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爹好娘 第七章 死而復生
    這時,孫浩的手機響了。佟懷志在電話裡問情況,孫浩不便多說,只回答正在平息鬧事者的情緒,請佟書記放心。佟懷志的聲音很沉重,衛濟民是個好同志、好幹部、老實人,掉個樹葉也怕砸住頭,這是性格上的弱點,但我們決不能讓老實人受委屈窗你一定要搞一個像樣的追悼會,以縣委的名義充分肯定老衛為黨為人民的一片赤誠。讓死者安心,讓家屬放心。你是縣委書記,要做到無私無畏,以正壓邪窗那些藉機鬧事的人,正好是一個野心大暴露、私慾大膨脹的機會,也是你處理問題的好時機。孫浩,我的意思你明白嗎牽孫浩說,有佟書記撐腰,我一定把問題處理好窗掛了電話,孫浩心頭依舊是一團亂麻,腳下猶如步入雷區,面臨險境。下面的工作他該如何著手呢牽一方面他必須料理好衛濟民的後事,安慰好家屬的情緒。人死了,卻死得不明不白。衛濟民不會開口分辯了,家屬不禁要問,老衛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牽他咋回答牽這原本不是問題的問題,偏偏讓人攪亂了,咋說都無法撫慰受傷的心靈。追悼會上又咋說牽蓋棺論定,怎麼定牽對那些胡言亂語置之不理,反倒讓不明真相的人增加疑惑,如果加以駁斥,又不是那種場合要說的話。

    再說了,那群鬧事者的情緒如何平息牽十幾名鄉鎮幹部都是從前線撤回來的邊關大將,風塵僕僕干了十多年二十多年。不用他們自誇創下多少勞績,前任縣委已下了結論,作出評價,都是好幹部嘛窗長時間不給個說法,不安排工作,不合情理,也不合政策。

    但是,要一一安排,又不是一句話就能定下的事。縣直各局委早已人滿為患,人頭費把幹事業的錢都吃光了。各單位的頭頭一個葫蘆一個蒂,甚至還有超編的,走一個穿紅的才能來一個掛綠的。這工作量大得很,弄不好不僅走不了,反而又會有麻煩。這話他敢不敢說牽說了就得兌現,否則,十幾名鄉鎮幹部就是惹出亂子的根源。不安排好,就會影響全縣幹部的情緒,也會傷害眾人的心。安排,立馬就會騷動,不在位的鬧,在位的也會鬧,全縣馬上會大亂。哎,牽一髮動全身,這步棋究竟如何往前跳哪牽此刻,他真有點怨忿陳志遠,你當初到底搞的啥名堂嗎牽要調整,就弄個利索。要不調整,就索性糊塗一盆。你拍拍屁股走了,屙下這堆屎讓誰來擦哩窗過了好一陣,常副部長回來了,說,孫書記還是你的話管用窗他們聽說你出面解決,一下子火氣就消了。劉光明說,孫浩是咱的哥兒們,他上去了,就會替咱說話。還讓我替他帶話,他要擺酒替你接風哩窗孫浩苦笑著搖頭問,他們都撤了牽常副部長說,撤了。他們一走,看熱鬧的也散了。孫浩看看表,快十點了,便說,咱們到那裡看看吧,衛部長是咱們的老領導,也該去守守靈哪窗院子裡果然靜悄悄的。太平間房門半掩著,亮著燈光,寂然無聲。推門進去,衛濟民的屍體竟然不見了,白床單散落在地上,房間裡一個活人也沒有窗眾人一陣驚慌,孫浩也急得抓耳撓腮,一個個判斷在他腦際飛速地閃跳。

    「是不是家屬害怕鬧事,把屍體轉移了牽」

    「要不就是家屬怕火化,想弄回老家土葬,趁無人注意,把屍體拉走了牽」

    也有人提出類似疑問。孫浩抬腳就走,一群人便不說話,緊緊跟隨著他朝前走。匆匆繞過縣委,從後院走進那排縣委單身宿舍樓,在最底層的一間房門前,悄悄停住腳步。

    屋裡黑燈瞎火,房門緊緊關閉,不見一點響動。眾人屏息好久,才從屋裡傳出低低的啜泣和細細的悲咽。驀然間,還傳出衛濟民無力的話語。還哭啥牽你就相信我是貪官牽你跟著我受了半輩子罪,享過一天福嗎牽我要是真死了,這回興許會成屈死鬼……老天有眼,咱能說個清白了……衛濟民媳婦便哽咽地說,走吧,咱不在這裡幹了,這窩囊氣……咱不受了……衛濟民又勸,人家長著嘴,不能不讓說。上有組織,下有群眾……怕啥……咱走了,人家更說咱怕了……不辦虧心事,不怕鬼叫門……眾人聽得真切,一個個都嚇愣了。

    孫浩卻大喜過望,衝上去輕輕拍門,激動地說:「衛部長,我是孫浩窗開開門,快開門窗」

    屋裡又是一片死寂,方纔的對話如同一場夢幻。四周黑漆漆的,氣氛顯得有幾分恐怖。

    孫浩貼在窗戶上,連叫幾聲。屋子過了好一陣才響起的聲音,門也悄悄錯開窄窄一道縫隙。孫浩不顧一切地闖了進去,撲到床前,悲喜交加地說:「衛部長,你可把我給嚇死了啊……衛部長……」

