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全家店」的居屋,數著這一家最氣派了,這片房子座落在「全家店」的外街,大塊大塊堅實渾厚的材料築成了這佔地盈頃的宅院,更是塗金抹紅,光彩耀眼,俗雖是稍稍俗了點,但卻牢靠堅固,顯見屋主人有子孫萬年,長居斯宅的長遠打算。
當然,住這樣恢宏寬敞的房子,沒有點身家是不行的,要說身家,開設著三家錢莊應該是夠得上富裕了,宅院的主人正是如此,他的名字叫全保,十分給人安全感與殷實感的名字。
燕鐵衣要找的主兒便是全保,「全家店」首屈一指的富翁。
當然燕鐵衣和朱世雄剛剛在這間佈置都麗,堆集著甚多華貴擺設的客堂坐下,連屁股還沒坐熱,主人全保已由裡面三腳兩步的趕了出來,一面急匆匆的朝外奔,一面猶頻頻回頭詢問那進去傳報的小廝:「人呢?人在那裡呀?」
站起身來燕鐵衣笑吟吟的道:「人在這裡,老全。」
個頭矮胖,額門特亮的全保,一見燕鐵衣,趕緊迎了過來,躬腰脅肩,拱手堆笑好幾個動作同時完成,神情又是親切,又是榮幸,彷彿面上抹金,光彩洋溢中更添了無比的熱絡:「該死該死,大當家移駕臨寒舍,我居然未曾先啟大門恭迎,實在該死,大當家也不事前傳個口信,我也好準備準備……門上報說來客姓燕,我一聽就猜想是大當家到了,本還納悶,趕到親眼睹及,呵哈,果是大當家在此。」
等對方把這一串連珠炮似的客套放完了,燕鐵衣才抱拳還禮,微笑著道:「不敢當,老全,本來早就想來看看你,卻老是抽不出空,你知道,我的閒雜事太多太煩。」
全保忙道:「我知道,大當家你是何等人物?肩負重任,日理萬機,有多少本事得靠你指點,又有多少人端候著佇聽吩咐?虧得是你啊,換了別個,誰擔得起這等挑子?」
不待燕鐵衣回話,他又急急的道:「大當家請坐,快請坐——咦!茶呢!果盤呢?這些下人越來越不像話了,竟敢給我怠慢貴客!」
說著,他側臉提高了嗓門:「阿福,阿貴,你兩個混帳到那裡去了,還不端茶上來敬客?果盤也不見奉來,你們是存心叫客人說我沒規矩呀?」
他還在吆喝,兩個青衣下人已手忙腳亂的各端著煮碗茶及銀果盤,一疊聲的響應著趕了進來,全保兩眼一瞪,大聲問:「茶葉可是尋常敬客的那種?果子可已隔了夜?」
兩個下人呆在那裡,期期艾艾不敢回話,全保冒火道:「看你這一雙呆鳥,真正半點心眼也沒有,還不快到夫人房裡去拿我珍藏的極品『毛尖』,今早山上才送來一籃新鮮雅梨,揀幾個皮淨的給送上來!」
待到兩個下人匆忙去了,他才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油污,連聲道歉:「大當家,對不住,這些楞頭楞腦的東西連個高下尊卑也分不清,沒得替我開罪了貴客,大當家你千萬包涵。」
待燕鐵衣笑道:「別張羅了,又不是外人。」
全保已經面上見光,從心窩裡感到榮寵有加,他搓著手,不斷的道:「應該的,應該的,不成敬意,實在不成敬意。」
直到這時,他才突的發覺到燕鐵衣身旁還坐著另一個人,趕忙欠了欠身,他以充滿了歉意的語氣問:「大當家,這一位貴友是……?」
