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拔劍出鞘,丟掉劍鞘冷冷一笑道:「姬少莊主,把你的太乙玄功運注劍身,在下給你一次機會。」
永旭有心計算姬少莊主夫婦,輕而易舉地擒住了少莊主的妻子商婉如,解除了窮儒的威脅,一切盡在意料之中。
商婉如出其不意被制住,想運功護體已來不及了,身柱穴被他的力道制住,渾身僵麻失去聚氣行功的機會,身軀以兇猛的聲勢,向姬少莊主快速地砸去,手舞足蹈凌空飛至,被擊中可能骨折筋松。」
姬少莊主已無暇思索,驚駭地伸手接住了乃妻,一聽永旭叫出「太乙玄功」四字,臉色大變,駭然問:「你……你說什麼太……太乙玄功?你……」
「快將人放下,大白天抱著你的女人,成何體統?不要拿肉麻當有趣了。」永旭舉劍護身,一面替窮儒解綁一面說:「你心裡明白在下說的是什麼。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太乙玄功雖然知者不多,但不多並不代表沒有人知道,等會兒你會用玄功來保命了。在下估計你的火候,大概在六至七成之間,在區區的劍下,決無僥倖可言,信不信在你。」
「胡說八道,你……」
「在下給你一次保命的機會,不要放過了。」
姬少莊主將乃妻放下,伸手摸索氣海要找出被制穴道屬於哪一條經脈的穴道,急灼地低聲問:「婉如,何穴被制?」
商婉如已陷入半昏迷境界,無法回答。
永旭等在一旁,哈哈大笑道:「少費心啦!她說不出話來了,哈哈!她死不了。」
「你制了她何處的穴道?」
「身柱穴,再加一分勁,她就會成為白癡癱瘓一生。」永旭輕拂著劍,神態悠閒:「你只有運太乙玄功,方能疏通督脈救她,但得花不少工夫,你不可能夫婦聯手用鴛鴦陣來對付在下了。因此,你只有一條路可走,用太乙玄功與在下放手一拼。」
姬少莊主是行家,手一觸乃妻的督脈,便知道永旭並非空言恫嚇,除了用真氣疏經術之外,其他解穴術毫無用處,而真氣疏經攻穴術不是短期可以竣事的,更不是有強敵在側亦可施術的。
「你……」姬少莊主變色叫,放下乃妻。
「如果你沒有勇氣與在下決鬥,那麼,招出將太乙玄功傳授給你父子的人,在下放你一馬。」永旭進一步施用壓力,逼對方就範。
「你閣下似乎深具自信,以為必可穩操勝算呢。」
「是的,因為在下知道你的底細,而你卻對在下一無所知,同時在下也知道自己有勝你的把握。」永旭逐漸加施壓力,臉色一沉:「你再看看情勢,在下一開始攻擊,你就無法保護你那燒鍋暖腳的,窮儒就可以把她弄到手了。窮儒是目下江湖道中,大名鼎鼎的難纏人物,陰狠機詐睚眥必報,你公母倆是否曾經虐待過他?」
窮儒嘿嘿陰笑,怪腔怪調地說:「好小子,你可把富某罵慘了。
但我不怪你,富某本來就是這種人。」
「你聽。」永旭指著窮儒向姬少莊主說:「富前輩的口氣,不是在催促在下向你遞劍了嗎?大概他等得不耐煩,迫不及待要報被辱之仇了。」
姬少莊主真被說得毛骨悚然。瞥了地下發僵的乃妻一眼,心中暗暗叫苦。
「即使你能硬下心腸,不理會妻子的死活,發狠和我拼老命,未必能保得住自己,因為你的藝業比在下差遠了,你那把豪曹劍也發揮不了多少威力。」永旭掌握了攻心的優勢,神色又轉變為輕鬆。
窮儒伸手折了一段小樹枝,隨手拂動,破風聲嗤呼呼十分刺耳,陰森森地說:「姬少莊主,趕快上啦!你一離開,富某就可以把這鬼女人抱過來,先給她一頓好抽,讓她快活快活消消被你公母倆煎迫折辱的怨氣,上啊!」
「利用婦人女子為要挾,你們還想在武林稱雄道霸?」姬少莊主厲聲道:「丑小輩,你敢和姬某公平一決嗎?」
「只要你把傳授太乙玄功的人招出來,在下便給你一次公平相決的機會。」永旭冷冷地說。
「姓姬的,你的話委實令人噁心。」窮儒接口:「你公母倆曾經給富某公平相決的機會嗎?你那鬼女人躲在路旁從背後暗算,你不否認吧7不錯,你閣下的確比富某高明,你想輕易擒住在下,你還不配吹這個牛。」
「你是什麼東西?」姬少莊主怒罵:「少往你臉上貼金,憑你窮儒那兩手鬼畫符,居然認為自己值得別人從背後暗算呢。你除了偷偷摸摸東打西跑之外,還會些什麼看家本領?真是馬瘦不知臉長,你閣下才是真正的偷襲名家。哼!你給我滾到一邊去,等姬某斃了這奸詐的醜小輩,再和你算總帳。」
永旭邁步逼進,怪笑道;「閣下,咱們的帳先清了再說,呵呵!
