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處,葉如倩正等得心焦,只因王剛這次到-騎營去,不是件尋常事,後果如何,實難預料,她的焦慮是必然的。
王剛不等葉如倩追問,主動把剛才的經過敘述了一遍。
葉如倩眨動著一對明如秋水的大眼睛道:「武重光待大哥這樣慇勤客氣,是否其中有詐?」
王剛淡然笑道:「當然他有他的用意,我豈會上他的當。」
葉如倩道:「大哥認為他是什麼用心?」
王剛道:「很簡單,-騎營的多數弟兄,都是我的心腹手下,若他將我逼走,勢必對那些弟兄難以控制指揮,他總不能將-騎營的人全部撤換,所以才必須對我加以籠絡,一旦他能控制住那些人,也就是逼我王剛滾蛋的時候到了。」
「這樣看來,武重光倒是蠻有心機的?」
「他若沒有心機,怎會受到百花門的重用?據說他還是百花門的副門主呢!」
「遇上了這種人,大哥可要小心對付!」
「我決定將計就計,只要有我一天在-騎營,就可以監視他一天的行動。」
「萬一他當真膽大妄為呢?」
王剛冷冷一笑道:「那時我就先宰了他!」
葉如倩擔心地道:「大哥千萬不可太過魯莽。」
王剛道:「當然,非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這樣做的,邱小侯爺說得對,我必須顧全大局,若宰了他,你我一定被迫畏罪潛逃,便沒有機會再公開對付百花門了!」
「大哥能有這種顧慮最好,若大哥殺了武重光,說不定還會落個與百花門勾結的罪名,連邱侯府都會受到連累。」
王剛頹然一歎道:「事情會弄到這種地步,真是從何說起!」
室內開始沉寂,許久,葉如倩才長長吁口氣道:「不管如何,咱們自己要辦的事,總不能疏忽,邱侯爺至今沒能救出,你那十二名弟兄,也始終沒有下落,我爹和我師父……」
王剛道:「我決定明天先到金刀莊去。」
葉如倩怔了一怔道:「到金刀莊做什麼?」
「見見莊主李天浩老前輩。」
「你已經逮捕了他的兒子李大龍,怎能還再去見他?」
「李莊主和岳父以及令師是多年好友,說不定他能知道他們兩位老人家的下落,至於我逮捕了他的兒子,本來和他不好見面,但我非見他不可。」
「你的話我不懂?」
「經過我多日訪查,李莊主在武林中的確是位光明磊落的人物,他之所以明知李大龍加入了百花門而不加以管束,原有他的苦衷。」
「他有什麼苦衷呢?」
「因為他在壽誕之日照樣也中了百花門的毒,必須每七天服用一次解藥,在這種情形下,自然就不敢不聽百花門的約束,也就無法再管教兒子了。」
葉如倩點點頭道:「莫非大哥是想替他送解藥去?」
王剛道:「我正是這意思,日月老人送了一千粒解藥,據他說輕者一粒,重者兩粒,必可徹底解除體內之毒,永不再犯,所以我決定明天先帶二百粒去。」
「為什麼要帶那麼多?」
「須知百花門所以能控制住那麼多武林人物,絕大多數是受了他們藥物的控制,二百粒解藥,至少可以使一百位武林人物不再受百花門的控制。」
「大哥又怎能分頭去送給這一百人呢?」
「我只須送給李莊主一人就成了,因為中毒的多半是他壽誕之日的客人,那些人是誰,他最清楚,由他分送解藥,也等於由他做了人情,這在他何樂而不為。」
「好,明天我陪大哥一起去!」
次日一早,王剛和葉如倩便騎馬往通州金刀莊而來。
王剛把兩百粒解藥,分裝在兩個瓷瓶裡,為了表明並非惡意,他們兩人都未帶兵刃。
路上,葉如倩道:「大哥,日月老人送的是一千粒解藥,其餘的咱們是否都要存下?」
王剛道:「中毒的武林人物豈止百人,咱們必須設法使他們全部解毒,多發出一粒解藥,就多減少百花門一份力量,等到所有武林人物都不再受他們控制,消滅百花門就並非難事了。」
說話間已來到金刀莊外,遠遠望見大門旁站著兩名帶刀的守門大漢。
王剛和葉如倩在十餘丈外就下了馬,將馬拴在樹上,向莊門走來。
那兩名守門大漢,先前見一男一女騎馬而來,就覺得有些可疑,此刻又見他們衝著大門走近,再一細看,前面的斷臂人竟是王剛,不覺大為吃驚。
這兩人之所以認識王剛,是因為曾聽說少莊主李大龍數日前被王剛押走,尤其他們在莊主壽誕宴前,曾見過他和寶馬神槍余平比過槍法,此刻見他大模大樣的又要進莊,如何能不大為緊張,兩人中便立刻有一人奔進大門向莊主通報。
只剩下一個守門大漢,難免有些提心吊膽,好在他瞥見王剛和葉如倩身邊並未攜帶兵刃,才略略放下心來。
王剛來到門首,語氣十分親切地道:「煩勞通報,在下-騎營王剛,有事求見莊主。」
守門大漢心裡雖仍有些害怕,表面上也裝著滿臉笑容,抱刀施了一禮道:「難得王大人光臨,剛才另一位弟兄已經進內通報了,你請稍待!」
王剛笑道:「你們早就認識在下?」
守門大漢也噘嘴一笑道:「上次莊主壽誕,王大人單手提槍,當場打敗了那位余大俠,小的也曾開過眼界,當然認識。」
王剛再問道:「貴莊近日的情形如何?」
守門大漢顯然不解王剛話中之意,愣愣地道:「莊上一直是老樣子,若想熱鬧起來,那要再過十年,等到莊主的七十大壽了。」
就在這時,金刀莊主李天浩已大踏步地匆匆走了出來。
王剛和葉如倩齊齊躬身一禮。
李天浩臉上不帶半點表情,緩緩說道:「王剛,你又來做什麼?是否想把老夫也一起押進-騎營?」
王剛連忙賠笑道:「莊主請先別發脾氣,晚輩有機密大事,想跟你談談!」
