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剛點點頭道:「不錯,當時是百花門找了一個面貌和身材酷似梅大人的人吊死在書房樑上,居然瞞過了仵作,而尊夫人又因悲傷過度,也未能覺察,就這樣草草入殮,辦了喪事,所以,朝中和府上的人,至今沒有一個知道梅大人並不曾死。」
梅御史呆了一呆道:「那麼王大人又是怎麼知道的?」
王剛即把梅曉村告知的一切,以及梅莊目前的情形說了一遍。
梅御史只聽得淚水滾落雙頰,淒然歎道:「梅某不孝,竟然連累家叔也擔受了這多風險,將來若有幸不死見了家叔,真不知該如何向他老人家謝罪。」
他頹然搖了搖頭,無限悲憤地繼續說道:「說來說去,都怪梅某家門不幸,出了舍弟雪海這樣一個不肖的子弟,竟然和百花門搭上關係,弄得自己丟了性命不說,更使梅家祖先蒙羞,至於梅某也跟著身敗名裂,那還是在其次了。」
王剛整了整臉色道:「在下說句話梅大人請別介意,您在朝縱然公務繁忙,當時總不該對令弟的行為不聞不問,以至釀出了這種後果。」
梅御史喟然一歎道:「王大人說得對,舍下遭到這種橫禍,梅某實在難辭其咎,但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家父母在世時,對舍弟雪海溺愛甚深,臨終時又遺囑我必須善待於他,何況梅莊也有他的一半遺產,若梅某管束太嚴,不但難對九泉之下的二老交待,也必引起親友本家的議論,至於事情能演變到這種地步,都是我萬萬料想不到的。」
王剛默了一默,問道:「梅大人在這裡是否行動已失去自由?」
梅御史帶些茫然地問道:「王大人為什麼問起這話來?」
王剛道:「據說你來到這裡已經一個多月了,如果行動沒失去自由,為什麼不逃回京師去?」
梅御史苦笑道:「我怎會不想回去,但舍下發生的事,已使梅某在家無法安身,在朝無法立足,我還有何面目再回朝為官,同時也無顏再見故人,何況我若生還,少不得了要受到國法的制裁。」
王剛道:「這樣看來,是梅大人自己不想回去了?」
梅御史淒涼一笑道:「其實梅某想離開這裡,老先生一定不會強留,但又聽說出了這石室之後,到處都是百花門的人,若再被他們擄去,那就一定沒有命了,這裡倒是安全得很,而且生活又照顧得十分周到,因之,梅某才決定暫時住在這裡,等多知道朝中一些消息後,再決定以後的行動。」
王剛道:「現在梅大人已知道朝中的消息了,你若決定回京師,在下可以負責保護你一路的安全。」
梅御史沉忖了許久道:「梅某若回京師,縱然皇恩浩蕩,不加治罪,但百花門照樣還是放不過我,他照樣仍可以把我擄走,如果辭官回到梅莊,也不見得安全。」
「梅大人可是知道了百花門內部的秘密?」
「梅某在從前連百花門這三個字都沒聽說過,這次被他們擄走那些天,日子也全在昏天黑地中度過,怎會知道他們的秘密?」
「那他們為什麼要把你擄走呢?」
「這我就不清楚了,也許是舍弟跟他們的關係太密切,他們懷疑我必定知道百花門的內幕,所以才要把我擄走,另外,就是他們想勒索我的財物。」
王剛略一沉吟道:「在下倒想出一點原因。」
「王大人想出什麼原因?」
「他們擔心在令弟死後,梅大人必定徹底整頓梅莊,而梅莊正是他們早已利用的重要據點,他們自然希望能繼續利用。」
「王大人說的有道理,若不是你提醒,我倒沒想到這一層。」
「梅大人究竟回不回去,趁在下未走之前,必須速作考慮。」
梅御史大有猶豫不決之概,良久,才吁了口氣道:「我自然不能永遠住在這裡,但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還是王兄給我出個主意吧!」
王剛似已胸有成竹道:「梅大人立即回朝返任固然不妥,逕自回到梅莊也不太恰當,在下目前住在邱俟府,是一個獨立院落,甚少閒雜人等出入,不如就暫住在我那裡,那時你可以隨時得到朝中和梅莊的消息,不比這裡好多了!」
梅御史喜上眉梢,立刻起身長揖一禮道:「若得王兄如此大力相助,梅某實在感激不盡!」
王剛道:「梅大人請稍待,在下必須先稟明老先生,只要他答應,待會兒咱們馬上就走!」
他別過梅御史,回到原來石室,只見日月老人正和葉如倩在親切的閒話家常。
日月老人一見王剛回來,便出言問道:「你和他見過了?」
王剛施了一禮道:「見過了,您老人家可知道他是誰?」
日月老人道:「他在我這裡住了一個多月,怎會不知道他是誰,不過,他卻至今弄不清老夫的身份來歷。」
王剛笑道:「豈止他弄不清楚,連我們夫妻倆認了您老人家做爺爺,還不是照樣弄不清您的身份來歷!」
日月老人臉色一整道:「你們都談了些什麼?怎麼耽誤了這麼久?」
王剛道:「當晚輩知道他是梅御史後,少不得要問他一些被擄的經過。」
日月老人顯出不屑的神色道:「你打算在他身上問出百花門的秘密,那是妄想,他根本就是迷迷糊糊被我救出來的。」
王剛大了大膽子道:「晚輩想把他帶回京師,不知您老人家答不答應?」
日月老人兩眼眨動了一陣道:「老夫是顧慮他的安全,所以才好心地養了他一個多月,你想把他帶走,當然可以,不過他回朝之後萬一出了意外,你必須完全負責。」
王剛忙道:「晚輩當然會負責他的安全,您老人家只管放心。」
「人命非同兒戲,何況他又是朝廷的命官,王剛,你要多加考慮。」
