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女人的內勁,強勁的程度駭人聽聞,那柔若無骨的纖手一觸軟索,軟索立即變成強韌的鋼繩,凶猛的彈力把纏住軟索的腰帶繃得寸裂而斷,小劍也危險地擦過水旭的右上臂外側,衣破皮傷生死間不容發。
同一瞬間,蒙面女郎的左袖倏揮,抖出的一陣陰柔怪勁一湧而至無可抗拒的潛勁及體。
“哎呀!”永旭驚叫,身形被怪勁震得飛拋而起,砰地一聲摔倒在丈外,跌了個暈頭轉向。
小英一躍而上,首先便制了他的氣門穴。
“把他拖走,小心些,他是這兩天所提的人中藝業最高的一個。”蒙面女郎冷冷地向小英下令:“叫小華好好逼出他的口供來,如果證實他是姓周的書生,速來稟報,帶走。”
小英應諾一聲,收了小劍,將半昏迷的永旭扛在肩上,提了他的包裹,向西進入密林深處。
這是一間森林中的小木屋,一條小溪繞過屋有,小徑進入西南方的山野。
屋中設備簡陋陳舊,一廳一房後面是灶間,廳中除了一張八仙桌兩張長凳之外,四壁蕭條別無長物。
在屋外迎接的人是兩個十六七歲的侍女,小華與小芳,都是與小英一般發育均勻的美麗動人少女。
“英姐,又捉來了一個?”稍年長的侍女小華問。
小英直人廳堂,將似已昏迷不醒的永旭往地下一放,將包裹擱在桌上說:“是一個姓周的大漢,身手十分了得,要不是小姐出手,我還制不住他呢。”
“姓周的?這……”
“小姐認為他可能是周姓書生,要你好好問他的口供,弄清他的身份。”
“晤!人長得不錯。”小華瞥了永旭一眼說:“可是,沒帶毫書卷氣……”
“少廢話了,先看看他是否用了化裝易容術,再問問先前擒來的人,是否有人認識他。”
“好,英姐不留下來問?”
“不,小姐需要有人相助。哦!這姓周的說他是蘇杭雙嬌的相好,對這種好色之徒不用客氣。”
“我會好好照顧他的,放心啦!”
“小心了。”小英說完,出門而去。
小華先檢查他的臉部,找不出任何可疑征候,肌膚既未染色,臉上也沒用附加的易容物件。
懷中的路引上所寫的姓名是周永,出門事由是行商。
他的包裹內也沒有岔眼事物,唯一可疑的是二百余兩金銀。
那年頭,物價尚算平穩,五六十文制錢可買一只雞,一兩銀子黑市兌換率高達五六千文。一個行商帶了這許多金銀上路,當然大有問題。
這位小華大概不是善男信女,看了這些金銀,便替永旭的身份性格下了結論:“這家伙不但是好色之徒,而且是個專偷大戶的飛賊,不是什麼好東西,該死!”
兩侍女先用牛筋索捆上他的雙手,方解了他的氣門穴,將一碗水潑在他臉上。他陡的一震,清醒了。
“怎……怎麼一回事?”他含糊地叫,身子一陣亂動,挺身而起神又站不穩,腳下一陣亂扭接著摔倒。
小華站在他面前,凶狠地說:“你已是待決之囚。現在,我要口供。”
“口供?你……你是……”
“不要問我是誰,你也不配問。”
“那……在下……”
“劈啪!”小華給了他三耳光,將他擊倒在地,沉下臉說:“我問一句,你據實回答一句,你明白嗎?”
他當然明白,打一冷戰點點頭算是回答。
美麗的女人雖然可愛,但發起感來便成了雌老虎母大蟲,母大蟲就不再可愛了,會吃人的。
他看到對面壁根下的人,心中凜然。
共有五個人半臥半躺,渾身血跡氣息奄奄,與他一樣雙手被反捆,著光景,便知每個人都吃了不少苦頭,必定是受了刑的結果。
另一名侍女正提著沾了水的皮鞭,陰沉沉地踱近小華,明亮對美麗大眼不再可愛了,因為眸子裡似乎冒著凶狠的火焰,正不懷好意地盯著他,令他想起躲在幽暗處窺伺羊群的餓狼。
他在想:如果應付不當,今天皮肉可能受苦。
小華冷酷的語音,冷冰冰地直貫耳膜:“招出你的姓名家世身份。”
“在下周永,湖廣人氏,闖蕩江湖的浪人,現年二十一歲,尚未娶妻。”
“來九華有何事故?”
