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衣人顯然並不帶勁的道:「朱大哥,請。」
朱世雄的視線釘在執握財物的那四位仁兄手上,有條不紊的道:「因為不是現銀,說起來數目上就有些籠統——我要那三具檀木雕花的小箱子,那條皮搭連,還有,那只繡工不壞的錦鎖囊也不差,我想一併笑納了,老弟台,不多,只是這幾樣。」
呆了好一會,豹衣人才喃喃的道:「三具檀木雕花小箱,一條皮搭連……一隻錦鎖囊……這,這豈不是……豈不是……」
猛的怪叫一聲,他嗔目怒吼:「這豈不是全要了?娘的皮,吃人有這種吃法的?朱世雄,你連湯帶面一口吞,干的濕的涓滴不留,闖道混世的朋友如果個個都和你一樣,還有別人活命的餘地麼?你簡直瘋狂癲悖,不知自身為何物。」
大塊頭的豹衣人也臉紅脖子粗的咆哮:「不要說姓朱的也只是個人,就算他是三頭六臂,大羅金仙,我們今天也受不下這等屈辱,我操他的老親娘,刨人的祖墳吧,也不過就是這種光景了!」
蛇目勾鼻的那位仁兄冷森的接口道:「我早就知道他是來意不善,絕不會這麼容易便打發得了,現在可不是?姓朱的業已表明欲待啃肉吸血,裡外一把抓了,像這類吃人不吐骨渣子的狂夫,除了和他硬拚一場之外,既使跪地相求,他也不會回轉心腸!」
朱世雄不悅的道:「你們這個一句,那個一言,到底是在搞些什麼名堂?價碼是你們叫我開的,如今我一旦開了出來,你們卻又起哄,這不是明擺著欠缺誠意麼?」
為首的豹衣人一雙眼珠瞪得宛似要掉下來,他氣得一張臉盤全泛了紫:「你——朱世雄,你是個老江湖就是這麼混的麼?你他娘賣身價就是如此賣的?你要朝高處攀,我們就都該扒在你腳底下吃灰?個老鱉羔子,你想吃定我們?夢也休夢,我們恁情一文不要,全與你拚了!」
大塊頭的豹衣人跟著吼:「我們和他幹,爺們今天非要稱量稱量他這個『先進』到底有多重的斤兩,見識一番黑吃黑的大佬憑什麼有這個威風!」
退後一步,朱世雄沉下臉道:「話是你們說的,臨到頭來卻不認帳,反倒衝著我張牙爪舞,叫囂謾罵,奶奶個熊,你們真當姓朱的含糊你們人多勢眾?」
為首的豹衣人厲聲道:「老子們不含糊你!」
又搓著手,朱世雄道:「很好,大家既然把話略明瞭,也就不必再繼續乾耗下去,你們劃道吧,水水裡火裡,我朱世雄一概奉陪到底!」
蛇目勾鼻的豹衣人冷笑道:「這家破店風水不錯,姓朱的,你就湊合著在此地挺屍吧!」
拉了個弓步式,朱世雄一派力敵萬夫之概!
「誰今挺屍,現市還言之過早,列位何妨一齊上來弄個結果給大家看看?」
悶不哼聲的往斜刺裡一湊,那一雙眼銳利如鷹的豹衣人又猝然倒挫,一對「金環刀」暴削狠帶,金芒擊映中兜頭罩落!
朱世雄尚來不及有第一個反應,矮壯結實的這一位已低竄向前,雙環平出,又快又狠的截斬朱世雄的腿脛骨——和他的夥伴一樣,兩個人都存了心要在照面間便把這位棒老二的「先進」放倒。
驀地怪叫著,那模樣似是真被剮掉了肉,朱世雄魁梧的身子在-那間古怪的橫躍而起,只在四隻金環刃落空飛擦的一瞬,打橫的身子已風車般旋轉,勁風如飆裡,踹踢骨肉之聲不絕,兩名豹衣人手舞足蹈的拋空而起,在一片嘩啦啦震響下,撞碎了幾張木桌,加上好一堆碗碟杯盞!