把你的絕活全掏出來吧。」
「姬某要求公平決鬥。」姬少莊主沉聲說。
「你認為目下的情勢不公平?」
「對」
「你的意思是……。」「交手時,你得保證拙荊的安全。」姬少莊主大聲說,似乎理直氣壯嗓音特大。
「狗屁!」窮儒粗野地罵:「這是什麼規矩?你這傢伙敢說.我窮儒真不敢聽。」
永旭起初一愣,大笑道:「奇聞,你閣下的要求真是妙不可言。
哈哈!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區區幾乎走遍了五湖四海萬水千山,今天真是破天荒第一次聽見這種不可思議的怪要求。」
「姬某的要求並不過份……」姬少莊主毫不臉紅地說,嗓門依然大得很。
「我問你,在下找的是你,為何要保證你老婆的安全?再說,她的死活應該由你負責才對.她又不是我的女人,我為何要保證她的安全?」
「你得要窮儒……」
「哈哈!窮儒既不是在下的親朋好友,也不是子弟門人,在下與他素昧平生,他的行事作為,在下無權過問。說不定他可能與在下有仇有怨,很可能找機會向在下報復呢!你的要求太可笑了。」
「你……」
「你在拖延時刻,希望你的爪牙經過此地替你解圍。」永旭已逼近至丈內.劍緩緩引出:「因此,在下不再聽你的廢話,不睬你的無理要求了,準備接招!」
姬少莊主知道無法再拖了,但仍存有萬一的希望.劍垂在身側表示無意接招或拒絕接招,焦灼地說:「且慢!閣下還沒說出閣下的身份……」。
「無此必要,接招!」水旭不再多說,信手點出一劍,行試探性動攻擊,劍上似乎毫無力道,與虛招並無不同.而已也沒有應付對方反擊的準備,輕描淡寫漫不經心,全沒將對方放在眼下。
姬少莊主大喜過望,殺機怒湧,抓住機會全力行雷霆一擊,豪曹劍錯鋒接招,真力就在錯劍的剎那間發如山洪倒瀉,豪勇地衝進,招發「射星逸虹」電芒以雷霆萬鈞之威,向永旭的胸腹要害突進,風雷驟發,銳不可擋。
永旭智珠在握,明示輕敵暗隱實力,敵動勁發誘敵深入行致命一擊,劍一沉真力迸發,錚錚兩聲清越金鳴傳出。對方的劍已被震出偏門,狠招瓦解,他的劍已乘虛而入.劍虹近身直指姬少莊主的右胸快逾電光石火,劍氣徹骨裂膚。姬少莊主大駭,千緊萬紫,性命要緊,顧不了身後的妻子,百忙中側射丈外,驚出一身冷汗。
對方劍上的真力倏然爆發,力道兇猛無匹,豪曹劍竟擋不住這可怕的壓力,不僅失去中宮,甚且被迫得運轉困難自陷危局。
碰上具有如此渾雄勁道的對手,再神奧的劍術也無法發揮威力,再不將絕學用上,老命難保。
「再接我一劍!」永旭沉叱,揮劍直上,吐出如山劍網,向身形尚未穩住的姬少莊主攻去。
姬少莊主的大眼中,突然出現令人膽懾心寒的陰森冷電,豪曹劍突現異象,光華反而沒有先前熾盛,若有若無如虛似幻,眨眼間便透過永旭綿密的劍網,毫無阻滯地排空直入。
這瞬間,永旭人劍俱杳,遠飄丈外脫出豪曹劍的威刀圈,腳沾地再向左移位。
空間裡,隱約可聽奇異的氣流沖激聲。
「你已練了六成火候,難怪敢在九華耀武揚威。」永旭一面移位一面說話:「六成火候,最少也得下二十年苦功。可是,傳藝給你的人,應該是最近幾年的事,你必須供得一清二楚。」
姬少莊主不敢追擊,只能在原處保護地下的妻子。
旁觀的窮儒看不出異象,僅發覺交手中的兩個人,進退的身法十分詭異.攻招避招的出劍手法也大逾常規,似乎兩人在舞劍而不是交手生死相拼。
永旭一退,這位江湖前輩看不出危險,以為有機可乘,乘永旭發話的瞬間,悄然掠出伸樹枝去勾取地上的商婉如。
「富前輩快退!」永旭驚叫,不假思索地衝上出劍搶救窮儒。
「啪!」飛退的窮儒樹枝碎裂成寸段,人倒飛丈餘,砰一聲摔倒在一株大樹下,右手像是廢了。
這瞬間,姬少莊主的劍轉向衝來的永旭,雙劍閃電似的接觸,驀地風吼雷鳴,金鳴震耳欲聾。
瞬間的接觸,優劣立判,雷霆一擊,強存弱亡。
「哎……」是姬少莊主的驚駭呼叫。