    黑暗中,衛濟民伸出冰涼的手,緊緊抓住孫浩的雙手,顫抖得彷彿篩糠一般,用嘶啞無力的嗓音說:「小孫,你是縣委書記了……我這口氣,你可得替我出啊窗」這句話說到後來,如同噎在喉嚨眼裡,勉強擠了出來。隱約看見有雙眼睛閃著幽光,在黑暗中閃爍。

    「你別急,衛部長窗」孫浩貼過去,站在他身邊,緊緊地抱住他的肩胛,一點也不恐懼。「你有話慢慢說。到底咋回事牽我是從深圳趕回來的……」

    衛濟民喘吁了一陣,似乎攢足了力氣,用低低的語調,斷斷續續地告訴孫浩。當時,就感到眼前一黑,栽倒了,啥也不知道了。後來像做夢,眼前有人影晃動,亂哄哄的,忽遠忽近,啥也分不清。有人哭,有人罵,就像閻王殿上鬼哭狼嚎……沒痛苦,也不害怕,騰雲駕霧那樣飛,輕飄飄地蕩過來蕩過去。後來又啥都不知道了。再後來,有人搬我,又恍恍惚惚有了感覺,眼睛睜不開,聽見有人在罵,指名道姓地罵我。越聽越明白,想說話,沒力氣。還是頭重腳輕,騰雲駕霧……也不知熬了多長時間,就像在受刑。熬不住,就一挺身坐起來了。我記得還罵了一句……那時分,我才知道自己成了死人,被放到太平間裡。當時,屋裡就剩下我這老婆和兒子守著,差點沒讓我這還陽的死鬼嚇死……小孫,不,該叫你孫書記了。我是死了一回,又活過來了。這一回,好人壞人,我真分清了。誰在我面前說的好話,賴話,我也都聽見了……孫浩看他神志清晰,並無異常表現,依然不放心,另外考慮到這間陋室的條件、周圍的環境都不利於他的安全和治療,便讓人把縣醫院的院長、醫生悄悄喚來,重新對他的病情進行檢查。測了血壓,基本穩定。聽了脈搏,也屬正常。幾個人議論一番,初步斷定為心肌梗塞引發的昏厥和休克。當時心臟停止跳動,可能是身體虛弱,脈搏微弱造成的假死現象。從目前情況看,完全可以排除死亡。一場虛驚過去,孫浩感到週身輕鬆了許多。他對院長嚴厲交代說,衛部長立即送回醫院,安排一個安靜的病房,認真治療。最好組成一個治療小組,由你負責,出了問題我就找你窗縣醫院的院長諾諾連聲,趕忙準備擔架。

    這時分,天大亮了。

    孫浩穿過病房走廊時,看見薛玉霞在值班室裡忙活,便走進去站到她身後。

    薛玉霞轉身看見是他,嚇了一跳說:「你是人還是鬼牽從哪兒冒出來的牽」

    孫浩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伸出胳膊抓住她的手,打趣說:「你是醫生,就斷斷吧窗鬼手是涼的,人手是熱的。」

    她一把甩開他的手,朝門外使個眼色:「討厭窗門外來人了窗」又說:「剛才我聽說衛部長又活過來了牽這會兒你又突然蹦出來,這城裡出邪了窗」

    「邪不壓正。」孫浩的眼睛盯著她看,問:「快收拾收拾,該下班了吧牽」

    她知道他想啥,臉蛋上便泛起紅雲,故意打岔問:「你不是去深圳開會了牽」

    「趕回來了。一直折騰到現在。

    「」那還不趕快回去歇歇牽看你那臉色,灰秋秋的怕人,也快進太平間了窗「

    「少廢話,我急著找你輕鬆輕鬆哩窗這會街上人少,咱倆趕快走窗」

    家裡好溫馨。孫浩推開門,一股熟悉的熱氣便撲面而來,把一切憂煩都消解了。

    薛玉霞放下手提包,想進衛生間,就被孫浩一把抓住,兩隻胳膊一擁,她就似羔羊一般擁入他的懷中。只聽一陣響亮的鳴咂,他那張嘴便在她那柔嫩的臉上、脖頸上貪婪地親吻著,吮吸著。凡是舌頭可以舔到的地方,都搜索一遍。她便發出一串呻吟……她突然說,呀,朋朋還沒起床哩窗他也發現自己就站在兒子門前,便把她雙手托起,躡手躡腳走向自己的房間,扔麵團一般扔到席夢絲床上,反手扣上門,迫不及待地說,想你想瘋了……薛玉霞也羞怨地說,你呀,再不回來,地裡的草都長荒了……他心裡一陣愧疚,一陣騷動,似乎分離的時間太長了,他有點手忙腳亂,既貪婪那花朵的美妙,想細細欣賞,細細把玩,更貪婪那花心的甜蜜,急於去品嚐,飢渴之感難以自禁……薛玉霞早已被他揉搓得忍熬不住,白皙的玉體媚人地扭動著……有人輕輕叩門,「呀!是朋朋……」薛玉霞從癡迷中驚醒,一骨碌蹭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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