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任宣才陪著笑臉走上來,表情上是一種微笑帶窘迫又遺憾的形色,他細聲細氣的道:「少爺,你先別急,請坐下慢慢商議,這個意外,誠是不幸,但焦慮也不是辦法,且寬寬心,順順氣,總能想出個解法事端的良策出來。」
說著,他又轉向滿頭大汗的熊道元:「你也坐下歇會,熊老弟,喝口茶潤潤嗓子,看你也夠泛累的了,身上猶帶著傷,來,先坐下,我這就叫小兒去找個跌打郎中來為你上藥……」
熊道元忙道:「老先生不用麻煩,我只是受了點皮肉浮傷,不關緊,更無須請郎中,我自帶有金創藥,稍停淨沉一下再請府上那一位幫個忙,將藥抹上去就行。」
任宣搓著手追:「我看還是請位郎中來看,比較紮實。」
熊道元連連揮手:「不用,老先生,真的不用。」
任宣又趕緊讓客:「那先請坐,坐下說話,坐下說話……世堂啊……」
在這裡一叫,任世堂早已及手捧茶送到熊道元面前,熊道元也真是又渴又累了,亦不客氣,謝了一聲,接過茶杯,一仰脖子便喝了個乾。
坐在椅上的燕鐵衣默默注視著熊道元,一聲不響。
乾咳一聲,任宣又開口道:「少爺,我覺得……這樁麻煩的發生,我也有很大的責任。」
燕鐵衣淡淡一笑,道:「老丈,你有什麼責任?」
任宣有些惶恐,又有些苦澀的道:「唉,若非我硬要拉著少爺到舍下盤桓,你們便不會分開,既不會分開,以少爺的本領來說,他們就再來了多少人,也無法搶去熊老弟的令妹,說來說去,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弄壞了事。」
燕鐵衣十分平靜的道:「你錯了,老丈,該發生的事,總會接生,況且你並沒有任何促成這種結果的企圖,你毫無責任,老丈,請不要自怨自艾,否則就會更增加我心中的不安了。」
任宣吶吶的道:「我……唉,少爺,我才真是於心不安啊。」
那看上去精明又不失忠厚的任世堂,在傍扶住了老父,安慰著道:「爹,你老人家也莫憂急,大當家的在這裡,以大當家的見識閱歷,在外頭的威望來說,任什麼凶險之事大當家也會有法子化解的,爹這麼一怨艾,倒反令大當家的心亂了。」
燕鐵衣道:「世堂兄說得對,老丈,這不關你的事;如何處置這檔子麻煩,我自有主張,你只須等著聽消息就行了。」
又歎了口氣,任宣道:「想想看,這般蔥白水淨,乖巧美麗的大姑娘,居然被一群強豪土匪在半途上劫走了……又正當這位姑娘許人之後,將要出閣之前,這,真是叫人不敢往好處去思量,尤其是她婆家,在知道此事以後,還不知會念成了什麼樣子呢!」
熊道元的額頭上又見了汗,他心惶急的道:「可不是,我妹子恁般的標緻法,一旦落到那些豺狼虎豹的手裡,他們豈會輕饒了她?好比癩蛤蟆吃天鵝肉,誰不想來上一口?誰……」
燕鐵衣冷冷的打斷了熊道元的話:「衍了,你少再瘋言瘋語,不知所云,簡直貽笑大方!」
熊道元急忙閉上嘴,光在那兒喘粗氣。
燕鐵衣急道:「動手前後,道元,你報過『碼頭』沒有?」
熊道元忙道:「沒有,魁首曾有交待,不到必要,不露身底……」
燕鐵衣微喟一聲,道:「像這種事,往往報出堂上也不一定有用,對方既然動了手,就勢成騎虎,欲罷不能了,有時更會得到反效果引發對方『滅口』的動機……你沒報堂也好。」
囁嚅的,熊道元問:「魁首……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熊道元道:「實在搞不明白那祁雄奎為什麼要劫擄二妞……他一直也沒和二妞朝過面呀,他到底是為了何種目的?既無仇、又無怨,姓祁的更不好色,那他是打的什麼主意呢?而且依我看,他們可能還不曉得二妞和『青龍社』有著淵源。」
點點頭,燕鐵衣道:「我也是這麼想,他們當不清楚二妞與我們的關係。」
熊道元道:「不過,現在他們大概已經明白了,二妞一定會說出來!」
燕鐵衣道:「『祁家堡』隔你住的村子有多遠?」
熊道元道:「往北去約莫四五十里路。」
沉思了一下,燕鐵衣道:「我們等會趕回村子裡去,如果祁雄奎在弄明白二妞的來歷之後,他不想惹麻煩的話,當我們回到村子之前,說不定二妞已被他們送到家了!」