劍氣徐消,退出兩丈外的姬少莊主吃力地一手撐起上身,一手顫抖著舉劍戒備,臉上血色全無,像是剛從棺材裡爬出來的殭屍,戰慄著說:「你……你是那晚與北丐同……同毀九華精舍的人,你……」 b永旭站在原地,舉出的劍穩定如鑄,站在那兒寶相莊嚴,臉上每一條肌肉似乎告已凍結了,一字一吐地說:「不招出傳你太乙玄功的人,你將結局可悲。」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說些什麼。」姬少莊主訥訥地說。
「你剛才使用的是太乙玄功。」
「見鬼!在下不……不知道什麼是太乙玄功。」
「你否認也沒有用,你被我在瞬息間擊中三劍,衣破而肌膚末傷,護身真氣散而復聚,中劍時有敗木之聲傳出,事實上你將修至七成火候。」
「胡說八道……」
「我問你,那晚襲擊在下的人是不是傳藝給你的人?他受了輕傷,目下藏身在何處?」
「你……」
「你不說?」永旭沉聲問,一步步迫進。
窮儒吃力地站起,抖動著成了布條的右袖,臉無人色地說:「這是什麼邪門怪功?老天爺!如果我不是聞聲知警退得快,豈不被這可怖的劍氣震成肉糜?」
「這就是玄門至寶太乙玄功。」永旭接口:「如果修至十成火候,即使你的功力比他強也決難傷得了他。他可以借你的功力化為幾近無形質的虛體,瞬息間遠揚宛若流光逸電,也就是玄門弟子所說的五行遁術。只有練了純陽真火一類神功的人,藉金鐵所發的真氣方能克制他。前輩以樹枝試探,功力即使與他相等,也難逃大劫。幸而前輩及時丟棄樹枝,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老弟,你是說……」
「不用在下說,要他說。」永旭用劍指著姬少莊主:「在下不會輕易放過你,下一招,在下必可令你成為殘廢,你說不說?」
「我……」姬少莊主語不成聲,眼中有恐懼的神情流露,踉蹌站起悚然後退。
永旭邁出的右腳突然後收,一聲沉叱,以不可思議的奇速右旋,劍一撇異嘯刺耳。
「叮!」一枚金針在劍尖前炸裂成粉末,金色的碎屑激射,但淡淡的一團金色淡煙卻在原處迅速地擴散。
這瞬間,一個青影從側方不足丈五的大樹下茂草中斜掠而出,快逾電光石火,抓起了地下的商婉如,射向對面的樹叢茂草,一閃即逝。
「前輩快走避!」永旭急叫,自己屏住呼吸,飛退三丈外,著地再向側急射。
同一剎那,另一名青影挾了姬少莊主,從另一方向冉冉而去。
窮儒對永旭佩服得五體投地,應聲飛退。
永旭截錯了方向,未能攔住挾走了姬少莊主的青影。他知道追之不及,收劍注視著已看不見的金色淡煙擴散處,吸口涼氣喃喃自語:「怪事,難道挹秀山莊與金蠱銀就有關嗎?」
窮儒張口結舌,期期艾艾地說:「老天爺!這些怪青影是人是鬼?」
「是人。」永旭漫不經心地說,注意力落在五六丈外的濃密樹林內。
「你看清他們了?」窮儒意似不信:「是人哪有這麼快?不可能的。」
「相貌雖然看不見,但的確是人,青袍青頭罩僅露出一雙眼睛,而且身材並不高大。」
老弟知道他們的來歷嗎?」
「聽說過。」
「哪是些什麼人?」
永旭向先前注視處一指,淡淡一笑道:「那裡面還躲著一個,抓出來就知道了……」
一聲鬼嘯,然後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厲怪笑傳出,笑聲逐漸減低,顯示藏身的人正以奇快的身法撤走。
窮儒打一冷戰,不安地說:「這地方真有鬼,得趕快離開。」
「他們都走了。富前輩,你們怎麼了。」
「唉!別提了。」窮儒苦笑,猶有餘悸地說:「咱們會合了大魔,如不是聽你的吩咐及早撤走,必定全軍盡沒不可收拾了。大魔那些朋友不信邪,先後出去十四個人和妖道的人拚命,被姬家的四個人用兩人聯手的劍陣,殺了個片甲不留無一生還。三猛獸與幾個高手游鬥,支持不住幾乎送掉老命。如果不是火靈宮情急使用火器突圍,咱們這些人誰也休想留住老命。」
「人呢?現在……」
