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隼環」張范標身為大鷹教九隼環中老二,不但又狠又毒,而且機智狡詐無比,眼前的局面,他看得清清楚楚,自己對自己是最用不著欺騙的,范標曉得,他們大舉進犯浩穆院的行動,只怕已到了最後潰敗的時間了。
禹宗奇停在他五步之外,雖然未曾實時出手,但是,范標卻直覺的感受到一股無形壓力,他隱隱覺得頭皮有點發炸,背脊上涼氣森森。
生濟陀羅的善行杖長掃短搗,揮舞翻飛,加上兩位韋陀的聯手之力,堪堪可以敵住對方,這時,禹宗奇一到,他們精神已越發抖擻,個個驃悍無比的合力猛擊,攻守之間更見凌厲。
范標早已無心纏戰,他原來的目的,是想猝襲太真宮,不論勝敗,好歹也放一把火再走,最少在日後也可為大鷹教及自己掙回點光彩──他們總算進入浩穆院的心腹重地了,可是,眼前的情形,卻對他十分不利,非但在未及進入太真宮前已被守於宮門的三韋陀所阻止,更在交戰不久之後吃禹宗奇趕到殺得個人仰馬翻,若非古澄及「御風客羅」坤適時撲來,只怕這時早已不知身在何處了,現在,放眼四瞧,古澄羅坤又已慘敗,只剩他一個人還在孤伶伶的浴血苦戰,而苦戰的結果,范標簡直不忍再為自己想下去了。
高手相鬥,最是不能分心旁騖,更不能存有畏敵之心,否則,縱使他功力高出對方,也終將失誤敗事,范標現在正是這種情形,任他一雙金環閃掠暴瀉,如兩輪冷焰火球,但是,明眼人一看即知,這位武功高強的朋友,已經到達強弩之末了!
禹宗奇輕的掂了掂手中屠靈刀,嚴酷的開口道:「范標,這身陷重圍,滿眼皆敵的滋味如何?」
「旋隼環」范標冷叱一聲,雙環飛旋中猝進倏退,大轉身,左右雙環分砸常德及兩韋陀,招出一半,身形倒仰而出,再突折繞回,神鬼難測的猝然劈向「生濟陀羅」常德,這循環三式,隼利猛辣至極!
常德大吼連連,善行杖有如老龍鬧海,翻騰絞纏,勁氣如風如浪,呼呼轟轟,在一連串金鐵交擊裡,兩名韋陀已挪步再進,兩柄銀亮的朴刀交叉橫砍而到,直取敵人雙腿!范標粗短的身形滴溜溜旋滾而出,兇惡的面孔上煞氣盈溢,就在他身形旋出的同時,又幾乎像是沒有轉動過一樣暴轉而回,「噹」的一聲脆晌裡,他的左環已架開兩韋陀的朴刀,右環如金蛇來自西天,猝然閃掠,血光飛濺中,一名韋陀已狂吼著倒翻出五步之外!禹宗奇驀然狂笑一聲道:「好九隼環的老招『千里縮一』!」
狂笑聲裡,屠靈刀索溜飛出,一片銀光輝耀,范標雙環一旋急落,「噹」聲交擊中火花並濺,他身形已藉著倒退之勢翻出七步,足尖甫一沾地,已有如大鳥一頭,振臂飛起!
生濟陀羅雙目幾乎要噴出血來,他憤怒的嘶吼著:「狗娘養的范標,你只要像個人種你就別逃!」
嘶吼中他瘋狂的奔跑追去,粗沉的善行杖揮霍舞掃,另一名韋陀亦是滿臉痛恨之色,咬牙切齒的飛撲跟上。
禹宗奇沒有起步,只猛然吸了一口氣,他原本赤紅的面孔倏而更紅得透亮,身軀已在-那間筆直拔起,無比快速的衝入夜空七丈有奇,這位紫星殿的首座,在空中那麼微妙的稍一轉折,已像煞流星橫曳虛無,快得令人們的瞳孔不及攝視的長射而去,屠靈刀的光芒在夜色裡帶起一溜寒光!