「晚輩已經考慮過了,而且他本人也完全同意。」
日月老人猶豫了一陣道:「好吧,時間不早,要走你們就快走!」
接著他吩咐小六子道:「到西洞把那人叫來。」
不一會兒,小六子便帶著梅御史走了過來。
日月老人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問道:「你是決定要隨王剛走嗎?」
梅御史躬身一禮道:「晚生蒙老先生援手搭救,大恩大德,永生不忘,只是住在這裡太過打攪,於心不安,若能隨-騎營的王大人回京,也免得老先生麻煩。」
日月老人默了一默道:「也好,不過老夫必須提醒你,百花門不會隨便放過你的,回京之後,最好暫時別公開露面。」
梅御史道:「晚生曉得。」
日月老人一揮手道:「王剛,就帶著他走吧!」
梅御史倒身向日月老人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才隨著王剛和葉如倩離開了石室。
出了洞口,王剛因帶著一大罐解藥,無法扶持梅御史下崖,只好先躍下谷底,放下瓷罐,再上來挾著他重又躍下,並為他引見葉如倩。
梅御史久居官宦之家,雖然妙峰山離京師不足百里,卻從未來過,何況此刻又身在谷底,有如坐井觀天,他前後左右往上打量了一下道:「王兄,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王剛道:「這裡是妙峰山,山勢並不算太大,離京師也並不太遠。」
梅御史再向上望了一望,卻瞧不見洞口,不覺搖搖頭道:「老先生怎麼會住在這種地方,真是一位奇人!」
王剛笑道:「武林中不乏奇人異士,梅大人身居朝廷,甚少和山野人物接觸,當然不會明白他們的行徑。」
梅御史隨在王剛身後,踏著滿是荊棘的崎嶇山路,一腳高一腳低地走著,氣喘吁吁地問道:「王兄,咱們就這樣的一路走回京師嗎?」
王剛道:「山頂上有馬,梅大人只要能走到山頂就好辦了。」
只聽葉如倩有些擔心地問道:「大哥,咱們來了這麼久,萬一馬被人偷走了怎麼辦?」
王剛頗有自信地道:「不可能,上次我在石室裡過了一夜,那馬照樣還在,原因是這裡絕少有人前來,百花門的人也只是偶爾出現。」
正行間,梅御史忽然問道:「王兄,梅某住到你那裡以後,是否要先見見護國侯邱侯爺,這事可以瞞著任何人,但不能瞞著他。」
王剛歎了口氣道:「難怪梅大人不知道,邱侯爺也在不久前被百花門擄走了,連邱大公子也跟著失了蹤,在下正是為這事到妙峰山來的。」
梅御史如聞晴天霹靂,驚得呆了半晌,才說:「百花門實在太無法無天了,邱侯爺被擄後,-騎營的大事由誰執掌?」
王剛道:「先是由邱大公子暫代,如今大公子也被擄,擔子自然暫時落在在下頭上。」
梅御史道:「王兄能者多勞,不過難免要較前更為辛苦了。」
他們一路談著,梅御史也不得不咬緊牙關跟著翻山越嶺,好不容易總算漸漸接近了山頂。
忽見走在前面的王剛向後一擺手,低聲道:「梅大人、如倩,趕快找個地方隱下身子,前面有情況發生。」
正好路邊不遠處樹下有塊大石頭,三人隱住之後,只見拴馬處圍攏著七八個鄉下打扮的人,地上赫然放著一口棺材。
葉如倩一邊望著一邊說道:「這是怎麼回事?莫非他們要盜馬?」
王剛道:「盜馬是小事,他們把棺木抬到山頂,才是最令人可疑!」
葉如倩道:「咱們趕快過去看看!」
王剛道:「不成,最重要的,是先守住這壇解藥,而且梅大人也要保護,如倩,你請保著梅大人守住這壇解藥,由我一人過去看看,你們千萬不可暴露行藏,那幾個人我還對付得了。」
他說著站起身來,大步向拴馬之處走去。
由於他走的路線十分隱秘,直到臨近三四丈處,對方仍未發現。
他決定暫時先隱藏起來,聽聽對方都說些什麼。
那七八個人果然都在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不休。
只聽一個穿黑衣的漢子道:「大家抬著棺材走山路,辛苦些是必然的,何必偷人家的兩匹馬。」
一個穿藍衣的漢子道:「不偷白不偷,能賺兩匹馬也是好的。」
黑衣漢子道:「把兩匹馬拴在山頂上,一定是武林人物,萬一被馬主撞上,少不了要刀槍相向,咱們幾個武功都不高,如何是人家的對手,丟幾條命不打緊,丟了棺材誰負得了這大責任?」
藍衣漢子道:「你沒看到兩匹馬上都有馱簍,武林人物哪有出門帶馱簍的,可見都是馱販一類的鄉下人,要打鄉下人,我一個就夠了!」
其餘的幾人,立時隨聲附和道:「扁頭說得對,把兩匹馬牽到山下賣了,至少大家還可以分幾個花花,不要白不要!」
接著,就有人上前準備解開馬韁。
王剛不能再等,立刻大步走了過去。
還沒等他開口,那叫扁頭的藍衣漢子先出聲喝道:「你是什麼人?」
王剛微微一笑道:「在下就是這兩匹馬的主人。」
藍衣漢子見王剛一副鄉下人打扮,又少了一條手臂,雖然腰裡帶著一口刀,也沒把他放在心上,沉下嗓門道:「胡說!你一人怎能騎兩匹馬?如果想撿便宜,那你是瞎了眼了!」
王剛不動聲色地道:「在下是個馱販,馬是馱東西用的,別說兩匹馬,就是十匹八匹,一個人照樣可以趕。」
另一漢子道:「扁頭,我看這小子不是馱販,馱販哪有帶刀的!」
扁頭冷笑道:「他就是帶著劍也沒鳥用!」
那漢子道:「朋友,你若識相,趁早走開,別不知天高地厚自找麻煩。」