李天浩哼了一聲道:「你們-騎營才有機密大事,老夫的金刀莊,一向不與六扇門來往,哪裡來的機密大事?」
王剛道:「當然是有關莊主本身的事。」
「那你現在就談吧!」
葉如倩忙道:「李伯伯,王剛說的不假,既是機密大事,怎好在門外談?」
李天浩對葉如倩倒是不得不客氣些,臉色一緩道:「賢侄女也來了,那就請到舍下坐坐吧!」
他說著,逕自回身向門內走去。
王剛和葉如倩默默地隨在身後。
到了客廳,李天浩還是勉強讓了座位,又吩咐下人沏上茶,才望了王剛一眼,冷冷地問道:「犬子大龍已被你捉走了,是否你覺得老夫也有嫌疑?不然怎會又找到敝莊來?」
王剛連忙欠身一禮道:「莊主請勿多疑,晚輩是想來調查一下,上次你老人家壽誕之日,吃過壽桃中毒的武林同道究竟有多少人?」
李天浩不覺一愣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王剛道:「據說中毒的人,必須每七天服一次解藥,而這種解藥,又是百花門獨門所有,對嗎?」
「不錯,這些人必須每七天服用一次百花門送來的解藥。」
「所以他們就必須俯首接受百花門的控制?」
「螻蟻尚且貪生,為人豈不惜命,他們為了活命而受人控制,也是迫不得已的事,並非心甘情願。」
王剛立刻肅容說道:「莊主,晚輩有句出自肺腑的話稟報,如果有人能設法把這些人體內的毒性徹底解除,永不復犯,這些人是否還願意繼續受百花門的控制?」
李天浩冷冷一笑道:「豈有此理,天下武林人物,誰想平白受人控制,否則,那真是生來的賤骨頭了!」
王剛見他話已入港,又道:「既然如此,他們就該設法徹底解除體內的毒性才對?」
李天浩兩眼一瞪道:「廢話!他們若能自行找到解藥,何致於受制於百花門?」
王剛不動聲色地道:「如果現在有一個人備有這種解藥呢?」
李天浩哼了一聲道:「那很簡單,這個人就是百花門主!」
王剛笑道:「偏偏未如莊主所料,這個人反而是和百花門作對的。」
「老夫不相信除了百花門主,世上還能找得出這麼個人!」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李天浩頓時哦了一聲,面現驚喜之色道:「莫非你有解藥?從哪裡弄來的?」
王剛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晚輩今天帶來的,至少可解除百人體內之毒,而且一經服用,永不復發,晚輩想問問莊主,你老人家這些天來,是否也在服用百花門的解藥?」
此刻的李天浩,態度已大為轉變,他先摒退在客廳裡奉茶的下人,才低聲問道:「王賢侄,老夫這樣稱呼你,不會見怪吧?」
王剛又是欠身一禮道:「莊主是家岳的知己好友,對晚輩正該這種稱呼。」
李天浩拂髯歉然一笑,再低聲問道:「你剛才說的話完全當真?」
王剛正色道:「晚輩怎敢欺騙莊主?若不為這件大事,又何必冒昧前來?」
李天浩歎口氣道:「老夫信得過你,實不相瞞,老夫這些天來,正是每七天必須服用百花門一次解藥,不過百花門對老夫特別優待,每回都是一次送二十八天的解藥來。」
「莊主可要試試晚輩的解藥靈不靈?」
「那當然必須試試,還好,老夫此刻正是服用解藥的時間到了。」
當真說來就來,李天浩剛說完話,就覺出腹內有些不對,接著臉色開始發紫,兩手顫抖,額角也滲出冷汗,那模樣十分嚇人。
王剛連忙從懷裡掏出那兩隻各裝一百粒解藥的瓷瓶,道:「莊主,這兩瓶解藥,共是兩百粒,輕者一粒,重者兩粒,必可痊癒,永不復發,您請收下!」
李天浩急急接過,倒出兩粒,和著茶水,一飲而下,道:「這樣貴重的藥物,既然兩粒便可盡除體內之毒,何必要送老夫這麼多?」
王剛道:「中毒的多半是莊主的友人,晚輩是希望莊主暗中分送他們。」
「那就多謝你了,同時也替老夫送了人情。」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的工夫,只見李天浩雙臂一伸道:「王賢侄,這藥物果然靈驗得很,老夫發毒的症狀竟然完全消失了!」
王剛和葉如倩看他的神色,果然完全恢復了原來的平靜。
一霎時,李天浩充滿了豪爽之氣,朗朗說道:「王賢侄,這份相救之情,老夫一定要設法報答,不過,現在言之尚早,必須要等到八天之後。」
王剛正色道:「晚輩只是不忍見諸多武林前輩遭受百花門迫害,何敢望報,而且上次帶走令郎大公子,晚輩也至今於心不安,但他罪證確鑿,晚輩也實在難以以私害公,莊主要多多見諒才是。」
李天浩面色凝重地道:「家門不幸,才養出這樣一個不肖之子,好在老夫兒子不止一個,他的事就任憑王賢侄秉公處置,老夫從今後絕不過問。」
忽聽葉如倩道:「李伯伯剛才說要等八天之後,這又是什麼意思?」
李天浩帶點自我解嘲地搖搖頭,赧然一笑道:「說出來不怕你們見笑,老夫總不能不擔心你們送來解藥的效力,萬一七天後再犯,那就仍無法擺脫百花門的控制,所以必須等到第八天,到那時若毒性不發作,就可證明體內之毒已完全解除,老夫便可放大膽地為王賢侄效點微勞,共同對付百花門了。」
王剛道:「莊主顧慮得極是,這解藥晚輩處還有,只要莊主需要,晚輩可以隨時奉上。」
李天浩道:「老夫先代中過毒的武林好友謝謝王賢侄,如果解藥還有,當然要把他們一個個全部解除毒性為止。」