不待其它的敵人們有任何動作,朱世雄七個觔斗成串翻躍,當前那大個子豹衣人連擊不中,正在他第七次的滾動完竣時,那麼巧妙又準確的把雙腳踢上對方的下巴,於是,任那豹衣人像瘋子似的衝來,雙環飛舞,流電冷焰交相縱橫,朱世雄大笑著騰挪跳彈,便在對方如風如雨般的攻襲中穿走閃回,身形快捷俐落,柔滑輕巧暢快真如行雲流水,在如此的火辣場面裡,別有一種優美之概!
於是,那蛇目勾鼻的仁兄驟然長身,由上往下撲擊,他雙環互撞,聲似龍吟,火花四濺,在聲與光的眩震裡,環刀分斜揮削,凌厲無比。
朱世雄閃挪的身形突兀的搶向「五豹子」老大的前面,這位朋友立時吐氣開聲,力貫兩臂,雙環交叉併疊,想要一傢伙便橫切了朱世雄,但是,朱世雄槍進的勢子在不可思議的瞬息間變成斜側,為首的豹衣人雙環並切落空,便重重的互相擊撞,由於用力過猛,左手環「倉郎」飛脫,他一聲驚叫還未及出口,朱世雄的反掄一臂已打得他一頭栽倒!
僅剩下來的豹衣人眼看著朱世雄迫纏他盟兄的身前,這樣接近的距離他也無法冒險撲襲,而只是一調頭的功夫,他那盟兄已躺下了——蛇目突然大瞪,面孔也不禁歪曲,這豹衣人是心驚膽裂又加上憤怒激昂,他尖叱著,環刃掠旋,不要命的攻向朱世雄。
「這才夠勁道,老弟台!」
朱世雄口裡吆喝,滴溜溜的圍著一張木桌打轉,對方再三攻撲,隔著木桌硬是夠不上位置,豹衣人是急怒交加,暴叱如雷,幾轉下來,憋不住砰的踢翻木桌——行了,朱世雄等的就是這一下,當那張可憐的木桌四分五裂,板拆腳斷的一-那,朱世雄已猝而雙手撐地,足前頭後,強矢般標射出去,豹衣人半聲嚎號,身子已徑倒穿門外,不知跌到那裡去了。
一個挺身站好,朱世雄也不知衝著誰雙手抱拳,連道「獻醜」,然後,他一轉身,朝那四位呆若木雞般的「五豹子」同黨一伸手,霹靂般大喝:「拿來!」
四個人齊齊打了個哆嗦,更好似吃了同心丸一樣,動手劃一的急忙把手上的東西交給朱世雄,而四張人臉業已全驚得不像樣了。
朱世雄惡狠狠的道:「聽著,把地下這幾頭癱豹子給抬走,回去告訴他們,姓朱的這次雖沒要他們的命,卻把帳記上了,下一遭再要碰見,我要不活剝了他們那身獸皮,就算是這干邪龜孫生著的!」
那四位仁兄如何還敢回一句話?
趕緊手忙腳亂的背起地下躺著的伴當,有如喪家之犬般落荒而逃——光景很狼狽,大不似先前出現時的威風了。
猛過頭來,朱世雄迎著的是燕鐵衣含笑的目光——顯然,其中頗有嘉許的味道;他挺一挺胸,走到燕鐵衣面前,微微躬腰:「班門弄斧,倒叫大當家見笑了。」
燕鐵衣笑道:「你果然有一身好功夫,朱兄,可要好生珍惜。」
弦外之意,發人深省,朱世雄有所警惕的道:「我明白,大當家。」
燕鐵衣和悅的道:「這『五豹子』也算有幾手,但與你卻難相比擬,你只以空手便可挫敗他們,顯見未盡全力,朱兄,我只看你放倒他們第一個人,就知道不必我插手多事,你乃是泰山篤定了。」
朱世雄咧著嘴道:「殺雞還用得著牛刀?這幾個上不了抬盤的東西,沒得沾污大當家的手,只我一人,已經足足有他們消受有餘了。」
望了望朱世雄手上的那些零碎,燕鐵衣平靜的道:「這些財物,朱兄,你有何打算?」
楞了一下,朱世雄道:「還給原主呀,莫非大當家另有卓見?」
深深點頭,燕鐵衣道:「很好,就照你的意思辦吧。」