「我和北丐與五六位高手,自告奮勇誘敵,目下不知逃到何處去了,各走一方誰也不知對方的下落。我在前面那座山峰嶺脊,被姬少莊主公母倆追及,背後命門穴挨了鬼女人一髮釵,落在他們手中,幸而你終於趕來了。」
「辛兄目下……」
「他是了,是被濁世狂客嚇走的。」
「什麼?真被我不幸料中了。」
「你知道他來了?」
「我不認識他,但卻看到他那一批人。」
「辛老弟畢竟有點心虛,帶了霍崑崙八位弟兄,悄然撤走不敢露面。」
「哦!我得去找他,我答應過他……」
「小老弟,我知道你是誰了。」窮儒盯著他微笑。
「前輩……」
「大魔同來助拳的朋友中,有個人知道你。」
「小可從未隱瞞身份……」
「但你卻未透露綽號。」
「認識你的人,是二魔香海宮主。」
「哦!原來是她。」他恍然地說。
「咱們一提你是周姓書生.她武斷地判定你就是神龍浪子。她對你十分推崇,希望你日後能和她交個朋友。」窮儒似乎對香海宮主並無惡感:「她並不是真正的壞女人,雖然她的行事頗為世人所不諒。哦!小兄弟,你今後有何打算?」
「小可已經救走了李家兄弟,不死心要會一會妖道李自然,這些傢伙恐怕還會回到九華街落店。」
「恐怕找不到他們了,收服大魔的事功敗垂成,陰謀敗露,他們已沒有逗留的必要,恐怕早就作鳥獸散啦!」
「不管怎樣,小可必須證實了才放心。」
「我跟你走,如何?多一個人便多一份照顧,如果再能找得到北丐,三個人足以把妖道鬧個手忙腳亂,他休想平安返回南昌,怎樣?」
「好,如果能把妖道宰了.也是一場功德。」「繞路走,爬山越野雖然辛苦,但可免被伏擊之憂,這條路已經不安全了。」
吉祥老店仍有不少黨羽逗留,可知妖道仍在山中活動。兩人大膽地在九華街守候,等候妖道帶著黨羽返店。
等到日落西山,依然一無動靜,竟未發現有人返店,連大邪的人也蹤跡不見。
窮儒是經驗豐富的老江湖,永旭也是久經歷練的江湖浪子,立即發覺不對,直往吉祥老店裡闖。
「果然上了妖道的惡當。」永旭不勝惋惜地說,在店堂發怔。
據店伙說,留駐店中的黨羽,已陸續從店後溜走了,去向不明。
「怪事,如果他們不在吉祥客店會合,為何姬小畜生要將我押著往下走?」窮儒困惑地說。
「可猜想妖道已有充分的準備,會合處決不在九華街。如果收取大魔的事成功,當然會興高采烈地返店。如果失敗,就一哄而散從各處下山一走了之。」
「妖道高手眾多,何所懼哉?即使收服大魔的陰謀失敗。也不至於銷聲匿跡悄然溜之大吉。」窮儒詳加分析,頗有見地:「我想,問題並不出在收服大魔的陰謀失敗上,很可能另有原因,出了其他意外變故,不得不就此撤走了。」
「九華山之謀,妖道成功了一半,小可也失敗了一半,十分遺憾。」
「小兄弟,你雖然失敗了一半,但收穫卻是未可限量的。」
窮儒拍拍他的肩膀說。
「收穫?算了吧,小可……」
「呵呵!你不否認得到不少衷心敬佩你的朋友吧?大魔那些黑道朋友,誰不甘心情願為你赴湯蹈火銘感五衷?連被你鬧得焦頭爛額的香海宮主,也前嫌盡釋希望和你交朋友呢。小兄弟,不要輕視黑道朋友,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他們可愛的一面,他們之中,的確有不少了不起的風塵鐵漢。不瞞你說,我窮儒富春申在江湖上聲譽並不佳,陰狠毒辣睚眥必報,但恩怨分明重視道義,也許有一天.我會為你上刀山下地獄。不能在這裡白等了,咱們就此分手,今後你行止如何?」
「小可須在此等候辛兄。」永旭不假思索地說。
「他不會回來的,他對濁世狂客頗為顧忌。」
「他不可能遠走,小可與他有約會。」
「濁世狂客已在此出現,你們武昌之約自然就此結束,他不會回來了。」
「小可仍然打算等他三天。」水旭仍不放棄自己的主張,他真希望辛文昭能回來找他。
窮儒無法說動他,只好獨自走了。
一等三天.辛文昭始終不見蹤跡。他等不及了,換了一身青衣,提了行囊丟掉劍,回復本來面目取道奔向池州府城。
姬家父子下落不明,猜想可能隨著妖道到南昌去了。不可能從姬家父子身上追查出順天王的下落啦!
