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象別府中呈現著一片平靜,劉素客似乎因為金蒲孤之死而感到很悲哀,竟然開放了萬象別府為金蒲孤舉喪。
莫恨天與袁靖姑兩夫婦趕回來了,他們出去追索浮雲上人尚無結果,卻因為聽見金蒲孤的死訊而趕了回來!
消息傳到杭城的四海鏢局時,曾經引起極大的震動,聚集在那兒的武林同道莫不以這位豪俠夭於英年而感到哀傷歎惜,駱秀芳哀值欲絕,布衣縮素,立刻作成孀婦的打扮,而且率眾到萬象別府主持喪儀。
固然這是劉素客的邀請,何以大家會化除成見,到萬象別府奔喪呢?這有著好幾個原因。
第一是劉素客宣佈殺死金蒲孤的兇手孟石生被他羈留在萬象別府,準備用來作為祭典上的犧牲。這個提議使得許多與金蒲孤有關係的人無法拒絕,為了要替金蒲孤報仇,他們都恨不得手刃孟石生。
其次萬象別府是金蒲孤的喪生之處,屍骨還留在那激流中未曾撈獲,只有那個地方最適合作祭堂。
最大一個原因是劉素客本人,他為了一送雄霸天下的野心,與武林中人作對,才引起金蒲孤出頭反抗,結果金蒲孤死在那裡之後,他似乎改變了,大家要去看看他是否真的改變。
假如劉素客的確能從此革面洗心,這將是天下最大的喜訊,金蒲孤之死似乎也有了代價。
如若劉素客的改變只是一個姿態,大家也想利用這個機會除去了他,否則金蒲孤死後,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在智力上與他抗衡了,與其目後受他的荼毒利用,倒不如硬拚一下,邵使死在他手中,也省了許多麻煩。
黃鶯與劉日英是半路上碰到大家的,經過她們二人的敘述,金蒲孤的死訊更證實了。
最奇怪的是劉日英,她放棄了一個可以報仇的機會,留下了孟石生的性命,以為大家繼續生存下去的理由,現在居然又改變了心意,伴隨大家一起回到萬象別府去。
成群的人,組成浩蕩的行列,幾乎是天下的武林精英人物的大集合,每個人都是素衣白袍,為金蒲孤示哀。
人群中只有耿不取是金蒲孤的長輩,可是他一樣地穿著了素裝,那是為著他的老友天山逸臾而服喪。
人群中還有著劉素客的另兩個女兒,月美與星美,她們不見容於老父,原是打算投到大姐那兒去的,現在又參加了奔喪的行列,回到萬象別府來了。
一行人到達萬象別府的時候,是莫恨天在門口接待的,他見到了駱秀芳自不免有一番啼噓慰問。
駱季芳淡淡地道:「莫大哥!恭喜你,聽說你已經找到了一個如花美眷,得到了稱心如意的終身伴侶!」
莫恨天紅著臉,不知該怎麼說,駱季芳繼續道:「聽說這還是劉素客做的媒!」
莫恨天忙道:「是劉先生出力取多,但我仍是要多謝你們,尤其要感謝那……」
駱季芳飛快地接口道:「那死去的金蒲孤!」
莫恨天低下頭來道:「是的!像我這樣一個醜八怪絕不會有人肯下嫁的,靖姑所以肯嫁給我,完全還是為著金兄弟的原故!」
駱季芳微感意外地道:「這是怎麼說呢?」
莫恨天遲疑片刻才道:「說出來不怕你們生氣,靖姑真正看上的人是金兄弟!」
劉日英忙道:「莫先生,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呢?」
莫恨天苦笑一下道:「這本來就是事實,那天在袁家作客時,情形你也該看得出來,靖姑對於金兄弟處處都流露著情意,可是她知道金兄弟已經有了你與季芳妹兩房妻室,自度才姿俱不堪與你們相爭,失望之餘,才賭氣嫁給了我!」
劉日英道:「金郎已經死了,袁靖姑還活著,無論如何你也木該存有這種想法來侮辱那兩個人!」
莫恨天道:「金兄弟對靖姑毫無情意可言,或許他根本不知道靖姑對他有好感,這怎麼能說是對他的侮辱呢?」
劉日英道:「那你也不該侮辱袁靖姑!」
莫恨天苦笑道:「靖姑!這更不是侮辱,她自己親口對我說過這種話!」
劉日英道:「胡說!我知道是你與我父親合謀,用迷神大法惑亂她的心智才得到了她……」