“聽說蘇杭雙嬌趕來九華替大邪助拳,在下聞訊趕來相助,途中有事耽誤了行程,來晚了沒有趕上,卻聽到雙嬌的死訊,因此前來希望查明真相。”
“來了幾天了?”
“今天是第三天。”
“你撤謊!你就是那姓周的書生,與碧落山莊兩位少莊主同來的人。小芳,給他十皮鞭警告。”
小芳舉鞭沒頭沒腦地狠抽,十皮鞭在他頭面肩胸上開花,記記落實,顯然是位執刑的行家。
“下次再說謊,鞭刑加倍。”小華毫無感情地說:“你扮成姓周的書生,又化裝易容自稱活閻王,是不是?”
他吁出一口長氣,於咳了一聲說:“你這種屈打成招,硬把莫須有的罪名往人頭上栽的逼供手段,能得到什麼結果呢?除了把在下打得半死之外,可說毫無好處,何必呢……”
“你這賤骨頭可惡,給我打!”小華強橫地尖叫。
小芳結結實實地抽他,抽至第九鞭,門外傳來了小英的語音。
“又捉來一個,小姐來了”
小芳停止鞭刑,與小華迎出門外。
蒙面女郎與小英,押著一個人進入廳堂。
永旭吃了一驚,心中暗叫:“老天爺!他怎麼也來龍華自找麻煩?”。
蒙面女郎在長凳落坐,向小華詢問逼口供的結果。
小華搖搖頭,惶然道:“小婢無能,問不出絲毫線索,那五個人皆否認是扮周姓書生的人,堅稱是趕來看大魔大邪決斗的江湖混混,來晚了沒趕上,只好下山他往。至於這一個嘛……”
永旭挺起上身,可憐兮兮地接口道:“他們五人否認是姓周的書生,所以被打得半死,在下僅第一次否認、就挨了二十皮鞭,再否認幾次,大概不死也得脫層皮。好吧,在下就承認是扮周姓書生的人好了,反正在下也姓周。”
“你與碧落山莊的人是如何勾結上的?”蒙面女郎問。
“彼此是同道,有志一同上山向寧王府的人挑戰。”他信口答。
“你不知道碧落山莊的人是寧王府李天師請來鎮壓黑道群豪的人?”
“在下怎會知道呢?事後發現不對,所以早一步溜走,幸得保全老命。”
“你假扮活閻王,擊敗了姬少莊主夫婦,你的劍術果然利害,師承何人?”
“在下藝自家傳,已獲劍道神髓。姬少莊主夫婦的劍術難登大雅之堂,夫婦聯手也接不下周某二十招,最後被他們利用竹林脫身、用暗器掩護逃掉了。”
他信口胡扯,自有他的理由。
這鬼女人工於心計,在套他的口風,如果他將襲擊姬少莊主夫婦的情形真實地說出,豈不是不打自招嗎?
九華所發生的變故,連香客也可以說出不少真實的消息,但姬少莊主夫婦擒獲窮儒,被他擊敗又被人救走的事,可說沒有任何人知道經過,除了當事的人,消息並未外傳。
“以你應付小英的藝業來說,似乎還不足以對付姬少莊主夫婦,哼!你一定另有幫手。”
“笑話!天台姬家那幾手臭劍術,不客氣地說,還不配在江湖叫字號,在下一個人就足以應付裕如,用不著他人相助。再說,在下也沒有朋友可助。”
“你在何處碰上他們的?是哪一天發生的事?”
“這……在神光嶺,那是三天前所發生的事。”
“有人目擊嗎?”
“這……好像有幾個人,但相距太遠,看不清是些什麼人?”
“你又在說謊了……”
“老天爺!我怎麼又說謊了?”他搶著叫:“在下的確看到有人躲在遠處觀戰,他們不走近,誰知道他們是些什麼人?在下的確無法找他們對證。”
“哼!姬少莊主夫婦都練了太乙玄功,憑你這點三腳貓的功夫,也敢奢言與他們交手?
你……”
“太乙玄功只是修道人修仙的一門玄門健身術,既不是氣功也不是武技算得了什麼?”
“胡說八道!”蒙面女郎嬌叱:“說!你真的擊敗了姬少莊主夫婦?”
“這……真的。”他裝得真像,居然挺起胸膛胡說到底:“在下發現他們落了單,攔住他們,質問陰婆與蘇杭雙嬌的暴死經過,他們堅不吐實,在下一怒之下,就拔劍向他們討公道……”
“你二十招之內擊敗了他們?”