南昌臥虎藏龍,天下矚目風雲日緊,如果他踏入南昌地境,必將受到寧王府無數高手群起而攻,太危險了。
他想到天台姬家附近查姬家的底,但再一想便又打消去意,姬家父子進了寧王府,他到天台可說毫無用處白費工夫。
如果順天王在寧王府藏身,改頭換面以另一面目領兵,這更不容易著手追查了。
寧王反跡已顯,而且起兵在即,順天王廖麻子再領兵縱橫天下,更不易下手置這惡賊於死地啦!
他不甘心,暗中打定了主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必須冒險走一趟江西,任何凶險也阻止不了他深入虎穴的決心。
寧王舉兵造反的憑藉,一是江西地境內的水陸匪群,二是早期訓練的刺客,本來不成氣候,成不了大事。
那些水陸匪酋,水上以邵陽的水寇為主力,由水寇組成的艦隊出了邵陽,派不上多少用場。
陸上以贛南的山賊為主,那些打家劫舍的匪徒像是烏合之眾,除了搶劫一無所長,碰上真正訓練有素的官兵,不戰自亂。
如果順天王真的投奔寧王府,寧王便如虎添翼,不啻平空增加十萬雄兵,以順天王縱橫兩省,屠殺官兵數十萬的豐富經驗,來領兵除確大江流域甚少險阻的魚米之鄉,可說易如反掌勢如破竹,沒有人可以擋得住這位驍勇善戰的嗜殺悍寇。
去江西走一趟,防患於未然;這是他的心念,雖然明知凶險,明知有無數不測與難以計及的危機在等他,已經握有線索,由不得他退縮了。
他打算從九江轉道南昌,走大門而不從偏僻處偷偷入境,九江是江西的門戶,危險性雖然增大,但也容易混入,最危險的地方也最安全。
如何偷渡?他想起了金貞姑。
他揭破了妖道李自然九華之謀,及時救了大魔一群黑道群雄,妖道必定恨之切骨,不但會禁止他入境,甚至會通令寧王派在天下各地的爪牙刺客,搜殺他永除後患。
糟的是夜襲九華精舍,無意中被可疑是順天王的人逃脫,如果那人真是順天王,當然不會輕易放過他,必定會傾全力搜尋他這個唯一的可怕勁敵。
他對香海宮主指證他是神龍浪子真正身份的事,感到不安和不滿。
如果在江西被人認出他的身份,危險性是極為嚴重的。假使不能隱瞞身份,在江西他將寸步難行。
至池州約有百餘里,沿途還有不少山嶺,但山嶺都不高,沿途村落皆有招待香客的地方,食宿皆十分方便。
他不帶劍,穿青短祆背著行囊,雖然不像是香客,但也不像是什麼上流人,除了年輕的臉一表非俗,頗為引人注意之外,十足是個平凡的流浪漢。
通過岔道口,滿天朝霞霧嵐末消,視野有限。
降下一座山峰,他倏地感到心潮一陣洶湧,平空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覺。
危機來了。他本能地想,超人的感應力令他心生警惕,暗中留了心。
他並未停留,繼續下山趕路隱約中他覺得後面有人跟蹤,雖然他無法發現跟蹤的人,但他卻知道跟蹤的人不但是此中高手,而且是藝業不等閒的高明人物。
一面走,一面完成防範意外的措施,泰然自若地趕路。
到達山麓,已是巳牌初。似乎跟蹤的人已經不再跟來了。
他在想:我是不是疑心生暗鬼,庸人自擾?