王剛依然耐著性子道:「青天白日,你們總該講理才對?」
那漢子道:「你說馬是你的,可有什麼記號?」
王剛道:「誰家的馬也沒特別作個記號,尊駕的腦袋上可有記號?」
那漢子兩眼一瞪,暴喝道:「好哇!你小子想找死!」
他說著霍地拔出腰裡的鬼頭刀,一個虎跳,兜頭砍了過來。
王剛並未動用兵刃,只是微一抬手,輕描淡寫地格了過去。
只聽那漢子一聲慘呼,鬼頭刀當場飛出去一丈多遠,人也就地倒了下去,他的右臂可能已經折斷,倒地之後,依然哀號著滾個不停。
這一來另外六七個全被驚得呆了,其中有幾個一齊猛撲而上。
王剛也懶得動手,只用雙腿一陣蹬踢,眨眼間便把幾人全數放倒地上。
另外幾個沒動手的,也都嚇得僵在原地,似乎連想跑都拉不動腿。
王剛指著剛爬起的扁頭道:「這兩匹馬送你了,還想不想要?」
扁頭齜牙咧嘴地道:「小的不要了,大俠饒命!」
王剛指著地上的棺材道:「你們要說實話,這棺材是做什麼用的?」
扁頭嚥下一口唾沫道:「棺材自然是裝死人用的。」
王剛冷笑道:「為什麼把它抬到山頂上來?」
扁頭頓了一頓道:「小的們是準備把它抬到山後下葬的,除了打山頂經過,沒有其他的路。」
王剛道:「既然要下葬,為什麼不見喪家一個人來?世上可有這種事嗎?」
扁頭乾咳了幾聲道:「喪家已在山後墓地等著了,我們只管抬去。」
王剛喝道:「胡說!你們幾個身上都帶著兵刃,抬棺可需要帶刀帶槍嗎?」
扁頭呆了一呆道:「大俠也許不知道,這山上黑道人物很多,我們是怕碰到了歹人,所以不得不帶防身傢伙。」
王剛冷笑道:「歹人劫財劫色,沒聽說有劫棺的。」
扁頭道:「這棺裡是位有錢人家的老先生,他們劫了棺,就可以向喪家詐財,這和劫財有什麼分別?」
王剛道:「好一張能說歪理的狗嘴,說什麼都是假的,把棺材打開給我看看!」
扁頭打了一個哆嗦,噗咚一聲,跪倒在地,道:「人死為大,人土為安,大俠,您就高抬貴手,積點陰德吧!」
其實王剛也不想硬逼著開棺驚動死人,誰想就在這時,棺材裡竟發出悉悉的聲音。
王剛就勢向棺蓋上踢了一腳,那聲音越發明顯了。
這時扁頭早已嚇得面如土色,全身打著冷顫,再也說不出話來。
王剛轉頭問那黑衣漢子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說!」
黑衣漢子算是其中最明事理的一個,照樣也冒著冷汗,囁嚅著道:「大俠,小的不敢欺騙,裡面是裝著一個活人。」
「是誰?」
「小的也不認識。」
王剛走近前去,單手抓住棺蓋,用力一扳,棺蓋頓時應手而開。
他不由驚呼出聲,棺內躺著的,竟是護國侯的大公子邱鎮山。
邱鎮山雖裝在棺材裡,依然雙腳雙手緊縛,連嘴裡都塞著棉花。
原來那棺材底部開有好幾個洞孔,所以人在裡面,不至悶死。
王剛先為他掏出塞在嘴裡的棉花,再用力割斷繩索,再把他扶了出來。
邱鎮山早已憋得面孔發紫,出棺之後,大有上氣不接下氣之概,短時間內根本說不出話來。
這時葉如倩和梅御史都已自動來到跟前,因為他們早看到王剛已輕易把這七八個人制服。
他們見棺材裡出來一個活人,而且又是邱鎮山,都是一片驚中帶喜神色。
葉如倩手橫長劍,她擔心有人乘機逃脫,不得不有所防備。
邱鎮山出棺之後,就坐在地上狂喘不已。王剛暫時也不向他問話。
只聽葉如倩道:「大哥,這七八個人怎麼處置?」
王剛驟起一刀,向扁頭的脖子上揮去,扁頭的一顆扁頭隨即飛出兩丈多遠,連叫聲都沒有,身子便倒臥在血泊之中。
他這一招目的是嚇嚇其餘的人,以便他們不敢不說實話。
其餘的六七個人果然都嚇得全身發軟,不約而同地跪了下來,齊喊饒命。
王剛以刀尖指著黑衣漢子道:「說實話就饒你們不死,這棺材是誰叫你們抬來的?要抬到哪裡去?」
黑衣漢子體似篩糠,顫著聲音道:「小人說的全是實話,大俠一定要相信是真的。」
王剛道:「你還沒說,我怎知是真是假?」
黑衣漢子道:「我們只負責一站一站的接運,小的們是從山下一個叫三家村的地方接下的,只負責送到這裡,等下一批人來接,就沒我們的事了。」
「三家村都有些什麼人?」
「那裡只有幾戶人家,小的們都不認識,而且上一批抬棺的人,交待過後就自行走了,好像並不住在那裡。」
「你們又怎知道棺材裡是活人?」
「也是他們說的,他們說如果路上發出聲音,不必驚慌,但絕對不可打開來看。」
王剛覺出黑衣漢子說的必定是實話,因為他們只是百花門的小嘍囉,不可能知道百花門的任何底細,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
他望了葉如倩一眼道:「這樣看來,待會兒必定有下一批人前來抬棺,咱們不妨在這裡等著。」
他說著,吩咐跪在地上的六七個人道:「你們都起來,緊緊走在一起,到左邊的上坡下樹林中去。」
那六七個人根本弄不清是怎麼回事,一個個嗒然若喪地緊緊靠著向左邊走去。
大約五六十步之後,便下了土坡,王剛隨即以最迅快的手法,將他們個個點了穴道,然後再回來,將扁頭的人頭和屍體踢進草叢,又把血跡掩了一掩,並把棺蓋蓋上,連捆棺的繩子也重新捆好。
葉如倩問道:「大哥這是做什麼?」
王剛道:「咱們現在該守株待兔了,等著他們下一批人來。」
葉如倩道:「就是能等到下一批人,他們照樣也是一問三不知,有什麼用?」