這時──「旋隼環」范標已騰出六丈之外,他身後九步,跟著生濟陀羅,生濟陀羅身後五步,緊隨著那名韋陀,而禹宗奇的身形似來自天外,在屠靈刀寒光飛瀉裡,幾乎已將太空縮為一粟,快得不可思議,難成比例的來到了范標的頭頂!
遠處,寒山重冷然卓立,他默默注視著眼前的一切變化,面孔上沒有任何表情,此際,他已明白,敵人休矣!
亡命奔逸的范標,這時已接近到楓林的邊緣,一陣刺耳蕩魂的兵刃破空之聲,以驚人的快速來近到他上空,范標起先尚以為是對方向他射出暗器,但是,熟悉的格鬥經驗,立即使他明白了暗器所帶起的破空之聲不會這麼雄渾強勁,那麼,這是?他陡然一震,腳步奔躍中迅速抬頭上望──屠靈刀的刃口,已在禹宗奇如魔影般撲下的勁風中猛然斬落,似自虛渺中落下的報應──事前無端無兆,來時不可躲移!
范標覺得一下子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敵人攻勢之凌厲,是根本無法力敵的,他面孔的肌肉-時扭曲成一團,整個身軀如狸貓般往草叢裡滾去,這時,在他眼海中只有一個意念──盡力竄入楓林之內!
「吭」的一聲,他的身形方才翻出,地下草屑泥土紛飛,一個尺許深的刀痕已印了出來,范標一聲不響,左臂奮力一抖,一枚金環已帶著閃閃金光暴射而出,禹宗奇的急進之勢絲毫不緩,屠靈刀驀地「嗡」然一顛,刀刃劃起一個車輪般大小的銀光,刃身自弧光中穿過,那麼恰好不過的插入飛來的金環中間,刀尖卻直指范標的背部。
套在屠靈刀中間的金環「匡」「匡」急轉了幾圈,已在禹宗奇的內勁貫注之下「喀嚓!」分為兩截,尖銳的刀端微閃,范標奮力滾翻裡背上仍被劃破了一道血糟,鮮血點點溢淌。
這時,距離楓林之邊,只有五六尺左右了。
似被一種強有力的彈簧驀然彈起,范標倏而騰空三丈,雙臂展處,直瀉林內,在他雙臂一展之際,右手金環「呼」的一轉,已滴溜溜的切削向禹宗奇的胸前,步位拿捏得又準又狠!
時間是短促而快速的,這追敵逃奔的動作,只有人們兩次霎眼的空間,禹宗奇的身軀暴射而起,屠靈刀浩大無極的左右揮展,在揮展的同時,他的雙臂已陡然粗漲了兩倍有奇!
於是──刀身急劇的做著上下幅度極微的顫抖,-那間,幾乎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刀身的顫抖中,三十三道粗約兒臂的純銀光華,像三十三條銀龍在分散,那麼耀眼,那麼惑神的「呼嚕嚕!」四射而出,去勢是如此凌厲而隼利,空氣裡發出一片海嘯風發般的刺耳晌聲,空間彷彿已被切成片片。
屠靈刀似已幻為這三十三條銀芒舒捲,周圍十餘丈的空間,霎時光亮閃耀,有如天上雷電齊作,震心動魄!
一片呼呼的風聲狂嘯,飛來的金環驟然間被絞得粉碎,范標的身體弓曲著,形態有些古怪的落入楓林之內,在光回風嘯裡,數十株大腿般粗細的楓樹,已同時嘩啦啦的倒了一片,彷彿天在轉,地在蕩!而這一切動作,也只僅等於霎三次眼的時間!