臉上立即透出一股喜色,但這股喜色卻又馬上凝凍了,熊道元擔心的道:「但,魁首,如果他們沒有把二妞送回來呢?」
燕鐵衣的那抹笑容冷銳得有如刀鋒:「這還用問麼?既然如此,祁雄奎就必須要準備付出某種程度的代價了,而這代價,我保證他是得不償失的!」
一咬牙,熊道元憤怒的道:「我們到家後,如二妞尚未被他們送回,魁首,我們就去把『祁家堡』的老根給他刨掉!」
燕鐵衣沉沉的道:「該怎麼做,由我來決定!」
吸了口氣,熊道元又道:「魁首,便算他們把二妞送了回來,事情也不能就此了斷,『祁家堡』好歹也得給我們有個交待,過得去的交待,這是道上規矩!」
深深望了熊道元一眼,燕鐵衣道:「你怎麼了,莫非道上的規矩還要你來教我?」
任宣忙在傍接口道:「少爺,遭到這等事,熊老弟恁情是心亂如麻了,所謂骨肉情深啊;而人一急起來,說話也就失之斟酌啦。」
燕鐵衣道:「看樣子,熊道元還得多受磨練才行,這些年的江湖飯,他全不知吃到那裡丟了,看他那一付心躁氣浮的樣子,那裡還像個老混混?初出道的雛兄也不會比他更來得冒失!」
熊道元哼也不敢哼一聲,又在喘粗氣。
任宣謹慎的道:「少爺,我雖不是武林中人,但也聽聞過距此不遠的『祁家堡』,並聽說那『祁家堡』的上上下下金都是練家子,人人都有一身好功夫,在這附近地面上可算頭一塊招牌,沒有人敢沾惹他們,那些人可橫得很呢。」
燕鐵衣低沒的道:「老丈,你對『祁家堡』的內涵,知道的只是一部份,實則,『祁家堡』比你所聽聞到的更要強大,更要霸道--他們不僅在這附近地面的名聲響亮,他們在兩河境內也是拔尖的一股力量,他們並不算是黑道人物,因為他們不在黑道的路子上謀生,也不遵守黑道上的傳統,不承繼黑道的名譜,不沿循黑道的規律,他們有偌大的產業可以過活,所以,他們真是武林的一脈,卻非黑道的同源。」
任宣不太明白的道:「那麼『祁家堡』是白道所屬啦?」
搖搖頭,燕鐵衣道:「也不,他們的作風亦和俠義道的人物大有差異,不似白道的行為那樣一板一眼,規規矩矩,他們是正邪之間,不白不黑的這麼一派人;祁雄奎是武林中數得出來的高手,他的本領精湛深厚,功力卓絕,尤以他的『八臂伏魔杖法』更屬技藝之奇,詭不可測,聽說他出道三十年以來,與人相鬥,除了三遭扯平之外,並無敵手。」
臉上有些泛白,任宣嗓音發啞的道:「老天……想不到祁雄奎竟還是這麼厲害的一個人物……少爺,他既是如此強悍,將來若是扯破顏面,只怕事情就要鬧大了。」
燕鐵衣靜靜的道:「事情的發展往往會有令人意外的變化,老丈,現在推測論斷,還為時過早,而且我相信,祁雄奎也不是個欠思量的人。」
任宣吶吶的道:「你是說?」
燕鐵衣道:「我是說,他如果要為了熊家妹子的事和我對立,甚至衝突,他亦將十分慎重的考慮及其後果,他會琢磨一下得失。」
任世堂插嘴道:「大當家,那祁雄奎在平時一定也是個橫行霸道,無法無天的凶人?」
笑笑,燕鐵衣道:「這倒不然,他的為人相當耿直,相當明理,甚至可以說還是個格守忠義之道的豪士,他的缺點在於剛愎,較為主觀,且脾氣也暴躁了點,除此之外,他卻並無大惡。」
任世堂歎了口氣:「這真是個怪人。」
任宣也若有所悟的道:「祁雄奎不屬於黑道一流,難怪少爺不易約束他……起先我還在想,少爺乃是北六省黑道的頭號人物,怎會在乎這些角色?大不了交待一聲就完事了,誰知其中卻還有這麼些曲折。」
燕鐵衣緩緩的道:「老丈因不是江湖中人,便不知其中內幕,表面上說,北六省一般道上同源,在形式上的頭上尊我為首,實際卻並沒有一個整體的組織,亦沒有權力及系統上的約束方,大家仍是各自為政,各行其是,在真正的情況而言,誰也管不著誰,況且江湖裡臥虎藏龍,五方雜處,要使其完全納入一個領導體制中亦甚為困難,長江後浪推前浪,人才輩多,若欲只手統馭,談何容易?」
任宣「哦」了一聲,道:「原來卻是這麼一個複雜的內情。」
燕鐵衣感慨的道:「他們之所以如此推舉我,固然有許多原因,或為恩怨或是利害,或乃表面上的.奉承,但最主要的,卻是我領導的嫡系組織『青龍社』勢力雄厚,我本人也略俱功力,在互為利用的關係上說,比較他們稍佔優勢,他們的著眼便大多放在此種十分現實的局面上。」