莫恨天神色一正道:「劉小姐!你誤會我了,你父親雖然用迷神大法將她困住了,可是我不願這樣得到她,在我見到她之後,立刻將迷神法解除了,正式向她求婚的!」
劉日英道:「是她真心答應你的嗎?」
莫恨天莊容道:「不錯!她在答應我之前,曾經公開表示過她想嫁的人是金兄弟,可是她也明白這是癡心妄想,絕無可能,於是才賭氣嫁給了我。」
黃鶯聽得不順耳道:「她賭的哪門子氣?」
莫恨天一歎道:「她說若是無法嫁給一個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就乾脆嫁給一個天下第一的醜八怪,這一點我倒是很合適的人選!」
眾人都大感意外,莫恨天苦笑道:「還有一個原因是為了她的哥哥,一方面她希望我會因她的原故不跟她哥哥為難,更希望她的哥哥為了親戚關係而不跟我作對!」
黃鶯問道:「袁餘生是否跟你化除成見了呢?」
莫恨天苦笑道:「這恐怕很難,袁餘生知道她的妹妹嫁給我之後,不但沒有改變仇意,反而恨我更深,連他的妹妹都不認了,幸好劉先生能制住他,不准他胡鬧廠黃鶯怒聲道:「袁家的人都是混蛋!」
莫恨天苦笑道:「我並不怕袁餘生,真要打起來,只有他吃虧的份,靖姑之所以肯委身下嫁,大概是希望我能原諒她的哥哥,不跟他一般見識!」
黃鶯冷冷地道:「莫大哥!你現在好了,坐擁嬌妻,成雙作對,可是我們的金大哥呢?」
莫恨天黯然道:「這一點我很抱歉,我知道劉素客絕不會傷害金兄弟的性命,所以放心地離開他們,誰知道孟石生那個畜牧會幹出這種事呢!」
黃鶯道:「我認為孟石生不是殺死金大哥的兇手,你知道你走了之後,劉素客又作了些什麼嗎?」
莫恨天道:「我知道,劉素客全跟我說了,我相信他說的是真話!」
黃鶯搶著道:「鬼話,他敢講真話?」
莫恨天道:「的確是真話,他甚至於重新帶我到地下秘室去過,拿出秘室的樣圖給我過目,證明他絕沒有害人之心,只是他沒想到你們會找到那條出路…」
黃鶯道:「我們不另找出路,難道就困死在裡面不成!」
莫恨天苦笑道:「不會的!他只想困住你們以求自保,因為他怕金兄弟不肯放過他,尤其是他將金兄弟的師父化裝易容下來試探過一次,結果挨了金兄弟一箭而送掉了老命,使他更不敢放你們出來了,這倒是不能怪他!」
黃鶯不禁為之語塞,莫恨天又歎道:「反正人已經死了,盡提往事徒傷人意,好在元兇孟石生被捉住了,我們還是用他來活祭金兄弟在天之靈吧!」
駱季芳擺擺手止住黃鶯再開口,朝莫恨天一斂任道:「莫大哥!請你帶我們到靈堂去吧!」
莫恨天點點頭,然後又輕歎道:「對於金兄之死,劉素客才是真正傷心的人,這些日子來,他把自己關在一間斗室之中,整天長吁短歎,愁容滿面!」
黃鶯冷笑道:「也許他又在打什麼害人的主意了!」
莫恨天低聲道:「小妹妹!你對劉先生的成見太深了!」
黃鶯怒聲道:「金大哥是為著他而死的,我怎麼會不恨他!」
莫恨天道:「你恨他也好,想殺他也好,我再也不會多管閒事了!」
黃鶯叫道:「假如不是你在中間多管閒事,阻止我們殺死劉素客,金大哥怎會死得這麼慘!」
莫恨天苦笑道:「劉素客自己也這麼說,他今天還埋怨我,怪我多事,他自己情願被金兄弟殺死,也不願意看著金兄弟先他而死,所以他決定了,等金兄弟的喪儀完後,他也無意再生於人世!你們誰想殺死他,他一定引頸就戮,即使沒有人動手,他自己也作了一死的安排!」
眾人都感意外,連黃鶯都表示不信道:「真的嗎?」
莫恨天道:「我何必替他騙人呢?」
黃鶯一呆道:「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安排!」
大家都不開口,默默地前進著,萬象別府這次倒是門戶洞開,一切的埋伏禁制都關閉了。
眾人中劉家姊妹是自幼生長在這兒的,自然相當熟悉,可是她們竟發現有許多佈置是從所未見的,不禁神色微異,莫恨天似乎知道她們的心思,輕歎著道:
「令尊大人這次的確是灰心世事了,他準備把這個地方交給你們姊妹,作為你們今後的歸宿!」
劉日英道:「我們的六位姨娘呢?怎麼都不見了?」
莫恨天道:「你父親無意於人世,已經在昨天把她們都打發走了!」
劉日英不信道:「打發走了?她們怎麼肯走的?」
莫恨夭一歎道:「你父親的心事只告訴我一個,她們並不知道,還以為是派她們出去辦事呢!」
劉日英問道:「她們上哪兒去了?」
莫恨天道:「這可不曉得,回頭你可以問問你的父親,我相信他對你們必然還有一番交代的!」
駱秀芳道:「我還有一個侄女兒跟一個侍女……」
莫恨天道:「駱洛仙與阿芳都跟著令兄走了。令兄對金蒲孤似乎尚有餘恨,他也不好意思在此地跟你們見面!」
駱季芳道:「『洛仙沒有必要跟著走呀!」
莫恨天搖搖頭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們三人也是昨天離開的,只有陳金城留在此地幫忙靖姑佈置靈堂,袁餘生守著孟石生,這麼大的一片地方,只有寥寥幾個人,實在太冷清了,我真為此地感到難過!」
慢慢地走到了後山,靈堂正設立在金蒲孤墮水處的那片高巖之上,素帷白燭,香煙線繞,供著一萬靈碑。
看到「故義俠金蒲孤之靈位」幾個字後,駱季芬第一個撐不住,撲到靈前痛哭起來,其次是劉日美與黃鶯,再後面是劉月英與劉星英姊妹。
同來的豪俠們一個個也淒然垂淚,陳金城把預備好的麻衣取出來,其中劉日英與駱季芳是未亡人的身份,裝扮自然與別人不同,她們必須服重孝,黃鶯視金蒲孤如兄,她要以幼妹的身份服喪,劉月英與劉星英選擇了同樣的服裝,其餘的人則都在胸前佩了一朵白綢的素花!
好容易把痛哭的人勸住了,劉素客拄著一根木棍,神容憔悴,慢慢地走了過來!
面對著這隻手掀起巨濤的魔頭,每個人都閃露出濃重的仇意,尤其是十大門派的代表,想到掌門人在他手中所受的折辱與慘殺,都恨不得咬他兩口!『可是他們畢竟是重視身份的知多之士,處在這場合下,不便有所動作,只是眼睜睜地盯著他!」
劉素客慢慢地走到靈前,上了三桂清香,喃喃默禱了片刻;然後轉身面向群眾,環顧一眼道:「劉某在各位的心目中是眾矢之的,各位想到劉某項上這顆腦袋不止一日了,今天可是個好機會,誰有興趣,就請上前動手吧!」
說也奇怪,儘管每個人都想殺他千萬刀,他自己提出這個請求後,居然沒有一個人上前。
劉素客等了一會兒,見大家都沒有動作,不禁夷然一笑道:「你們這些人無怪乎能被劉某玩弄於股掌之上,劉某答應把性命交給你們,居然沒有人敢上前拿了去!」
武當元妙真人不禁慍然造:「劉素客!你不必如此賣狂,我們並非不敢殺你,而是不願意在這種情形下殺死你!」
劉素客仰天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你們就是想動手,只怕劉某的腦袋還沒有那麼容易拿走!」
一句話將大家都激怒了,有幾個人忍不住就想拔出武器上前,莫恨天連忙攔在中間道:
「劉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劉素客冷哼一聲道:「我只是告訴他們一聲,劉某除了自己不想活,別的人要想殺死我恐怕都沒有這個本事,莫兄儘管叫他們上前試一試好了!」
莫恨天不禁有點慍色道:「劉先生,你昨天跟我是怎麼說的?我已經把那番話轉告大家,還在大家面前極力擔保你的誠意,現在你這種態度,豈不是存心在拆我的台!』」
劉素客蒼涼地一笑道:「劉某平生唯一眼膺的古人是曹孟德,這位一世的來雄在棄世前分香散履,道盡英雄末路的心情,所以劉某在昨天也將姬妾遣散,以堅必死之心,何曾有欺瞞莫兄之意?」
莫恨天愕然造:「那你方才對大家說些什麼呢?」
劉素客瞼現傲色道:「劉某此生最服膺的個人只有一個金蒲孤,先哲未能重生,今人又已作古,劉某才感到此生落寞,願赴泉下以伴知己,可是劉某稱雄一世,姑且不論成敗,總不能死於一個庸才之手!」