此刻,氣喘吁吁的生濟陀羅才匆匆趕到,自禹宗奇飛身出手到現在的一切動作,他全已看在眼裡,廢然長歎一聲,這位光頭陀羅疲倦的以善行杖拄地,樹木斷折的嘈雜擠壓之聲緩緩息止,氣無力的道:
「殿主,這小子終於逃了……唉,林深如海,又怎能尋搜!──」
前面的一名韋陀也上氣不接下氣的狂奔而至,他咬牙切齒的道:「這個雜種,這個刁滑之徒,老七的仇報不了了──報不了了──!」
生濟陀羅回頭瞪了他一眼,怒道:「尤琦,怎麼你這點事體就語無倫次了?浩穆院的兄弟是如此容易殺戮的麼?范標能逃到何處?他便是逃到凌霄殿,浩穆院也能打開南天門取來首級,現在他雖然僥倖逸脫──」
禹宗奇一直默默凝視著草叢裡的某一點,這時,他才低沉的道:「逸脫?是的,范標的身體已經逸脫了,但是,很不幸的,他卻遺忘了帶走他的腦袋。」
「什麼?」常德與尤琦二人齊齊大叫。
禹宗奇淡淡的道:「距這裡有七丈,靠右側的草叢裡,你們看看。」
四隻眼睛依著禹宗奇的指示望去,天啊,一顆血污狼籍,髮髻披散的首級正在,叢草堆裡向他們突瞪著眼珠,怒張著白牙,那扭曲的肌肉線條,那臨死前的驚懼與痛苦,組成了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殘酷形像,不錯,這顆首級正是「旋隼環」范標的,可怖極了!
生濟陀羅常德驚異的直瞪眼,喃喃的道:「明明│我明明看見他的身體落入林叢之中……」
十韋陀之一的尤琦亦目瞪口呆的道:「我也以為他逃了!老七沒有白死……他已報了仇……老七沒有白死!」
禹宗奇回身大步行去,淡淡丟下了一句話:「不要忘記,本殿主之刀乃承自天意。」
那邊──寒山重微笑著迎來,他在離著禹宗奇尚有五步的時候,太真宮門前的琉璃燈光芒剛好映到他的黑衣上,禹宗奇目光無意間一瞥,已驚恐的低叫起來:「院主,你受傷了?」
寒山重滿不在乎的一笑,輕噓了一聲:「別緊張,小小之創,礙不了事。」
禹宗奇卻不管這一套,他急步行上,仔細向寒山重全身上下察視,發覺在寒山重的肩頭,胸前、腿根、一共有著七處小指頭小大的傷痕,血水正從這些傷痕中隱隱溢出,將附近的衣衫浸濕了一圈圈,只是因為方才光線太暗,寒山重又穿著黑衣,所以一時沒有人注意到罷了。
禹宗奇忽然又低呼了一聲:「院主,你的小腿亦有血塊凝結!」
寒山重嗤了一笑,道:「那更不礙事,只是意中被飛來的匕首擦了一下,其它的肉體之傷,是古澄的玉簫碎裂時迸飛射入的,我已用一口元陽力封閉傷口,等到戰事完了,抹點藥便可無事。」
說到這裡,他回頭向行近的生濟陀羅道:「常德,你率宮前兄弟成半扇形通過楓林,記住暗號,以免與林中暗樁發生誤會,到達夢橋之時,請趙紅旗率他紅旗所屬增援大威門,夢橋防守之責,由你接替,順便直接控制夢橋左近區域,斟酌情形協助長風閣所屬!」
「生濟陀羅」常德恭聲答應,匆匆率領著數十名浩穆壯士離去,寒山重令尤琦前去照料受傷的那名韋陀,又回頭朝禹宗奇一笑道:「司馬長雄斗那屠生,雖然戰得辛苦,但卻必勝無疑,長風閣所拒之敵已大致就殲,不會有其它問題,禹殿主,我們進宮裡看看,若無異狀,你我二人分別前往大威門及夢橋之前助手下兒郎斬盡強仇,在這裡,在下尚要讚你一句,方纔你的那手承天刀裡的『替天行道』一招,比起你一年前展露時又更為精進了,再過些時,在下怕已不及於你。」
禹宗奇邊與寒山重並肩行往太真宮,一面笑道:「院主,世人只知你的『神斧鬼盾絕六斬』『雙陽式』『六六大板斧法』著有盛名,卻不知院主的壓箱底絕活尚從未現示過,本殿主年齡所限,院主,今生只怕不易趕上你了。」
寒山重淡淡一笑,正要說話,太真宮的銀門忽然啟開,兩名頭戴金環大漢滿面惶恐,氣急敗壞的狂奔而來。
禹宗奇雙目一冷,沉喝道:「潘材魏光恆,什麼事如此慌張!」
兩名韋陀一見寒山重與禹宗奇,已恍若發現了救星,三步並做兩步,連躍帶跑的急急奔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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