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浴室,還是那副行頭,又換了個樓層,被苗剛引入一間房間。胡菲菲早已等候在那裡,也換了件浴衣,攏起高高的髮髻,還罩上一塊白毛巾,分明也剛剛沐浴過,頭髮是濕的。那張臉越發紅得滋潤,如同枝頭一枚鮮桃,輕輕一觸就會淌出汁水。她盤膝跪坐在一張矮腳桌前,笑瞇瞇地打著招呼:「你們兩個把腸子都翻出來洗了吧讓我好等」苗剛搭訕著,拉著孫浩一起落座。
這房間好大,備有電視和音響,鋪著地毯的空間可供十多人跳舞。一側還有一扇半掩的門,裡面擺著沙發,可供人休息和密談。四壁懸掛著名人書畫,窗子被厚重的帷幔遮住,好一個幽雅的去處。
胡菲菲和苗剛對個眼神,便輕輕擊了一下掌,從那扇門裡應聲走出兩位妙齡女郎。個頭不相上下,年齡不相上下,連臉龐都長得如同姐妹。穿戴很裸露,除了一件小坎肩、一條超短裙,便是坦然展現的身體。她們來到面前,彎腰行禮,道了一聲「晚上好」,又仰起嬌小的面孔粲然一笑,便雙腿一彎,分別跪坐在苗剛和孫浩身邊。矮桌上備有茶具。四條藕節似的白手臂便熟練地忙碌起來,用水沖了幾道茶壺茶盅,又如圖案般擺了一周。
其中一位啟開朱唇問苗剛:「不知先生今日想品哪種茶?」
苗剛顯然是常客,伸手在她肩上輕輕揉搓著,說:「小晶啊,今天招待的是這位孫老闆,他可是貴客,你和小瑩一定得陪好你們先把茶經給念一念,邊說邊喝才有味道嘛!」
那小晶很乖巧,朝孫浩翻個媚眼,便笑道:「哦,孫老闆頭次光臨,請多多關照苗老闆讓我念茶經,其實我也是一知半解。你們走南闖北,見多識廣,說錯了也別見怪。」
胡菲菲坐在孫浩對面,一眼不眨地盯著他,那雙眸子便似濃雲間冒出的星辰,又亮又刺眼,一閃一閃地像在說話。孫浩便把臉轉過來,看著小晶,含糊地說:「說吧,聽你說,長長見識嘛。」
「茶是長在南方的嘉木,除茶之外還有別的叫法,比如木賈、、茗、。採花一般應在二三月間,選枝頭嫩芽為佳品。採茶的時間,有雨不採,有雲不採,晴天才采。有不知者說雲霧茶是好茶,那是誤解,茶樹長在雲霧之中,茶葉采在麗日之下……。」
兩個女人晃動起四條雪白的臂膀,熟練地忙碌起來,先在茶壺裡填上茶葉,嬌聲嬌氣說了一句,烏龍入宮。便沏上開水,將壺轉了三轉,又念一句,金鳳沐浴。然後,懸壺將水傾出,依次將茶盅淋了一遍,倒掉。又誦經般念,關公巡城。接著,續上開水,悶了一刻,倒茶入盅,唱,夢裡尋芳。又將壺嘴在茶盅裡逐一點上一點,又清清亮亮念上一句,韓信點兵這才垂首欠身說,請小晶便用四根手指捏起茶盅,恭恭敬敬遞到孫浩面前。
孫浩早就渴了,接過來一飲而盡,大叫一聲:「好苦」惹得眾人大笑。他說:「這工夫茶太費工夫給我換個大杯,我不喝茶,就喝白開水。」
這時,胡菲菲對苗剛使了個眼神。苗剛伸手在小瑩白嫩的肉肩上拍了一下,說:「去,拿酒來我陪孫老闆喝兩杯。」
孫浩趕忙阻攔:「不,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渴,想喝白開水。」
苗剛板起面孔說:「我苗剛今兒是專門陪你的讓你喝白開水,傳出去不成混一個啦!」
爭執間,兩個女孩就把兩瓶洋酒幾個冷盤捧了上來,魔術般擺了一桌子,咕嘟嘟一串響,幾隻高腳杯便變了顏色,飄起一陣琥珀美酒鬱金香的誘人香氣。
苗剛陡然變得豪放起來,提起酒瓶在桌面上頓了頓,說:「孫書記,這酒是人頭馬,不管你以前喝過沒喝過,今天是我苗剛的酒,是見面酒,也是賀喜酒看上這份誠意,咱今兒就喝個痛快,一醉方休」他端起高腳杯,一飲而盡。又讓小瑩替他斟滿,雙手捧起孫浩面前的杯子,恭恭敬敬遞上,然後,端起自己的杯子,碰了個脆響,說了聲「干」,一仰脖子又喝個杯底朝天。