於是,朱世雄大步走了過去,一把拉起早已甦醒過來,卻縮在那裡發呆的溫夫人,將手上的一干對像通通塞入對方懷中,邊高聲道:「別再瞎猜疑了,官夫人,這些雞零狗碎的玩意原璧歸還,一個一點也不少,你可得小心藏妥,如果下一次又遇上這種事,恐怕不一定會有個老朱拔刀相助啦!」
御史夫人這邊廂正在迷惘怔楞,尚未會過意來,溫都老爺已經踉蹌上前,長長為揖——幾乎額頭碰地,哽咽抖索的道:「壯士……多謝壯士見義勇為,救我全家於絕困,挽我老小於饑貧,壯士古道熱腸,赤膽仁心,真是虯髯再世,公孫重生,壯士大恩,請受我一拜。」
挽起了溫以敬,朱世雄笑呵呵的道:「不用客氣啦,我可是承當不起,小事一件,我說官老爺,你就少禮吧。」
拭去頭上的汗,又抹著眼角的淚,溫以敬顫聲道:「以天下之大,盡有枉顧王法,橫行逞暴之徒,然亦不乏公正無邪,英雄豪士之輩,在朝廷律法所不及或虛弱之處,任俠仗義,制暴安民,藉使朝野之城市、四郊得以平靖安寧,壯士崇德修身,維護善良,任重道遠,肩負奇巨,敬祈自勉自勵!」
朱世雄眨著眼道:「你這樣一誇,我倒覺得大大的不好意思了,官老爺,其實我他娘也不是塊好貨,論起來比那些傢伙還要糟。」
溫以敬忙道:「壯士莫謙,草莽之中,實多坦蕩英豪,江湖浩浩,更乃臥虎藏龍,溫以敬今日算是親身體驗了。」
略一猶豫,他又咬了咬牙,回頭道:「夫人,你快揀出足值二萬兩銀子的珠寶來,敬奉這位壯士,亦聊表我們感載之忱!」
正在不敢置信,驚喜交集的溫夫人,雙臂環著她那些家當尚未暖和過來,一聽丈夫這麼吩咐,不覺肉痛,她期期艾艾的道:「你是說……老爺,二萬兩啊?」
溫以敬大聲道:「不錯,足值二萬兩銀子的珠寶,你快點給我挑揀出來!」
又朝傻在一邊的女兒瞪了瞪眼,他接著道:「小英,去幫你娘挑揀,不許給我鬧笑話!」
溫小姐低聲答應,剛往前移,朱世雄已伸手攔阻,笑著道:「盛情心領,官老爺,錢你留著吧,往後日子長,你們的開銷大著呢,我起來一身,躺下一根,孤家寡人也不需要這多銀子。」
溫以敬懇切的道:「萬望笑納,壯士,這只是我一點小小的心意。」
朱世雄正色道:「絕對不可,我幫你們一把,為的不是要收受你們的酬謝,否則豈不是完全失去意義了?人在世上,總該多少做點益人之事,求個心安理得,我若拿了你的錢,還能稱得上是個正經角兒麼?」
溫以敬為難的道:「這……壯士,這卻叫我好生歉疚。」
朱世雄態度安詳,但十分堅決的道:「銀錢我決不能收,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雖然算不上君子,也不至下流到和那些表裡不一,掛羊頭賣狗肉的爛污玩意相提並論;我幫你是因為尚不能證實你必屬貪官污吏之流,更且他們做得太絕太過分,大大的違背了這一行中的傳統,路不平,有人踩。」
溫以敬拗不過對方,只好一派無奈的道:「壯士既然如此說,我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壯士高風亮節,卻益發令人欽佩!」
朱世雄笑道:「官老爺謬獎太甚,也罷,權當你們佔住那兩間上房的回敬吧!」
溫以敬一疊聲的道著罪過,又叫來他老婆與閨女,再三向朱世雄叩恩致謝,折騰了好一陣子,方才相攙相扶的回房而去,這一段辰光,兩口子的神態間竟似龍鍾了不少!