少林見性大師淡然合什道:「劉施主心目中還有誰不是庸才?」
劉素客傲然四顧道:「舉目天下,無一英才!」
這句話自然又激怒了一些人,可是見性大師將他們攔住了,依然淡淡地道:「如此說來,劉施主是欲死無由了!」
劉素客哼了一聲道:「劉某沒有這麼說!」
見性大師道:「劉素客!你既然不想死在庸人之手,世上又找不到一個能殺你的人,這不是生死兩難嗎?」
劉素客冷冷地道:「不見得,劉某方纔已經先示過了,除非劉某自在不想活,否則劉某這條命還沒有人能拿去!」
見性大師道:「那施主是準備自殺了?」
劉素客點點頭道:「不錯!可是劉某如此輕易就死,又有點不甘心!」
耿不取怒聲道:「你究竟還想幹什麼?」
劉素客冷笑道:「劉某在臨死之前,還想找幾個人殉葬,以供泉下驅策之用!」
眾人立刻鼓噪起來,奇怪的是莫恨天,居然毫無表示,元妙真人沉聲道:
「劉素客,我們知道你必然會有花槍,今天絕不放你過去!」
劉素客傲笑道:「你們的意思怎麼樣?」
元妙真人道:「今日赴會的人大家都商量好了,哪怕同歸於盡,也一定要除去你!」
劉素客淡然道:「很好!劉某希望的也是如此,但不知你們準備什麼方法來對付劉某!」
元妙真人道:「我們都是光明正大的武林人,至少不會用卑鄙的陰謀!」
劉素客哈哈大笑道:「劉某一生專好用奇計智謀,可是在金蒲孤手下一再受挫,今天也想改改方法,跟你們來一次賭賽,一次賭命之賽!不過你們可以放心,今天劉某絕不用詭計,你們準備用什麼手段來取劉某之命,劉某也用同樣的方法奉陪!」
元妙真人大叫道:「我們除了武功之外,不會別的手段,難道你也用武功來跟我們拚命不成?」
莫恨天忙道:「這不公平,劉先生雖然懂得武功招式,卻沒有功力……」
劉素客笑笑道:「莫兄無需替兄弟擔心,反正兄弟是要死的人,不妨吃點虧好了,功力雖然是武功的主要條件,但是並不能就算是勝負的依據,莫兄就讓他們試一試吧!」
莫恨天默然無語,黃鶯卻悄悄地走到他身畔道:「莫大哥!你還讓他害人?」
莫恨天低聲道:「在這種條件下,我並不覺得他有害人的企圖,因為他是站在絕對不利的地位上!」
黃鶯道:「』我才不相信他會這麼老實!」
莫恨天立刻道:「這一點我敢保證,只要他動用到一點其他的陰謀,我馬上站在一邊制裁他!」
劉素客大聲笑道:「兄弟正想請莫兄作個仲裁,而且絕對支持莫兄的保證!」
黃鶯叫道:「你詭計多端,誰知道你暗中在搗什麼鬼,也許你預作了什麼安排,連莫大哥也騙過了!」
劉素客笑道:「這樣吧!我認清了挑戰的對象後,預先把對付的方法寫在紙上交給莫兄保管,若是我不按照紙上的方法行事,莫兄立刻出手制裁我如何?」
莫恨天對黃鶯道:「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黃鶯道:「我不知道,你最好問問大家!」
劉素客笑道:「你也許認為莫兄會跟我串通一氣,這樣好了,你可以再拉兩個人跟莫兄一起作仲裁,檢查我的字條,這該沒有弊端了吧!」
元妙真人忙道:「不必!我們相信莫先生的為人!」
倒是莫恨天自己笑笑道:「處在今天的場合,我也覺得難以自清,還是加派兩個人的好!」
劉素客道:「我推薦一個人,金夫人駱女俠,各位對她的立場應該沒有懷疑了!」
元妙真人道:「貧道推薦耿先生…」
耿不取忙道:「不!我不行!」
黃鶯道:「老耿!你的武功淵博,見多識廣,正是最理想的仲裁人選!」
耿不取道:「因為我準備第一個下場找劉素客挑戰!」
元妙真人道:「假如劉素客不玩別的花樣,我們任何一人都有殺死他的能力、耿先生不需大才小用了!」
耿不取沉聲道:「我為老友天山逸叟之死,必須要找劉素客報仇。所以這第一場我挑戰定了!」
眾人見他如此一說,只得再推舉少林見性大師參加仲裁之職,因為各家代表中以他年齡最高,功力最深,且又是出家人,定力較深,不易受外物所惑,見性大師也只好勉力接受了!
