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睡得很熟,她其實需要充足的睡眠,這幾天勞累過度,擔驚受怕、精力損耗,需要補充,心懸王若愚的安危,缺乏睡眠,體力透支。王若愚早已看出她精神有點不濟,抓住機會讓她安睡。
一覺醒來,她發覺東方發白,窗外透入膝隴的曙光,感到神智清明,精力充沛。
她睡在自己的房中,侍女小春輕靈地替她準備洗漱用具,腳下無聲無息,不至於驚醒她的好夢。
她仍然醒來了,昨晚發生的事故突然湧上腦簾。
「咦!怎麼啦?小春。」她挺身而起。
「小姐,我吵醒了你嗎?」小春把面中放在面盆裡歉然他說:「要不要多睡片刻,早著呢!」
「哦!昨晚我在若愚房中……」
「王爺把你送回房,叮嚀我讓小姐安睡。」
「他……」
「到外面巡視去了。」
「昨晚……」
她所記得的是,撼魂魔音傳到,她突然昏眩,以前的一段時間,所發生的一切,以後使一無所知了。
撼魂魔音,她對這種以聲音殺人的奇技,並無多少印象,也沒有聽說過具有這種奇技的知名人物。但是,身受之後,她知道這種魔音實在可怕,難以抗拒的奇技。假使沒有王若愚在身旁相助,她恐怕撐不下去。
「昨晚不再發生任何事故,小姐。」
「不再發生?」
「是的,沒有人再來騷擾。周總管已恢復精力,所有的人也安然無恙,受了些驚嚇而已。稍後小姐可問王爺,他才知道昨晚發生事故的始未詳情。」
她一躍下床,匆匆梳洗。
王若愚與她的人無恙,她大放寬心。
早膳擺設在客院的小廳中,已經不需嚴防意外了。
姑娘與王若愚、百了梟婆、周總管、侍女小春小秋是一桌,所有的人皆精神振奮,喜形於色。
王若愚一面進食,一面將擊走西城煉氣士的經過概略他說了。
「妖道逃掉之後,我親眼看到遠處屋頂,四面都有人飄忽出沒,還以為他即將大舉來襲呢,所以在外嚴加提防。」他最後說:「豈知白忙了一夜,居然沒有一個接近,真不知道他們在弄什麼玄虛,玩什麼詭計。」
「你小子輕輕鬆鬆宰了紅塵雙邪,西城煉氣士毀劍受傷遁走,把其他的人嚇了個心膽俱寒,還有誰敢扮送死的大白癡?」
百了梟婆得意洋洋,眉飛色舞:「這三個惡魔橫行天下,那些身手超絕的高手名宿,迴避他們有如避瘟疫,真沒有幾個人敢在他們面前大聲說話。他們死的死逃的逃,其他的人哪有勇氣前來送死?」
「他們不會放棄的。」王若愚並不樂觀:「人多勢眾,明暗俱來。那些混蛋已認定圖在我手上,決不會放棄圖謀的機會。
億萬財富,值得流血丟命爭取。」
「除非他們能請到比這三個惡魔更高明的人,不然決不敢妄動,我們可以放心大膽趕路了。」百了旯婆估計得相當合清理,世間真正願意送死的人畢竟不多,昨晚不再受到騷擾,便是最好的說明。
老梟婆的想法,與王若愚的期望有了衝突。
他要從九幽門和黑龍身上,追查另兩張藏寶國,如果那些人不招惹他,他就無追查的藉口了。
而百了梟婆的希望,卻是趕快遠走高飛,脫出是非外,擺脫這些人的糾纏。
除了張姑娘之外,沒有人知道王若愚追查藏寶圖的目的。
張姑娘瞭解王若愚的心情,但不便說出他的期望。
早膳畢動身南下,沿途極少看到佩刀掛劍的人。
午間在雙河集打尖。這是官道分途點,官道一分為二。從京師南下的長途旅客,與赴遠任的官員,在這裡分道。東走南京或南下江右湖廣,走的是汝州道。至荊襄甚至走水路入川,則走伊陽,嵩縣。
不論走哪一條官道,都是翻山越嶺,林深草茂,走上數十里不見人煙,盜賊猛獸出沒的地域,趕路的人如果不按站投宿,隨時都可能發生意外。
地勢愈來愈高,滿目全是崇山峻嶺,青綠的原始山林,人跡罕見,官道也愈來愈狹窄,馬車必須拋棄了,王若愚不能再裝病啦!
