璋想好該怎麼說,忽然就發現他和郭玉蘭已經走到一群站著說話的老師旁邊了。像是有誰在那裡存心安排,他們忽然就走到一群站著說話的老師旁邊了!那些老師都有些好奇地看著他倆。郭玉蘭立即和大家說開了話,那神氣,簡直身邊就像沒有劉國璋。
劉國璋在那一瞬間,感到自己什麼都沒有了。好像一腳踩進了虛空。他就機械地轉過身,走開。
黃麗的哥哥站在劉國璋的門裡,抽著煙,看著劉國璋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回來。
劉國璋走攏了,懶懶地對黃麗的哥哥說:「我已經考慮好,你回去對黃麗說,我同意和她——結婚。」又說:「我一文不名一無所長,希望她不要後悔。」
黃麗的哥哥興高采烈地說:「後悔個啥子喲!今後我們是一家人了,還說這些話!」說完一跳出門:「我這就去給我妹妹說!」大步流星,眨眼工夫就走沒影了。
這裡劉國璋進了屋,「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一個星期之後,劉國璋和黃麗閃電般地結了婚。劉國璋甚至都沒有通知家裡。
黃麗的意思還是要通知一下,劉國璋一副瞧她不起的神氣,說:「這個婚,有什麼好通知的!再說,家裡曉得了,你和我結婚就困難了。」黃麗明白過來,紅著臉不說話了。
到劉國璋結婚那日,郭玉蘭似乎才明白事情的原委。躲在屋裡傷傷心心痛哭了一場,哭得全校盡人皆知,無不搖頭歎息。劉國璋自然也知道了,縮在新房裡,黃著一張臉,垂著一顆頭。又沒頭沒腦地抓起一包喜糖,用力摔在地上,口裡對黃麗吼:「你為什麼要和我結婚?我有什麼好!我有什麼好!」把黃麗嚇得也哭起來,抽抽嗒嗒地說:「國璋——我曉得——你和郭老師的事,但是現在,但是現在……你不要——這個樣子!」劉國璋有些呆氣地看著黃麗,聽她說話。然後突然竄起,一把摟定黃麗,把手伸進她的內衣,使勁亂摸。口裡格格怪笑著,說:「我曉得了,你是不是愛我大學生的斯文?我不斯文哩!我才不斯文哩!」又猛力扯下黃麗的褲子,黃麗驚叫:「門!門!門!!」劉國璋狂亂地說:「雞巴個門!」胡亂伸腳一勾,把門碰上,就把黃麗弓身壓在床邊,從後面直插進去,一面幹著,一邊還氣喘吁吁地說:「我是不是——不斯文?我說我——不斯文嘛!我說我——不斯文嘛!」
黃麗嗚嗚哭著,有些傻氣地撅著臀,讓他撒興。完事之後,劉國璋癱在床上,忽然也嗚嗚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