王剛見來的目的已達,便和葉如倩起身告辭。
李天浩有些過意不去地道:「本來老夫想留二位吃過飯才走,又擔心走露風聲對老夫不利,只有等八天後你們再來時,再好好招待一番了。」
王剛道:「莊主既然有此顧慮,就不必相送,不知你老人家可還有什麼交待沒有?」
李天浩道:「二位在八天之後,必須再前來一次,到達時最好在天黑後,行動越秘密越好,到時老夫將派出心腹手下在門外一里處的柳林迎接,引導二位由後門進來。」
葉如倩茫然問道:「聽李伯伯的語氣,好像那晚有什麼重大機密?」
李天浩果然面現神秘之色,頷首道:「賢侄女猜得很對,到時一切自知分曉,也許就在那晚,便可解開百花門的秘密,目前尚言之過早,二位請上路吧,恕老夫不便遠送。」
匆匆八天過去。
在這八天裡,王剛照常到-騎營視事,武重光也依然親切相待,表面看來,兩人似是合作無間,連-騎營接近王剛的弟兄,也都看不出任何異樣。
在第八天的晚飯後,王剛和葉如倩便整裝往通州金刀莊而來,為了行動隱秘,他們並未乘馬,王剛還特地又帶了二百粒解藥。
通州在京師東方不過三五十里路,金刀莊則在通州城北約十里,面臨通往順義的大路旁,兩人到達金刀莊外一里處的柳林時,正好剛剛入夜。
這片柳林範圍甚大,好在他們到達不久,月色下便望見一個大漢站在路口。
王剛和葉如倩心裡都有數,這人很可能就是李天浩派出迎接的心腹手下。
果然,兩人剛剛走近,那大漢就抱拳施禮道:「王大人,葉姑娘,小的奉莊主之命,在這裡迎接二位!」
王剛問道:「尊駕是金刀莊的什麼人?」
那大漢道:「小的是金刀莊副總管吳坤山。」
李天浩派出副總管前來迎接,可見他對此事十分重視。
王剛道:「就請吳副總管帶路!」
吳坤山走的並非大路,卻引領著進入一條羊腸小徑,轉彎抹角,足足頓飯的工夫,才來到一片圍牆前,道:「這裡是莊上的後門,守門的也是心腹人,二位請進!」
進入後門,一路並無人蹤,經過了不少房舍,才來到一所佈置得十分簡潔的房間。
吳坤山低聲道:「兩位就請在這裡小坐一會兒,莊主馬上就到。」
他說完話,逕自離去。
這房間是在一所跨院內,跨院門外,並有兩個帶刀的大漢守衛著,一看就知戒備十分森嚴。
兩人坐定後,葉如倩帶些不解而又不安地道:「大哥,看樣子李伯伯似乎有些小題大作,防人之心不可無,咱們不能不謹防有詐!」
王剛卻並不在意,淡然一笑道:「你是擔心李莊主不懷好意?」
葉如倩道:「也許是我太過多疑,我是想到你逮捕了他的兒子,他又怎肯真心幫助我們?」
王剛搖搖頭道:「可是我送他兩瓶解藥,也是幫助了他,何況李莊主一生行俠仗義,光明磊落,想來還不至於算計我們。」
其實,葉如倩也只不過有些顧慮而已,而且今晚兩人都帶著兵刃,即使發生不測,也不見得會束手被擒。
兩人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一個魁梧剛健的老人已大步而人,正是李天浩。
他一進門,就親切無比地說道:「有勞兩位久候,實在不好意思!」
王剛和葉如倩也齊齊起身為禮。
李天浩坐下後,忽然緊握著王剛的手道:「王賢侄,老夫真不知該怎樣向你說感謝的話,你那解藥,果然靈驗無比,老夫自上次服下後,至今不曾再發,而且在感覺中,體內毒性已經完全消除,另外,那些藥目前已經散盡,至少救了一百多人!」
本來,王剛對日月老人所贈的解藥,是否靈驗,難免還有些懷疑,此刻可謂疑慮全消,忙道:「晚輩今晚又帶了兩瓶來,莊主請再收下。」
他說著又從懷裡掏出帶來的解藥,恭恭敬敬地奉上。
李天浩接了過去道:「王賢侄,老夫這金刀莊,稱得上家財億萬,但若以價值而論,你所送的這四瓶解藥,已足可抵得上好幾個金刀莊了,四百粒解藥,在需要救命的武林同道來說,粒粒都是無價之寶,老夫現在想知道的,是這些解藥你從哪裡弄來的?」
王剛道:「是一位異人所贈,只因這位異人曾一再囑咐不可說出他的身份,所以晚輩不得不遵守他老人家的約束。」
李天浩似乎也不便再問,長長吁了口氣道:「王賢侄,你救了老夫和不少武林同道一命,目前老夫已恢復了自由之身,不必再受他人的禁制,上次我曾對你說過,要助你一臂之力,共同對付百花門,現在老夫已決定實踐對你許下的諾言。」
他說話時聲音雖然不大,卻顯得十分慷慨激昂。
王剛雖覺得李天浩的誠意可感,但不明白他是如何幫忙,默了一默道:「晚輩得蒙莊主相助,感恩非淺,不知莊主要從哪一方面幫忙?」
李天浩道:「老夫要先讓王賢侄到另一處地方看看,那裡面有些人你都認識,但盼你暫時不可採取任何行動,然後再回來見我。」
王剛怔一怔道:「那些人都是誰?」
李天浩道:「你看過自然知道,現在老夫不便多言。」
他說著,舉手在桌面上輕輕敲了三下,副總管吳坤山應聲而人。
李天浩吩咐道:「帶王大人和葉姑娘到後園的磚屋去,只管把門打開讓他們進去!」
吳坤山應了一聲道:「王大人和葉姑娘隨小的來!」
出了跨院,又是一陣轉彎抹角,才來到後園,那磚屋共是三間,掩映在一片槐林內,地點甚是隱秘。
磚屋門外有兩個帶刀大漢守衛著,吳坤山先向兩人叫道:「你們暫時回去,聽我的招呼再來!」
兩個大漢遵命而去。
磚屋內雖然一片漆黑,但卻有嘰嘰喳喳的說話聲音。
吳坤山打開了鎖,推開門,再點上了燈,回頭道:「兩位請進!」