燕鐵衣道:「好友朱世雄,朱兄,這一位便是我常提起的全保大老闆。」
二人立時彼此見禮,互道久仰——其實誰也不知道誰在此之前是怎麼回事——落坐後,全保乾咳一聲,笑道:「大當家,今天是怎麼得空的呀?難得你還跑這老遠的路前來看我,真是承當不起。」
燕鐵衣道:「此次前來拜候,一是多日不見,思念得緊,要與你敘敘闊契,二則麼,也有樁小事,順便麻煩你一下。」
全保呵呵笑道:「別說『麻煩』一字,大當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甚且比我的事更要緊,大當家,有何吩咐,盡請示知,我無不全力以赴!」
燕鐵衣道:「說起來沒有什麼大不了,只是我個人有點需用,不便調支組合的錢,所以,想向你……」
不等燕鐵衣說完,全保已毫不考慮的接上了口:「小事小事,大當家,你需要多少?」
燕鐵衣道:「四萬兩銀子。」
全保爽快的道:「不成問題,大當家什麼時候要用?」
燕鐵衣道:「如果方便,今天如何?」
全保並無難色的道:「行,只是大當家也曉得,我最近的一家生意也在百多里外,一來一往,用加急快馬亦須俟到起更之後才能取回,今天可以拿到銀票,恐怕辰光上要稍微晚點。」
燕鐵衣道:「沒關係,我候著便是。」
全保懇切的道:「做我們這一行,為了安全起見,家裡是不存什麼現銀票據的,還請大當家諒解。」
燕鐵衣道:「我明白;另外,你要多少日子的期限歸還,利錢若干?」
全保一下子面孔漲紅,站起來嚷道:「什麼話?大當家,你這是什麼話?就憑你我之間的交情,你要用錢就拿去用好了,還談什麼歸還,利錢?這豈不是在摑我嘴巴子一樣!莫說我老全尚拿得出,就算拿不出,去借去當我也會給你如數湊齊!」
擺擺手,燕鐵衣道:「老全,話不是這樣說,親兄弟,明算帳,借是借,要是要,兩回事:四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任你開三家錢莊,也夠賺的,將本求利的營生,一點一滴的攢積,說什麼我也不能不還。」
全保態度十分堅決的道:「朋友有通財之義,這四萬兩銀子還拖不垮我,再說大當家這多年來又幫了我多少忙,替我解了多少難!大當家能幫我們,我們莫非就不該向大當家表示點心意?這筆錢,算我孝敬的了!」
燕鐵衣為難的道:「我不能這樣做,老全,若是小小不大的數目,我也不會客氣,如此鉅金,怎敢受領?」
全保著急的道:「你若要還,大當家,就是你看不起我,不想要我這個朋友,我知道大當家你的為人心性,若不是你把我老全當自己人,才不會向我開口,我更明白只要你肯把言語擺開,拿著送你金銀財帛巴結你的人可以排成長龍,還輪得到我表示孝心!大當家就給我這次機會,讓我盡點心意吧。」
燕鐵衣搖頭道:「不行,無功不受祿。」
全保跺著腳道:「大當家,你就是不肯賞臉啊?」
燕鐵衣道:「你既然明白我的為人心性,老全,你就不該勉強我才對,我們之間的交情再深,也不能平白無故的接受你這四萬兩銀子。」
沉吟了好一會,全保才無可奈何的道:「也罷,大當家,你一定要『受祿就有功』,我們只好來個變通的辦法。」