其實,昨晚他與西城煉氣士打交道,他根本沒病的消息,已經眾所周知了。
今天不是集期,集上冷冷清清,幾間小食店總算還可以供給食物,三二十位旅客中午打尖不成問題。
膳畢,正在品茗,店門施施然進來化了裝,背了包裹點著手杖的無我瘟神。
姑娘很乖巧,本來就是個性隨和的小姑娘,親自替老瘟神斟茶,王若愚也客氣地肅客就座。
「小子,你很笨。」老瘟神倚老賣老,說話口氣托大:「你的確嚇跑了不少人,但真正強悍的人並沒被你嚇跑。」
「晚輩也不想把他們嚇跑呀!」王若愚笑吟吟語氣輕鬆:「全嚇跑了,就玩不出好把戲了,是不是?」
「被人像纏身冤鬼似的,時時刻刻在左近環伺,日子難過,你不覺得很系人嗎?」
「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前輩。」
「所以,我說你笨哪!」
「不笨又如何?」
「你小子這種等著挨打的辦事方式,簡直就笨得無可救藥。小子,攻擊永遠是制勝的不二法門,你等挨打,他們就會無所忌憚地拚命地打,不斷地打狠狠地打得你頭破血流,時時提防旦夕不安,你真受得了?」老瘟神不啻指示機宜,指導後進。
「這……」他有點醒悟。
「去找他們,小子。」老瘟神搖頭晃腦,語意充滿殺氣,本來就是人見人怕的瘟神,說的話決不會牽涉到仁義寬恕:「擺出霸王面孔,見一個殺一個,逐一剷除,趕盡殺絕。老夫可打保票,今後不會再有貪心鬼找你。」
「溫爺爺,你可不要教導他成為殺手。」姑娘大感不安,殺人畢竟不是愉快的事:「山旦引起公憤,日後他更會,手血腥了。」
「怎麼可能引起公憤?他有大殺特殺的充分理由。大野狂獅那些人,就憤憤不平替他主持公道。小丫頭,你不懂江湖牛鬼蛇神的心理,他們都是一些欺善怕惡的混球,你狠狠地宰他們,他們才怕你。你看吧!真正敢招惹百了果婆的人有幾個?很簡單,誰招惹她,她就一了百了,除非那人真的比她強。」
「前輩,我會考慮你的話。」王若愚拍拍姑娘的肩膀:「我得顧慮你的安全,安全決不會從天下掉下來,讓他們不敢撒野遠遠地離開,才是安全的保證。」
「呵呵!要他們不敢撒野遠避,你知道該怎麼做,小子,不要遲疑。」老瘟神對他的話表示滿意:「要趕走惡狗,你必須揮動棍子撿起石頭。敬猴最妙的辦法,便是殺雞。呵呵王若愚正為了找不到藉口而煩惱,老瘟神給了他現成的藉口。
那些人仍在左近窺視,待機行兇撒野,他有一千個理由,加以無情的反擊。
「我已經有所準備,前輩。」他像是向老瘟神提保證。
「在洛陽,便已謠言滿夭飛。」老瘟神加強提示:「有關藏寶圖方面,黑龍有一份圖,九幽門有一份圖,你有一份圖,甚至張姑娘也有一份圖。神力金剛那一份,也可能在你們任何一方的人手中。前來參與奪圖的人,不敢直接向兩條龍九幽門打主意,所以你們便成了可欺負的受害者。再加上兩條龍和九幽門也找你們,那就難免四面楚歌。現在,知道如何挽回劣勢了吧?」
「已有打算。」他肯定地說。
「如何進行?」
「我也有權奪圖,是嗎?」
「當然。」
「所以,我知道該怎麼做。」
「好,老夫拭目以待。」老瘟神放下茶杯離座:「走也,這不關我的事。」
有一個老江湖經常在旁指點,辦起事來一定效率甚高,尤其是這一位老江湖,不是方方正正,義理分明的人,所指點的辦事手段,必定無所不用其極。而辦事如果希望成功,不擇手段幾乎比義理分明,成功的希望必定倍增,因為義理分明很可能毫無所成。
這次參與奪圖的各方人士,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全是些懷有發財夢的江湖龍蛇,奪寶的事件本身,就沒有絲毫義理存在,能用義理來光明正大解決嗎?
