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愚取代了他的位置,青衫飄飄,劍插在腰帶上,赤車空拳面對十個蒙面人。臉色不庭康,像久病難癒的老病鬼,但所表現的挺拔堅強無畏形象,哪像一個久病的老病鬼?至少那雙神光們炯的虎目,就不可能出現在病鬼的臉上。
「你們都認識我,很好很好。」王若愚雙手一張,各拋起戮塊三角瓷片:「我要一個個粑你們擺平在這裡,讓你們慢慢地痛死,」
「準備上!」為首的蒙面人厲叫。
「上一個倒一個,決無例外。」王若愚沉聲說:「我知道你們是神龍,各種聲、光、水,毒等等暗器,非常的厲害歹毒。所以,在下也用暗器反擊,我這種暗器不登大雅之堂,根本就不能算暗器,卻奇準無比,可破內家氣功,貫人體內如果不中要害,保證會痛得魂飛魄散,痛昏才能免受痛苦。上吧!看誰沖得快,誰快誰先倒,痛的滋味保證妙不可言。」
四個倒地的蒙面人,終於全部可以叫號了,痛得渾身抽痛苦的叫號聲令人悚然而驚。
為首的蒙面人臉色灰敗,遲疑著不敢下令進擊。
「你……你怎麼來……來得這……這麼快?」為首的蒙面人,竟然惶然間。
「遠在五里外.便可看到這座滿山的黑松林。」王苦愚居然也有泰然回答的心情:「至少,得防備林子裡,有打悶棍背娘氮的小強盜行兇,所以我繞過來看看,果然發現你們這些見不得人的賊,在這裡謀財害命。」
「你這混蛋」
「你們是準備謀害我的,我也有意宰了你們自保,正好了斷。首先,拉下你們的遮羞布,我要知道你們到底是些什麼人物,把你們的真正身份公諸天下。」
金眼太歲暗中打手式,兩神立即奔出,各將一具屍體抱回,已用不著搶救了,風神雨神已經斷氣,被擊中時便已死了。」
「王老弟,算在下一份。」金眼太歲咬牙切齒大叫,兩隨從的死必須報仇。
「你給我滾到一邊涼快去。」王若愚扭頭叱喝:「你也不是好東西,回頭我再找你。」
金眼太歲打一冷戰,退到後面向隨從打手式暗號。王若愚如果找他,他哪有勇氣挺身而鬥?
假使他應付得了王苦愚,還用得著與許姑娘一群來厲不明的男女合作聯手?
他不能讓王若愚回頭找他,必須及早溜之大吉。他向隨從所打的手式,就是溜走的信號。
十個蒙面人,不但不除去蒙面中,反而把蒙面中整理得幾乎連眼睛也蒙上了。
「一比十,死的一定是你。」為首的蒙面人大聲說,色厲內荏徐徐後退:「除非你交出神力金剛那份藏寶圖,不然本會
「去你娘的!那張圖一定是你們弄走了。」王若愚硬將罪名安在對方頭上:「所以,你們派人在洛陽找到我,故意嫁禍給黑龍和九幽門,說他們已往曾經各獲得另一份圖,以便引開我的注意。我一時糊塗上了你們的當,把消息傳出,等於是無條件替你們散佈謠言,不再懷疑你們擁有藏寶圖的事實。你說,神力金剛那份圖,是不是你們奪走的?」
參於奪圖的牛鬼蛇神,反正都不是好人,王若愚也參予了。並不認為自己是正人君子,不是好人,就名正言順可以不擇手段。
散佈謠言,栽贓、嫁渦、捏造事實、指鹿為馬、鋤除異己、殺人滅口……都是可用的手段,看誰用得出神入化。
他也會用手段,一口咬定神龍奪走了神力金剛那份圖,而且緊咬不放,不輕易鬆口。
神龍先咬定他,他以牙還牙,理直氣壯。
黑龍與丸幽門另有藏寶圖的消息,是自稱神龍的趙大錢二孫三告訴他的,說得似乎有憑有據,有時有地,似乎不是假的。
當然有嫁禍的可能,是真是假艱難斷定,但他必需求證,不論真假,他都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也許,神龍也有一個份圖呢!
據他所知。藏寶圖共有四份。原來是一幅圖,分成為四份,即使獲得其中的三張,也毫無用處。因此獲得任何一份圖的人,必將傾全力尋其他三份,夭知道會有多少人,為這四張圖付出生命?