笑了笑,燕鐵衣道:「說說看。」
全保神秘兮兮的道:「你對別人曾經有過的規矩,大當家,呃,給我一個許諾,自然,許諾的範圍不超出大當家的意願之外,到時候,大當家能辦就辦,不能辦,再換另一次,另一樁事。」
燕鐵衣莞爾道:「在你,划得來麼?」
全保忙道:「大當家的許諾乃是無價的啊,譬如說有人想要我命,大當家出面替我化解了,想想看,這豈是區區四萬兩銀子買得到的?」
燕鐵衣正色道:「其實你明白,既便我沒有這個許諾,只要你來求我,我也一樣會周全你!」
連連點頭,全保道,「誠然不錯,但如換成別的事,大當家不曾有過許諾的話,我就難以啟齒相求了。」
燕鐵衣笑道:「好,我給你一次聊盡棉薄的許諾,只是在你要找我之前,須先核計核計,事情值不值得上四萬兩銀子?」
全保大笑道:「我說過,大當家的許諾乃是無價的啊。」
燕鐵衣道:「老全,你只是在幫我的忙。」
藉著下人進來獻茶敬果的當口,全保告個罪,入內安排提錢的事去了,等服侍的退下去之後,朱世雄不禁伸了伸舌頭,低聲道:「大當家,竟這麼簡單?光憑幾句話,四萬兩銀子就完成交割了?」
燕鐵衣安詳的道:「本來這就不算什麼難事,在我,在全保來說,四萬兩銀子並不成某項問題。」
朱世雄歎了口氣,道:「要在江湖闖闖混,就該混成大當家你這等氣派才叫有意思,不但風雲叱吒,英名蓋世,遇到什麼困難更是一言可解,看看吧,大筆的金錢,談笑之間便立呈面前,呈獻的人還這麼巴結奉承,心甘情願,更生怕你不收似的誠惶誠恐法,唉,同樣闖道,怎的就會闖成如此迥異的局面?」
燕鐵衣端起桌上精緻的瓷杯來喝茶,又輕輕用舌尖品味,然後才緩緩的道:「一點機運,一點奮鬥,再加上一點決心而已;你曾說過,人在攀到希冀的地位之前,中間的過程亦是歷盡艱辛的——不錯,更要算機運、奮鬥、決心的互輔合成,或許便會有些收穫,朱兄,這裡面並無其它奧妙。」
朱世雄欽慕的道:「話是這樣說,但有些人,不,絕大多數人,傾終生之力也不會達到你這個威望,大當家,這可不是全憑武力就能形成的啊。」
燕鐵衣頷首道:「全憑武力就早散了盤了——武力固然是『能』的一種,必該具備,卻須適當運用,靈活收發,不可濫用,更不可做為達到目的唯一手段,掌握得確實才會產生效果,否則,便將適得其反;我今天的局面也不算什麼,比我更吃得開的人還很多,只是不曾結識或發覺罷了。」
也端起杯來啜了口茶,朱世雄又感歎的道:「好茶,真的,連這種香醇的茶我都是頭一遭喝到;我說大當家,跟了你來,可算開了不少眼界,卻又越覺自家混回了頭!」
燕鐵衣道:「不須妄自菲薄,朱兄,你也有人所不及之處,有你獨特的優點,羨慕別人做什麼?你本身在許多地方亦是被別人羨慕的對象,只是你不自覺而已。」
指著自己鼻尖,朱世雄好笑的道:「我?我是被別人羨慕的對象?大當家,你是在吃我的老豆腐哪!」
燕鐵衣沉穩的道:「一個人具有深湛的武功,過的是馬嘯風揚,天涯縱橫的歲月,有豪情壯志,懷俠心赤膽,行忠義、重然諾,臨危不亂,見利不苟,鐵錚錚的這麼一條好漢,誰不敬仰,誰不愛慕?要咬定說此是個調侃之言,朱兄,就是你看輕自己了!」