任宣的表情現示著憂慮,他道:「照少爺這麼說,那祁雄奎又怕不一定會買這你面子,如此一來後果豈不透著凶兆?」
燕鐵衣道:「也難講,這就要看祁雄奎是不是認為值得一併,以及估量著能否勝我方可決定,換句話說,善了惡了,全在於他了!」
任宣道:「憑少爺的本領,那祁雄奎便是生有百臂也不怕他!」
笑笑,燕鐵衣道:「也別把我看得太高,老丈,未曾動手過招之前,誰也不敢說有把握可以穩操勝算,何況敵對之間,求勝之道並非全在於力,智謀的運用,機緣的巧合也佔了很大的因素。」
任宣激昂的道:「少爺,不管那姓祁的是什麼人,只要少爺有用得著我任宣的地方,我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任世堂也跟著道:「大當家須要我爺倆做什麼,但憑吩咐就是。」
雙手抱拳,燕鐵衣擾切的道:「賢父子盛情高誼,燕鐵衣銘鏤的心,若有借重,必當來擾,唯目前務請賢父子保持冷靜,候往確訊,否則萬一有所牽累,倒又是我的罪孽了。」
用力點頭,任宣道:「好,少爺,就是這話,卻不准和我父子客氣,我父子兩個雖說不通拳腳,但動武之外的事卻能供做驅使,而且包管辦得叫你滿意!」
站起身來,燕鐵衣道:「老丈,世堂兄,我們就此告辭了。」
任宣殷殷的道:「可一定要隨時告訴我們情況的演變呀,少爺,就等著你來差遣啦!」
任世堂也道:「大當家只要派人傳個口信過來,有什麼事爹與我馬上就辦,大當家與熊老哥尚祈珍重。」
燕鐵衣和熊道元辭別出門,也懶得再去僱馬租車,兩個人便合乘熊道元騎來的那匹馬,匆匆奔向鎮外的沉沉黑暗之中。
※ ※ ※
馬上無鞍,且是匹略現衰老的老馬,如今這匹老馬馱著兩人,奔行起來便顯得吃重了,初二十里地之內還能維持尋常速度,但越跑下去,就越發透著不堪負荷的疲累,不但經常打空蹄,而那種粗聲的喘氣聲便像呻吟一樣扯得人心裡一陣緊似一陣,騎在後面的燕鐵衣大聲問:「這是那裡找來的一頭衰騎老馬,既無鐙?又無鞍轡?跑幾步就活像要斷氣似的喘得慌,你怎不弄一頭像樣點的坐騎來?」
熊道元一面猛夾馬腹,一邊苦著臉道:「魁首,這匹馬還是我在突出重圍之際,於匆忙中劈斷轅搶騎上去的拖車瘦馬,否則一路上還得勞動兩條腿跑回來哩。」
燕鐵衣道:「這是匹拉車的馬?」
熊道元道:「可不是麼?」
燕鐵衣斷然道:「我們下去!」
說著話,他人已飛出八丈之外,夜暗中,活似大鳥翔空!
熊道元不敢怠慢,立時緊跟而上,兩人並肩掠躍,丟勢迅疾,倒是要比騎在那匹老馬背上快了許多!
一邊奔掠,熊道元邊惴惴的道:「魁首,其實那匹馬還能再跑上一段路……老馬的好處就在這裡韌勁長,看似不行了,卻仍能撐上好一陣子。」
燕鐵衣冷冷的道:「馬雖是畜牲,也是條命,何苦非要累死它不可?」
熊道元吶吶的道:「叫魁首奔勞,我心裡不安。」
燕鐵衣道:「少囉嗦了。」
緊趕幾步,熊道元道:「還是魁首騎馬,我在後頭跟著!」
迎風飛躍,連起連落,燕鐵衣頭也不回的道:「我們施展輕身術前行,要比騎那瘦馬快上許多,騎在那種骨瘦──,氣噓噓的老馬背上,它固是痛苦,我們更是心焦!」
熊道元歉然道:「只是路太遠了!」
燕鐵衣道:「快近一半路途了,遠什麼?又不是沒用腿走過比這更遠的路。」
兩人奔走了一陣,燕鐵衣忽問:「二妞被劫之事,你老娘可知道?」
搖搖頭,熊道元道:「不曉得,一出了事,我就立時趕回頭向魁首稟報了。」
沿著道路前掠如電,燕鐵衣去勢加緊中,聲音反更平靜:「不叫你老娘知道最好,免得她在驚急中再出意外,等會我們到家以後,你也記住不要現出異狀來,切莫嚇著老人家。」
熊道元連連點頭:「我會記著。」
三十來里的路程,在他們這種苦練過提縱術以及習慣於跋尺長途的人來說,也只是半個多時辰的光景也就到了,現在,「仁德村」業已在望。
但是,此刻「仁德村」的情況,卻同他們想像中的樣子完全相反--這座純平靜的小村子,並沒有在深夜中沉睡,它不是那種應該在這個時候一派安詳靜寂的情景,它卻是亂哄哄,亂雜雜的人聲沸騰,而且,燈火通明!