“好……好像是,也許多發了幾招。”他訥訥地說,回避對方陰狠的目光:“交手時只知放手搶攻,其實在下也不知到底攻了多少招。”
“你真是姓周的書生了,你得死!”蒙面女郎木無表情地說,舉手一揮。
小華抓小雞似的將他揪起向外走,他掙扎著叫:“饒命!
在下的確不……不是姓周的書生……”
他已經招了供。”蒙面女郎冷冷地說,將手舉起。
小華不再將他向外拖,他戰栗著說:“老天爺!那是你們用皮鞭逼出來的。看在老天爺份上,放我一馬,天知道那姓周的書生是何來路?在下……”
“這是個潑皮,把他丟在一旁。”蒙面女郎不屑地說。
“是個飛賊,小姐請看他包裹中的金很便知道了。”小華丟下他指著桌上打開了的包裹說。
小姐瞥了那些金銀一眼,轉向五個氣息奄奄的可憐蟲抗聲問:“你們有誰認識這個姓周的人?說?”
五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後不住搖頭。
小姐的目光,落在新押到的人身上,問:“你認識他嗎?說!”
“抱歉,老朽從沒見過這個人。”新押到的人肯定地答,臉上毫無表情。
“你說你姓姜?”小姐正式問口供。
“是的,姓姜。”
“名呢?”
“這……姜承先”
“姜承先?晤!早年三暴中的大暴赤陽子,手下有一個小有名氣的人,好像是叫……”
“追魂使者姜承先,正是老朽。”
“哦!失敬了。閣下為何在九華逗留,至今方行離開?魔邪決斗不是早已經煙消雲散了嗎?”
“老朽奉李天師之命,留在山上善後。”
“咦!你是妖道李天師派在此地的人?”
“是的。”
“李天師目下……”
“他帶著人返回南昌,已走了四天了。”
“挹秀山莊姬家的人,可曾跟他一同撤走?”蒙面女郎眼中的神色有了顯著的變化。
“是的,他們一同走了。”
“姬少莊主夫婦是否同行?”
“不錯,他們是由九個戴了頭罩的神秘男女,親自送交姬老莊主帶走的,夫婦倆都受了傷,詳情老朽便不知道了,李天師並未追問。”
蒙面女郎眼中殺機怒湧,脫口說:“他們逃不掉的,哼!”
“姑娘是說……”追魂使者問。
“我要知道那九個人的底細。”蒙面女郎沉聲說。
“抱歉,恐怕只有姬家的人清楚,李天師當然也知道,老朽無可奉告。”
“你說說他們的外型。”
“老朽不在場,無法轉述。”
“還有誰親自目睹?”
“這……好像是毒龍柳絮.還有就是大小羅天的江莊主。”
蒙面女郎不再多問,站起說:“謝謝你的消息,但本姑娘不能放過你們。小英!”
“小婢在。”小英恭順地答。
“准備動身。”
“是,小婢這就准備。”
“這七個人制了死穴,丟到後房算了。””是小婢……”
驀地。
門口傳來一聲佛號,一個僧人當門而立,破僧袍迎風飄拂,寶相莊嚴地合掌說:“女施主太過份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女施主在此行凶殺人滅口,貧僧不能袖手不管。”
永旭心中一跳,說一慚愧。
原來是先前在涼亭歇腳,等他到達方動身前行的中年僧人,所吟唱的偈語禪歌似乎猶在耳畔索回。
他以為是個看破世情的普通僧人,沒料到卻是深藏不露的禪門高手。
“和尚,你要插手管閒事。”蒙面女郎沉聲問。
“出世必先入世,恕貧僧多事。”
“你憑什麼?”
“不憑什麼。”
蒙面女郎冷哼一聲,身形一晃即至,纖纖玉指距僧人不及半尺,強勁的指風無情地擊中僧人的心坎要害。
僧人渾如未覺,淡淡一笑說:“女施主的飛花點翠天玄指,下手未免太歹毒了,虛雲女道友大概走火火魔,居然調教出這種心狠手辣冷酷無情的弟子,良可慨歎。”
蒙面女郎大吃一驚,變色後退兩三步。
小英不知利害,一聲嬌叱,袖底飛出小劍,閃電似的射向和尚的咽喉。
“啪!”小劍在咽喉前炸裂成碎片,軟索也斷了兩尺左右。“般若禪功!”永旭脫口叫。
僧人瞥了他一眼,向蒙面女郎說:“女施主,沖虛雲道友金面,貧僧今天不難為你,日後再向令師討公道。你們可以走了,希望諸位今後好自為之,免遭天譴。釋放了這些人,走吧!”