王剛笑道:「你錯了,下一批人來,一定是把棺材抬到百花門總壇,咱們不必出面,只要在暗中跟蹤就成了。」
葉如倩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百花門的這個送人的主事之人,頭腦實在也太笨了,本來押一個人很簡單,他們卻偏偏弄一口棺材顯眼,在他們來說,正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王剛道:「話也不能這麼說,也許其中有些情況不是咱們可以預知的,閒話少說,咱們也要暫時避開這裡,免得被下一批人發現不敢過來。」
他由地上扶起邱鎮山,當先向樹林中走去。
葉如倩和梅御史也隨後跟了過來。
四個人就在土坡後的樹林內就地坐下。
這時邱鎮山已經緩過氣來,他怔怔地問道:「王大哥,王大嫂,這是什麼地方?你們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不等王剛和葉如倩答話,他又望著梅御史道:「梅大人,你……你不是……」
梅御史苦笑道:「下官不曾真死,今天和你一樣,也是給王兄救下來的。不過,我是先被一位老先生救了第一步,王兄是保下官下山的。」
邱鎮山愣愣地問道:「王兄,這裡是什麼地方?」
王剛道:「這就是妙峰山,前些天卑職曾經來過。」
邱鎮山哦了一聲道:「我記起來了,從前你曾對我說過,好像百花門的總壇就在這座山上?」
王剛道:「卑職第二次到這裡來,並未找到百花門主的巢穴,總以為百花門的總壇不會在妙峰山,照現在的情形看來,這妙峰山和百花門卻大有關連。」
邱鎮山歎了口氣道:「我只道遭劫之後,必定沒有命了,這次大難不死,真不知要怎樣感謝王兄和王大嫂!」
葉如倩忙道:「小侯爺和梅大人都是吉人天相,不然哪會這麼巧被我們遇上。」
王剛這才問道:「小侯爺被擄後,是否曾有百花門的重要頭目問過話?」
邱鎮山搖搖頭道:「雖有人問過話,但我卻弄不清楚他們是什麼身份,而且所問的多半是-騎營的事,這些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是怎樣把你擄走的?」
「前天晚上我為了試探舍弟和賤內是否會再偷偷回到花園,便決定睡在養心齋,還特地帶了兩個身手不錯的下人去,誰知當我醒來時,竟然換了地方,便知道已遭人挾持,以後這兩天兩夜,便一直在昏昏沉沉中度過,只知道經常換地方,卻不清楚身在何處?」
「昨天一早,劉總管就來向卑職告知此事,小侯爺所帶的那兩名弟兄,一直到天亮還昏迷不醒,可見他們是先用了迷藥,再動手擄走小侯爺的。」
「那麼王兄是怎麼到妙峰山來的?」
「實不相瞞,昨夜卑職和賤內為了試探百花門的人是否還會再來,也住在養心齋,果然百花門主竟然親自來了。」
邱鎮山神色一緊道:「來了怎麼樣?」
王剛繼續說道:「雙方免不了交手一番,他見不能取勝,便逕自退去,卑職和賤內今天到妙峰山來,正是要設法找他,可惜並沒碰上,反而因此碰上了小侯爺。」
邱鎮山忽然問道:「我失蹤之後,家母可曾知道?她老人家身子本來不好,所以這兩天我並不擔心自己,而是掛念著她老人家。」
王剛道:「劉總管為這事曾和卑職商量過,好在當時並沒有告訴老夫人,小侯爺現在回去,事情就不必再讓老夫人知道了。」
忽聽葉如倩低聲道:「那邊有人來了。」
王剛等三人向對面望去,果然有六七個人,正行走在對面山坡下的小路上。
漸漸,他們看清為首竟是個女的。
那些人很快就走到停棺之處,王剛也認出為首那女的,赫然是蛇葡萄花劉小芬。
王剛當然不想現在抓她,因為他的目的是要暗中跟蹤他們找到百花門總壇,若馬上現身,對方必定四散逃竄,反而壞了大事。
劉小芬顯然是他們之中的指揮者,只聽一個黃衣漢子道:「劉花使,好像不大對勁,棺材雖然放在這裡,但他們的人哪裡去了?」
另一個紫衣漢子道:「他們可能到附近休息去了,大家找找看!」
劉小芬擺擺手道:「不必找了,咱們要的是棺材,他們人不在根本沒有關係,何況咱們也不認識他們。」
那黃衣漢子道:「他們做事也未免太大意,放下棺材就走了,萬一被別人動了手腳,教咱們怎麼交待?」
紫衣漢子笑道:「你也太多心了,世上哪有人會找死人觸霉頭?」
劉小芬道:「你怎麼知道棺材裡是死人?」
紫衣漢子愣了一愣道:「哪有活人裝進棺材裡去的?」
黃衣漢子哼了一聲道:「我看你是少見多怪,我說裡面裝了個活人,你敢不敢打賭?」
劉小芬喝道:「你們別只顧講廢話了,還不快些抬著上路!」
黃、紫兩漢子果然不敢再辯,招呼著其他四人各自把槓放到肩上。
一聲喊「起」之後,黃衣漢子立即覺出不對,不由大聲嚷道:「稟花使,這棺材有問題!」
劉小芬冷聲道:「棺材會有什麼問題,莫不成你把它當成一隻箱子?」
黃衣漢子直著嗓門道:「屬下是說裡面好像是空的。」
劉小芬叱道:「滾你媽的狗蛋,那可能是你的力氣太大了,若嫌輕,你就一個人扛著走好了!」
另一漢子立時也叫道:「稟花使,棺材裡的確有問題,小的也覺得很輕。」
劉小芬愣了一愣,喝道:「放下!」
眾人就在原地卸下了肩。
劉小芬再道:「打開看看!」
眾人七手八腳的很快就揭開了棺蓋,立時齊聲驚呼了起來。
劉小芬也大驚失色,跺著腳罵道:「這些狗娘養的,不交代清楚,把棺材放下就走了,教老娘怎麼辦?」