王剛剛剛跨入,就險些驚呼起來,他做夢也想不到磚屋內竟是羈押著大山貓、小老鼠等十二個人。
大山貓等猛見進來的兩人赫然是王剛和葉如倩,起初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認清無誤後,才驚叫和歡呼之聲齊來。
小老鼠第一個搶著叫道:「頭兒,你怎麼來了?」
王剛激動無比地向他們招了招手,大聲道:「各位請保持冷靜,我自然是救大家來的,這些天你們一定都吃了不少苦頭,我王剛實在過意不去!」
小老鼠蠻不在乎地道:「在-騎營做事,本來就是出生入死的,吃點苦算得了什麼,不過我們初來時,那滋味的確不大好受,但最近這八天,卻忽然享起福來,除了身上的枷鎖沒解除,吃的喝的都是上等酒飯。」
王剛心裡有數,這是他八天前來過後李天浩才做的安排。
他望了眾人一眼道:「你們上次到石榴村,怎樣落到這種地步的?」
大山貓道:「我們那晚到了石榴村,不想一進村就中了埋伏,對方事先布下了陷阱,引誘我們一下子落入陷阱,當場被捆綁起來,還被灌了一種什麼藥,每個人都昏昏沉沉的,好像後來被裝進幾乘馱轎,等清醒過來時,就在這裡了。」
王剛道:「你們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大山貓愣了半晌道:「我們既然被裝上馱轎,這裡當然不可能再是石榴村,這些天來,總認為是百花門的總壇,直到現在才明白並非百花門總壇。」
「為什麼呢?」
「如果是百花門總壇,你怎麼會來呢?那除非百花門已經完蛋了。」
王剛不便逕自處置,微一沉吟道:「這裡的確不是百花門總壇,各位要暫時忍耐,我擔保你們今後不會再受苦,每頓都有好酒好萊。」
小老鼠直眨著兩眼道:「頭兒,你這是怎麼啦?既然來了,還不帶我們走,難道……」
王剛正色道:「時機未到,各位請恕我不便講明白,總之,我會隨時來看你們,大家盡可安心暫時在這裡待著!」
他說完話,側臉向葉如倩道:「咱們回到莊主那邊去!」
磚屋內頓時響起一陣大嘩,而王剛卻無法向他們進一步解釋。
吳坤山重又鎖上門,再召回那兩名守門漢子。
回到原處,李天浩帶著無限歉意地道:「王賢便可看到他們了?這些人是半月前丁開山派人連夜用馱轎馱過來的,來人說是奉百花門主轉達的諭令,暫時寄押在莊上,老夫當時因須仰賴百花門的解藥救急,不敢不聽命行事。」
王剛道:「現在莊主已不再受百花門控制,晚輩的這十二名弟兄,您打算怎麼處置?」
李天浩道:「若王賢任想把他們帶回,老夫並無意見,不過……」
「莊主可是還有什麼顧慮?」
「依老夫愚見,目前金刀莊還不宜公然和百花門對抗,必須仍舊虛與委蛇,所以這十二個人,不妨暫時仍留在莊上,若百花門一旦直接對付金刀莊,他們還可以就地成為老夫的幫手。」
李天浩的做法很對,王剛自然不便表示別的意見,反正那十二人只是暫時行動不自由,並不會再吃什麼苦頭。
這時茶几上已分別為各人沏了茶,李天浩喝了口茶,臉色漸漸有了異樣。
王剛覺出不對,不由問道:「莊主可是有什麼話要講?」
李天浩喟然歎了口氣道:「有一個人,王賢侄此刻最好不必親自見他,好在另有一部分非常重要而又機密的資料,老夫已經暗中扣留下來。」
王剛怔了一怔道:「莊主說的這人是誰?重要機密的資料又是什麼?」
李天浩帶點自我解嘲的意味,苦笑一聲道:「王賢侄聽了別吃驚,這人就是犬子李大龍!」
王剛啊了一聲道:「怎麼?他回來了?他明明押在-騎營,怎麼回來的?」
李天浩凝著臉色道:「他是被-騎營新上任的武重光昨晚私自放回來的,而且攜帶了一包武重光托他轉交百花門主的重要機密文件,老夫暗中扣下來的,正是這包文件。」
王剛聽得簡直如雷擊頂,呆了半晌,才憤然說道:「好一個膽大妄為的武重光,竟敢做出這種事來,昨夜究竟是怎樣一番經過,還請莊主對晚輩說明白。」
李天浩道:「昨晚那畜生忽然回來,老夫就覺出可疑,知道必不可能是王賢侄把他放回的,他和他媳婦一向感情不睦,回來後就單獨睡在另外一個房間裡。
只因他在-騎營關了那麼久,一上床就睡得像頭死豬,老夫從前雖風聞他加入了百花門,卻一直查不到證據,便在昨夜趁他熟睡時,進入那房間搜查。
果然找到一包重要文件,匆匆打開一看,竟是武重光托他轉交給百花門主的,於是老夫當場就把那畜生監禁在一間不為人知的空屋裡。」
李天浩這種大義滅親的作為,令王剛大為感動,他帶著激顫的聲音道:「莊主,你這番顧全大義不念私情的舉動,晚輩將沒齒難忘。」
李天浩霎時雙目迸出老淚,淒然一笑道:「家門不幸,出了這種逆子,正應該讓他接受國法治裁,那畜生你若想押回去,只管押回去。
至於那包機密文件,老夫待會兒就交給你,有了它,武重光必然難逃國法,你也不必再在他手下受委屈了!」
王剛低頭沉忖了一陣道:「依晚輩看,暫時還不可揭發武重光的罪證,以免打草驚蛇,因之,大龍兄仍請莊主把他留在莊上,不管如何,他總是你老人家的親骨肉,將來殲滅百花門後,晚輩一定設法減輕他的罪名,否則就太辜負莊主的一番相助之情了!」
李天浩抬袖拭去淚痕道:「但憑賢侄處置,千萬不可為了老夫而以私害公!」
王剛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近二更,不覺搭訕著說道:「時間不早,晚輩該告辭了。」