蒙面女郎怎敢不遵?乖乖地釋放了所有的俘虜,偕三侍女匆匆而遁。
五個奄奄一息的人向和尚誠懇地道謝,也匆匆走了。
永旭臉上湧現笑容,抓抓頭皮說:“智永大師,可要晚輩叩謝救命之恩?”
“你這小子老毛病再不改,總有一天會把小命送掉的。”和尚搖頭苦笑:“你不要笑,我問你,你挨得起天玄指觸體發勁的猝然襲擊嗎?”
“晚輩尚可應付。”
“哦!牛鼻子把一氣神功教給你了?呵呵!我和尚倒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了。”
“晚輩不能說感謝你老人家,因為你老人家壞了晚輩的大事。”
“你是說……”
“晚輩正想從她們身上,找出姬家的下落來。”
“你不是已經聽到這位姜施主的話了?”
“等會兒再與姜兄請教。哦!你老人家怎知晚輩的底細?”
“呵呵!你那幾個師父曾經帶了你三上孤山,白跑了三趟,我和尚不見他們,卻在你們下山的小徑上看到了你們,所以你不認識和尚我。昨天我在化城寺掛單一眼就看出是你。”
“難怪!”
“和尚我聽說過你的事,早些天從烏江鎮經過,看到了紫陽觀主,”知道你把八爪蜘蛛整得很慘,開了殺戒勒索了不少金銀。你呀!早晚會碰上大釘子的,萬一碰上一個深藏不露,身懷絕技的人,乘你裝瘋扮傻驟不及防時,給你致命一擊,你這條小命危哉險哉。”
“晚輩早知不妥,但江山易改秉性難移,一時興起又故態復萌,晚輩日後當小心改過。”
“我和尚懶得管你的事。”智永大師微笑著說:“孤山寺正在整修,金銀給我帶走,和尚替你消災。”
永旭將金銀鞘袋奉上,笑道:“大師沒安好心,看上了晚輩的金銀,難怪眼巴巴地趕回來救苦救難。”
“你呀!牛鼻子把刁鑽古怪的絕活全教給你了,滾你的!”
智永大師笑罵,提了金銀走了。
追魂使者目送和尚去遠,訝然問:“老弟,你說他具有佛門絕學般若撣功?”
永旭整理衣物包裹,點頭道:“不錯,也叫般若大真力,運起功來,比罡氣更具威力,寶刀寶劍也傷不了他。”
“他是……”
“法名智永,是家師的好友,一個古怪的佛門高僧,身具絕學不與武林人交往的無名高手。哦!姜兄,你怎麼投入妖道……”
“我是怕你上了妖道的當,所以趕來相機接應的。”追魂使者將與碧落山莊的人分手的經過說了,最後說:“幸好你沒落在妖道手中,我總算放心,李家駒兄弟自下怎樣了?”
“我要家風姑娘把他們帶走了。姜兄,是誰把姬少莊主夫婦救走的?”
“他們的西席夫子畢潛樵夫婦,共是九個人。”
“哎呀!我失去機會了。老天,我早該想到的。”他跌腳不勝惋惜地叫。
“老弟.怎麼啦?”
“那畢老夫子,正是我要找的人,我……”
“滿天星廖麻子?”
“咦!你怎知道?”
“猜想而已,不要小看了愚兄,愚兄是從各方面看出端倪的,戚報應和鬼見愁給我最有力的線索,我就是怕你不知順天主與李自然的關系,所以趕來想阻止你涉險的……”追魂使者將從百毒真君處偷聽來的消息說出。
“廖麻子與毒龍在四川結交的事.我略有風聞。但毒龍已死在山東,這個毒龍是假的,廖麻子必定直接與妖道李自然勾結,不需經由毒龍引介。糟透了,這惡賊如果今後躲在寧王府不出來,我就無法找到他了。我真笨,早該想到山上大亂,畢夫子天膽也不敢登山找死的,他既然上山、那就表示他的來路必定可疑了,我為何……唉!失之交臂,我好恨。”
據畢夫子說.他們是從幾個來歷不明的女人手中,將姬少莊主夫婦救走的。老弟,你看那些女人是否與這幾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有關?”
“很可能,但……救走姬少莊主夫婦,可能是傳說中的金蠱銀魅,而這位虛雲女道站的弟子藝業並不算高明,天玄指力火候有限,想從我手中將人救走勢不可能。”
“老天爺!你是說金蠱銀魅從你手中將姬少莊主夫婦救走的?”