不理溫家的一干保鑣跟隨著收拾著殘局,朱世雄把剛從櫃檯後鑽出來,猶有餘悸的店家叫到面前,交待泡壺濃茶端來——他知道,今晚上是休想合眼了。
燕鐵衣伸了個懶腰,道:「不睡了麼?」
坐下,朱世雄道:「大當家睡得著?」
燕鐵衣道:「我要是想睡,隨時隨地都可以小息養神,只是今晚卻不想睡了。」
朱世雄道:「我已叫店家泡茶,正好陪著大當家聊聊。」
望著他,燕鐵衣道:「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立時上身微傾,雙目端注,朱世雄的模樣十分慎重:「尚請大當家見示。」
燕鐵衣緩緩的道:「那二萬兩銀子,你為何不要?」
朱世雄愕然道:「難道說——大當家,我應該麼?」
燕鐵衣靜靜的道:「你身上背著四萬兩銀子的紕漏,你曾否想過,一旦有了這二萬銀數,便可減少你一半的負擔?也給我少掉一半的麻煩!」
舐舐嘴唇,朱世雄苦澀的道:「我想到過……可是,大當家,我不能接受在這種情況下所給的錢,我們闖江湖,混綠林,別的不談,至少還講道義兩個字,至少還須分是非,辯善惡,該為與不該為之間仍得有個依據……大當家,我寧肯去做牛做馬,豁命去搶那些不義之財,幫人家卻要人家的酬謝,我實在拉不下這張臉來。」
燕鐵衣目光炯然的道:「你真這樣想?」
朱世雄極為不安,心頭忐忑的道:「大當家包涵……我,我的確是這樣想。」
綻開了一抹金童似的笑容,燕鐵衣把聲音放低,好沉厚好沉厚的道:「你是對的,朱兄,你正是我所希望的樣子;立身兩道,寄命草澤,求的亦無非是個公理,講的原也就是道義二字,所謂骨格節操,同道不同,亦便區分在此了!」
朱世雄轉憂為喜,卻仍撫著胸口道:「幸得大當家諒解,我還以為我做錯了。」
燕鐵衣平緩的道:「我只是試探你,看看你是否表面功夫,心口如一,兩萬銀子是個極大的誘惑,但是銀子好拿,品格便不值了,朱兄,擇善固執,朝該為的去為,莫苟且,勿動搖,不受外來的影響,這才是正名江湖的不二法則!」
朱世雄感受深刻的道:「道上打滾了許多年,也不曾有人給我點明這些道理,承蒙大當家不棄。我朱世雄受教了。」
這時,店掌櫃把泡好的新茶連同茶壺恭恭謹謹的捧了上來,他對朱世雄神態之敬畏,舉止之崇欽,就差沒當座菩薩像供香膜拜起來,連往後退都是躬腰拱肩。
燕鐵衣微哂道:「你看,俠行義為,總是受人尊敬禮遇的,既便一個荒村陋店的東主,也知道該對扶危鋤惡之士保持其欽仰之概。」
朱世雄站起來先為燕鐵衣斟茶,邊有些靦腆的道:「大當家,你可別調侃我,就幹了這麼一丁點事,算得上什麼呢?比起你的所行所為來,我就好像……好像……呃,對了,腐木瑩光,與當天皓月,簡直相差不能以道里計了。」
左手輕撫杯沿以表謝意,燕鐵衣用右手端杯。
淺啜一口,安閒的道:「不然,我們各有立場,背景與出身也有所不同,有的事我或者做起來順理成章,在你而言便難能可貴了……」
頓了頓,他又繼續說下去:「譬喻方纔的事,你本人就是『老橫』出身,響噹噹的大行家,目前正遭受錢財上的煩惱,又是在救人之後獲到回報之酬,雖則照道理,依規矩講是不該拿這筆錢的,但在實際的需要狀況下,有幾個人守得住,把得牢?而你卻堅持到底,不為所動,這就相當難能可貴,如果一樣的情形換成是我,我雖和你做法無異,由於種種客觀的條件不同,也就沒這麼稀罕了。」
朱世雄笑得不大好意思:「我也想到過,正如大當家所言——銀子好拿,意義就欠缺了,品格更不值啦,咱們既要幫人,可不作興這麼個幫法。」
燕鐵衣頷首道:「說得是,我們要拿該拿的,取之無愧的,這才心中安暢,神明無疚;天一亮,『金家店』就會有一筆銀子在等著我們,那才叫妥當。」
朱世雄道:「大當家,借了可要還的哪。」
喝了口茶,燕鐵衣道:「誰說不還!」
雙眉輕揚,他又接著道:「當然由我設法來還,你不必操心。」