沒有人跟蹤,當然不是壞事,免得沿途提心吊膽,被人跟蹤畢竟是頂討厭的麻煩事。他不再疑神疑鬼,放開腳程趕路。
前面山坡下,出現一座歇腳亭,一個中年僧人,正在整理快變成灰白色的破僧袍,從容不迫地束緊腳上的羅漢襪,繫妥草鞋,直等到他接近至一二十步,方動身向西北泰然趕路。
總算碰上同道的旅伴,他想跟上去與僧人結伴同行,聊聊天打發旅途的寂寞。
僧人似乎不想與人結伴,大袖飄飄腳下不慢,自得其樂地信口長歌:「終日貪,何時了?只恨家中財帛少。無常到,沒有大小,不用金錢不用寶,不分貴賤與王侯,年年多少埋荒草。回頭好,回頭好,世事將來一筆掃;紅塵堆裡任他忙,我心清淨無煩惱。」
他心中一動,吁出一口長氣,喃喃自語:「世間的人,都像這位高僧如此看得開,豈不天下太平,人人安樂永無煩惱?」「綠水青山景色優,」僧人又在高吟:「前人田地後人收。後人收得休歡喜,還有受人在後頭。」
他搖搖頭,一聲苦笑,打消了與僧人結伴的念頭。
聽僧人的口氣同意,那是個看破一切世情的苦行僧,即使結伴,也不會有什麼好談的。
他對佛理一無所知,對因果報應之事存疑,天涯尋仇,難脫恩羅怨網,聽不進那些消極無憑的禪理,何必自尋煩惱?
他腳下一慢,目送僧人逐漸去遠。」
僧人唯一留給他的印象,是身材瘦小,腦後近右耳處有一條四寸長的疤痕,似乎像是刀疤。
不久,前面山徑左折,茂林修竹擋住視線,看不見路那一端的景物。
他自從聽了僧人的長歌後,一直感到心緒不寧,情緒底落有點恍恍忽忽。
他的確有點羨慕僧人的自在。
「紅塵堆裡任他忙,我心清淨無煩惱。」這兩句特別令他心動,想起這些年來出生入死的經歷,真如一連串綿綿無盡的惡夢,哪一天才能拋卻塵念任他忙,此心無牽無掛無煩惱?
「登徒子!」嬌滴滴的嗓音把他嚇了一跳,慌亂地止步後退。
原來他前面站著一個美麗動人的小姑娘,穿一襲黛綠衣裙,似嗔非嗔似怒非怒地瞪著他,那雙明亮的大眼像是午夜朗星,又黑又亮水汪汪地,身材更是動人,似乎腰帶束得小蠻腰小不勝握,難怪酥胸形成的美妙曲線如此撩人。
原來他心有所思忘了身外事,幾乎向少女身上撞啦!
「抱歉,區區不是有意的。」他訕訕地欠身賠不是。
「廢話!你明明是故意的。」少女得理不讓人,擋在路上沒有接受道歉的意思,態度也相當霸道。
他有被辱的感覺。
小徑在此折向,對方怎能完全怪他?
何況並投真的碰上,何必生氣呢?
四野無人,空山寂寂,這少女決不是附近村落的人,定是個大戶人家從不饒人寵壞了的姑娘,不然怎敢如此大膽向一個陌生人問罪?
他油然生出戒心,讓在一分說:「真的抱歉,姑娘請見諒。」
說完,匆匆舉步。
少女並不甘休,喝道:「站住!你這就想走?」
「姑娘……」
「你得跟我走。」
「你……」他又嚇了一跳,這少女大膽得令人吃驚呢。
「你沒有聾吧?」少女咄咄逼人。
「姑娘是不是無理取鬧?」
「廢話!本姑娘奉命迎客。」
他恍然大悟,聽出話中的江湖味,少女是沖地來的,見了鬼啦!