他,也可能是為圖付出生命的人。
神龍是否有圖,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神龍找他,他必須找借口製造有利情勢。
「胡說八道。」為首的蒙面人大叫大嚷:「本會沒有藏室圖,所以才在你身上打主意。
我們已經詳加調查清楚,黑龍的確不曾得到神力金剛那份因。神力金剛確是你乘亂救走的,你會毫無代價地放他走嗎?九幽門擒住了神力金剛的拜弟鷹爪孫玉,確定是你救走了神力金剛,你帶了神力金剛在偏僻處逼供,鷹爪孫玉與其他的同伴並不在場。」
「他娘的!你們的確神通廣大,連九幽門的秘密,也被你們查得一清二楚,可知你們說黑龍和九幽門,皆另有一份圖,決不是空穴來風。好,我要知道那兩份圖,你們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我要知道當時他們獲圖的情形,原因的主人是誰。」
「去你娘的!你在提不可能的要求,你死吧!」
叫吼聲中,十人雙手齊動,
眩光奪目,視線出現盲點。
兩種龍珠漫天飛舞,有如一陣暴雨。
王若愚不是鐵打的人,十個高手同時發射暗器,只有鐵打的人才受得了,血肉之軀很可能變成蜂窩。
尤其是那些毒粉制的龍珠,一觸便碎成粉未,迎風一飄,嗅入些少便大事去矣!
他向後飛遲,向側抄出,要從側方製造機會,用瓷片以牙還牙。
繞出四五丈,他頹然止步。
十個蒙面入以進為退,暗器發出立即後撤,卯足全力撒腿狂奔,速度很可能打破平生記錄,剎那間便遠出十餘步外,在樹隙中竄走如飛。
在樹林中只能竄走,不可能用輕功一躍三四丈。
窮寇莫追,追也迫不上。
扭頭一看,金眼太歲已經不見了。
四個蒙面人有兩個已經痛昏,另兩個痛得發出可怕的p小號。
「你們跑不了的。」他向蒙面人消失的方向高叫:「快回來救你們的同伴。咱們日後見,後會有期。」
這一面的惡鬥,埋伏在大道旁的人,可以隱約看到,叫喊聲也隱約可聞。
許姑娘一群人先是躲得穩穩地,然後是急急忙忙溜之大吉。
打埋伏必須出其不意,猛然發起雷霆萬鈞的碎然襲擊,事先被人發現,就失去埋伏的作用了。
如果有把握必勝的機契,就沒有埋伏的必要了。
她們布埋伏,就表示是勢弱的一方,仍嫌實力不足,所以脅迫金眼太歲加入。
埋伏失效,不撤走不啻等死。因此金眼太歲奔回時,埋伏區已找不別人影了。
這位江湖大豪,後悔已來不及了。
最得力的臂膀四神死了兩個,坐騎包裹全丟啦!
一敗塗地,成了喪家之犬,漏網之魚。
他們恨死了王若愚,把被神龍會殺死兩神的帳,算在王若愚頭上了,因為一切起因都是王若愚挑起的,也因為他不敢找神龍算帳。
心須趕到汝州附近.找地方替死了兩神善後,豈能讓忠心耿耿的爪牙埋屍荒野?
背一具屍走長路,那是一場大災難。
雷神電神也許身材雄壯,精力充沛,背一具屍輕而易舉。有充足的體力負荷,走了兩里地,兩人勝任愉快,但三里以後,可就每況愈下了。
屍體先是發僵,然後發軟,不管僵或軟,背在背上都不好受。不受指揮,比背後人困難多多。
精力經不起長期托損,三四里一過,兩人腳下開始發虛身後腳步聲急促。有人趕上了。
金眼太歲仍在悲憤中.不注怨天恨地,恨不得插翅飛往州城,卻發現八個隨從不爭氣,不但腳下無法加快,反而一腳高一腳低愈走愈慢。
「正好找人抬屍體,」聽到腳步產。他心中大喜,不由自主欣然高叫。
扭頭一看,大感失望。
後面二三十步,一個半死不活老村夫,點著打狗棍,脅下有一個包裹,正上氣不接下氣,吃力地奔跑,似乎快要斷氣啦!腳下沉重,像是隨時都可能力竭倒下來斷氣。
這老傢伙還需要別人抬,怎能抓來抬死人?