吶吶的,朱世雄道:「你,呃,大當家,你是在說我?」
燕鐵衣用力點頭:「當然是你!」
朱世雄動容道:「我活了這半輩子,大當家,竟不知我自己還這麼不錯……經你一說,我倒真覺得有點意思了。」
燕鐵衣道:「朱兄,勉之勉之,百尺竿頭,要更進一步!」
便在這時,客堂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步履聲,跟著有匆忙交談聲,但步履聲卻並未停頓,一路響著來到了客堂門外,先是剛才端茶的一個人如飛般奔進了裡屋,接著又有兩位衣著華貴,卻形色倉惶的肥胖人物走了進來——看這兩個人的模樣舉止,好像也是生意人,殷實的生意人。
那兩位比全保更肥大的仁兄,進門一見有客,神態顯出幾分窘迫,卻仍不失禮貌的向燕鐵衣與朱世雄點頭招呼,然後十分不安的坐在對面的兩張太師椅上,一邊頻頻拭汗,一面不住往客堂通往裡間的側門探望,表情焦灼得緊。
很快的,全保已匆匆趕出,那兩個一見全保,立時站起,不待全保開口,右首的一位已氣急敗壞的搶著道:「全兄,大事不好,前天由你寶號提解下來的那筆糧款,半路上出岔子啦!」
另一個也不停的搓著手道:「你也曉得我們是特為托請省城『勇泰鏢局』派人押來的款子,就這一百多里路,居然便出了紕漏,『勇泰』派來的四個鏢師竟叫人家放倒了兩雙,十車現銀也被搶個精光……」
全保雖也神色震動,卻把持得住,他忙道:「慢慢說,慢慢說,二位稍安毋躁,且先坐下歇口氣,事情業已出岔了,我們好歹商量個應付的法子,急也無濟於事。」
兩位仁兄只好坐了下來,仍是不停的流汗,右首一位喘噓噓的道:「情形這樣,全兄,我們行裡這次收購四鄉八鎮的秋糧,今年乃是數目最大的一次,不得不預先把糧款準備周全,所以才提出這麼鉅額的一筆現銀,誰知道以往都是無驚無險,偏偏今年就出了樓子?銀車才山城不到六十里,就被一幹強盜下手劫走,連護送的鏢師也全遭了殃!」
另一位亦愁眉苦臉的道:「十二萬兩現銀乃是一筆喏大的數目,我們這一遭劫,臨時又到那裡籌措去?如果秋收以前籌不出錢,人家地上的莊稼就會賣給其他糧行,這樣一來,我們對原定的賣主買主就全失了信,兩頭一鬧,將來生意還能做麼?」
左首的那個唉聲歎氣道:「麻煩還不止這些,多年血本,憑空丟掉這大筆,進帳沒有了,外欠卻要付,裡外一差,周轉更難,那些強盜土匪是要害我們傾家蕩產啊。」
全保摸著下巴道:「二位老兄,十二萬兩現銀,二位業已從我錢莊裡提出來了,二位來找我,是否另有計較?」
坐在右邊的那位忙道:「我們別無他法,只有來求全兄幫忙,其一,我們知道全兄的辦法多,人面廣,想請全兄替我們出個主意,看看如何才能索回這票銀子;其二,如果全兄沒有這種門道,便請通融我們一次,容我們用房地契做抵押,向寶號暫借十二萬兩銀子。」
全保坐在那裡,目光從他兩位客人的頭頂移到燕鐵衣的臉上,又慢慢轉了回來,他的眼珠不停梭溜著,忽然哈哈大笑,一派洋洋自得之狀。
兩位來客不禁大大一怔,此情此景,他二人正值吊頸之前,卻想不到全保有什麼好笑之處?