「迎客?」他問:「你是說,客就是我?」
「是的,你。」
「奉誰之命?主人是誰,在下認識嗎?」
「不要多問,見面自知。」
「抱歉,在下要趕路……」
「欲速則不達,你還是不要趕的好。」
「在下拒絕……」
「你如果不想知道太乙玄功的事,你走好了。」
他又是一驚,心念電轉。
「姑娘請領路。」他微笑著說,神色安詳。
少女目不轉瞬地注視著他,眼神明顯地湧現驚訝,被他不假思索一口答應的無畏表現弄迷惑了。
「你曾經權衡過利害嗎?」少女問。
「姑娘欲速則不達五個字,已明白地表明在下非答應不可了,何必費神去權衡利害?在下可以保證所說的話,決不是漫不經心說來敷衍姑娘的。」
「你的膽氣不弱。」少女微笑著說,顯然對他頗有好感:「請隨我來。」
「姑娘請。」
少女離開了小徑,緩步進入左方的樹林越野而走,一面說:「你對我毫無所知,一口答應下來,的確需要超人的膽氣和見識,看來你已佔了三成上風。」
「好說好說,姑娘誇獎了。哦!姑娘,在下如果拒絕接受邀請,前途是否有人要強行留客?」
「反正步步生險,寸寸有不測之禍就是了。」
「原來如此,幸好在下識時務。請教姑娘尊姓?」
「我叫小英。你貴姓大名呀?」
「咦!你們不知道在下姓甚名誰,怎知在下要知道太乙玄功的事?」他又是一驚。
「屆時自知。嘻嘻!你後悔了?」
「在下如果後悔,當初就不會答應。」
「哦!你倒是很守信的人呢。」小英扭頭笑著說:「我以為你會走掉,或者從背後下手對付我……」
「見你的大頭鬼羅!牽涉到太乙玄功的人,藝業修為決不會差,從背後暗算一個小姑娘在下還沒有這份豪氣,也不會走掉」
「這是匹夫之勇。」
「你……」
「好了,到了,你自己上前回話吧。」少女讓在一旁,伸手向前虛引。
前面的一株大樹下,站著一位包天藍色頭帕,同色掩住口鼻的面紗,只露出雙目的女人,天藍色綢披風拖及地面,看不見身材。
整個人除了一雙晶亮的大眼外,不見寸肌.顯得神秘萬分。
從雙目的明亮度來看這蒙面女人的年齡並不大。
江湖人必須具有銳利的眼睛和靈敏的記憶力,必須從匆匆一瞥之下,記住對方的特點;他便具備了這兩種能力。
首先,他發現這女人的眼神陰氣太重,似乎不斷發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是個不易接近的女人。
其次,這女人的右眉梢,有一顆小痣,如不留心,是很難發現的。
披風內,很可能佩了劍,雖然看不見,但外表可看出佩劍所形成的輪廓。
他泰然微笑施禮,問:「姑娘寵召,不知有何見教?」
蒙面女郎目不轉瞬地注視著他,一股無形的陰冷凌厲氣勢,似乎像山嶽般向他壓來,幾乎令他生出置身於陰暗地獄的感覺,脊樑發冷毛骨悚然。
似乎,他面對的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從地底深處浮升起來的幽靈。
「尊駕是不是姓周?」蒙面女郎發話了,聲調冷冰冰不帶任何感情。
「不錯,在下姓周。姑娘……」
「是姓周的書生?」
「書生?姑娘始舉區區了。呵呵!在下雖然讀了一些書,但還不配稱書生,書生豈是讀了書的人就可稱得?必須在學會就讀……」
「不要胡扯。」蒙面女郎打斷了他的話:「本姑娘認為你對化裝易容術學有專精,搖身一變,便成了江湖流浪漢,居然十分神似。
那麼,襲擊姬少莊主夫婦的醜大漢必定是你,也是姓周的書生。
哦!扮丑大漢時,你的綽號叫什麼?」
「抱教,在下聽不懂姑娘的話。」
「你懂的,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江湖道上,共有三位以活閻王為綽號的人,平空多出一個,瞞不了人的。」
他仍然裝糊塗,任由對方揭他的底,搖頭道:「姑娘,你說的話,在下三天前上九華,一落店便聽店伙說了一部分,當然沒有姑娘說得詳盡。不錯,在下姓周,總不能不讓在下姓周吧?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因為祖上本來就姓周。姑娘,你恐怕認錯了人,張冠李戴,錯把馮京當馬涼。天下間姓周的人,沒有十萬也有五萬……」
「你想否認一切?」蒙面女郎語音轉厲。
「一概否認。」他直接了當答覆,不為所動。
「本姑娘在山上派了不少眼線,你……」
「姑娘定然已將山上所發生的一切變故,皆已調查得一清二楚了,怎麼依然找錯了人?