李天浩一擺手道:「別忙,二位今晚就留在莊上過夜好了,同時老夫還要給你們另外引見一人。」
他說著轉頭叫道:「查兄,該出來了!」
原來牆壁上開有一門,可通裡面的另一房間。
他的話剛剛說完,裡面走出一人,竟是開山神拳查子傑。
王剛和葉如倩正在驚疑不定中,查子傑已先哈哈笑道:「你們兩位可是感到奇怪吧?其實一點也用不著怪,查某和邱侯爺是同門師兄弟,從前一直幫著-騎營做事,難道我會真心依附百花門嗎?」
王剛不解地問道:「那麼上次在妙峰山,查前輩為什麼和丁開山走在一起?」
查子傑笑道:「查某還不是也中了百花門的毒,所以表面上才不得不幫他做事,你也不想想,若上次查某硬是和丁開山展開聯手合擊,你這位副統領,未必就能離得開妙峰山!」
王剛回想起那天在妙峰山,查子傑的確是故意規避動手,不覺頓了一頓道:「那麼查前輩現在是否已經不再接受百花門的控制了?」
查子傑打了個哈哈道:「現在你那解藥已經解除了我體內的毒性,查某何苦再受他們擺佈!」
李天浩連忙接道:「王賢侄,查兄已經在莊上住了好幾天了,他早已服下你的解藥。」
在這剎那,王剛心念疾轉,他想到查子傑既然在妙峰山和丁開山走在一起,也許會到過百花門總壇,而他與護國侯邱光超是同門師兄弟,也必定關心他的下落,說不定會在百花門總壇趁機會過。
想到這裡,便搭訕著問道:「查前輩,你既然在妙峰山和丁開山同進同出,總該到過百花門總壇,是否也曾設法打聽過邱侯爺的下落?」
查子傑面泛黯然之色,道:「查某正是想趁機探查邱師兄下落的,可惜雖然到過百花門的一處巢穴,卻不像是他們的總壇,當然也就是無法查出邱師兄究竟身囚何處,查某並試探著問過丁開山,而他又處處規避。」
李天浩搖搖頭道:「也許連他也不可能知道,就以老夫而論,這幾月來,也被迫替百花門做了不少事情,卻至今弄不清百花門主究竟什麼身份來歷。查兄,你可見過百花門主?」
查子傑赧然一笑道:「連你李莊主都蒙在鼓裡,查某不過僅僅到過一次妙峰山,哪會知道百花門主是誰?」
李天浩歎口氣道:「這人的身份實在太神秘了,老夫自信對前輩或當今的武林人物,幾乎都耳熟能詳,可就是猜不透究竟是什麼高人能創立出如此龐大組織甚至危及朝廷的百花門?」
查子傑埋頭沉吟了許久,忽然像想起一件什麼事般地問道:「王老弟,你剛才對李莊主說,那解藥是位異人所贈,那異人可是位老先生?而且住在妙峰山?」
王剛心頭一震,為了先探知日月老人的身份來歷,也就顧不得日月老人的規誡了,忙道:「查前輩怎麼知道那位異人住在妙峰山?」
查子傑道:「這就對了,查某曾聽丁開山在無意中透露過,他說妙峰山有位老先生,近來似乎專跟百花門作對,偏偏百花門主又惹不起他,百花門主曾好幾次去求見他,請求他不要插手百花門的事,但那老先生就是不肯答應,而且每次都把百花門主罵得狗血淋頭。」
李天浩只聽得大為吃驚地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百花門就對付不了一個老先生?」
查子傑想了想道:「查某也始終思解不透,縱然那老先生身負絕世武功,也難以和百花門如此龐大的組織抗衡,是否其中另有某種原因,就很難說了。」
他說著望向王剛道:「王老弟,照這情形看來,那位老先生必定對百花門主的身份來歷十分清楚,也許百花門主有什麼把柄握在他手裡,你既然認識那位老先生,何不再找他去。」
李天浩手捋長鬚,不住頷首道:「查兄說得有理,王賢侄,要想殲滅百花門,看來關鍵就在那位老先生身上了!」
此時的王剛,已聽得大為心動,他長長吁了口氣道:「可是兩位前輩並不清楚,在百花門主之上,還有一位花神!」
李天浩和查子傑不覺雙雙吃了一驚。
查子傑兩眼一陣急眨道:「莫非花神就是那位老先生?」
王剛搖頭道:「不,花神是位女的,而且晚輩還見過。」
查子傑急急問道:「王老弟在什麼地方見過?」
王剛道:「也是在妙峰山的一處山洞裡,不過當時她隱身幕後,只能聽到聲音,而無法窺見廬山真面目。」
查子傑略一沉吟道:「我明白了,那位花神,根本就是老先生,他故意裝出女子聲音,目的是不想讓王老弟得知真相。」
王剛道:「查前輩的這種假設,絕對不可能,即便那位老先生能裝出女子聲音,但他既為花神,又為什麼要和百花門主作對?世上可有這種矛盾的事嗎?」
查子傑輕咳了一聲道:「查某只是有此猜想而已,總之,王老弟必須再到妙峰山找到那位老先生,只要在他身上下點功夫,必可查出百花門主的來歷,剛才李莊主說得對,說不定殲滅百花門的關鍵,就在那位老先生身上。」
王剛點點頭道:「也好,晚輩這幾天就再到妙峰山一次。」
幾個人又談了一陣,才各自安歇。
次日醒來,王剛還特別到後園磚屋去看了小老鼠、大山貓等十二人一次,並向他們說明真相。
大山貓和小老鼠等人也就疑慮全消,甘願留在金刀莊作為接應。
李天浩又一早過來把武重光的那包機密文件交給王剛。
早餐後,王剛和葉如倩便拜別李天浩以及查子傑,仍由後門出去,回到邱侯府住處。
王剛當日下午仍照常到-騎營去,為不使武重光引起疑心。對李大龍被放走之事,只做不知,也不前去查看,表面上和武重光相處得照樣極為融洽。