那紫衣漢子道:「稟花使,可能他們抬來就是空的,怕不好交待,所以才放下就走了。」
黃衣漢子不以為然道:「我看事情不是這樣簡單,一定是他們在這裡遭了什麼人的毒手,那些人又把棺材裡的人救走。」
劉小芬道:「不管怎麼說,這麻煩實在太大了,馬上再把棺材蓋好捆好,就地展開搜查!」
忽聽紫衣漢子叫道:「看,那不是丁總監和查總鏢頭來了!」
不一會兒工夫,果然有兩個身材高大魁梧,神態雄武威猛的中年人物來到跟前。
王剛不由吃了一驚,這兩人一個是八方神劍丁開山,一個是開山神拳查子傑。
他對丁開山是最熟悉不過,上次石榴樹一戰逃逸之後,不想又在此處出現。
至於開山神拳查子傑,他雖然也見過,卻一直並無正式接觸,此人是順義龍虎鏢局總鏢頭,系少林派的俗家弟子,武功高不可測,雙掌足可開碑裂石。
查子傑一向為人正派,絕少和黑道人物打交道,尤其他和護國侯邱光超還是師兄弟,兩人一向交情甚深,而且從前還曾協助-騎營做過不少事情,如今他竟和百花門的人走在一起,怎能不令王剛大感意外。
目前的情勢,已使王剛的希望完全落空,那空棺是不可能再抬到百花門總壇去了,所以他也就無法找到百花門的巢穴。
若此刻現身而出,少不得必是展開一場大戰,在他來說,只是單人一刀,因為葉如倩必須保護梅御史和邱鎮山,以及那一罐解藥,自顧不暇,根本無法助陣,而對方卻是人多勢眾,雖然丁開山已不是自己敵手,但加上查子傑和劉小芬,情勢就大大改觀了,說不定梅御史和邱鎮山會再度落於百花門之手,因之,他必須盡量保持隱秘,不使對方發現。
此時的葉如倩,也有著同樣的顧慮,梅御史和邱鎮山已嚇得噤若寒蟬,他們是從未見過武林人物生死拚搏的,只知道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己方人少,動起手來,難免就要吃虧。
王剛望了葉如倩等三人一眼道:「如倩,咱們要盡量避免被他們發現,若萬一動起手來,你切記保護小侯爺和梅大人,以及那罐解藥,絕對不可離開現場追殺,以免中了人家的調虎離山之計。」
葉如倩道:「我明白,可是對方的兩大高手,我擔心大哥對付不了。」
王剛道:「這正是我們避免被對方發現的原因,若萬一被發現,我也就只好放手一搏了。」
再看對面時,劉小芬正在比手畫腳地向丁開山報告剛才的經過。
丁開山皺著眉頭道:「這是怎麼回事,門主明明交代棺材裡有重要人質,而且還說是護國侯府的人,怎麼會是空的?」
劉小芬帶些兒惶恐地道:「屬下等人到達時就是這樣子,而且當時棺材捆得好好的,直到抬起來以後才發覺不對。」
丁開山兩眼一瞪道:「誰教你們糊里糊塗地接下?難道棺材裡裝隻豬,你們也接嗎?」
劉小芬尖著嗓門道:「丁總監這樣說話,未免就太過分了,屬下們到達時,根本就沒看到對方的人,而且在未得諭令之前,誰敢把棺材打開?」
她的這幾句話,頂撞得丁開山還真無言答對,頓了一頓,再度喝道:「那麼你們現在打開了,是奉到誰的諭令?」
劉小芬見丁開山一味以權勢壓人,她身為總壇花使,並不受西路總監直接管轄,隨即也哼了一聲道:「丁總監,你說話總要講理,我們是發覺有異,才不得不打開看看,若抬著一具空棺回去,鬧出笑話來,你照樣也脫不了干係!」
丁開山被頂得連連乾咳,但他還是罵道:「都是些無用的東西,連這麼一件簡單的事都辦不成!」
劉小芬是得理不讓人,緊跟著道:「就因為我們辦不了,所以才等著你丁總監來處理!」
丁開山哼了一聲道:「個個飯桶,飯桶個個,百花門幹嘛會養你們這一群廢物!」
查子傑忙打圓場道:「事情已經發生了,丁兄再發脾氣也沒用,趕緊想辦法處置才是真的。」
忽聽那黃衣漢子道:「稟總監,地上有血,好像剛掩埋不久。」
又聽另一漢子失聲叫道:「可了不得啦,草堆裡有具屍體,而且沒有頭,也是剛被殺,身上還沒硬呢!」
丁開山一跺腳道:「完啦,即使是剛出事不久,他們也走遠了,荒山野嶺,到哪裡找去?」
查子傑道:「可是抬棺的另外還有人,對方總不能一網打盡,總該在附近搜索一番才對。」
丁開山立刻下令道:「分頭去搜!」
那六名漢子雖然齊齊應聲而去,卻都走在一起,誰也不敢單獨分開,因為他們都還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只聽其中一人叫道:「稟總監,那邊發現了兩匹馬!」
丁開山聞言之後,迅快地趕了過來。
王剛暗叫一聲不妙,若等他走近,必定連葉如倩、梅御史、邱鎮山一起發現,倒不如先迎上去為妙。
他來不及多想,立即躍身而起,大步迎向了丁開山。
丁開山一見王剛驟然出現,不由也大吃一驚,情不自禁地止下了腳步。
那六個漢子也就不再搜索,又退回了原處。
查子傑和劉小芬則隨即跟了過來。
丁開山因自己人多,又有絕頂高手查子傑在旁,這時已不把王剛放在心上,而且他上次吃了敗仗,一直耿耿於懷,當下,冷冷—笑道:「王剛,丁某這幾天正想找你,你卻自動送上門來,今天算是你的死期到了!」
王剛不動聲色地道:「丁開山,你不過是在下的手下敗將,上次饒你不死,今天想找死的,正該是你!」
丁開山正要動手,卻被查子傑拉住道:「丁兄,若現在殺了他,那棺裡的人就查不出來了。」
丁開山一想,這話很對,便收回劍勢,喝道:「王剛,你把棺材裡的人弄到哪裡去了?