黃鶯卻道:「我再推薦一個人,那是劉姊姊,她雖是劉素客的女兒,卻也是金大哥的妻子,金大哥之死,劉素客該負大部分責任,而且她對劉素客種種陰謀知之最深,有她在場,劉素客的花樣就玩不出來了!」
沒有人反對,劉日英也含淚答應了,陳金城移過一張木案,搬了四張椅子,請四個仲裁人就座,黃鶯雖不是仲裁人,卻站在劉日英的身後幫同監視。
劉素客見大家都安排就緒了,才笑向耿不取道:
「瞅兄是否準備第一個下場踢教,其實天山逸臾之死,應該是他的徒弟金蒲孤負責!」
耿不取叫道:「老蕭是你送下去的!」
劉素客道:「金蒲孤若不想殺我,蕭兄何以會致命?」
耿不取怒道:「放屁!若不是你把老蕭迷失了本性,困留在此地,老蕭絕對死不了,就為著這一點,我也不能饒你!」
劉素客一歎道:「好吧!兄弟平素引耿老哥為第二知已,與君共赴冥台,泉下庶幾不致寂寞矣!」
耿不取怒道:「『你好像認為我死定了!」
劉素客一拱手道:「兄弟絕不敢先耿老而死!」
耿不取在狂怒之下就想出手,劉素客卻搖搖手道:「慢來!慢來!兄弟尚未將應付之法預留於書,倘若耿老突爾仙去,別人又道是兄弟動了手腳,兄弟可不能背這個黑鍋!」
耿不取道:「你知道我將如何對付你嗎?」
劉素客哈哈一笑道:「不僅知道,而且兄弟還針對耿老的方法,作了個脫身之策!」
耿不取道:「我不相信!」
劉素客微笑道:「兄弟馬上手書一紙,耿老老是能稍留一分人情,回頭自可印證,否則明靈有知,也定然叫耿老心服口服,死得瞑目!」
耿不取怒叫道:「少囉嗦!你快留遺書吧!」
劉素客取過預置的筆墨,在素箋上寫了幾行字,折好了交給莫恨天。黃鶯伸手就要打開!