無我瘟神與百了梟婆,本來就是魔道人物,辦事不擇手段,認為理所當然,所教導後進的手段,決不會在仁義道德上下工夫,必定是非常事用非常手段解決。
丟掉了馬車,王若愚換乘坐騎,臉上加了些染瘋藥物,一看便知是久病初癒,健康不佳,病容明顯的人,騎在馬上勉可支持,不可能騁馳趕路。
十三匹健馬魚貫就道,信蹄緩進,奔向汝州。
距州城約有四十里左右,他們並不急於趕路。
山勢下降,沿途除了山還是山。
繞過山腳的平崗,路右的歇亭擺放了七具屍體。
勒住了坐騎,由老江湖百了梟婆下馬察看。
「這些混蛋為何不掩埋屍體?」老梟婆一面接近,一面嘀咕。
發生血案,江湖朋友通常的處理方式,是無人目擊就將屍體埋葬或藏匿,有人目擊則盡快遠走高飛。如有同伴,須在事後把屍體帶走處理,或者擺放在顯目處,由地方人士報官掩埋。
察看畢,老梟婆重新上馬,一行人若無其事動身,與他們無關,不能留下來處理屍體善後。
「是些什麼人?」王若愚扭頭向跟在後面的老梟婆問:「是格鬥而死?」
「是一些在江湖頗有名氣的龍蛇,老身認識兩個。」百了梟婆久走江湖,見多識廣:
「五個死於格鬥,兩個死在暗器上。
百寶囊與兵刃都取走了,搜過身。當然不是盜殺,是碰上了仇家。毫無疑問是走上這條路,打算奪圖的人。可以斷定的是,是死於鋤除異己的惡鬥中。」
「不會是死於自相殘殺吧?」
「不會是,囚為同伴該將屍體處理掉。他們是死於鋤除異己的,有了和利害衝突,就會一有機會,就鋤除競爭的對手。兩條龍之間,就明暗間發生了多次拚搏事故,不足為奇。」
「會是兩條龍的一條,所遺留的屍體?」
「不知道。兩條龍與九幽門的人,除非他們承認身份,誰也無法知道,哪一位仁兄是兩龍一門的人,用酷刑也無法迫使他們招出身份。老身與小丫頭在你中了暗算之前,就弄到兩個可疑的活口,本來想找你設法問口供的,豈知落了空。最後他們仍然死了,至死沒招出任何事。他們能成為赫赫有名的神秘組合,有今天的成就和局面,決不是幸運僥倖而獲致的,這也是他們成功條件之一。」百了梟婆對江湖上的組合,懷有深深的戒心,一旦這些組合全力相圖,人多勢眾,明暗俱來,三頭六臂的人也難以應付這些人的計算,日子難過。
「我是很有耐心的,早晚我會把他們的根底挖出來。」王若愚陰森森地說:「除非他們不再以兩條龍九幽門的身份出動。」
「咱們走慢些。」百了梟婆說:「一旦沒有機會向咱們下手,他們就會互相殘殺,轉移目標,先除去競爭者。讓他們殺,多殺一個,咱們就少一分威脅。」
「對,咱們走慢些。」王若愚欣然同意。
其實,他們已經走得夠慢了。
大道前後,都有人趕路,沿途等候機會,也就不時發生除去競爭者,或者協迫對方合作的搏殺。
那些實力不足的豪強,的確不敢公然向黑龍會和九幽門奪取另兩份藏寶圖,只敢暗中留心尋找機會下手。同時,他們根本不知道誰是黑龍會九幽門的人,如何下手?
金眼太歲五個人,走在王若愚一群人的前面,相距約在五六里左右,不想搶先趕往州城投宿。假使王若愚一群人半途折向,抄小徑改走其他州縣,豈不失去保持接觸的機會了?