那些抬棺的又到哪裡去了?」
王剛道:「抬棺的人都被在下殺光了,棺裡的人已經送到了府上。」
丁開山兩眼一眨道:「胡說,送到了某家裡做什麼?」
王剛笑道:「府上還缺一個祖宗,送到府上,好當你的祖宗。」
丁開山只氣得面色鐵青,環把青鋼劍呼的一聲,泰山壓頂般直向王剛當頭砍下。
王剛急急舉刀相迎。
起初丁開山攻勢猛烈,劍光上下左右暴閃,帶動得地面一片飛沙走石,乍看王剛似乎落於下風。
他為雪前恥,在搶得先機之後,越發拼出全力,尤其在查子傑面前,更必須扳回面子,因之,一口環把青銅劍舞動得風雨不透,威勢的確驚人至極。
那六個漢子和劉小芬,也都看得目瞪口呆,大開眼界,對這位西路總監,連劉小芬也不得不心服口服。
查子傑只是靜靜地觀戰,他先前聽說丁開山在石榴村敗在王剛手下,本來也大感驚異,所以此刻才不願出手助陣,但他卻已看出,雖然丁開山攻勢凌厲,王剛卻應付得不慌不忙,毫無破綻可尋,若再打下去,勝負還在未知之數。
果然,十招過後,雙方的形勢,已漸漸轉為此消彼長。
又過了十幾招,丁開山已是汗流浹背,氣喘如牛,連他自己也感到,每一舉手投足,似乎都落在對方的控制之下,顯得難以施展發揮。
再過了幾招後,丁開山已實在抵擋不住,被逼得連連後退,劍法也凌亂無章。
查子傑覺出,若再不施以援手,丁開山可能就要當場遭殃,立即雙掌平推而出,一股巨大的暗流,有如排山倒海般,直向王剛撞去。
他人稱開山神拳,不但拳可隔山打牛,掌力更是雄渾無匹。
王剛冷不防受他一掌襲擊,當場向後震摔出四五步,幾乎有些拿樁不住。
丁開山緩過一口氣來,又立即再度撲身反擊。
不過,因他和王剛糾纏得太近,查子傑反而不易再施掌力。
眨眼工夫,丁開山又已敗退下來。
這次王剛是已運往罡氣護身,查子傑再施掌力時,雖仍能把他逼退,卻無法傷及對方。
而查子傑也能見好就收,並不過分相逼。
其實這正是他的聰明之處,若不顧一切的頻施掌力,仍不能將對方擊倒,豈不有辱他的開山神拳之名。
此刻的王剛,已覺出今天要想取勝丁開山和查子傑的聯手合擊,實在不大可能,便索性收起黑龍刀,退回了幾步。
丁開山無法洗雪前恥,自是怒氣不息,又見查子傑也停下手來,不由問道:「查兄,你怎麼也不打了?若咱們聯手對付,這小子一定跑不掉!」
查子傑微微一笑道:「查某有生以來,講究的單打獨鬥,從不聯手對付一個人,剛才是見丁兄已難以招架,不得不破例出手相助,只要王剛能知難而退,查某的目的就達到了。」
丁開山見查子傑不再相助,自然也不敢再行出手,只好乾咳了幾聲,仍向王剛怒目而視。
王剛冷笑道:「丁鏢主,你在武林中,也算是個大名鼎鼎的人物了,聲名得來不易,何苦助紂為虐,甘心為虎作倀?」
丁開山哼了一聲道:「少跟丁某講這些廢話,那棺材裡的人到底哪裡去了?」
王剛道:「早已被在下的手下人救下山去了,你若向在下要人,那是妄想!」
「抬棺的人哪裡去了?」
「被在下殺了一個,其餘的也都回三家村了。」
丁開山似乎仍要再問,卻聽查子傑道:「丁兄,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來,我看還是回去吧!」
丁開山雙頰一陣抽搐道:「可是回去以後向門主如何交代?」
查子傑道:「就說你到達時,只見一具空棺,其餘什麼都沒看到,反正責任不在你身上,不就結了?」
丁開山一跺腳,向那六個漢子和劉小芬喝道:「還不快滾回去!」
查子傑剛要離去,卻被王剛喊住道:「查前輩慢走,在下還有話講。」
查子傑一愣,茫然問道:「你跟查某還有什麼好講的?」
王剛正色道:「聽說查前輩是邱侯爺的同門師兄弟,而且從前也曾多次幫過-騎營的忙,那時在下雖然尚未在-騎營當差,卻對查前輩的為人甚為仰慕,為何現在竟也和百花門暗中勾結,難道查前輩行俠仗義一世,偏要落個晚節不保不成?」
查子傑的臉色由白轉青,再由青轉紫,最後忽然仰面打了個哈哈道:「王剛,你是在教訓查某?」
王剛神色肅穆道:「在下不敢,查前輩是武林前輩,又是邱侯爺的師兄弟,在下區區晚輩,怎敢對前輩無禮,只是心存不解,不得不有所請示而已。」
查子傑不屑的一笑道:「你問得很好,只因朝政敗壞,奸佞當道,查某為順應民心,替天行道,投歸百花門,實在不值得大驚小怪。」
王剛冷然說道:「查前輩一定知道邱侯爺已被百花門擄去,說不定你和他還見過面,不知你有何面目見他?」
查子傑道:「查某雖然進入百花門,目前還不夠資格見到他。」
「在下想問問查前輩,邱侯爺是忠是奸?」
「他雖然不奸,但也沒什麼了不起,連自己家裡的人都治不了,又何能談到治國?」
這倒使王剛為之語塞,默了一默,才道:「邱侯爺如果不奸,而百花門又是順應民意,那他們為什麼要把他擄走?反而把當朝的奸佞留著繼續當權?」
查子傑冷笑道:「王剛,當朝誰忠誰奸,你可知道嗎?你且把那些奸佞說出來,給查某聽聽。」
王剛暗忖道:「這人實在老辣得很,我若當真指出誰忠誰奸,豈不正中了百花門的道兒。」
卻聽查子傑追問道:「你怎麼不講話?」
王剛淡然笑道:「在下沒有必要對查前輩講這些,如果沒有別的事,你該走了!」
查子傑整了整臉色道:「王剛,但願你好自為之,後會有期,再見了!」