劉素客連忙按住道:「耿老有千百種殺死我的方法,我只猜他一個可能,你再要把我叫出來,那似乎太不公平了,因此我請你事後再看!」
黃鶯道:「我看了不說行嗎?」
劉素客搖頭道:「不行!你的修養還不到這個程度,到時候,你很難控制自己!」
黃鶯瞪眼道:「不先看一下,我絕不相信你!」
劉素客歎了一口氣道:「我再退一步,這封紙帖可以給莫先生與見性大師先行過目,然後再參照我們的行動,若是有一點不符,就算我姓劉的又在搗鬼!」
黃鶯這才鬆手,劉素客將柬帖送到見性大師面前道:「你是個出家人,我相信你總懂得此中天機!」
見性大師展開柬帖,看後默木作聲,遞給莫恨天,莫恨天倒是參祥了半天才道:「就這麼簡單嗎?」
劉素客笑道:「別看它簡單,卻是生死之機!」
說完慢慢走到靈台前,朝耿不取道:「耿老請出手吧!」
耿不取忽地一掌劈出,劉素客輕搖雙肩閃開了,可是耿不取那一掌卻是虛招,掌影輕晃,兜轉回來,呼呼呼一陣三掌,將劉素客打得滿地亂翻,一直滾到懸崖旁邊,再移前尺許就會滾下去了,劉素客好像很痛苦的撐了起來,待往回爬,耿不取忽然衝過去,又是一掌猛擊,口中怒叫道:「滾下去!」
見性大師忙喊道:「耿施主!得留人時且留人,和平養無限天機!」
也許是他叫得太遲,也許是耿不取報仇心切,根本不理他的招呼,但見人衝到劉素客身前,掌心接著劉素客的後心,奮力朝外一送,一條人影飛出懸崖,直向洶湧的激流中墮去,水花四濺,隨即被急流淹沒了。
多少圍觀的群眾都發出一聲驚呼,因為他們發現墮入急流的竟是耿不取,而恨之切骨的劉素客卻在崖邊慢慢地站了起來,對著激流發出一聲輕歎!「武功內力高如耿不取,竟會對付不了劉素客而致喪身激流,怎不令人驚詫萬狀呢!黃鶯忍不住叫道:「劉素客!你又在施詭計了!」
劉素客淡淡地望了她一眼道:「有四個仲裁人在這兒,你為什麼不問問他們的意見!」
大家立刻又朝四個仲裁人望去,莫恨天呆了片刻才道:「見性大師還是請你宣佈吧!」
見性大師先合什唸了一聲佛號,然後才沉聲道:「耿老是自己用勁太猛,無法收勢失足墜崖!」
黃鶯叫道:「我不信,老耿的武功已至爐火純青之境,怎麼會控制不住自己呢!」
見性大師歎道:「急怒攻心之下,他的自制力自然是差一點,而且他沒有防到自己所發之力會無所依憑!」
黃鶯道:「他的掌力明明擊在劉素客身上,怎麼會無所依憑,老和尚,你別上了劉素客的當!」
見性大師道:「老袖也恨不得死的是劉素客,可是老袖必須根據事實發表真相,劉素客用的是移形卸力之法,化開耿老的掌勁,因而導致耿老之失足!」
劉素客淡然道:「你為什麼不把我的柬帖公開朗讀給大家聽呢!那樣豈非省了許多口舌!」
見性大師頓了一頓,終於舉起柬貼,高聲念道:「懸崖能勒馬,始知回頭是岸,逼人莫過絕,乃留無限生機,挨打不還手,未必自己吃虧,萬丈湧急流,勸君莫下毒手,移形避鋒,卸勁自保,僅此二途,立見分曉!」
大家都呆住了,黃鶯低聲道:「就是這一點點……」
見性大師點頭,黃鶯道:「這分明是他故弄玄虛,把老耿引到懸崖旁邊去的!」
劉素客怒聲道:「我是被他逼過去的!」
黃鶯道:「你既然有移形卸勁之力,什麼方向不能退,偏偏要退到懸崖旁邊去!」
劉素客冷笑道:「那你最好問他去,他的功力一掌打死我有餘,為什麼偏偏要把我往懸崖處送去!」
黃鶯道:「他要替蕭老爺子報仇!」
劉素客淡然道:「我要為自己留命,這種生死相爭的關頭,你總不能叫我坐聽宰割吧?」
見性大師正色道:「移形換位與卸勁化力都是武功中常見的功夫,這倒不能說劉素客使用陰謀!」
劉素客道:「而且這兩種功夫都是用作自保而無法殺人的,我光挨打不還手,足見心中毫無殺機,耿老如若能跟我一樣,就不會失足了,一失足成千古恨,活到他那把年紀,仍然想不開,那可不能怪我了!」
黃鶯自然不育服氣,可是莫恨天卻開口講話了:「小妹妹!假如死的是劉先生,你是否還有這麼多意見?」
黃鶯無以為答,莫恨天輕歎道:「你們一直要我相信劉先生是個壞人,甚至劉先生自己也不否認,可是事實表現卻是兩回事……」
黃鶯道:「這正是他狡猾之處!」
莫恨天苦笑一下道:「金老弟若是在世,絕對不會贊成這句話,他要叫人相信一件事時、絕不用言詞為憑據!」
劉日英輕輕一拉黃鶯,叫她不要再開口了,劉素客卻拍拍身上的灰塵,傲然四顧問道:
「你們還有哪一位有意思下場照顧劉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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