「你再跑,非跌死不可。」他閃在一旁好意地說。
「再不跑,我……我老人家就……就死定了。」老村夫逐漸奔近,氣喘吁吁.咬字含含糊糊。
「為什麼,有鬼?在追你?」
「是的……」
「是你的大頭鬼。」
「真的,不……不騙你,是……是鬼……」老村夫踉蹌奔過:「九幽門的鬼,就……就在後……面,黑袍黑……黑頭罩,白…白天出現,哪……哪會有……有好事?快……走其他的話平平常常,毫無疑處,但「九幽門的鬼」這句話.怎麼可能出於一個無知老村夫口中?
他吃了一驚,一眨眼,老村夫已越背屍的兩神,扭頭向他眨眨眼,臉上詭笑的神情顯而易見。心中一動,他飛躍而進。
一聲怪笑,老村夫腳下加快,腳下起落如飛,哪像個快斷氣的老村夫?
「找地方躲一躲,歇息片刻,」他向兩神急急地說:「九幽門白晝出動,必定出了大變故,要被他們碰上,凶多吉少。」
往路旁的樹林一鑽,光躲一躲再說。
不久,蹄聲如雷,三十餘匹健馬飛馳,塵埃滾滾聲勢驚人。
果然不錯,黑頭罩、黑袍,九幽門的活招牌,夜間出現,會把膽小的人嚇得半死。
如無重大故事,九幽門白晝是不會出現的。
兩條龍也是夜間活動的人,但白晝有時也現身。
九幽門大白天以該門的面目,白晝大舉出現,在大道中匆匆趕路,是極不平常的事。
等九幽門的人走唇許久,他們才重新就道。
裡外的路旁歇腳涼亭有入歇息,是那位老村夫。
「好傢伙,你這老鬼扮猜吃老虎;有意作弄老夫。」最先趕到的金眼太歲,臉紅脖子粗往亭子裡闖:「你認識在下,是嗎?」
「呵呵呵呵……」老村夫怪笑,大馬金刀坐在亭欄上:
「你那一隻金眼是活招牌,老夫當然知道你是老幾。好意提醒你及早避禍逃災,你不感謝我,氣勢洶洶想恩將仇報?你混蛋!你……」
「老狗你……」他要撇野拔劍。
「你敢在老夫面前撤野?哼!我看你是活膩了,打算陪你的兩個死同伴,在黃泉路攜手奔向鬼門關。」老村夫老眼一翻,冷電乍現。
「你……」他心中一驚,失去拔劍的勇氣。
「老夫已經知道你不是九幽門的人,已沒有殺你的胃口。快滾吧!到汝州還遠得很呢!」
「你……你是誰?敢作弄在下……」
「他們知道老夫是何方神聖。」老村夫伸手杖向亭後的樹林一指。
樹林中踱出兩個人,熟面孔老相好。
「咦!你們怎麼在這裡?」他頗感意外:「膨兄,你知道這老鬼的底細?」
是電劍公子的兩位朋友,他熟悉的一個是乾坤絕刀廖天虹。
「這老鬼化了裝,易了容,所以你不知道他是誰。」乾坤絕刀跳人亭:「郝莊主,你最好不要在他面前撤野。」
「他是……」
「無我瘟神溫不群。」
他打一冷戰,暗叫僥倖。
老瘟神要向他灑一把瘟毒,他只能活這一把年紀了。
「這老鬼實在可惡。」他警覺地後退,而且移至上風嚴防意外。
「他也是好意。」乾坤絕刀坐下說:「好在他老來變性,已經少管閒事了。咱們也是暫且迴避,九幽門的人過去不久。郝莊主,你的人……他們怎麼啦?」
兩神已將兩同伴的屍體擺放在亭旁,用亭子裡的茶水解渴。
「遭了禍事死了人。」無我瘟神搶著說:「你看他一臉霉相,一定是大難不死。
「一言難盡……」他不介意,也不敢計較老瘟神的諷刺,將與神龍不期而遇起衝突的變故說了。
「真他娘的邪門。」他最後說:「今天是什麼遭瘟的大日子?神龍和九幽門,皆以會和門的面目出現,在大道上公然活動,成群結隊示威,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大事,值得他們白晝公然大舉現身?」
「前面三里餘是老槐莊。」乾坤絕刀往南一指:「黑龍召集人手,在該處聚會。據說準備向九幽門,強奪藏寶圖。九幽門得到消息,忍不下這口惡氣,也召集人手,襲擊老愧莊,也要奪黑龍的藏主圖,就是這麼一回事。要不要前往看熱鬧?」