孫浩無法推托,只好分兩次才把酒喝完。頓時感到腦門熱辣辣的,一臉苦笑,作揖求饒:「苗剛,我真的不會喝酒,這一條就不符合現代幹部的條件。順口溜不是說,筷子動,酒不動,這種幹部不能用嗎?我就是這一類像你這種喝法,立馬就把我撂倒了。」
苗剛卻不依不饒:「感情淺,舔一舔。感情深,一口悶喝了仨酒再說話。」
他扯住孫浩,眼珠子都紅了。無奈,孫浩只好又喝了兩杯,不過倒得沒有苗剛滿。他在心裡暗暗告誡自己,今天萬萬不可過量,便雙手抱著腦門,裝出一副痛苦狀。
胡菲菲端起杯子坐過來,伸出手背貼在孫浩額頭上,甜甜地說:「孫書記,你還有量,就是過量,今天也應該。這桌上,就我一個女陪客,還是你的下級。今天不敬你兩杯,怕你日後怪我不懂事,給我穿小鞋,後悔就晚了。再說呢,今天你有喜事,我應當祝賀。好主不擋笑臉客,說啥都得給個面子我讓你,你一杯算三杯,我喝兩杯,咱共同乾一杯,這一關你就算過了。」
好漢不悖女人面。強漢經不住軟纏。孫浩只得又吞下一杯。此刻,他真感到酒力在身上作祟了,便提起那壺工夫茶咕嘟嘟喝了個乾淨。
苗剛不摸孫浩底細,但目標很明確,要把他撂倒。他用手拍著兩個女孩光溜溜的肉脊樑,帶三分酒意說:「妙兒小姐說了錯話,罰酒一杯這兩個妹子不是陪客是啥過去,先罰再敬。」
兩個女孩便纏住胡菲菲,笑鬧一回。胡菲菲便喊道:「苗老闆,你喝多了還是裝迷主次都不分了孫書記喝不好,你灌我,這酒還有啥意義?」
苗剛卻不聽,做出一副公允狀:「孫書記是月亮,也得眾星捧月,你喝了,孫書記高興」等胡菲菲乾了杯,他又來纏孫浩:「孫書記,這兩瓶洋酒能打倒咱中國人咱倆雖說頭回見面,其實,我早把你看成自家人了。往後,咱倆就要在一口鍋裡攪稀稠了,今兒讓我好好盡盡心,你也盡盡興,咱們劃個驚歎號,留下個美好印象,說不定會成為歷史性的紀念哩!」
胡菲菲也湊上來,端起酒杯碰個丁當響,說:「這話在路,今晚的聚會該叫雙雄會古城縣兩個一把手相聚特區,來日定會大展鴻圖!」
苗剛接過話頭說:「錯了,應該叫桃園三結義。你妙兒雖說是女人,稱得上麓南地區的女中豪傑,令無數男人望而生畏,誰敢小看你來,三人一條心,黃土變成金,干妙兒,咱先喝為敬。」
孫浩捧著酒,一時驚呆了。不是為這一男一女鬥酒的豪氣,而是被這一男一女非凡的談吐所震驚。此時,他彷彿剛品出一點人頭馬的滋味來。這男的不僅是佟懷志的親信,還將會是他的搭檔這女的不僅不是一般的陪客,而且是不可小覷的政客,並且已將一半身子擠進所謂「桃園三結義」的小圈子了想到此,一股寒氣從後脊樑上冒出,在鼻尖上滲出幾顆冷汗。這酒說啥也不能再喝了朦朧間,這豪華的包間好似一片閃著光環的蛛網,幾隻色彩鮮艷的花蜘蛛正在悄悄吐著絲絮,把這片蛛網編織得更加美妙和結實。他便憋口氣,讓臉變得鐵紅,咬著舌頭,結結巴巴地咕噥:「喝喝人頭馬算啥?再拿三瓶也不怕!」高腳杯在面前晃來晃去,就是不沾嘴巴,那樣子確有幾分醉意。
他伸伸腿想上衛生間,不留意腳尖正好踢在胡菲菲的大腿間。
胡菲菲眼皮一垂,臉腮紅了半邊,心思便岔了道,趕忙過來攙扶孫浩,十根指尖都有些發抖:「孫書記,你……你真的喝多了……」
孫浩便將錯就錯地說:「真多了,你……不夠意思……老灌我……當心……給你穿小鞋……。」
胡菲菲便架著孫浩的胳膊,踉踉蹌蹌架到衛生間,等了好久,才把他搖搖晃晃攙回來。
胡菲菲推開小晶,一屁股坐到孫浩身邊,如同護士灌藥那樣餵了孫浩兩杯涼茶,臉上充滿憐惜地說:「哎,看樣子他真不會喝酒,咱們只圖痛快,人家肚裡可在冒火哩。」
誰知苗剛上了酒性,說:「主意是你出的,孫書記贏了六大杯,他不喝誰喝?」
孫浩結巴著舌尖裝憨子:「誰喝我喝我贏的……」他甩開胡菲菲的手臂就去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