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菲菲被那一腳給弄迷了,便伸出胳膊把孫浩摟住,奪了酒杯,放在桌上,說:“咱們今天是讓孫書記高興哩,咱不能欺負老實人這樣吧,咱換茶盅,我連喝三十盅……。”
只見她從矮桌上拿起一瓶酒,咕嘟嘟連倒五盅,一一喝干,連倒六輪,那瓶子也見了底,從矮桌上滾下來。她也像抽了筋似地軟癱下來,倒在孫浩的大腿上,呼呼喘氣。
苗剛對兩個女孩使個眼色,站起來,一手挽個光脊梁,躡手躡腳走出去,輕輕把門扣上。
孫浩臉上裝迷,心裡不迷,好容易熬到這場戲收場,長長舒了一口氣。他雙眼惺忪,打量著壓在雙腿上的胡菲菲,想著最後的脫身之計。好美妙的一張臉啊,那般細嫩,酷似脫了殼的熟雞蛋,光澤滑膩而充滿彈性,看著看著便心旌搖動,欲望橫生,禁不住想伸手去觸摸閉合的雙眸,似退潮的湖泊,裸現出一道心岸,長而密的睫毛便排列成岸邊蘆荻,搖曳著神秘,藏起了一雙水靈靈的眸子和奪人心魄的光焰,誘人去猜測湖底深埋的隱秘……那唇濕漉漉的,如同熟透的桑葚,浸潤著甘甜的汁水,讓人難禁地倒咽幾口唾沫,喉嚨便發澀了,想伸舌尖去舔……那微聳的鼻梁,玲瓏的鼻翼,好似一件精美的牙雕,罩上一層細細汗珠,那鼻翼便閃出透明的光澤……這麼仔細注視好久,孫浩便感到有幾分失魂落魄,漸漸按捺不住了,伸出手指輕輕替她理理凌亂的額發,又輕輕替她抹去鼻翼上的汗珠,憐惜和欲念使他的雙手不禁顫栗起來。
他想親吻她,她醉倒在自己面前,完全是為了替他擋駕,她吞下了足以燃起火苗的酒精,為他爭來一份安全。她很仗義,很勇敢,也很可愛。
他想擁抱她,幫她捶捶背,舒舒胸,再喂她一杯涼茶,幫她醒醒酒,這是他應該做的事情。眼睜睜看著一個弱女子忍受酒精的煎熬,他心裡不能平靜。
他想和她一起做她想做的事情。活生生躺在懷中的尤物,沒有非分之想,還算血肉之軀嗎還是男子漢大丈夫嗎那女人的舉止早已向他傳遞了這種信息,她會順從她,柔媚地順從。
四周好靜,仿佛世紀末垂死的寂靜,好難熬的死寂啊一陣陣心猿意馬,情欲一陣陣漫過堤防,他周身發出一陣陣可怕的痙攣。
不知過了多久,孫浩感到雙腿麻木了,便輕輕搬起胡菲菲的肩胛,想把腿收回來。
“你……沒事吧?”胡菲菲突然啟開雙眸,亮晶晶地望著他,輕輕發問。
“哦……好多了。”他驟然住手,額頭一緊,臉便燒熱了。
“喲,你在打顫!”胡菲菲抓住他的手,抱在懷裡,關愛地笑著。
“你……喝杯茶吧。”他抽出手來,去端茶。
“不,我喝得夠多了。”胡菲菲又把他的手抓住,在腮邊偎著,臉上浮出奪人的笑。
他又一陣陣陷入草庵夢境,蓬亂的頭發,松散的衣襟,令人騷動的笑聲,每一聲都會搖動花枝亂顫,紅雨鋪地……他害怕那眼神,每一瞥一視都有深長的含意從又密又長的睫毛縫裡閃爍出來,魔鬼一樣把他撕得七零八碎,他便化成羽毛,漫天飛舞,和那艷麗的花雨飄蕩在一起。
“你喝得太多了,好讓人擔心!”孫浩真誠地說。
“咋啦心疼了書記大人?”胡菲菲依舊笑著。
“把一個女人撂翻了,那算啥?”孫浩也笑。
“你真鬼!”胡菲菲格格笑著,笑得很暢快。
“我真是為你擔心嘛。”孫浩一副認真狀,“他們灌我,你何苦充英雄哩?”目光與她交接時,又心跳怦怦。
“你以為我是傻瓜?”胡菲菲聳聳身子坐起來,“你會裝熊,我也會演戲,那瓶酒不是酒,我灌了茶水你沒想想,我是那麼好欺的主兒?你中計了我的傻瓜!”胡菲菲雙眼冒著火焰,一股股撲到孫浩臉上,得意和狂妄使她兩腮緋紅。
“噢,是這……沒喝就好,沒喝就好……”孫浩目光便從那張可愛的臉蛋上緩緩挪開,周身的騷動便漸漸消退,意念在冷卻間變得清晰了。一種自作多情的愧意、真誠受到蒙騙的挫傷,以及險些走火入魔釀成大錯的悔恨一起湧上心頭。他抽出手來拍拍腦門,摸到一片冷汗。
胡菲菲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情變化,眨著眼睛,神秘地說:“你呀,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實說吧,今兒是苗剛設的局,下勁兒把你撂翻,我是他的幫手。可我一見你苦個臉,就不忍心灌你了不過,咱倆都是超級演員,把他蒙住了書記大人,你猜,我為啥要幫你?”