「我哪還有能力參與?」金眼太歲失聲長歎,大有英雄來路的感慨:「你們不是與電劍公子走在一起的,怎麼落了單?」
「他走在後面,咱們是走在前面探道的。」乾坤絕刀也感慨地歎息:「沿途死了不少人,見面就你打我殺,本來所有的人,口的皆在王若愚那張圖,現在變成了三張,是非更多,死的人更多。」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為了億萬財富,死幾個人算得了什麼廣無我瘟神的話嘲世味十足:「每一個想發橫財的人,都存在僥倖的心理,死神不會那麼巧把手伸到我頭上吧?所以才有那麼多人踴躍參與,死而無悔。」
「老瘟神,你也是來奪圖的?」金眼太歲冷笑:「你也有無悔的心理準備?」
「我奪圖來做什麼?你真蠢。」無我瘟神手一攤:「你看,我已經年近古稀,能吃多少穿多少?一天一壺酒一塊肉,花不了百十文錢,要億萬財富幹什麼?埋葬這具皮囊?」
「那你……」
「看你們這些江湖豪強的嘴臉,看誰的面目最可憎呀!」
「結論如何?」
「並不精彩。」老瘟神大搖其頭:「乏味之至。」
「你的意思……」
「沒有真正俠義道高手名宿參與,老夫覺得頗為遺憾。」
「廢話!真正的俠義道高手名宿,即使有心參與,也不敢參加。」
「為何?」
「只要一露面.就會成為眾矢之的,難保晚節,聲譽掃地,就會成為咱們的豪霸同道了。他們那些人相當固執的,我雖然恨他們,但也相當尊敬他們。像大野狂獅這次的表現,就令人頗為佩服。」
就會血流成河,之也,趕列汝州買滷菜填五臟廟,郝莊主,你得小心了。」
「我小心什麼?」金眼大歲氣沖沖似要冒火:「小心你瘟神弄鬼?」
「神龍的人很快會趕到。」老瘟神匆匆走了。
一聽神龍將要趕到,金眼太歲慌了手腳,催促兩神背起屍體,不敢再停留。
乾坤絕刀兩個人仍在亭中逗留,盯著狼狽而走的金眼太歲背影冷笑。
「你猜,他會不會找神龍報復?」同伴冷冷地問:「這種貪婪的梟雄,報復的念頭是十分強烈的。」
「他這種人,欺善怕惡的劣根性也十分強烈。」乾坤絕刀不屑地撇撇嘴:「聽口氣,他把意外的不幸,反而責怪到王小輩頭上,向王小輩報復的念頭,比向神龍急切一百倍。因為他知道,他根本就奈何不了神龍,怕得要死,也沒有機會報復。得力的臂膀死掉一半,他最耽心的是神龍找他斬草除根。你可以政一百個心,這個病虎老狼不足為害。」
王若愚用瓷片做暗器,另有用意。
這玩意本來就不是殺人利器,不擊要害就死不了,人體的深度有限,不像刀鏢一類利器可貫穿人體。
他不想殺人,利用這種玩意懲戒那些牛鬼蛇神,所以也不攻擊要害。
瓷片貫入肚腹,會痛得死去活來,但並不致命,當然必須及時獲得高手郎中醫治。
四個蒙面人,有兩個已經痛昏了。他們已失去活動能力,只能等待同伴回來救援。
王若愚及時離去,甩意就是讓他們的同伴回來善後。
不遠處的樹下草叢中,中年美婦與妖艷的許姑娘,像伺伏的貓,冷靜地等候變化。
她們不救人,眼睜睜觀察附近的動靜,任由兩個傷者叫號求救,冷眼旁觀無動於衷。
回來搶救同伴的蒙面人,一定會露出廬山真面目,她們或許認識一些人,便可概略知道在前來奪圖的群雄中,有哪些入是神龍的人了。
知已知彼,江湖朋友對江湖秘事,知道得愈多,生存的空間也愈廣。
再就是好奇,好奇也是人類的劣根性之一。
尋秘探密,必須躲得穩穩地以策安全,被人發覺,是非常危險的事。
她們不曾目擊交手的經過,這裡的衝突一發,她們便見機撤出埋伏區,不管金眼太歲的死活,脫身第一,沒有必要策應金眼太歲同陷危局。
打發同伴離開,兩人繞來察看究竟,看清四個蒙面人穿章打扮,便知道是神龍的人了。