查子傑最後這句話,倒使王剛頗為費解,他也無暇多想,回到樹林,葉如倩等三人,仍在那裡。
「大哥,咱們也該走了!」葉如倩站起來道。
王剛看看天色,太陽已是懸在西半天,便歉然說道:「如倩,咱們兩人免不了要辛苦一些。」
葉如倩笑道:「我明白,你是準備把馬讓給梅大人和小侯爺,咱們兩個走路,放心,這點路還難不倒我。」
梅御史和邱鎮山雖有些過意不去,但他們確實無法步行將近百里的路,也只好帶著愧意上了馬。
下山後不久,天色便晚了下來,這對他們是正中下懷,因為梅御史和邱鎮山此刻身份必須保持隱秘,夜晚行路,可以不被外人識破,到達京師,已近半夜,從側門進入邱侯府,竟無一人看出真相。
回到邱侯府,王剛親自把邱鎮山送到內院,再回來安置梅御史。
好在王剛的住處房間甚多,被褥也齊全,安頓下來,並不費事。
一連三天過去,各處都很平靜,但救不回護國侯邱光超和小老鼠、大山貓等十二人,王剛總是焦慮難安。
在這三天裡,他特別又和葉如倩去了一次石榴村,發現百花門的人都已撤走,也找不出可疑跡象。
派在梅莊的李泰和龍飛,其中一人回來報告,也平靜無波。
王剛為了能使梅曉村和梅御史叔侄相會,還特地暗中把梅曉村請來侯府,叔侄見面之後,稱得上悲喜交集,他們都明白,此時此地,梅御史絕對不可露面,因此,除了梅曉村知道以外,連梅御史的妻子都暫不通知,而梅曉村也仍繼續掌管梅莊。
看押在-騎營的李大龍、石榴、老莫以及梅莊的二十二個下人,王剛也都派人審問過,他們雖供出了一些線索,卻都不關重要,事實上這些人除李大龍外,其餘的在百花門僅是些小頭目小嘍囉而已,連李大龍都不認識百花門主,老莫、石榴等也就可想而知了,要想在他們身上問出什麼重要消息來,簡直是緣木求魚。
就在救回邱鎮山的第四天早飯後,侯府的劉總管親自前來告知大公子有急事相商。
王剛這幾天和邱鎮山雖然也見過幾次面,但討論的都算不得緊急大事,忽然有急事相商,難免也覺出氣氛不對。
匆匆來到侯府書房,只見邱鎮山頹然坐在椅子上,完全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他看到王剛進來,才欠了欠身子,有氣無力地道:「王兄請坐!」
王剛坐下之後,怔怔地問道:「大人莫非有什麼不舒服?」
他本能地想到是否邱鎮山已吞服過百花門的毒藥,這在目前倒不算什麼了不起的事,因為他已有了日月老人所贈的解藥。
只聽邱鎮山無奈的長長吁了一口氣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王剛迫不及待地問道:「大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騎營已經換人執掌了!」
王剛吃了一驚道:「誰的命令?」
「當然是皇上的詔令。」
「皇上怎會突然頒下這種詔令?」
邱鎮山歎了一口氣道:「-騎營本來是受著兵部和刑部的節制,但因家父身為侯爵,在當朝位高權重,所以兵部和刑部一向並不過問,但現在由小弟暫代,一切就不同了,不知是誰向兵部及刑部密報,連小弟被擄的事他們也知道了,因此兵部和刑部聯合向皇上參了一本,說小弟已經自身難保,如何能執掌-騎營這種機密組織,皇上准了兩部所奏,立刻下詔改派他人接掌-騎營。」
「改派的是什麼人?」
「據兩部所奏,目前百花門賊勢猖撅,必須由執掌過兵權的國之重臣擔任,因之,皇上御批將目前鎮守潼關的四省兵馬大都督世襲一等英武侯武紹祖調回朝來兼掌-騎營。」
王剛不由啊了一聲道:「糟了!」
邱鎮山再歎了口氣道:「我明白王兄的意思,其實武侯爺倒不失是位曾為朝廷立過汗馬功勞的國之棟樑,由他來兼掌-騎營,正是最適當的人選,但他的兒子武重光……」
「大人也認識武重光?」
「我們兩家是世交,從前常在一起玩樂飲宴,怎會不認識他。」
「大人可知道武重光早已和百花門搭上了關係,而且上次卑職和賤內曾獲得他不少證據而又被他騙走,若武侯爺接掌-騎營而有這麼一個吃裡扒外的兒子,還能辦得了什麼事?」
「小弟正是這意思,我絕非戀棧-騎營都統領的權位,而是擔心交出權位之後,就永遠無法救回家父了,百花門也就越發毫無忌憚地為所欲為!」
「武侯爺是否已經回朝?」
「若武侯爺現在已經回朝,小弟還不至於如此焦慮不安,他鎮守邊關,軍務倥傯,豈是短時間能回來的,皇上詔書上已經批示,在武侯爺回朝前,-騎營都統領一職,准由武重光暫代。」
王剛有如焦雷擊頂,情不自禁的一跺腳道:「豈有此理,若-騎營歸他掌管,那麼-騎營等於是百花門所有的了!」
邱鎮山雙頰抽搐了幾下道:「王兄,你是知道的,-騎營副統領一職,一向是由都統領保舉即可,皇上並不發佈詔令,若武重光決定不要你再幹下去,你也只有離開-騎營了!」
王剛冷笑道:「卑職豈肯在武重光手下做事,即使他不明言,卑職也決定不再進-騎營的大門。」
邱鎮山不以為然,搖搖頭道:「王兄,小不忍則亂大謀,依小弟之見,若武重光不做表示,王見還是照常到-騎營視事為宜。」
「這又是為什麼呢?」
「至少可以監視武重光的行動,使他不敢為所欲為,否則他就更可以明目張膽地和百花門勾結了,小弟勸王兄凡事以大局為重,個人的榮辱應該是在其次。」