在一楞之後,熊道元不禁氣急敗壞的道:「不好了,魁首,村子裡出事啦!」
燕鐵衣目光凝聚,低緩的道:「似乎是如此。」
熊道元緊張的道:「別是二妞的消息傳進村裡,嚇著了老娘,那就不妙啦。」
喧囂的聲浪傳了過來,有人們的呼喊聲,驚叫聲,嗟歎聲,也有間雜的咒罵,但不論是那一種聲音,卻是都透著無可掩隱的悚慄與恐懼意味;有些燈籠火把在晃動,反更增加了這股惶惶不安的驚恐!
抹了把汗,熊道元又忐忐的道:「魁首,我著十有八九是我娘發生意外了,一定是二妞的事驚著了她,要不,就是『祁家堡』的人摸進村子裡來做了什麼手腳,魁首,這些王八蛋殺千刀的野種,我們必不能輕放過!」
燕鐵衣冬峭的道:「鎮定,道元,鎮定。」
熊道元喘著撇,凸著一雙眼珠子,屏著聲道:「是,魁首。」
燕鐵衣又道:「先到你家去。」
兩個人剛進村裡,一個眼尖的少年郎已發現了他們,那個少年郎立即振奮的叫喊起來:「好了好了,熊家大哥回來啦,是熊家大哥回來了!」
他這麼一叫不打緊,馬上就將村子裡外四周忙亂成一團的村人引了過來,燈籠火把也一齊照向了這邊,各種腔調的嗓門便潮水般湧湯過來:
「唉唷,可不是道元回來了?可惜遲了一步啊!」
「道元哥,剛才村子裡生了搶匪啦……」
「小元哪,你先聽四伯我說……」
「道元,二叔可是最先趕到的,你們那未來的親家真是叫運蹇……」
「六嬸、大爺、九姑他們都在裡頭哩,你快進去瞧呀……」
「族伯公正在跺腳啦,道元,季家那對龍鳳鐲子偏就被搶了……」
不管村子裡沾親的,帶故的,街坊鄰舍,總脫不開這家叔伯那家大嬸,不是兄弟就是侄甥,只這麼一座小村子嘛,出了這種「天大」的事,熊道元是村子裡的大人物,這一露面,大家便會圍擺上來吵著嚷著要告訴他什麼,只是擾得他耳朵嗡嗡的響,卻沒有真切聽清內容如何……
但是,他卻搞明白了一點--出事的不是他家,乃是他們未來的親家!
熊道元正在這一片紛亂吵鬧聲中弄得頭昏腦漲,不知聽誰說好,向誰問好,燕鐵衣已一把拉著他,擠開那堵圍在四周的人牆,奔向他曾去過一次的季家。
季家門裡門外也是鬧哄哄的一團,兩人一到,又起了一陣近似歡呼的騷動及叫嚷,但他們卻沒有理睬,一直衝進了客堂之中。
在這間佈置得倒也算得上清雅的小廳裡,坐著幾位年紀老大的男男女女,還有零散站著的十來個中少年人,此時,一位坐在中間的白鬍子老頭正在向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後生問話。
燕鐵衣認得這其中的大部份人--熊道元曾為他引介過--那白鬍子老頭,就是這家「仁德村」的族長兼當村長,其他兩個也是村裡德高望重的尊長亦為殷紳,另外上首坐著的兩位面團團,福泰,形色慈祥如今卻滿面憂容的老先生老太太,便是熊小佳未來的公婆,那位瘦伶伶的少婦人卻乃熊道元的庶母,熊小佳的親娘,而站著正在向族長回話的後生,就是準新郎倌,熊小佳的未來夫婿季學勤了。
兩人一腳踏進客堂裡,馬上便激發了客堂裡每個人的興奮與驚喜,像是希望突然降臨,首先是熊道元的繼娘--那位瘦小婦人,她忙不迭的站起,一面拖著以小腳往前迎,一邊迫不及待的嚷嚷起來:「道元哪,你可是趕回來啦,親家家裡出大事了,那對鐲子,就是那對傳家之寶的龍鳳鐲子啊,就在先前不久被一個強盜搶走啦!」——
紅雪 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