久久,蹄聲隱隱,有幾匹坐騎悄然從北面來,在不遠處下馬,幾個人快速地接近,藉樹幹隱身,乍現乍隱,小心翼翼從側方繞到。
是七個蒙面人,但不是穿青灰色的緊身衣褲,左手也沒戴鹿皮手套,分別穿了各式長衫或短衫,衣袂掖在腰帶上,與原來的蒙面人打扮完全不同。
七個人先搜四周,最遠的一個蒙面人,距兩女隱伏處不足十步,快速地一掠而過。
最後搶救傷者,背了裹好傷的四個蒙面人,悄然由原路撤走。
「應該是神龍派來善後的人。」聽蹄聲去遠,許姑娘的嗓音不隱定:「但怎麼可能?」
她們與神龍無仇無怨,目標也不同,雖則目的皆在計算王若愚,但利害並不相悻,沒有衝突,各行其是,但保持距離,沒有見面便你死我活的必要。
如果可能,甚至可以採取合作態度雙方聯手。
她們與金眼太歲之間,就處在這種曖昧情勢中。
「為何不可能?」中年美婦問。
「徒二認識這個領隊的人。」許姑娘苦笑:「雖然他蒙了面,以徒兒一眼就看出他的身份。可以說,這人幾乎不可能是神龍的人。」
「兩條龍與九幽門的人,如不以該門該會的面目出現,平時都具有各種不同的身份在外活動。所以說.你所行列的任何人,都可能是兩條龍或九幽門的黨羽。有什麼好怪的?」
美婦顯然不介意許姑娘的懷疑態度,這是一般外泌組合的活動慣技.不值得驚訝。
「但這個人……如果我們不來看個究竟,日後我可能會上當呢!好險。我們走吧:看來在途中下手的機會沒有了,得趕到汝州好好佈置。」
「你們把他估計得大高了,何不讓為師直接了當,給予他致命一擊?」中年美婦忽略了追問底細的事,離開隱伏處:「出其不意淬然一擊,為師該有七八成把握。」
「不能冒險,師父,這種淬然一擊的機會太少了,製造不易。」兩人開始離去,許姑娘也忘了先前的話題,「西城煉氣士這個可怕的妖仙,竟然已經膽落,紅塵雙邪的死,嚇壞了不少人。黑龍的人鬥志沉落,假使他們的會主不能及時率領精英趕列,沒有人再敢逞英雄挺身而鬥。徒兒無法說動他們相助,所以,得另外製造機會。」
「你最好少沾惹他們。」中年美婦用警告性的口吻說:「走得太近,會被他們吃掉你的。」
「徒兒是十分小心的。」
「那就好。」
兩人腳下一緊,匆匆離開黑松休。
天色不早了,暑氣漸消。
二十餘匹健馬登上坡頂,大道在坡頂向東南伸展,兩三里外才開始下降,這一帶的山嶺起伏差距不大。
向西北的另一處斜坡眺望,矮樹與叢草之間,可看到刀劍反射的閃爍光芒,幾個黑影時隱時現,相距遠在里外,不易看得真切。
「你們往前走,不必等我。」電劍公子向寒梅與其他同伴說:
「我和黃老哥、田兄余兄去看個究竟,相機行事,看是些什麼人在荒山野嶺拚死活。」
「陳兄,我覺得你沿途管鬧事,管得太多了。」寒梅與他並轡小馳,神情似笑非笑,並不熱烈,也並非真含有指責的用意:「與大家時離時合,如果出了事,彼此不可能兼顧,是非常危險的事。」
他們趕路相當小心,本來有三十餘位志同道合,交情不薄的朋友,走在一起有耐心地等候機會,爭奪人人皆志在必得的藏寶圖。
前面,派有探道的人;後面,斷後的警戒,嚴防意外。
中間的主力人多勢眾,沒有人敢抒虎鬚挑釁。反而是他不甘寂莫。附近如有動靜,便帶了幾位朋友離隊踩查,然後再趕上會合。
他們的目標並不以王若愚為主,因為電劍公子心知肚明,王若愚事實不可能得到神力金剛那份藏寶圖,他與王若愚在嵋山期間,接觸最密切,一同抗拒黑衣殺手,留意王若愚的一舉一動。
他精明幹練,工於心計,應付憎勢宮於急智,收放自如,憑他的見識,就不需在王若愚身上多費心機,目標不予鎖定,有耐心地留意圖到底可能在何人身上。
神力金剛最初落在山賊手中,再交與黑龍,接著雙龍火並,神力金剛被王若愚救走。
那麼,這張圖會落在王若愚手中?可能嗎?