至於那包機密資料,王剛暫時密藏在住處,他曾約略看過一遍,裡面全是有關-騎營的機密,像-騎營內部的各部門位置,人數多寡,以及人手分佈在外的情形,都描繪註解得十分詳細,若這份資料落到百花門主手裡,實在後果不堪設想。
另外,尚附有一封密函,告知朝內有幾位大員決定配合起事,在這些大員中,以兵部的和刑部的居多。
最使他吃驚的,是鎮守潼關的四省兵馬大都督英武侯武紹祖也要在最近舉兵回朝配合起事。
王剛本來準備過幾天再到妙峰山面見日月老人,如此一來,有關大局安危,已急如燃眉,便在次日一早,仍偕同葉如倩,乘馬直奔妙峰山而來。
好不容易來到石洞下的谷道。
真是巧得很,當他們剛拴好了馬,便聽小六子在上面喊道:「王大哥,王大嫂,你們可是要來看爺爺的?」
葉如倩搶先答道:「我們正是來看爺爺的,他老人家可在嗎?」
小六子忙道:「你們千萬不可闖進來,裡面有客人,爺爺就是要我把守洞口禁止外人進人的!」
王剛怔了怔道:「爺爺的客人是誰?」
小六子道:「我雖然曾見過,可是並不知道他是誰?」
王剛道:「不管如何,小兄弟請快向爺爺通報一聲,我們老遠來了,怎能見不到他。」
小六子猶豫了一下道:「好吧,你們等著,我進去通報一聲,在我沒回來以前,千萬不可進來,否則吃了大虧,只能怨你們自己。」
小六子進去後,王剛一皺眉頭道:「老先生這裡,一向甚少賓客,怎會這麼巧就來了客人?」
葉如倩不以為意地道:「那也說不定,譬如我們兩人前來,還不照樣也是客人。」
「但客人來了,又不讓別的客人進入,又是什麼原因呢?」
「這的確有些令人費解了。」
更使他們不解的,小六了進去之後,竟許久不曾出來,而他們卻又不便逕自闖入。
足足過了一盞熱茶的工夫,小六子總算在洞口那塊突出的巨石後出現了。
他望著下面道:「爺爺吩咐下來,只准王大嫂一人進入,王大哥在原地不可輕舉妄動!」
王剛心下暗忖:「這是怎麼回事?」
只聽葉如倩道:「大哥就請耐心地等一會兒吧,待會兒我再出來喊你。」
葉如倩說話間已上了洞口,她望著小六子道:「小兄弟,咱們一同見爺爺去!」
小六子擺擺手道:「你自己進去吧,我還要在這裡守著。」
葉如倩低聲問道:「你可聽到爺爺和那位客人在說些什麼?」
小六子搖頭道:「那位客人每次來,爺爺都把我趕到外面,不准我聽,而我也懶得偷聽。」
葉如倩逕自穿過地道,進入石室,只見日月老人正在石凳上正襟危坐,並沒有什麼客人。
葉如倩深深襝衽一禮道:「晚輩葉如倩拜見爺爺。」
日月老人指著身旁石凳道:「坐下!」
葉如倩坐下後,怔怔地凝視著日月老人的神色,這面貌在她來說,始終存在著一層似曾相識的影子,這在她第一次和他乍見時就有這種感覺,但卻始終記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偏偏日月老人也面色凝重地盯視著她。
她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去,搭訕著問道:「爺爺,您這裡不是有位客人嗎?」
日月老人臉色微微一變道:「走了!」
葉如倩吃驚地問道:「沒見有人出去,怎會走了?」
日月老人道:「他不願見到你們,內室裡另有地道可以通到外面,他是從另一條地道走的。」
他頓了一頓,問道:「你和王剛又要來做什麼?」
葉如倩立刻盈盈跪拜地上,淚垂雙頰道:「爺爺,也許您老人家不知道,-騎營自從邱侯爺被百花門擄走後,雖然名義上由邱小侯爺暫代,但大局仍由王剛主持,誰知新近換上了英武侯武侯爺的公子武重光執掌,他竟私通百花門,把-騎營和朝中不少的機密文件,都提供給了百花門,連武侯爺武紹祖都準備由潼關帶兵回來配合起事,眼見大好江山就要變色了!」
日月老人的神色顯出陰暗不定,連雙頰也有些抽搐,急急問道:「這些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葉如倩道:「前天我和王剛因事到了通州金刀莊,是金刀莊李莊主由他兒子手中截下了武重光托他帶給百花門主的機密文件,萬一這批文件落到百花門主手中,大事一切全完了!」
「那些機密文件目前在什麼地方?」
「已由王剛帶了回去,密藏在住處。」
「那你們今天又來找我是什麼來意?」
「王剛認為要殲滅百花門,事不宜遲,來求見爺爺,是因為您老人家必定知道百花門主的一切,所以才專程前來懇求爺爺明示!」
日月老人面色變了幾變道:「胡說,老夫怎會知道百花門主的一切!」
葉如倩淚水滾落雙頰,幽幽說道:「但求爺爺以天下蒼生為念,若您今天不肯明示,晚輩情願在這裡跪上一輩子!」
日月老人雙頰又開始抽搐,許久,才喟然一聲長歎道:「你先回到洞外谷口去,待會兒如果有我的招呼,再和王剛一起進來!」
葉如倩只好滿腹狐疑而又失魂落魄地拜辭而去。
日月老人直等葉如倩約莫已到洞外谷口,才向內室朗聲道:「出來吧!」
一個面蒙黑紗,身穿百花錦袍的高大男人應聲由內室走了出來,赫然竟是百花門主。
百花門主原是以本來面目而來,到這時才罩上了黑紗。
他對日月老人似是甚為恭謹,並不敢逕自落座。
日月老人臉色愈現凝重,輕咳了一聲道:「剛才她的話,你可都聽到了?」
百花門主顯然有著異樣的激動,氣咻咻地道:「大人,您真把我害慘了,我幾年來的心血,眼見就完全付諸東流!」