走在目標的前面,本來就是一大錯誤。
他的實力頗為強大,雄風莊的聲鹹令群豪側目,隨從四神武功驚世,連窮家三友一比一,也禁受不起四神的雷霆攻擊。
五人五騎也不急於趕路,沿途有說有笑神態悠閒,料定沿途不會有人討野火,沒有人敢無端在太歲頭上動土,動也無利可圖。
在嵋山,他的實力表現也是相當強的,除了一度幾乎受制於當地神秘人物朱小玄姑娘之外,其他的人還真撼動不了池,那些可怕的神秘殺手,對他沒構成威脅。
在洛陽,他也來去自如,有耐心地在一旁冷眼旁觀,留意情勢的變化。電劍公子一度打算誘使他合作,他胸有成竹,輕易地擺脫了。
心情愉快無憂無慮地趕路,向前面茂密的大松林小馳。松林如海,大道穿林而過。這種古松林下很少有茂草生長,視野良好,發生情況容易應付。
他們不伯發生情況,不會有人計算他們。
人林里餘,接近松林的南端。
走在前面負責警戒的老三雷神,發出一聲警嘯,勒住了坐騎,扭頭察看百十步後的同伴,看同伴是否已提高戒心。警嘯的用意是發現可疑的人,必須小心戒備,以應付意外。
主人與三神策馬急馳,聞警向前急進。
應變的速度非常快,反應與眾不同,聚合、下馬、散開、列陣、一連串的行動,有章有法,速度雖炔,但按步就班,默契圓熟,所產生的懾人氣勢,就讓人產生勢不可御的感覺,想和他們拚搏,所付出的代價必定十分慘重。
四神分別佔住路兩側,成四方的排列,隱身在樹後,分向四方戒備,既不擺出堂皇的陣勢唬人,也沒有現身與人打交道的舉動。
四個人的暗器,隨時皆可能向任何一方發射,四支劍也可能突然會台,向某一點集中。
金眼太歲孤零零的身影,站在路當中屹立如山,雙手叉腰神定氣閒,真有當頭太歲的威猛形相流露。
他是唯一現身的入,四神的身影已藏匿在樹後。
前面二十餘步,路旁俏立一位中年美婦,高貴風華令人不敢褻瀆,看不出真實年齡,反正就是一位具有高貴風華的貴婦。
左右兩位美麗動人的少婦,所流露的風華又是另一類型的女人,艷麗中流露出三分妖冶,再加上臉蛋所綻放的挑逗性風情,水汪汪媚目所綻放的笑意,真有勾魂攝魄讓男人一見便渾淘淘,以為艷福不淺,忘了生辰八字的戒心,盡除功能。
金眼太歲並沒渾W淘淘,並沒一見便忘了生辰八字,反而提高戒心,少婦妖媚的風情迷惑不了他,他是一個不好色的真正果雄,雄風莊在江湖爭名利,不爭美色,雖則四神對美色有偏好,但決不會被美色所左右,不會因為喜歡女人而影響安全。
他對具有女強人氣勢的女人,更是懷有強烈的戒心。上次在峪山碰上小姑娘朱小玄,幾乎灰頭上臉,因此對氣勢難測的美麗女人,特別敏感,戒意強烈。
他見多識廣,看出了危機,松林四周,埋伏的人數量必定可觀。
這三個女人,決不可能是用善意勾弓!他上當的。而且他對在洛陽出沒的一些神秘男女,多少有些認識,聽到些風聲,
他不接近這三個來意不明的女人,他要在自己能力所控制的範圍內與人打交道。
他是很有耐心的,也可乘機歇息,對方布埋伏以主人自居,他佔地佈陣也表示是主人。
在心理上,打交道主與客的氣勢是不同的。
外來的野獸想侵佔已有巢穴的同類地盤,至少須比主人強一倍,雙方體力相當,外來的注定是輸家。
他能等,女人不能等。不久之後,王若愚一群人將會經過此地。
他並沒在王若愚面前表現出敵章,而且小心地避免衝突。
他與窮家三友衝突,起因就是窮家三友干涉他對付王若愚的事,此後他便提高警覺,暗中留意王若愚的舉動,相信王若愚不會把他列為仇敵。王若愚的人來了,甚至可以成為他的助力。
果然,女人來找他了。
中年美婦領先到了路中,裙袂飄飄,裊裊哼停,微笑著向他接近,遠在十步外,便可嗅到醉人的幽香。
他也淡淡一笑,極有風度地笑臉相迎。
「郝莊主,你似乎認識我。」中年美婦的笑容甚合身份,高貴矜持而且和氣。
兩個少婦可就不一樣了,水汪汪的媚目,大膽恣意在他身上瞄,笑容流露出媚態。
「不認識。」他坦然說:「可以肯定的是,你在等我,而且決非善意。」