朱世雄憂慮的道:「大當家用什麼法子來還呢?你的情形我知道,『青龍社』底子厚,進帳豈是不錯,但那是公家的錢啊,大當家可不能拿來填補我闖下的紕漏。」
燕鐵衣正色道:「我怎會隨意調支組合的公款?若是我有這樣的打算,也犯不著費如許周章了,只要我一聲交待,組合的銀子還少得了一分?我就是不願開這個例,方才另外合計著其它的辦法。」
歎了口氣,朱世雄道:「大當家,我擔心將來你為我『作蠟』啊……」
笑了笑,燕鐵衣道:「你寬懷吧,我自信有法子償還這筆錢,而且法子還多得很呢。」
朱世雄愁眉苦臉的道:「恐怕我篤定是要牽連大當家了,四萬兩銀子不是小數,而銀子是白的,人的眼珠是黑的,大當家再有妙計,錢還是得點出來。」
兩肘頂靠桌面,身子往前湊近,燕鐵衣低笑道:「朱兄,你不必犯愁,其中奧妙,就不是你這獨腳飄晃的強梁所能深切體會的了;我向人借了這四萬兩銀,點實數歸還債主當然最好,否則,另有好些種變通的法子,乃是對方同樣歡迎的,包管十足頂抵,更叫借錢的主兒眉開眼笑,道謝不迭!」
朱世雄不解的道:「大當家,竟有這樣的事?」
燕鐵衣道:「讓我說給你聽,假如到時候我湊不出數目來還給人家,卻又不能失信,我便會答應債主一個對等條件,比方說,替他解決某一樁困難,調停某一樣糾紛,甚至在地方上做某些事為他增加聲望等等,此外,我也可以把『青龍社』獨家經營的買賣或路線在一定的時間裡劃出來給他,叫他好好賺上一筆——當然,我必須俱備此等潛力,才能運用這些法子,而且要有言在先,卻不是人人都可以炮製不誤的!」
朱世雄睜大了雙眼道:「只是解決點麻煩和爭紛,就值得上四萬兩銀子?」
燕鐵衣淡淡的道:「老實說,朱兄,這還是較哆嗦的,你相不相信,我只要點頭收個乾兒子,或是表明一句那家生意有我的一份,就會超出四萬兩銀子的代價!」
大大的驚愕了,朱世雄張口結舌的道:「居然……有這樣的事?大當家,這豈不比我們干無本生意還要收得豐,撈得足?簡直不可思議。」
燕鐵衣道:「不稀奇,因為我有點名氣,俱備些許聲望,還略微保持實力,本身的功架也還過得去,是而就免不了有人要借重依附以及利用,說穿了,是虛榮心作祟、有的打算賴我作護身盾符,藉之自保或驕人——這都是有錢有身家的主兒所好的一套,不過,我也要多少罩得住才行,所以我先前說過,這幾下子把戲,不是人人皆可如法炮製的!」
朱世雄有著豁然貫通的表情:「娘的,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江湖之雜,更是五花八門,我一向只知道劫不義之財,散八方貧苦,千金散盡還復來,在黑道打滾多年,卻不明白名勢的用途竟有這麼個玄妙法,大當家,幸承指點了!」
燕鐵衣一笑道:「人間世,江湖海,勾心鬥角,爭強逞能,玩的就是這些,比的也是這些,其繁雜微妙,往往只憑意會,難以言傳,是而運用之竅,在乎一心,朱兄,財勢聲名,卻並非全靠暴力能得!」
朱世雄感慨的道:「但是,要兜得轉,要得開,光懂運用還是不夠,主要尚須具有最起碼的條件,大當家你什麼全齊了,若叫我照胡蘆畫弧,跟著你來,不砸鍋才算有鬼!」
搖搖頭,他又若有所悟的道:「一個人在到達某種地位之前,中間的過程中必然歷盡艱辛,飽受折磨,他要一步步的走,一級級的爬,直到攀附至目的地,有了配合身份的影響力,卻也因而奠定了他能發揮這影響力的潛勢——大當家,人要呼風喚雨,亦不簡單,乃是經過多少奮鬥努力才修成的道行啊。」
喝乾了杯裡的茶,燕鐵衣搓揉著雙頰:「有了此等道行,日子亦不見得就過得愉快,人活著,還是單純點好,我這是說的真心話——呃,天快亮了吧?」
望著門外的光度,朱世雄道:「快了,我們什麼時候走?」
站起來丟了一角碎銀在桌上,燕鐵衣松活著四肢:「現在就走,免得我們的都老爺見上面後又黏纏。」——
紅雪 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