邱鎮山的看法,不能不使王剛深為折服,情勢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個人的榮辱的確微不足道,他必須顧全大局,忍辱負重。想到這裡,歎口氣頓了一頓道:「武重光是否已經到-騎營開始視事了?」
邱鎮山道:「他一早就去了,剛才還特地來和小弟見過面,因為他沒提到要撤換副統領,所以小弟才認為王兄仍可以在-騎營繼續幹下去。」
王剛默了一默道:「大人的交代,容卑職回去好好考慮一下再做決定。」
邱鎮山面色凝重地道:「小弟不敢勉強王兄,但總希望王兄以大局為重,不過小弟另有一個要求,還望王兄答應!」
「大人有什麼指示,卑職無不從命!」
「不管王兄是否再在-騎營當差,都希望你仍繼續住在舍下,舍下只要有王兄伉儷在,小弟就一切放心了!」
「卑職遵命就是。」
王剛辭過邱鎮山,回到住處,由於他神色有異,葉如倩急急問道:「大哥好像有什麼不對?莫非小侯爺那邊又發生了什麼事?」
王剛只得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
葉如倩也大為震驚道:「這還了得,是不是兵部和刑部也出了和百花門暗通聲氣的內奸,所以才保薦武家的人接掌-騎營?」
王剛道:「那倒未必,其實要武侯爺擔當此任,倒不失是適當人選,目前只希望他早日還朝,到那時武重光失去權柄,一切就好辦多了。」
「大哥的去留,可有決定?」
「我本決定主動辭差不幹,但小侯爺卻勸我以大局為重。」
葉如倩蹙起黛眉,沉吟了一陣道:「小侯爺說得對,大哥就勉為其難的暫時委屈一點吧!」
雖然如此,王剛這一上午,並未到-騎營去,而且下午也不準備去,他要先試探一下武重光有何反應,豈能去了反而自討無趣。
中餐後,正想再睡一睡午覺,卻來了-騎營一名弟兄,通知他-騎營新任都統領有請。
王剛只得勉強打起精神,離家往-騎營而來。
臨走時葉如倩還特別叮嚀他千萬要冷靜,必須暫忍一時之氣,見機行事。
一路之上,王剛只感腦海裡千頭萬緒,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待會兒是否能冷靜得住。
進入都統領的公署,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武重光竟滿面春風地親自迎出二門,一見面就笑口盈盈地說:「王兄,小弟正想趨府拜訪,你來了正好,咱們可以好好商議商議這邊的事情!」
王剛心裡暗罵道:「明明是派人把我找來,卻又說要登門拜訪,實在可惡至極!」
但他表面還是淡然一笑道:「武小侯爺用不著客氣,在下該先恭賀你榮任新職!」
誰知武重光卻歎了口氣道:「小弟才疏識淺,但責任壓到肩上,皇命卻又推委不得,現在只盼家父早日還朝,在他老人家未能接事前,-騎營的一切大事,完全仰仗王兄了!」
王剛道:「哪裡話,武小侯爺文武兼資,人才出眾,既然已奉皇命接掌-騎營,就該主持大計,在下本是江湖中人,正該趁此機會,回到江湖中去,免得尸位素餐,反而礙了武小侯爺的大事!」
他這幾句話,自然是試探武重光的反應。
豈知武重光卻顯出大為吃驚之意,忙道:「王兄怎可說出這種話來,你能幫鎮山兄的忙,難道就不能幫小弟的忙?」
說話間已進入內衙,武重光把王剛讓入上座,自己在下首相陪。
但王剛是知禮之人,尤其官場體制必須維護,還是讓出主位,自己坐到一旁。
武重光親自奉上茶,整了整臉色道:「王兄,小弟自知不配領導-騎營,在家父還朝前這段時期,少不得是委屈了你,但王兄總該以大局為重,小弟初來乍到,一切都插不上手,而你卻是一切都能駕輕就熟,你若不肯幫這個忙,教小弟如何應付?」
他的一番話,說的倒是情詞懇切,王剛心裡也有數,若自己此刻撒腿一走,武重光的確是開不了張。
只聽武重光又道:「今後-騎營的一切大計,還是要請王兄做主,不知王兄可有什麼交代?」
王剛立刻想到此刻-騎營還押著李大龍、石榴、老莫以及梅莊的二十二人,若武重光將他們逕自放走,問題就大了,何不事先予以警告,以免他輕舉妄動。
想到這裡,便不動聲色地道:「-騎營內,目前還押禁了不少百花門的人,包括金刀莊的李大龍,和一個叫石榴,一個叫老莫的,另外還有二十二個身份未明的,這些人絕對不能走脫!」
武重光忙道:「那是自然,咱們-騎營,目前最主要的就是要對付百花門,王兄好不容易把他們捉了來,小弟怎能讓他們走脫!」
他接著歎了口氣,又道:「李大龍這人實在太糊塗了,憑著金刀莊的少莊主不做,卻勾搭上了百花門,想那金刀莊主李天浩老英雄英名一世,怎會養出這種不爭氣的兒子來!」
王剛站起身來道:「武小侯爺若沒別的事,在下就準備告辭了!」
武重光道:「王兄有事就請去忙吧,小弟隨時到府上請教。」
王剛道:「不敢當,在下在-騎營當差,小侯爺有事只管傳喚,舍下太過簡陋,不便招待!」
武重光乾笑了幾聲,親自送出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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