左側的那位顯然有些惱火了,他悻悻的道:「全兄,我二人遭難陷困,似乎不值得你這麼高興吧?」
全保猛的站起,搶前向燕鐵衣長揖到地:「大當家,我得求你大發慈悲,救救我這兩位老友。」
並不覺得意外,燕鐵衣平靜的道:「這不是你的事,老全,天天都有人出岔子。」
全保真誠的道:「請大當家看在我的情分上,賞我全保這個薄面,救他們一次,就權當是我請大當家履行那個許諾吧!」
燕鐵衣道:「不要輕易讓我實現了應你的許諾,老全,你會有更重要的問題等著這個許諾來解決。」
全保祈求的道:「大當家,這就算是我的事。」
默然片刻,燕鐵衣道:「好吧,我答應幫他們。」
全保立時轉回頭來,興奮的道:「二位,你們好運氣,現在,救星就在你們面前,二位的窘境能否渡過,困厄是否得解,全憑他的支持,這一位,就是我的摯交好友,我的護身符,我的後台大靠山,『青龍社』大當家燕鐵衣!」
兩位生意人並不很清楚燕鐵衣的出身來歷,對於「青龍社」也只是個模糊的概念,但全保在他們心目中卻是有財有勢的主兒,他們一見連全保都對燕鐵衣這般推崇敬仰,就明白眼前的人包錯不了,兩個趕緊走近,必恭必敬的長揖為禮:「在下趙昌、李子旺拜見大當家,還求大當家慨伸援手,救我二人於絕境,感恩載德,如同再造。」
燕鐵衣站起來還禮道:「不必客氣,這都是看老全的面子,你們該謝謝他。」
不等二人再向全保道謝,他已臉上飛金的道:「罷了罷了,二位老兄和我不見外,替你們想想法子也是應該的,呵呵,朋友就要互相幫忙才是。」
待大家重新落坐後,燕鐵衣閒閒的道:「趙掌櫃、李掌櫃,銀車是什麼時候被劫的?」
那趙昌恭謹的道:「回大當家的話,銀車是前天傍晚時出城,昨日近年遭劫,我們剛才不久方得到消息。」
燕鐵衣又道:「可知道打劫的是那個碼頭的人物?」
趙昌苦笑道:「對方未報名號,但據逃回來傳信的糧行管事說,打劫的一共只有七八個人,其中領頭的四個一戴紫帽,一扎黃帶,一扣白環,一執黑扇,事實上那四個人根本就沒動手,只在一旁觀看,是他們手下另幾個人上前,那干鏢師和趟子手便被打得東倒西歪,連招架之功也談不到了。」
李子旺接口道:「強盜們的武功高極,那四名鏢師也都是『勇泰鏢局』的一流好手,居然連幾個照面亦應付不了,便腿折胳膊斷的橫了一地,景況真叫慘。」
笑了笑,燕鐵衣道:「這件事,『勇泰鏢局』可棘手大了。」
趙昌忙道:「受傷的鏢師與趟子手已經救回城裡,可是照我們管事的說法,幾個鏢師事後曾明白表示,憑那幹強盜的本領,就算他們總鏢頭出馬,也一樣罩不住,所以我對『勇泰鏢局』已不敢存有奢望,至於叫他們按規矩賠償,則是以後的事了。」
哼了哼,李子旺道:「『勇泰鏢局』幾片破瓦,數輛舊車,拿什麼賠我們的十二萬兩銀子?便是叫他們賣了老婆孩子,恐怕也賠不出一半來!」
一直沒有作聲的朱世雄坐在一旁突然道:「是賠不出,而且他們也確然對付不了那干強人,『勇泰』總鏢頭『六手神槍』曲大吉那幾下子我見識過!」
趙昌與李子旺趕忙陪笑道:「這一位是?」
全保笑道:「朱世雄朱兄,是燕大當家的好友。」
於是,雙方重再引見,趙昌謹慎的道:「看樣子,朱兄對劫匪是那一路的人物,似乎已有了眉目?」
朱世雄道:「我知道他們的來路,但燕大當家卻更清楚!」
趙、李二人齊聲驚道:「當真?」
燕鐵衣淺淺啜了口茶,道:「他們在道裡相當有名氣,都不好纏,這檔子事,委實有點麻煩!」
一聽這話,趙昌與李子旺兩個就差一點跪了下去,趙昌滿臉上皆是那種悲苦焦急的神情,連腔調都發了顫:「大當家,務請大當家振虎威,旋雷霆,挽救我們困窘。」