孫浩的腦子早就不集中了,呆呆地搖頭,沒有正面回答:“深圳的水太深,摸不著底,靠不住岸……”
“傻樣我是看上你了”胡菲菲火辣辣地看著他,突然靠上來,抱住他,狠狠來了個長吻,又說:“我看上的是人,不是縣委書記!”
“我有啥好?縣委書記,我現在還不是。”孫浩想著如何脫身,話便說得很索然。
“瞧瞧,又裝傻,又裝傻哩!”胡菲菲雙手套住他的脖頸,歪著頭,翕張著唇,鼻翼傳出喘急的呼吸,心鼓聲聲震動著他的胸腔,周身的情緒都膨脹起來,那雙湖泊般的眼睛蕩起恐怖的波濤……不經意間,女人胸前的紐扣松開了,薄薄的衣衫蟬羽般飛落下來,原來朦朧依稀的玉體便真實迷人地裸露在面前好惑人哪,比他方才胡思亂想時還要美妙十倍!然而,他卻沒有了剛才那份美妙的心境,努力掙脫著,甚至把臉轉了過去。只是他無法掙脫,那女人死死壓在他的身上。
“你不是想麼還裝傻……”胡菲菲緊緊貼在他身上,嘴唇貼在他臉上,氣兒都喘不勻。
“別這樣。這不好”他說得很輕,但很堅決。
“我知道你想,我知道你想……我情願,我情願……”胡菲菲很急迫,欲火把雙頰都燒紅了,一只滑膩的手已經解開他的領扣。
他意識到處境的險惡。但他又想,盡管如此,也得給人家留個面子,不然以後還如何相處於是,他抓住她的手,認真地說:“小胡啊,謝謝你,也謝謝苗剛,你們的情誼我記住了。你也很明白,以後咱們還要一起工作,一起干事業,咱們要成為好同志、好朋友,何必要留個話把子,讓別人指三道四呢!”
如同迎面刮起一陣寒風,胡菲菲身子一縮,垂坐下來,一雙眼盯著孫浩,變得愕然而又冷漠:“你想耍我,還是看不起我?”
孫浩趁勢站起身來,依舊一臉認真地說:“我絲毫沒有輕視你的意思,沒有,一點沒有。小胡,天不早了,快把衣服穿上,咱們都該休息了。”他彎下腰,拿起那件衣衫,輕輕披在胡菲菲的身上。
胡菲菲臉上凝了一層寒霜,雙眼湧滿淚水,噌地站起身來,把刀子一般的目光冷冷釘在孫浩臉上,用嘶啞的聲音說:“偽君子假正經!你以為你是書記,你很高貴我很卑賤,很下流,是妓女,是流氓?那好吧,交錢吧按這裡的規矩,脫了就算,不干也看了,看了也得拿錢拿呀書記大人!”
柔情萬分的胡菲菲陡然變了個人,把滿腔忿火莫名其妙地潑灑過來,盡情奚落了個痛快淋漓,後來,竟抱住腦袋拱到地毯上,嗚嗚地咽泣起來。
過了好久,她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兩條柔潤的手臂抱在一起,濃密的頭發披散了,露出雪白的頸項和豐腴的肩胛。
“你不懂女人……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種壞女人……我恨你,恨死你了!我也在恨我,在這世上找不到我崇拜的男人,怎麼會碰上你……?”
孫浩忍受著她的嘲弄和奚落,一陣陣汗顏和內疚,如同遁宅入戶的盜賊,卑瑣而又氣短。他怯懦地說:“小胡,我不該亂猜你,可以想到,你似乎很痛苦。如果你相信我,或許……我可以幫助你。”
胡菲菲緩緩轉過臉來,雙眼含滿晶瑩的淚水,如花蕊中的寒露,一觸即掉。她朝孫浩投來情感復雜的一瞥,又嚶嚶啜泣。
孫浩無力勸解,也無力安慰。雖從她難解的宣洩中悟出諸多弦外之音,對她多了許多復雜的看法,卻又無法探究。此刻,他不能丟下她拂袖而去,只好默默守著她,忍熬著時光在痛苦中艱難地游動。好容易盼到苗剛鬼魂似地出現,才平息了這場難解的“桃花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