日月老人吁了口氣道:「老夫一直是護著你的,怎說是害了你?」
百花門主道:「據我所知,那些中過毒甘願為我驅使的武林人物,目前已有幾十個徹底解除了毒性,這些解藥不是您老人家送給他們的,還有哪個?因為普天之下,只有您有這種獨門解藥!」
日月老人默了一默道:「不錯,是老夫送他們的。」
「您老人家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我早對你說過,想取天下,必須要用正道,你使用這種手段,可是正當的嗎?」
「那是不得已而為的。」
「有什麼不得已?如果真是不得已,當初就不該存下那麼大的野心!」
「我完全是為玉英,您老人家不是不知道?」
「老夫怎麼不知道,當初我就一再訓誡過她,只因她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老夫也就不再勉強,索性任由你們胡作妄為了!」
百花門主忽然憤憤地一跺腳道:「李天浩這老賊實在太可惡了,他居然不顧自己兒子的性命,反而幫上了王剛的忙,武重光的那包文件如今落在王剛手裡,我的一切大事全完了,如不將他碎屍萬段,實在難洩心頭之恨!」
日月老人淡然一笑道:「李天浩才是深明大義之人,你和他相較,應該慚愧才對!」
百花門主霍地拔出腰中長劍,問道:「大人,王剛是否還在洞外谷口?」
日月老人臉色一變道:「不錯,你要做什麼?」
百花門主咬牙切齒地道:「我要出去殺了他!」
「他並不是外人,你為什麼要殺他?」
「事到如今,我已顧不得那麼多了,那包機密文件落在他手中,趁他尚未公開前殺了他,再把文件取回,仍不影響大事,否則豈不一切完了!」
日月老人陡地雙目精芒暴射,大有神威懾人之感,沉聲道:「有老夫在,就不准你殺他,不然,你先過了老夫這一關再說!」
百花門主雖然霎時軟了下來,卻急得跺腳說道:「大人,可是若不取回那包文件,我的一切大事就全落了空,而要取回文件,又怎能不殺王剛?」
日月老人靜靜地沉吟了一陣道:「好吧!要殺王剛,明日再殺,若你能殺得了他,算他命短,若殺不了他,又該如何?」
百花門主冷笑道:「我若連一個王剛都殺不了,還成的什麼大事?如果殺不了他,我就情願解散百花門,從此歸隱天涯海角,至於玉英……」
「玉英怎麼樣?」
「那就任憑她了,不過,我自信已經對她盡了最大心力,天意如此,又有什麼辦法!」
日月老人雙頰又抽搐了幾下,像下了最大決定般地道:「好!明天午時三刻,老夫讓王剛在妙峰山頂會你,較藝論技,講究的單打獨鬥,不准你多帶人馬,更不能事先設下機關埋伏!」
百花門主一拍胸膛道:「大人,您太小看我了,對付一個後生晚輩,一口劍已足以取他性命,何必再使用其他手段!」
日月老人搖了搖頭道:「你一定要殺他?須知這樣豈不拆散了他們一對夫妻,這對你又於心何忍?」
百花門主道:「可是我若不殺了他,豈不等於一切落空?」
日月老人想了想道:「這樣吧!你只要把他戰敗即可。」
百花門主哼了一聲道:「戰敗他取不回那包文件又有何用?」
日月老人緩緩說道:「當然是有條件的,你的意思,不過是希望王剛不再和百花門作對和取回那包文件,明天你只要戰敗了他,老夫情願擔保,叫王剛從此離開-騎營,並把那包文件原封不動地交給你,這樣總可以吧?」
百花門主忙道:「這樣最好不過,可是大人要言而有信,而那王剛又是否真會聽您的?」
日月老人拂髯傲然一笑道:「豈有此理,你難道連老夫都信不過?我若不能擔保,又何必在你面前誇口?」
百花門主哈哈一笑道:「一言為定,我著勝不了他,決定立即解散百花門,遠遁天涯,從此不再過問江湖之事。」
日月老人道:「話已說明,你現在就從後門出去吧!」
百花門主走後,日月老人招呼小六子道:「把他們兩個給我喊來!」
王剛和葉如倩在谷口正等得心焦,聽到小六子一叫,立即躍上洞口,進入石室。
王剛見過禮後,葉如倩又重新見禮。
日月老人開門見山地說:「你們的來意,老夫已全明白,不必再多費唇舌,回去之後,好好休息一番,準備打起精神對付明天的一場硬仗!」
王剛茫然問道:「晚輩聽不懂您老人家的話?」
日月老人道:「老夫已代你和百花門主約好,明日午時三刻,你二人在妙峰山頂將展開一場拚搏,若你戰勝,百花門主立即解散百花門,遠遁天涯,從此不再過問江湖之事。」
「若晚輩戰敗了呢?」
「你就立即離開-騎營,從此也不再過問百花門之事,而且更要把那一包機密文件原封不動交還百花門主。」
王剛呆了一呆,大感震驚地道:「您老人家在未經晚輩答應之前,怎可做了這樣的決定?」
日月老人笑道:「你可是怕了他?」
王剛道:「晚輩並非怕他,而是百花門主武功太高,晚輩經您打通經脈授以『花落雨霽』招式後,也最多能和他戰個平手,一有不慎,必將落敗,怎可輕易和他設下賭注!」
日月老人平靜地一笑道:「不妨事,老夫若沒有使你必勝的把握,如何肯和他設下賭注。」
他說著從懷裡摸出一本薄薄的只有兩三頁的小冊子,交與王剛道:「冊子上面只記載著一招武功,你帶回去,今晚就把它練熟,明日在最後關頭,一招必可奏功,但老夫必須提醒你一句話!」
王剛小心地把冊子入於懷中道:「您老人家有什麼交待,晚輩怎敢不從命!」
日月老人一字一句地道:「明日取勝之後,謹記不可殺他,否則也許將造成你的終身憾事!」