也許有這種可能,那就是神力金剛把圖藏在某一處地方,並沒帶在身上,說出藏室圖的所在,作為與王若愚交換性命的價碼?
他就是這樣估計的,想法應該很合情理。
所以,他犯不著急急向王若愚下手,只要盯牢王若愚的動向便成功了一半。時時逼迫王若愚,不可能得到藏寶圖。
他擺出浩浩陣容,沿途真沒有人敢向他打鋤除競爭者的主意。
謠傳藏寶圖已有三張,他必須多費心機了。
「郭姑娘,不管閒事怎能獲得消息,怎能知道各方牛鬼蛇神的動靜?」他為自己的行為辯護,語氣堅定,信心十足:「危險是免不了的,我應付得了意外的事故,請放心,我會見機行事的。
「我也去。」後面的飛龍劍客自告奮勇:「多我一把劍,就多一分力量。」
「也好,咱們走。」他欣然同意。
五匹馬馳出、越坡急馳。
山坡上怒斗如火如茶,共有十一個人廝拼。
黑衫、黑頭罩的人是九幽門。深青色衣褲,青中纏頭蒙面的是黑龍,不難辨認。
雙方皆已瀕臨精力將竭境界,武功相當,半斤八兩,雖激烈卻不精彩,強弩之未,亂砍亂劈,不知道會發生何種結果,反正雙方都有可能成為最後勝家。
依情勢推斷,這裡不是原來發生衝突的鬥場,而是追逐到此地,不得不再次展開決定性的生死之鬥,誰也不打算示弱逃走。
五人藏妥坐騎,出現在鬥場旁。
他們的突然出現,給予雙方的心理威脅同樣沉重。
最近的兩個對手,都以為對方的支援人員到了,心中一急,傾餘力走險,要盡快把對方擺平,找機會喘息,恢復一些精力。
掙掙兩聲狂震,刀與劍行傾餘力雷霆一擊,火星飛濺中,用劍的人暴退丈外,大汗淋漓,眼前視線模糊,無法用千斤墜穩下馬步,腳下虛浮繼續踉蹌急退,手中劍已無力舉起;視線模糊,不知自己正向電劍公子面前退。
是黑龍的人,力竭之前,很可能武功超絕,精力已竭,依然能穩住身形不曾摔倒。
電劍公子冷哼一聲,一掌吐出。
「嘔……」那人叫了一聲,身形前衝重重地摔倒,哇一聲噴出大口鮮血,吃力地掙扎。
相距不足八尺,手一伸便拉近了三尺餘,虛空發掌潛勁似風濤,及體直透內腑,十分霸道。
陰煞大潛能,他的火候,已修至體外傷人於丈外的伊純境界,這一掌陰毒極了。
對面那位用刀的人,是九幽門的高手。
「謀殺!」這位九幽門的人嘶聲厲叫,眼中有仍難置信的神情。
顯然,已認出從背後出手的人,是大名鼎鼎的電劍公子,當代十大劍客之一,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卑鄙的事?所以難以相信眼見的事實。
電劍公子身側的黃老哥,是四海飄萍黃大海,一個以俠義自命,卻行事不夠俠義的名刀客。
刀光疾閃,四海飄萍一躍而上。
九幽門那人已經力盡,大喝一聲,強提餘力一刀急封,臨危拚命弧注一擲。
錚一聲狂震,那人的刀斷成三段。刀光再閃,長驅直入。
飛龍劍客大驚失色,第一個念頭是:這真是不折不扣的謀殺。
「陳兄……」飛龍劍客連嗓音也變了:「你……你知道你在做些什麼事嗎?」
「我知道我在做些什麼。」電劍公子冷然地說:
「清除競爭者,鋤除異己;這忡事天下問人人都在做,這種行事常例不是我訂的。斬草除根,不能留活口,速戰速決,咱們上!」劍突然出鞘,田、余兩位同伴、不約而同先一剎那飛躍而出,分別衝向鬥場。
飛龍劍客別無抉擇,不得不拔劍衝出。
風捲殘雲,像五頭猛虎搶入羊群,幾個已經力盡的人,怎禁得起一擊?