“猜想而已,那擊碎了的金針散發出金色的淡煙,極像傳說中的金蠱針。事後我無暇細察是不是盎毒,而且也無法分辨是不是蠱毒,所以無法證實她們的身份。”
“老弟.如果真是金蠱銀魅,你得千萬小心。有關這惡魔的傳聞十分可怖,你……”
“我會小心的。姜兄,盛情心領,你還是回家吧。”
“老弟打算……”
“目前尚無打算。滿天星進了寧王府,無法找得到他的,只有等寧王興兵之後,才能找出他的下落了。”
“那你……愚兄希望為你……”
“呵呵!小弟浪跡天涯,無牽無掛,你可不能像我一樣在江湖鬼混啦!回去吧,替小弟在大嫂前請安,有暇當專誠前往問好,後會有期。”當晚,他在池州投宿。
當他離開小木屋動身後不久,五裡外一座樹林裡,蒙面女郎率同三侍女,會晤一位老村婦,向老村婦說:“請轉告貴主人,三天前,的確打聽不出周姓書生的下落,但今天卻從妖道的爪牙口中,證實了最重要的消息,聊勝於無並未白費工夫。”
“姑娘證實了哪一件重要消息?”老村婦問。
“劫走姬少莊主夫婦的人,是妖道的九名黨羽。”
“真的?”
“已經從爪牙的口供中證實了,與周姓書生或活閻王毫無關系。”
“好,謝謝你,姑娘,老身這就動身返報。姑娘今後打算.何往?”
“必要時趕赴南昌,姬家那些畜生必須受報,他們不能謀殺了陰婆而逍遙法外。”
“姑娘務必慎重,三思而行,南昌已不適於江湖人活動,除非是存心向寧王投靠,不然凶險萬分。”
“謝謝婆婆的忠告。”
“告辭。”老村婦欠身退走。
“後會有期。”蒙面女郎恭謙地相送。
池州金家,過往的江湖人對此不算陌生,鐵背蒼龍金彥的江湖聲望不算小,但近兩年來江湖多事,金家的子弟很少在外走動了,也許是怕樹大招風,收斂些總是好的。
鐵背蒼龍的老家在城西二十裡的楊葉洲,但近來往楊葉洲求見的人莫不敗興而返,因為老人家早已移至府城安居,雖不至於閉門謝客,但如果沒有好朋友引介,很難見得到這位江湖上頗有聲望的地頭龍了。
金家在府城的宅院不在城內,在城南通遠門外濟川橋西的河灣深處。
東南角有一座小湖,湖中建了一座水閣,滿湖荷葉片片,艷麗盛開的荷花,散發著沁鼻的清香,風景秀麗;這個江湖大豪的住處並不俗。
待字閨中的少女,外出活動的范圍有限。
江湖人朋友多,品流復雜,因此絕大多數的江湖人,皆不願自己的子女拋頭露面,除非他有意讓子女承受衣缽克紹箕裘,不然便不會讓子女與江湖浪人相處。
這處小湖的水閣,便是內眷們活動的地方,也就是金貞姑的玩樂處所,平時很少有外人闖入。
已牌左右,金貞姑小姑娘獨自劃了一艘小舟,沿通向水閣的水道劃向湖中心的水閣。
自從由烏江鎮返家之後,琵琶六娘夫婦就藏身在水閣中,一方面怕官府追查劫牢反獄的事,一方面是怕八爪蜘蛛派人前來尋仇,可知這座水閣,必定不是任何人皆可來去自如的地方。
小湖本身已經夠隱秘,湖漢甚多,四周林深草茂,除了水道之外,全栽著蓮荷,人只要往水中一鑽,任何高手也難以尋蹤覓跡了。
小姑娘輕蕩著舟,沿迂回曲折的水道劃行,荷葉遮住了小舟,從岸上是沒辦法看到小舟的。
距水閣尚有三二十丈,右後方的荷葉叢中,突然飛起一根半透明的天蠶絲繩,前端有一只寸大的三爪鉤,像靈蛇般夭矯而至,奇快奇准地繞著她的小蠻腰轉了兩匝,三爪鉤最後鉤住了她的右腰,鉤尖毫不留情地鉤住她的肌肉。
她大吃一驚,想叫,卻感到右半身發麻,櫻口一張吸入一口氣,喉部似乎被甚麼東西所梗塞,就是叫不出聲音,手一軟,人向後躺倒,木漿落水。