「這二十年來,我很少在江湖走動了,難怪你不認識我。
三十年前,你雄風莊開始在江湖揚名立萬,你在令尊的大力扶植下,嶄露頭角,聲威如日中天。令尊認識我,我的份量比他重。」
他大吃一驚,這女人應該是三四十歲的徐娘,如果與他老爹同輩,聲望份量也重,那麼,該是花甲年紀,很了不起的上一代高手名宿。面對面一比,他平空矮了一截,雖則他外表的年齡,比這女人要大得多。
「姑娘的名號是……」他心中大感狐疑,不肯承認對方是前輩。
「你們男人的口頭禪:好漢不提當年勇,我這位後生晚輩。」中年女人指指右首美麗少婦:「她姓許,她有事找你商量。」
「商量?」他用手環指松林四方:「那裡面埋伏了多少人,是這樣商量的,這叫陳兵相脅。好吧!凡事都可以商量,有商量餘地就不會走極端。」
「對,利害是可以調和的,減低敵意,凡事都可以商量。」
中年美婦的話頗有道理,利害的確是可以調和的,第一步如果能減低敵意,走極端的可能性便會降低。
「郝莊主,你認識奪命一錐歐不群?」許姑娘水汪汪的媚目緊盯著他,笑容又妖又媚。
「這……」他一怔。
「請坦誠相告。」許姑娘看出他的遲疑:「這對雙方都有利,可表示郝莊主不過,他是俠義道頗有聲望的高手,在下卻是不怎麼本份的豪霸,不便明裡走得太近,影響雙方的聲譽與友誼。」
「你最近見過他?」
「哈!不錯。」
「你懷疑他是九幽門的人?」
「哼!你在審案嗎?」他冒火了,大為不悅。
他畢竟是名震天下,重量級的豪霸,被一個小女人盤問,豪霸的面目立即暴露。
「不,請勿誤會。」許姑娘笑得更媚,壓下他冒起的肝火:「知道你們交往友誼的深淺,才能決定是否需要將消息告訴你呀!」
「什麼消息?」
「你和電劍公子所料不差,奪命一錐確是九幽門的人,而且地位不低。因此,你與九幽門之間的情勢,有兩種可能。」
他大吃一驚,心中暗凜。他從電劍公子口中,知道電劍公子懷疑奪命一錐與九幽門有於連,因此擺脫了電劍公子之後,便設法尋找奪命一錐通風報信。這件事只有他知道,這小女人怎麼可能一清二楚?
他心中明白,他與九幽門確是有點錯綜複雜關係了。
「在下與九幽門毫無關係。」他硬著頭皮說。
「是嗎?你不放棄與奪命一錐的友誼,就不能無關了。兩種情勢是:一、放棄友誼,利字當頭各行其是,為了藏寶圖,不惜拔劍相向;一是緊密聯手。利害相並,與九幽門並肩站,甚至得聽從九幽門的指揮。郝莊主,你希望哪一種情勢發生?」
「兩種情勢,都對你們不利,是嗎?」
「我不否認。但兩仲情勢,都對我們利多於弊。」
「理由何在?」
「我要工小狗和張小潑婦,目的不在藏寶圖。我承從圖謀他們,是愈來愈難了,因此改變主意,不再獨力進行,希望找到實力足的人合作。我們已查證了一些人,結果令人失望。」
「原來如此,你屬意我?」
「你要圖,我要人,是不是雙方皆有利?雙方有利必定合作愉快,不是嗎?」
「如果我拒絕……」
「那就有了利害衝突。」許姑娘一字一吐,可愛的妖治笑容消失無蹤。
「難怪陳兵相脅。」他臉色一冷:「這種老把戲,人人都會玩,手法各不同,目的卻是一樣的。你們並不見得比我玩得高明,但……」
「怎樣?」
「我答應你。」他獰猛冷厲的臉色又變,變得像口中叼了肥雞的黃鼠狼:「但人必須先由我處置再交給你們,保證人是完整的。我與他們沒有深仇大恨,得到藏寶圖於願已足。」
「這……」
「藏寶圖不可能仍然藏在他身上,情勢險惡,他必定藏在某處地方,我必須設法讓他招出。你們與他有仇恨,志不在藏寶圖,一旦到了你們手中,我還能得到什麼?所以……」
「好,我也答應你。」許姑娘臉上恢復艷冶的笑容:「郝莊主,你不會後悔的。」
「在下答應了的事,決不後悔。咱們一言為定,現在協議生效。請教,諸位有否行動計劃?謀而後動,沒有計劃的行動不可能成功。」
「在這裡動手,咱們已佈置停當。」許姑娘的語氣信心十皇:「家師負責對付王小狗,你負責擒捉張小潑婦,其他的人,諸位負責收拾,如何?」