委實令在下失望。」他神色一正,灼人的眼神緊吸住對方的目光:「既然姑娘已清楚山上所發生的一切,也應該知道在下來九華的緣故,因此,在下有事請教……」
「本姑娘……」
「且慢否認,在下是姑娘派人請來的,不錯吧?而且,在下已答覆了姑娘的所問、現在希望姑娘能坦誠相告有關太乙玄功的事。」
「閣下,你否認一切沒有用。如果你不是周姓書生,也不是擊敗姬少莊主的活閻王,就不該知道有關太乙玄功的事,因此……」
「不是在下否認一切。而是事實如此。早些天,在下經過繁昌,打聽出蘇杭雙嬌暴斃的消息,更打聽出雙嬌的隨行老婆婆陰婆的死訊,陰婆是死在天台姬家的太乙玄功下,太乙玄功的事因此傳出江湖。雙嬌是前來替大邪助拳的人,而在下於九華探得的消息,卻眾口一詞說大邪與天台姬家的人是一夥了。姑娘既然知道太乙玄功的消息,在下冒昧,只好訪姑娘見告了。周某與蘇杭雙嬌交情不薄,必須替她們查出兇手……」
「你是蘇杭雙嬌的朋友?那麼,你是她們的人幕之賓了……」
「姑娘,你說得多難聽?」他信口說。
他這一番胡扯,真真假假有憑有據理直氣壯,真把對方唬住了。
蒙面女郎的眼神不住在變,最後變得輕蔑和不屑,語調變得更冷:「在蘇杭雙嬌裙下追隨的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你否認一切沒有用,本姑娘會查出一個底細來。小英,把他押到後面去,再好好盤問。」
小英應諾一聲,裊裊娜娜地走近,先前友好的神色不見了,變得怒容滿臉,用不悅的神色說:「登徒子,向西面山後走。」
他久走江湖,見多識廣,察言觀色,便知對方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在九華的所作所為,只是唬他而已。
同時,他判斷蒙面女人在附近必定有不少黨羽,與天台姬家關係密切,正在攔截下山的江湖人,查問周姓書生與活閻王的消息。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怎肯放過機會?搖頭道:「抱歉,這位故作神秘將在下請來的人,如果不將太乙玄功的消息見告,在下是不會走的。至少,在下必須知道,天台姬家的人逃到何處去了,不然……」
「不然,我可要強迫你聽話了。」小英輕蔑地說。
「在下敢來,就不怕任何人強迫。」
「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躺下!」小英冷叱,驀地扣指疾彈,相距約八尺左右,手一伸便接近了三尺,再邁進一步,指尖距他的胸口已不足兩寸,一縷指風襲擊他的七坎大穴,破風之聲入耳。
他心中一凜,一個侍女居然具有火候十足的指風打穴術,委實令人大感不可思議,那是內家高手苦練半甲子方可獲致的成就,這小侍女能有多大年紀?那位身為主人的蒙面女人豈不更為可怕?
他知道碰上勁敵了。
敵動我先動,他在小英扣指彈出的前一剎那,順手一掌拂出,斜邁一步說:「利害!好高明深厚的彈指神通絕技。」指風被他的掌力一拂而散,不但小英吃了一驚,就連蒙面女郎的眼中也出現了驚疑的神色。
「難怪,你有膽量找天台姬家的人替雙嬌出頭。」蒙面女郎陰森森地說:「果然身手了得。小英,用兵刃逼出他的絕學來,就可知道他的師承出身了。」
小英從抽底取出一束半透明的軟索,手一抖,飛出一把八寸長的小劍,晶芒破空而飛,筆直地射向他的胸口,快逾電閃。
他疾退丈外,小劍的速度竟然無法追及,僅保持相等的速度進退,雙方勢盡,小劍也在軟索的控制下後退。
他迅速地解下腰帶,說:「在下不信你能在丈二以內馭劍,在下也用軟兵刃試試你的內力修為已到了何種境界。」
小英一聲嬌叱,小劍再次飛出,宛若靈蛇吞吐不定,也似匹練橫空閃爍漲縮,似乎已圈住了他,但見四面八方全是飛騰閃爍的劍影,嘯風聲驚心動魄,勁氣直逼三丈外。
他暫取守勢,並不急於反擊,腰帶僅吐出尺餘,徐徐揮動保護全身,完全利用靈活快速的身法,在漫天徹地的飛舞劍虹中遊走閃掠,有驚無險出入自如。
小英攻了百十劍,知道無法取得優勢,心中不免焦燥,一聲冷叱,劍勢一變,小劍從右面突然折回,劃出一道若有若無的詭異弧線,速度突然增快一倍以上,射向他的下盤,控制了他的雙腿動向。
他出手了,腰帶疾沉,像靈蛇般吐出八尺左右,閃電似的反纏住小劍後方八寸左右的軟索部位,向上一科說:「撒手!過來……」
小英一聲驚叫,軟索繃得像技滿了的弓弦向上拉升,想丟手卻又不甘心,略一遲疑,身形便被帶起,以全速向他撞去。
這瞬間,蒙面女郎一閃即至,白嫩的纖手伸出袖口,一把抓在了軟索,左袖一科,叱道:「開!你也強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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