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沒有徹底平反的人,留有一個尾巴。我是資深技術員,老洪也是資深技術員,不知是什麼原因,林業局和林場沒有確定誰是負責的技術員,也就是說沒有確定誰是林場幾個技術員的負責人。所以,老洪對我表現出不屑一顧的想法,並且處處找我的問題,她向關場長說:「林業局的施局長向我講:曹技術員開除回家的8年,不能算工齡。那麼,關場長,你想想,這充分說明老曹的工齡不是比我多6年,而是比我還少兩年啦。」
當時站在旁邊的生產隊長成竹胸特別找到我,告知我洪技術員向關場長說的這些話。
小成二十四五歲,身體壯實,勞動起來特別出勁。他領導的一個生產隊,常常同其他幾個生產隊爭強鬥勝。老洪負責小成這個生產隊的技術指導,起初,小成開始是懷疑老洪與那幾個男人有不正當關係。最後,由懷疑進而肯定老洪一定與那幾個男人有不正當關係。他還有四條理由作為他的根據:一、老洪是個沒有丈夫的女人;二、老洪守寡帶著三個兒女,她想找男人做靠山;三、老洪「半老徐娘,風韻猶存」——有引誘男人的風韻;四條、他小成不相信老洪不想男人。
小成這四條不能成為理由的理由,讓我大笑不止。我對小成的話不以為然,我向他說:「小成啊,我不相信洪技術員是你所說的那種人。她的丈夫死了多年,她將三個兒女辛苦帶大,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嫁男人,這種女人是女人中的豪傑,我很佩服她。你怎麼能用什麼需要男人的理由,就肯定她與那幾個男人有關係呢?你知道『寡婦門前是非多』這句話嗎?人們對寡婦的許多懷疑,有很多都是冤枉的。」
小成毫不讓步,兩眼直視著我說:「曹技術員,我不同意你的說法。我經常看到她到關場長房內找關場長,一進去就是一個多小時。我也親眼看見那個燒磚瓦窯的北方人老尹,經常到老洪房內找老洪,一進去也是一個多小時。我還經常看見她到……」
我笑著說:「你望著我的眼睛,我看你表現出來的意思是太倔強了,也太主觀了。疑人是賊不是賊,如果在你的心裡懷疑老洪技術員是那種人,必然你就會覺得她找關場長,或者燒磚瓦窯的老尹找她,都是為了男女之情,這是懷疑心理在作怪。」
小成的一雙眼睛,更加倔強地望著我,說:「你說我是懷疑心理在作怪?好,我要和我生產隊的人,在床上將他們捉住,拉到全林場的各個生產隊去遊行,我要用事實證明我不是懷疑心理在作怪。」
我又笑著說:「哈,如今,不是文化大革命的時候啦,你這是侮辱人,是犯法的。」
「我不管這是不是犯法,我是捉姦。捉姦捉了雙,你曹技術員總相信我說的是真的吧!」
小成帶領著他們生產隊的一些年輕人,有好幾個夜晚一直守候在老洪房間附近,每天從天黑守到天亮。我一直沒有看到小成他們,將老洪和所謂的情夫在床上捉住,一直沒有看到小成他們捉好捉了雙。
至於縣林業局的施局長,說我開除回家的8年不能算工齡的話,叫我難以心悅誠服,也讓我感到心神不安。有一部分領導人,對我們這些平反的知識分子,總是有些不習慣,甚至有些歧視。他們對黨中央為冤假錯案平反,尤其為我們這些臭老九平反,總有一種半平不平或欲平不平的無可奈何的意味。我認為林業局施局長說的這些話,是違反共產黨十一屆三中全會精神的。
十一屆三中全會精神是要徹底平反。既然縣委下通知為我平反,承認開除我是錯誤的,為我復了職,那麼,理所當然我被開除後務農的8年應該算工齡。假設某單位共產黨員被開除黨籍8年,後來發現開除處分是錯誤的,恢復了黨籍,難道說那被開除的8年,就不計黨齡了嗎?