「這裡是埋伏區?」
「不錯。」
「太倉卒了吧?」他粗眉深鎖:「這裡松林茂密,人一打就散,追逐不易,不是埋伏的好地方。等他們投宿落店,就有如入階之虎,必須死鬥了。」
「投宿落店,咱們還有機會嗎?」許姑娘冷冷一笑:「而且也施展不開。」
「你的意思……」
「圖謀他們的人,你知道有多少?最強大的兩條龍和九幽門肯嗎,咱們過不了他們那一關。該死的黑龍反臉無情,居然警告我們,不許在一旁渾水摸魚,在洛陽竟然要趕我們走呢!」
「哦!姑娘與黑龍有交情?」金眼太歲心中一動,本能地探口風。
「那點交情已經過去了。」許姑娘說出心中的憤滿:「他們要求我相助,我出盡了死力。一旦為了我自己的事出頭,他們就變了臉。罷了,不談他們。莊主,時辰不多了,請趕快決定。」
「好,我這就決定,依你們的計劃行事,在這裡埋伏。」金眼太歲只好同意。
事實確如此,這期間,金眼太歲始終不敢冒失地動手搶先。搶先的人不但會受到王若愚反擊,還得防備兩條龍九幽門在旁暗算。連電劍公子也知趣地按兵不動,電劍公子的人比他多數倍。
搶先的人死傷慘重,有目共睹。
昨晚西城煉氣士膽落而逃,威震天下的紅塵雙邪丟了命,這消息更令群雄膽落,實力不足的入,不得不找人合作,以利益均分為條件,吸引更多的人以壯大實力,人多勢眾才有希望。
所以,許姑娘與金眼太歲一拍即合。
「這段路面由你們負責。」許姑娘指的是現在的位置:「張小潑婦的男女隨從,每個都是可獨當一面的超等高手,一個恃女,也可輕易地對付飛龍劍客和神刀天誣。所以一旦發動,務必盡快速戰速決,用盡各種手段,殺一個算一個。」
「我知道,殺一個就少一個勁敵。」
五人立即準備,首先得藏妥五匹坐騎。
許姑娘三人的身影,隱沒在南面的松叢後。
金眼太歲是老江湖,居然忘了詣問對方的佈置情形,也不問對方有多少可用人手,糊糊塗塗找地方埋伏,甚至顯得興高采烈。
坐騎必須藏在遠處,松林下視線良好,必須遠出百步外,在大道行走的人,才看不到馬匹的形影,看到馬匹必定起疑,而提高警覺。
藏匿坐騎由老四電神負責,牽了五匹馬向西面的松林深處走。
八十步、九十步……即將被樹幹所遮掩。
許姑娘的人,埋伏在南面的路兩旁,距大道約三十步左右,潛伏在在樹幹下待機。這時雙方已成為同盟,這些人便不再趴伏,有幾個人甚至站起走動,有男有女,人數頗為可觀。
獵物相距遠得很呢!用不著早早躲起來。
一位女郎突然發出驚呼聲,向隱約可見的電神背影一指。
「咦!」金眼太歲臉色一變。
電神的背影若隱若現,馬匹的形影也時現時隱。從樹幹的空隙中,人馬的形影呈現時隱時沒現象,很難看到整體輪廓。
更前面,另有幾個隱約可辨的人影。
「小心!吆喝……」金眼太歲發出警示。
許姑娘的人,反而急急隱起身形。
他心懸隨從的安危,帶了另三位隨從飛掠而出。
電神剛將一匹坐騎拴妥在樹下,警示的喊聲傳到。一聲劍吟,丟掉其他坐騎的疆繩,拔劍戒備,反應超人,隱身在一株古松後。
第一個青衣蒙面人出現,第二個……
電神倒抽了一口涼氣,心中發虛。
「神龍……」
青中包頭,青帕蒙面,青灰色的緊身衣,兵刃繫在背上,脅左右各有一隻革囊,左大右小。
每個人的左手,皆戴了鹿皮手套。
神龍,正是這種打扮。神龍白晝第一次出現,是在熊耳山密林,成功地攔截黑龍,但沒搶到神力金剛。最後,連先期擒住的俘虜也丟掉了。這筆帳,神龍算在王若愚頭上。
可以看清的共有七個人,人數不算多。但看不見的人有多少,可就無法估計了。
金眼太歲雖然不曾招惹神龍,但謀奪藏寶圖的目的是相同,相同就有了利害衝突,雙方毫無疑問是對立的,決不可能是朋友。
他與許姑娘的目的略有不同,各取所需,因此共同目的一致,利卻均分,成為朋友同盟並無困難,而且可以相互利用。