裡外另一處嶺脊的樹林前緣,六名高高矮矮的江湖好漢,藉草木隱身,居高臨下目擊慘劇的發生與結束。
他們是參予奪圖的群豪,在峭山便大肆活動,表現並不出色,他們在兩條龍的強勢壓迫下,實力相差懸殊,表現不出色是意料中事。
相距里餘,雖然詳細情形青不真切,但對交手三方的概略情勢相當瞭然,他們只能扮演坐山觀虎鬥的旁觀合,無法參予。
有人認識電劍公子,裡外仍可依稀分辨形影。
「這傢伙果真有橫行天下的霸才。」那位留了大八字鬍的中年人,認識電劍公子:「乘人之危,一舉博殺那些黑衣人,真夠狠的。」
「難怪沿途有不少人失蹤,或者暴屍荒野。」另一名中年人悚然地說:「很可能與這個混蛋有關;咱們真得小心提防他出其不意下毒手。」
「任何人部必須提防。」留大八字鬍的人說:「利字當頭,任何人都可能下毒手,除去影響利益的人。涉入奪圖的人都不可靠,碰上知交故友尤須注意嚴加提防。」
目擊慘案發生,擔當不起的人,最好見機溜之大吉,爾後也最好閉上嘴。
六個人都是江湖上甚有地位的好漢,知道江湖禁忌,一直不敢現身,懷著不安的心情,從另一方向溜之大吉。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電劍公子五個人,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沒留下活口,乾淨利落,卻沒料到對面嶺上有人目擊。
汝州,汝州河谷上的歷史名城。
背山面水,已有大部會的形勢與規模。在附近的數百里方圓的城中,以這座城最繁榮富裕。
這是一座典型的中原城市。城周九里,四座城門四座關,護城潦貫連西與南兩條河,可攻可守,市面相當繁榮。
由於它是直屬州,地位與府相等,官轄汝河上下游三座縣,形勢頗為重要。
從綿亙的山區進入這座河谷城市,似乎從洪荒叢莽回到繁華的俗世。
似乎所有的人,心中都隱約感覺出。來自各方的英雄好漢,已失去死纏不休的耐性,必須在這裡作一了斷,是決定性的時刻了。
每個人有自己的生活圈子,有自己的勢力範圍,哪能為了某一件事,長遠地離鄉背井,在陌生的地方死纏不休?
成功失敗早早結束,是死是活由上蒼安排,不死不活拖下去,什麼事也不用幹了。
尤其是人手眾多的一方,長期周旋經常有死傷,經濟負徊奇重,還能支撐多久?
王若愚心中焦急,他追查兇手的時日不多了。
人人失去耐性,情勢升至最高最危險的爆炸邊緣。
城中不便落腳,逃避解決不了問題,因此所有的牛鬼蛇神,人同此心,在城外找地方投宿。
出了汝州界南走,城市林立,大官道四通八達,存心逃避的人四面一散,保證沒有蹤跡可尋。所以,汝州就是最佳的解決所在。
從洛陽到汝州,只有一條大道,逃避與追蹤都必須走這條路,彼此之間,想擺脫也擺脫不了。
王若愚在城西郊洗耳河西岸,在一座小農莊借宿,向東里餘,過了洗耳河橋便是西門,十分方便,購買日常用品片刻便到。
農莊北端便是官道,西通三十里外的臨汝鎮。
這條官道,也就是他們從洛陽來的路。
小農莊只有十餘棟情捨,沒有莊牆,四周種植了一圈酸棗,作為農莊的屏障。
這一帶盛產又大又甜,肉厚子小的甜棗,八月天棗子滿樹紅,種酸棗作牆十分特殊。
其實,這玩意防賊還真管用。
小賊爬圍牆輕而易舉,想穿越酸棗林還真沒有膽量試那又尖又硬又多的尖刺,碰一下就滿身傷。
這與浙一帶,種刺竹防衛的性質相同,連貓也不願在刺竹叢中鑽,用刀砍也白費工夫,一隊兵馬,也衝不過一道刺竹籬。
他選中這戶這家農莊落腳,用意就是只許強敵從莊門進來,進來之後,也必須從原路出去。
張姑娘的隨從十分能幹,安頓的事用不著主人煩心,一面整頓食宿事宜,一面勘查衣莊準備防險措施,熟悉環境,作了萬全的決戰準備。
他與姑娘觀察農莊外的形勢,留意四周的景物狀況,手挽手像一雙遊山玩水的愛侶.沿洗耳河的西堤向北面信步瀏覽。