她知覺仍在,不由心中狂叫:“誰暗算我?誰……”
但口中發不出聲音,她知道完了。
清澈的湖水出現漣漪,一個穿了水靠眉清目秀的年輕人,大魚似的從荷葉叢中穿出,游近小舟手一搭船緣,輕靈地躍上小舟,伸手抬起木漿笑道:“金姑娘,得罪得罪。”
金貞姑無法動彈無法說話,一雙明亮的大眼死死地瞪視著這位不速之客,眼中有威脅、憤怒、恐懼等等復雜表情。年輕人身材魁梧,緊身青水靠把一身健壯體格完全暴露在外,一看便知是個虎背熊腰孔武有力的年輕人,長眉大眼,英俊的面龐十分引人注目。
年輕人從防水百寶囊中,取出一顆丹丸塞入姑娘口中,從容不迫取鉤解繩,目光落在姑娘形成動人曲線的胸部,得意洋洋地說;在下的解藥有兩種,你吃的這一種只能解去侵體的奇毒,卻解不了筋肉松弛渾身脫力的藥物,所以姑娘必須放明白些。”
藥力尚未行開,姑娘仍然無法說話。
年輕人將繩鉤卷妥放入百寶囊,伸手輕撫姑娘姑娘晶瑩如羊脂白玉般的手臂,眼中出現情欲湧騰的光芒,笑道:“鐵背蒼龍居然有這麼一位天仙化人似的閨女,真令人難以置信。”
姑娘急出一身冷汗,也羞得渾身不自在,想抽回手卻又力不從心,總算感到喉中不再梗塞了,張口便待喊叫,卻被年輕人先一步伸手掩住了她的櫻口,說:“姑娘,在下說過,你必須放明白些。這裡距尊府已在裡外,即使你能把令尊叫出來,他又能怎樣?不客氣的說,他那幾手三腳貓功夫,還不配替在下提鞋。再退一萬步來說,你是他的掌上明珠,落在我手中,他難道不投鼠忌器?你不希望今尊在我的毒物下送掉老命吧?”
’“你……”姑娘終於能發出聲音了。
“我,毒郎君向國良。”
“家……家父得罪過你嗎?”
“不曾。
“那你……”
“前些日子,在下碰上烏江鎮的八爪蜘蛛,他請求在下替他辦兩件事。在下是講道義的人,情面難卻答應了。”
“原來是那老狗的……”
“哈哈!金姑娘,你不能怪他,你們也做得太絕了,是嗎?在下花了十日工夫,把尊府的形勢完全摸清了。不過,兩件事在下已經決定加以改變。”
“老狗要你辦哪兩件事?”。
“其一,帶走琵琶六娘;其二,取今尊的性命。”
“你……”
“你放心,在下已經改變主意了,那就是帶走你和琵琶六娘,不取今尊的性命。”
“你……”
“哈哈!令尊是一方之豪,當然你也對江湖動靜不陌生,我毒郎君橫行天下宇內聞名,唯一的嗜好是色字,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金貞姑只感到眼前發黑。拼全力一掌向毒郎君拍去。
可是,她的手軟弱無力,掌好不容易提起了,卻無力發出,反而被毒郎君抓住了,乘機在她的酥胸揉上一把,笑道:“姑娘,不要枉費心機了,那不會有好處的。如果你不合作,惱得在下火起,在下可以在片刻間,令你金家死個雞犬不剩,一把奇毒足以令螻蟻無存。”
“你這卑鄙惡毒的狗……”
毒郎君放肆地在她的粉額和頸下狠狠地親吻,得意地擰擰她的腰肢,說:“打是親來罵是愛,這才夠味。有事待辦,要打要罵來日方長,現在,告訴我該如何將船劃近水閣。為了在此地等你,今早下水通過前面的水下攔江鉤網,足足花去在下一個時辰,這一段水面水下還不知安裝了些啥玩意呢。為了令尊的生死,你必須合作,不然休怪在下心狠手辣,屠盡你全家一門老少。”
金貞姑真是到了山窮水盡絕境了,她哭了個哀哀欲絕。
毒郎君以為她不肯合作,臉色一沉,啪啪兩聲給了她兩耳光,一把揪住襟領將人拖近凶狠地說:“你骨頭生得賤,不識抬舉。說!
你拒絕合作嗎?”