面對突然大舉出現的神龍,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你們在這裡有何陰謀?」為首的蒙面人接近至兩丈左右,聲色俱厲質問:「在虎口邊爭食,沒錯吧?我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
金眼太歲飛奔而至,其他的蒙面人無意阻擋,所有的怪眼,冷漠地目迎這位威震江湖的雄風莊主,這種蔑視的冷漠目光,會把心高氣做的豪霸氣瘋。
在氣勢上,神龍已掌握了全局。
電神警覺地後退,退至金眼太歲身後列陣戒備。
「咱們並沒招惹你們,井水不犯河水。」金眼太歲心中發虛,不可一世的豪霸面孔不復存在:「諸位,郝某不會妨礙諸位的事。」
「是嗎?你已經妨礙咱們的事了。那邊。」蒙面人指遠處大道:「那邊好像還有一些人埋伏,是郝莊主的爪牙嗎?」
「他們……」
「最好把他們全召來,你們五個人禁不起三下兩下切割,人多也可以壯膽,拼起來勇氣也可以提高些。發信號吧!我給你集中人手的機會。」
「不必了。」金眼太歲心中雪亮,許姑娘那些人並沒跟來,可能已發現是神龍,相距不足百步,一看便知,已經躲起來了,不可能趕來策應他,發任何信號也是枉然,現在只有一切靠自己了。
他對許姑娘那些人毫無所知,卻可斷定那些見了神龍定然心驚膽跳。雙方臨時合作聯手,情勢不利當然會各找生路。
「生死榮辱一肩挑,不連累朋友或爪牙。」蒙面人發出一陣陰笑:「嘿嘿嘿……很好,你金眼太歲一代之豪,是有擔當的人,我尊敬你。」
「閣下,咱們離開這裡,不妨礙閣下的事,互不干涉。」金眼太歲口氣軟弱,不得不忍氣吞聲:「留一分情義,日後好相見……」
「沒有日後,郝莊主。」蒙面人打斷他的話:「易地而處,你金眼太歲也不可能大發慈悲,慷慨地讓仇敵離去。」
「郝某不是你們的仇敵……」
「搶先在這裡埋伏,志在王小狗,沒錯吧?你還說不是仇敵?」
「咱們……」
「你。」蒙面人向一位同伴一指,不再理會金眼太歲的話:「看你能不能在郝莊主面前,發揮出色的劍術,在最短期間把他擺平。不要被他的威名嚇壞了,他其實內功拳劍不登大雅之堂。」
「我相信我一定可以把他擺平,他的聲威嚇唬不了我。」那位身材稍矮的蒙面人,一面拔劍接近,一面傲然地說:「僅憑手中劍,就足以應付他了。」
這意思是說。僅憑劍術就可以擺平對手。
神龍的爪牙,善用三種絕技:眩目電光、水箭、龍珠,江湖朋友心中怕怕。
張姑娘武功超塵拔俗,也上當被俘。
老大風神挺劍搶出,替主人分憂。行走江湖期間,雄風莊四神替主人出盡死力,可以說,雄風莊的聲威,大半靠他們四把劍建立起來的。
「打旗的先上。」風神不再心怯,揚劍豪氣揚聲如洪鐘:「你還不配與莊主玩劍,讓我這先飛的笨鳥陪你玩玩。」
風神不再心怯是有原因的,對方顯然有單打獨鬥的氣概。
兩條龍的聲威,固然江湖震慄,但聲威的建立在於他們行動神秘,人手眾多,夜間出動,打擊雷霆萬鈞。可是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有何不了起的人物,更不曾聽說過他們與那些真正的高手名宿,光明正大公平交手而獲勝。
這種人多勢眾,用狗多咬死狼手段所建立的聲威,在一些真正高手名宿的心目中,根本不值半文錢,那只是一群比強盜上匪更卑劣的雜碎而已。
現在公平拼博一比一,何所懼哉,風神就是真正的高手名宿,認為神龍一群雜碎,沒有真正的英雄人物,一比一他一絕對可以成為勝家。
「我沒有玩的心情,我殺。」蒙面人升劍,語氣凶狠:「你先飛,一定先死。你是雄風莊大名鼎鼎的四神之一,但畢竟是看家的狗,不管你笨不笨,一定會替主人先上,所以也會先死,我進招啦!」
「你任何時候皆可進……」
一聲冷叱,蒙面入疾衝而上,升起的劍並不發招,就這佯科舉著劍向前衝,速度不太快。
向劍尖沖,胸膛暴露在風神的劍尖。
風神怒火上衝,這傢伙怎麼挺起胸膛找死?