至於洪技術員,處處找我的問題,欲打倒我而後快,這是因為我的技術比她強,我對林業的貢獻比她大,這是嫉妒。嫉妒是人類的一個劣根,人皆有之,僅僅表現程度有輕重之別而已,有的人能自覺消除改正。所以,對洪技術員嫉妒我,我只有採取既鬥爭又團結的辦法,希望她能消除改正。
我復職又一年多了,我仍然是小心做事,我不敢多搞利研,害怕失敗一次被鬥爭成失職,害怕失敗二次三次,被鬥爭成破壞。有時我也想起我國搞原子彈。氫彈試驗的那幾位科學家,他們也是從失敗達到成功。他們從事的是國防事業,假若將他們失敗的階段,說成失職或破壞,那真是應該槍斃,或者可以輕而易舉地給他們加上「國民黨、美帝國主義派來的敵特分子」的帽子,不判死刑也要判無期徒刑。幸運的是,當時黨中央的領導集體,並沒有持懷疑一切人的態度,結果那幾位科學家最終從失敗走向成功,我就是在這樣的願望中,度過了又一年多的時間。
我是不喜歡懷疑的人,可是,想不到啊,東山鄉黨委在調查柯家大隊隊長聞典禮多年來誘好了多名女性的名單中,竟有我妻子辛小化的名字。這大,東山鄉黨委一名副書記找小化談話,小化承認了她與聞典禮發生過多次男女關係。我不相信,這怎麼可能呢?
辛小化和我互相忠誠,我愛她,她愛我,她在我們20多年前的婚禮上,向人們公佈了那感人至深的《奇花詞》,她那真情的詩句「房門一閂,歡度我的新婚夜呷,我愛我的他」,我永遠忘記不了,相信她也永遠忘記不了,而且十萬大山的人們也永遠忘記不了。有十萬大山作證,有十萬大山的民眾作證。
我不相信小化與別人發生過性關係,她不會背叛我的。
我的愛妻辛小化,歷來尊重中華民族傳統文化道德,她在同我結婚前向她媽媽講的那一篇關於夫妻道德的大道理:「夫妻之間,就應該有夫妻的道德。如果一方有困難,遭了難,對方就要離婚,那麼,世上還有什麼患難夫妻?夫妻怎能白頭到老?既害了自己,又害了後代,對社會風氣也有大害。」這鋼鐵之言,錚錚作響,像辛小化這樣極富有道德感的婦女,能做對不起丈大的事嗎?
再說,在我被打入社會最底層的年代,有人說我是五毒俱全的人。一毒,地主子弟——地主階級的人;二毒,破壞社會主義林業建設——破壞分子;三毒。知識分子——改造對像;四毒。生於舊社會一一、舊社會人物;五毒。有文化,比不上一字不識的工農思想純潔。因為我是五毒俱全的人,所以每次運動,都把我當做殺雞嚇猴的靶子,在每次運動開始的時候,都要將我鬥爭一番,處分一次。這些,小化在與我結婚前,她是完全知道的,我並沒有隱瞞。當年就因為這些,化子與我離了婚,而小化則堅決地同我結了婚。
不錯,聞典禮出身好,又是共產黨員,又是大隊領導,沒有我的五毒。難道就是因為聞典禮有了這些優點,辛小化就與他產生了男女之情嗎?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的愛妻辛小化不是這種人。
我的愛妻辛小化長得漂亮,40多歲,而聞典禮面醜嘴巴歪,50多歲。小化圖啥要與他發生男女關係?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一千個個相信,一萬個個相信,不相信我的愛妻辛小化同聞典禮發生過男女關係。東山鄉黨委啊,你們不應該找辛小化談話。我要去找東山鄉黨委講理,我要去找東山鄉黨委拚命!
「老曹,老曹,難得糊塗死,難得糊塗死。」東山中學的柯鮮明老師,提著個皮包找我來了。皮包內裝著兩根繩子,他要我馬上同他一起到森林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