不遠處,突然傳來荷葉撩動聲。
湖南岸附近,驚起一群水鳥,撲翅之聲亂人聽覺。
金貞姑完全失去自制,失聲尖叫,但叫聲剛出口,便被毒郎君扣住了咽喉。
“好,在下先屠盡你金家老少,再來帶琵琶六娘。”毒郎君凶狠地說。
“不……不要……”姑娘絕望地叫,淚下如雨。
“那麼,告訴我船如何劃進。”
“往前劃約五丈,水道中分為二,船不走水道,直向荷葉盛處滑入,荷葉自會中分,五六文外重現新水道,便可直達水閣的碼頭。”
金貞姑只好硬著頭皮合作。
夏日水盛,碼頭僅露出三級。
船一靠上,毒郎君便迫不及待地抓了系索跳上碼頭。
水閣不是浮在水面的,下面用巨大的石柱為基,平時高出水面約丈二左右,水涸時可望高出兩丈余。
閣高兩層,重門疊戶規模不小。
碼頭與閣門之間,有一條三丈長的曲廊。
毒郎君一面系船索,一面舉目察看曲廊和緊閉的閥門,再轉向右再半掩的千字長窗。驀地,手中的系索一松。
急忙轉頭察看,便發現船尾剛剛沒人碼頭側方的曲廊下,手中的系索是斷的,一看便知是被利器所割斷。
“你走得了?”毒郎君怒叫,伸手急扳曲廊的走道木板,認為人必定躲在下面。
不遠處,突然傳來陌生的語音:“閣下,你在拆房子,要找什麼嗎?”
毒郎君吃了一驚,火速轉身雙手齊動,右手拔出一把暗青色鋒刃的尺八匕首.左手從百寶囊中取出用毒的法寶,冷笑道;“閣下的身手委實高明,無聲無息如同幽靈幻現,金家決不可能有閣下這種人才,你是誰?”
閣門前,席地坐著赤著上身,僅穿了犢鼻神,渾身水跡的周永旭,兩手空空按在膝蓋上,毗牙咧嘴怪笑。
樂字長窗推開了,露出琵琶六娘的上半身,荊級布裙不減風華,往昔的愁容一掃而空,微笑著說:“客人請移玉花廳。這位爺姓……”
永旭搖手阻止六娘報他的名字,接口道:“毒郎君是江湖大名鼎鼎的風雲人物,九大殺星中三殘的二殘毒無常隆遠的得意門人,眼高於項目無余子,我這江湖浪人的名號他不屑人耳,不說也罷。”
毒郎君人如其號,陰險惡毒而且機警絕倫,察言觀色便知碰上了扎手人物,基地左手一抬,扣指彈出一枚長僅半寸的牛毛毒針,以令人肉眼難辨的奇速,射向永旭的胸腹交界處要害。
雙方相距不足兩丈,毒針勁道十足,永旭又是盤坐在地板上,按理斷無不中之理。
可是,這一針竟然落空了,永旭伸右手向後一抄,手中多了一朵原先藏在身後的盛開荷花,針貫人花心的蓮托內,僅露出半寸針尾,灰藍色的光芒並不刺目。
永旭瞥了針尾一眼.搖搖頭苦笑道:“閣下,你又不是文人,怎麼玩起針來了?你瞧,在下身上赤條條,用不著針補破衣,你又何必浪費這枚針7我可憐你,閣下。”
“那就給你三枚無常錐。”毒郎君沉叱.左手再揚,灰芒一閃即至。
那是二殘毒無常威鎮江湖的霸道暗器無常錐。
錐長六寸粗如鵝毛管,體有旋紋可旋轉飛行,淬有奇毒十分可怕,專破內家氣功,旋鑽而入可透重甲。
接的人如果不小心,被旋紋擦傷肌膚那就死定了。天下間能逃過一擊的人已是少之又少,能接的人更是屈指可數。
“你這惡毒的狗!”永旭破口咒罵。
罵聲中.他盤坐的身軀原式不動.不可思議地橫挪三尺,恰好脫離品字形射來的無常錐威力圈。
毒郎君預料他躍起避錐的,因此射他的躍起空間,徒勞無功.他挪動的身法太快了。
這瞬間,毒郎君已揮動毒匕沖來。
“去你的!”他冷叱,手中的蓮花脫手擲出。
毒郎君不假思索地一掌揮出,要撥碎似乎毫無勁道迎面擲來的荷花,身形仍然漸進,揮匕撲上。
糟了!荷花一觸掌立即崩散,蓮托中的毒針卻脫穎而出,針尾在前一閃即至,奇准地沒入毒郎君的丹田大穴,寸半針盡鋒而沒。
急沖而來的毒郎君距永旭不足五尺,突然身形一頓,如中雷近,接著上體前俯,厲聲叫道:“你這家伙……好陰損惡毒……”
永旭挺身站起,搖頭道:“真是惡人先告狀;你陰損惡毒在先,還有臉罵我陰損惡毒?”