晚霞滿滅,倦鳥歸林。城門將閉,進出城的人匆匆忙忙,他倆卻是最悠閒的人。
河爾岸的河堤要高些,而且是石堤,叫護城石堰,連著城很,河也就成為護城河。
西岸是土堤,一排粗如牛腰的大柳樹,柳絲輕拂水面,仍然炎熱的微風掠過,氣溫逐漸下降。
「這條河為何叫做洗耳河?」姑娘第一次行腳汝州,對河名頗感新鮮。
姑娘們即使有些開明的父母,允許她們讀書,但所讀的書種類少得可憐,通常很少涉及典籍史集。女子無才便是德,女人活該倒帽。
「我也不清楚。」王若愚信口說:「好像是遠古遠古的故事。三皇五帝你知道吧?」
「這倒是聽說過,通常以天地人三皇,也以伏蓑神農女蝸為三皇,還有多種說法。五帝的說法也有多種,一是太吳、神農、黃帝、少吳、擷項……」
「該指載於史冊的五帝。」
「黃帝、瀕壩、帝窖、堯、舜……」
「對,據說是堯帝時代的事。當然,這些上古神話可信度。見仁見智,信不信由你。那時,這裡有一位高士叫許由。堯帝聽說這位許老先生足高賢,要把帝位計給他,他不識抬舉,誇誇大言,說堯帝的話,污他的耳,跑到這條河來洗耳朵。這故事的寓意太高,我笨得很,無法領悟,至少,我認為聽進耳朵的話,是洗不出來的。如果我認為是釣乞沾譽,自命清高,你不會怪我吧?」
「你少來。」姑娘一笑,親呢地拍了他一掌:「我比你更笨,哪配議論古人?河水倒是清澈,最好能跳下去游幾個來回。」
「哈哈!你會引起一場騷動,你以為這裡是你家的龍宮湖?」他指指對岸的右堤,堤上有不少人走動:「那些人也許把你看成妖怪。」
「鬼話!我家鄉的姑娘們,水性都很不錯呢!」
「大概你最了不起。」哦!龍宮湖真有龍宮嗎?」
「至少我沒見過。陪我去找好不好?我爹娘是很好客的,你一定受到熱烈歡迎。」
「他們會不會打破我這刀客的頭?」他半真半假怪笑。
「你要是像這樣笑得邪邪地,大概會的。」姑娘臉紅耳赤:「這是滿肚子壞水的笑,不過……」
「不過什麼?」「我喜歡。」姑娘將臉藏在他的肩後:「如果你正經八百、古古板板,我不知該怎樣和你說話。和你在一起,我覺得……我覺得……」
「覺得無拘無束,互相關切,意氣相投。」他有力的手,緊抱住姑娘的肩膀:「卿雲,我覺得這種感覺真奇妙,有你在身邊,我幾乎忘了找圖尋凶的塵俗血腥事務,也寧可忘卻。
環繞四周的事物,皆以你力中心,其他已不復存在了。」
「若愚,你如果不完成這件事,會心中難安的,日後,這將是你心頭抹不掉的陰影。」
姑娘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也將是我揮不去的夢魘,我覺得這是為了我而加在你心上的負擔。」
「卿雲……」
「難怪你不積極進行。若愚,夜長夢多,不能再拖,讓我們並肩攜手完成它,再攜手游黃山,放舟龍宮湖,過完全屬於我們的生活天地。」
「我已經在積極進行了,不是嗎?我相信他們也等不及了,各方都會全力以赴。」他突然挽了姑娘轉身:「再往前走,黃昏下樹叢後,很可能飛出致命的武器,我們不需冒險。你走前面。」
「哦!他們……」
「不要回頭看,讓他們撲上來。」他將姑娘推出:「他們已失去耐性了。」
「怎麼可能知道我們要來,在這裡等候?」姑娘不相信有人要撲上來,但仍然舉步緩行。
「是早先潛伏在這裡的人,臨視我們所住農莊的動靜。送上門的買賣,他們怎肯放棄?
這幾個人士都很自負,認為我們落了單,可抓住機會了。」
「有幾個人?」
「三個,柳樹上……左閃右旋!」
姑娘與他幾已達到神意相通的境界,聲出姑娘身形已動,渾如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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