王剛心頭一震道:「這又是為什麼呢?」
日月老人道:「不必多問,事後自然明白。」
王剛道:「他既然戰敗後答應立即解散百花門,晚輩實在也沒有再殺他的必要。」
日月老人長長歎息一聲道:「你們兩個該回去了,也許護國侯邱光超正在等著你們。」
王剛啊了一聲道:「什麼?邱侯爺他……」
日月老人道:「不錯,老夫已經在今天一早把邱光超放回去了。」
王剛如墜入五里霧中,不知是驚是喜,怔怔地道:「原來邱侯爺是您老人家擄走的?」
日月老人瞪了王剛一眼道:「老夫豈會做出這樣無聊的事?」
「那又為什麼他會被您老人家放走?」
「是前些天百花門主把他寄押在我這裡,老夫今天把他放走,此刻百花門主還毫不知情。」
聽說護國侯邱光超已被釋回,王剛立即歸心似箭,哪裡還肯在石室停留,便匆匆拜謝過日月老人,和葉如倩馬不停蹄地趕回京師。
剛一回到住處,便見侯府的劉總管興匆匆地趕了過來道:「王大人,您和夫人到哪裡去了,我一連來找過好幾次,連-騎營都派人去過了,始終沒找到您。」
王剛暗叫一聲糟糕,這一派人到-騎營找,邱侯爺已經回來的事,說不定會被武重光知道,若他又有什麼行動,實在大大不妙。
只聽劉總管笑吟吟地道:「王大人,您可知道我來找您是為什麼?告訴您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王剛道:「我已經早知道了,是邱侯爺回來了,對嗎?」
劉總管兩眼直眨地道:「王大人剛回來,怎會知道的?侯爺正在書房等您,您請快些過去!」
王剛道:「你先回稟侯爺,我馬上就到。」
劉總管走後,王剛和葉如倩匆匆換過衣服,雙雙趕到書房。
邱光超正坐在一張太師椅上,他的面容已較前清瘦了很多。
多日暌違,乍一重聚,彼此恍若隔世,唏噓了好一陣子,才平靜下來。
邱光超長長吁口氣道:「我被擄後舍下和-騎營的一切,犬子鎮山都已對我說了,我對賢弟內心的感激之情,可謂一言難盡,好在都是自己人,而且來日方長,慢慢總會設法報答的。」
他的過分客氣,反而使得王剛有些愧悔無地,連忙避席說道:「侯爺說哪裡話來,您被百花門所擄,小弟已難辭失職之咎,至於這些天來協助鎮山小侯爺處理-騎營的有關事務,那是小弟分內職責,百花門已經猖獗到這種地步,小弟怎能不盡心盡力。」
邱光超愧作無似的歎口氣道:「邱某教子無方,舍下竟出了這樣的醜事,實在慚愧無地,雖說家門不幸,也是我疏於管教和失察而造成,從今後我該好好反省一番了,不能齊家又如何談到治國?」
「侯爺用不著自責,目前-騎營的事要緊,武重光本來就是百花門的人,由他來執掌-騎營,豈不等於抱薪救火?」
「我明白,我並非戀棧在-騎營的權位,而是覺得國家大事,不可視同兒戲,賢弟這些天能仍留在-騎營和武重光虛與委蛇,雖然委屈了一些,但卻不失明智之舉。」
「侯爺打算採取什麼行動?」
「我決定今晚就到後宮面君,一來請罪,二來奏明武重光早與百花門暗中勾結之事,同時據說武紹祖在潼關也有了叛意,說不定將會和百花門配合起事,這是有關社稷安危的機密大事,我即使冒死也要奏明皇上。」
王剛想不透這些事邱光超如何也能知道,他頓了一頓道:「這些事侯爺是怎麼知道的?」
邱光超道:「我在被擄期間,百花門雖一直用迷藥迷失我的本性,但因我曾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內功修為,已有相當火候,往往能提前清醒,不免在暗中聽到百花門的頭目有時私議過這件事。」
「侯爺今天一早被那位石室中的老先生私自釋放,您可知道那位老先生是誰?」
邱光超愣了一愣道:「這事賢弟怎麼知道?」
「不瞞侯爺,小弟和賤內剛才也是從妙峰山那位老先生處回來。這些天來,小弟曾多次到妙峰山和那位老先生見過面,也承他幫過不少忙,連梅御史也是他放回來的。」
「梅御史不曾真死而且已經回來,又住在舍下,我剛才也聽犬子鎮山說過,所以我至今思解不透那位老先生究竟是誰?」
「這幾天我在他那裡,生活一直過得很好,但他似乎又與百花門頗有來往,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弟雖和那位老先生見面多次,而且第一次還是他親手救了小弟的性命,但至今也仍弄不清他的身份來歷,至於他和百花門主有來往,那又是千真萬確的。」
邱光超陷入沉思,許久才道:「我決定就在最近幾天,由賢弟和弟妹陪同,專程親到妙峰山去訪問那位老先生一下,同時也該向他拜謝一番。」
王剛知道邱光超初脫困回來,必定十分疲憊,而且又要上朝面君,又談了幾句,便和葉如倩告辭回到住處。
王剛不敢稍停,便把日月老人交下的一招秘籍找出來仔細觀看。
果然秘籍上記載的只是一種招式,招名「分花拂柳」,雖然僅僅一式,但卻注有詳細的文字和圖解。
王剛當晚苦練了足有幾百遍,但他對於僅憑這一招就能擊敗武功已達登峰造極之境的百花門主,卻總覺得近乎不可思議。
他直練到一更過後,經過葉如倩的三番兩次相催,才回房安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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