毒郎君支持不住了,放下毒匕首坐下.急急忙忙探手百寶囊中取解藥。
永旭一閃即至,手一抄.便扣住了百寶囊拉斷掛帶據為已有,退了兩步說:“你師父毒無常名列九大殺星,平生用毒殺人數不勝數,你毒郎君也橫行天下,青出於藍為害更烈。你們用毒暗器殺人,活該也死在自己的毒暗器下,老天爺畢竟還是公平的。”
“給我……解……藥……”毒郎君虛脫地狂叫。
“抱歉。”
“求……求求你……”
“求也不行。”
“饒……饒我……”
“你饒過誰了?”
“我……我放過了鐵背書……蒼龍……”
“見了鬼啦!九華山風風雨雨,鐵背蒼龍怕得要死,早已遷回楊葉洲,封鎖了全洲戒備森嚴,你根本不想去冒被弄一個江底喂王八的風險,跑到這裡鬼鬼祟祟偷雞摸狗,你以為我不知道”我已在附近偵伺你兩天,今早我才入閣拜會琵琶六娘,就在水中等你,沒料到金姑娘恰好前來,幾乎被你弄成功了呢。”
“你……”
毒郎君已說不出話來了。
“抱歉,像你這種殺人如麻的萬惡歹徒,在下不能因一念之慈而讓你再茶毒他人,你得死!”
毒郎君臉色已開始泛灰,驀地強提余力,抓起毒匕首向永旭擲去。
永旭側跨一步,匕首得一聲插在木壁上。
“砰!”毒郎君仰面便倒。
永旭搖搖頭,丟下奪來的百寶囊,滑下水中,不久便將船拖出,抱起成了個淚人兒的金貞姑,笑道:“別哭別哭,我早餐還沒著落呢,你一哭,我就不好意思叨擾你啦!”
“周大哥我……”
姑娘依在他懷裡哭泣。
閣門開處,琵琶六娘忙迎出門外急問:“周爺,小姐的傷“不要緊,那惡賊的百寶囊中有解藥。”永旭說;“即使不用那惡賊的解藥,我也能解這種毒。”
琵琶六娘的丈夫,已隨鐵背蒼龍遷回楊葉洲去了,水間裡只留下一位老年僕婦與六姐作伴。
不久,永旭已穿著整齊,在花廳與金貞姑聊天,六姐與僕婦在留下准備膳食,先沏來一壺香茗。
金貞姑雙目仍然紅紅地,但臉上卻漾溢著笑意,欣然問:“周大哥,你何時到達地州的?別後不勝思念,謝謝你來看我。”
“我可不是來看你的。”
他盯著姑娘笑。
“哦!是為了聽六姐……”
“也不是為了聽六娘的琵琶而來,我這次是有求於你。”
“周大哥,我不依。”
金貞姑吸著小嘴嬌道:“求?你說得多難聽?你只要一句話,我願為你粉身碎骨……。”
“沒有那麼嚴重,說真的,只有令尊才能幫我這個忙。我已經來了三夭,已打聽出令尊已遷到楊葉洲閉門謝客,感到十分失望,因此想找琵琶六娘設法與令尊見面。”
“周大哥,今天和我去見家父好不好?上次你一走了之,我受了家父好一頓埋怨,家父萬分希望向你面致謝忱,我們食畢便動身。”
“也好,我正打算催你走呢。”
“周大哥,到底為了什麼事?”
“請分尊設法讓我去當幾天船夫。”
“什麼?你……”
“你別急嘛!小丫頭就是沉不住氣大驚小怪。我要到南昌,船必須是航向南昌,沿途不在各埠逗留的船,客貨船都可以,而且不是私人擁有的船,那會惹人注意。
令尊對江上買賣人面廣,安排一個船夫應該不會有問題,問題是不能由令尊出面,樹大招風會弄巧反拙的。”
“周大哥,你為何要到南昌……”
“這你就不用問,免得替你帶來麻煩。”
三江船行的總行設在武昌府,是規模最大的一家老字號,擁有百余艘大小客貨船。
該行的航線上至夷陵州,下迄南京,中抵南昌;另有一條航線是岳州府。
以九江分行來說,每天都有一艘定期客船和貨船下南京,上行的定期客貨船則由武昌來的船擔任回航。
另有不定期的客貨船,載運從南昌直航南京的客貨,這條航線的船,僅在大埠停泊上下客貨,平均每一旬方有一艘船開出。
這天入暮時分,發自南京的中型客船,靠上了池州碼頭。沒有下船的旅客,上船的卻有六位之多。
兩位紳士打扮的人,一對年屆花甲的夫婦,兩位像鄉巴佬的中年人。
當晚,船伙計周永登上船,替換下一位患了急疾的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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