不能多想,也沒有時間多想,人已衝到,衝近劍尖。
「你找死!」風神怒叱,劍吐出了。
「錚!」蒙面人斜伸的劍,突然以十倍的高速下沉,劍把的雲頭下擊,奇準地擊中風神的劍尖,劍穗崩斷向下飛墮。
蒙面人的左掌,恰好向前一樣,可怕的掌風似狂濤,把下墮的劍穗向前刮飛。
風神的劍身,被強勁的震力震得向下沉,毫無收勁或變招的機會,劍把一擊之力兇猛絕倫。
這瞬間,飛出的劍穗,擊中風神的眼鼻,穗下的流蘇是絲製品,柔軟而輕,竟然一絲絲全陷入臉上各處兩三分深,像利刀一樣割裂肌肉。
同一瞬間,蒙面入的劍身向下疾沉。
變化太突然太快速,任何人也無法搶救,一照面便人鬼殊途,殺人的技巧怪異得不可思議,手法詭奇陰毒,出其不意用怪招殺人於瞬間。
蒙面人劍身,劈開了風神的腦門。
「你果然先死。」蒙而人冷冷地說,收劍飛退丈外,用靴底拭掉劍上的血跡,收劍歸鞘,冷然屹立,似乎剛才並沒發生任何事。
風神晃了兩晃,向後仰面便倒,臉上一片血污,腦袋鼻樑以上,從中間被劈開,紅紅白白齊流,死伏極慘,頭幾乎被砍成兩半。
「卑鄙!」老三雨神悲憤地厲叫,飛撲而上。
另一蒙面人哼了一聲,左手一抬,遠在兩丈外,電芒一閃即逝,幾乎目力難及,只能看到芒影一閃即沒,不可能看清是何種暗器,勁道駭人聽聞。
「啊……」雨神悶叫了一聲,身形仍狂猛地前衝,但劍突然失手擲落,衝勢無法止住。
衝近為首蒙面人身前,被蒙面人信手撥翻了。
一枚六寸扁針貫人心口,可能貫穿了心房。
其實,雨神不能指責殺風神的蒙面人卑鄙。蒙面人的技巧,神奧得空前絕後,這可是真本事硬功夫,僅劍把擊中劍尖的技巧,就不是一流高手敢於試嘗的險著,一種可能丟命的冒險技巧,手眼心法皆絕對精絕無誤,不折不扣的真才實學。
劍穗擊中面孔,也是了不起的神功御勁,每一根絲穗皆堅硬如利刃。毀了雙目,內功自消。江湖上絕大多數高手名衍,不敢也不會不能使用這種神奧的險招。
「留一個活口。」為首的蒙面人大喝,舉手一揮。四個蒙面人同時搶出,四劍映日生光。
金眼太歲心膽俱寒,四神一照面間便死了兩個,對方的人一湧而上,他哪有勇氣面對這許多可怕的高手?他有陷身在虎群中的感覺。
不管他是否有勇氣,情勢已不容許他不拚命,一聲怒吼,他拼全力撲向一個蒙面人,做出滿夭雷電,拼一個算一個。
「掙掙!」蒙面人連封兩劍,奇大的反震力震得他虎口欲裂,比力,他仍然差了兩三分,劍被震得向右外側急蕩,空門大開。
另一位蒙面入的劍乘虛鑲人,鋒尖如電到了他的左肋下。
他已無能為力,唯一可做的事是等劍貫體。劍及體身軀微震,劍隨即掉落腳下。
他本能地疾退三步,怎麼身軀不覺任何影響?護體真氣依然流轉如潮,沒有從某處地方拽散的現象,手腳活動依然靈活,神意控制自如。
向他遞劍的蒙面人,卻在原地搖搖欲倒,雙手掩住小腹,終於叫了一聲,蛤曲著摔倒。
不但這個蒙面人倒了,衝出的四個蒙面人全倒了。
「哎……啊……」只有一個蒙面人,能倒在地上發出慘叫聲。
其他三個,分別抱住胸腹,痛得叫不出聲音,像還沒斷氣的雞在地下掙扎。
「退到後面去。」他聽到不陌生的嗓音發自身後,本能地再向後急退。
「王若愚……」前面為首的蒙面人,發出驚訝的叫聲,不敢衝出,反而向後退。
後面兩側,衝來另七名蒙面人。心中又驚又喜,也痛苦莫名。雷神與電神,護住他急急後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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