燕鐵衣抬抬手,道:「二位放心,我既然答應下來替二位盡力,我就一定會有個交待,對方雖然不好打發,我也只有和他們硬碰一場了!」
李子旺不由感激涕零的道:「全仗大當家周全,大當家的德惠,我們一輩子記得。」
全保好奇的問道:「我說大當家,這些劫匪的底細大當家似是瞭然於心,他們以前和大當家都認得麼?」
燕鐵衣道:「不認得,但人的名,樹的影,彼此都有個耳聞,是以方才趙掌櫃一提,他們的衣著打扮,我就知道必是這幾位主兒無疑!」
全保大聲道:「不管他們是些什麼人物,竟敢在大當家眼皮子下胡作非為,豈不是有意和大當家過不去?」
燕鐵衣哈哈一笑,道:「你這篇論調說詞,然而只是,知其一不知其二,照江湖道上的傳統規矩,本地的幫會組合,道上同流,無論股子或獨闖,做了生意與出了手,都該向坐地的盟主先請准,後報備,外路的朋友初來此地,也應拜山投帖才能開始混生活,不過這種極有節制,且崇高美好的傳統,多少年來早已式微而渙散了,真正能夠遵行說話的人固然有,大多數的江湖朋友卻陰奉陽違,隨興妄行,全不按規矩來辦,而兩道情況又是這般複雜,盟主的美名猶存,若要嚴密掌握,切實把持,以有限的人力來說,談何容易」
全保不服氣的道:「但大當家你卻是……。」
燕鐵衣很快的接著道:「不錯,名分上我是盟主,然則我也沒有通天的本事把北六省這些三教九流,異門別派加上碼頭堂口全部納入控制,別說我,連當今皇上只怕也辦不到;老全,人都免不了心勞力拙的事,如果為了將這些反覆無常,狡獪陰詐又邪行異端的大把雞零狗碎,完全歸納起來,因而使我本身實力大受損傷的話,我是敬謝不敏的!」
喝了口茶,他又道:「所以,我便有我的行事法則——我直接領導『青龍社』,確實和幾個強大的組合保持呼應,永不磨滅我對他們的影響力,另外,我盡量與盟下一干同道互相連繫,使我的意願可以很快獲得傳播並支持,這樣一來,有許多問題便容易解決,而其它不能以名望和關係解決的問題,就只好訴諸武力了!」
全保問道:「那麼,眼前的這檔子事,大當家認為用你的威望和名義是否可以擺手?」
搖搖頭,燕鐵衣道:「恐怕沒這麼簡單,對方幾個人乃是出了名的強悍霸道,自來就未曾聽說過他們有妥協的記錄,而且,他們乃是最近從遼西那邊移轉過來,原本就不是北六省地方的朋友;這幾位在遼西就混得響叮噹,我知道他們的名氣已經很久了。」
趙昌與李子旺二人面面相覷,兩張臉全是煞白。
燕鐵衣安慰著他們道:「不必焦慮,二位掌櫃,從我答應下這樁事開始,擔子就落在我身上了,不管他們是些什麼人物,又如何難以相與,皆有我來承擔!」
趙昌雙眸含淚,抖索索的道:「大當家雲天高誼。」
李子旺也喃喃的道:「這是今生敲破了多少木魚,方才逢上了這麼一位救命活菩薩。」
重重抱拳,全保道:「大當家,我也一樣心領同受!」
忽然,趙昌一把將他的伴當李子旺拖到一邊,低促的在李子旺耳旁咕噥不停,李子旺也連連點頭,兩人的面孔上全都流露著一種奉獻的,無私的,理所該為的神情,於是,他們那兩張原本肥胖平凡的臉盤,在此時看上去竟變得出奇的莊嚴明亮,似散發著湛湛的光彩。
全保翻動著眼珠子道:「二位老兄,你們在咬什麼耳朵呀!一副怪稀罕的模樣。」
趙昌形色肅穆,一派凜然的道:「全兄,我們方才商議了一樁事,也有了共同的決定。」
李子旺頷首道:「我們誠心誠意,出自胸腑的願意這麼做,全兄,還希望你也能幫著成全我們!」——
紅雪 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