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借這踉蹌前衝之勢要跑。
韋慕嵐比他快,跨步已到了他身後,道:「你敢溜一步我要你的命!」
那黑衣人霍然旋身,一掌擊向韋慕嵐心口。
韋慕嵐冷笑一聲道:「你這是不自量力。」
他一側身,黑衣人那一掌落了空,同時韋慕嵐的五指已落在他腕脈上,他悶哼一聲矮下去半截。
韋慕嵐冷然說道:「你是想-血脈倒流的滋味,還是乖乖帶路?」
那黑衣人額上都見了汗,忙道:「我帶路,我帶路。」
韋慕嵐道:「我就在你身後,除非你自信能快過我,要不然你就別跑,走。」
手一抖,那黑衣人一個飛旋向前衝去。
這回,他沒敢跑,乖乖地在前帶了路。
隨聽鳳姑低低說道:「大哥,你何不問問他,白玉堂是不是……」
韋慕嵐道:「何必問,待會兒就知道了!」
隨即揚聲說道:「白玉堂,你在哪裡?」
只聽白玉堂話聲從前面傳了過來:「韋賢侄,我就在這兒,你只管往前走就是。」
韋慕嵐道:「可曾找著那修羅法王?」
白玉堂道:「沒有,想必他躲在什麼地方伺機襲擊咱們。」
韋慕嵐道:「不錯,我們已經遭遇兩次襲擊了,你是躲在什麼地方,還是在到處走動?」
白玉堂道:「他們的偷襲防不勝防,怎麼能到處走動?我守在一塊大石後,這地方頗為安全,至今沒見偷襲。」
韋慕嵐道:「看來修羅法王是厚我薄你……」
話聲猶未落,只聽白玉堂一聲冷叱:「你找死!」
隨聽一聲驚呼,白玉堂接著說道:「韋賢侄,你聽見了,未必!」
韋慕嵐道:「你殺了一個?」
白玉堂道:「他命大,跑得也快……」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哎呀!」韋慕嵐一驚急忙回身望去,只聽阿洪抱著腿蹲了下去,韋慕嵐忙問道:「怎麼了?」
阿洪驚駭叫道:「蛇!蛇……」
韋慕嵐雙眉忽地一揚一聲:「何伯,請您給他看看。」
旋身出掌,一把抓住了想乘機開溜的黑衣人後領,冷然說道:「你忘了我剛才怎麼說的?」
那黑衣人機伶一顫,沒說話,也沒敢再動。
這時候,何九如已用劍削去了阿洪腿上的一塊肉,阿達低著頭,在阿洪腿上一陣吮吸,然後撕破衣裳替他裹上了傷處,韋慕嵐問道:「要緊麼?」
何九如道:「大概不礙事。」
韋慕嵐道:「往裡去應該是越來越凶險,咱們任何,一個都該提高警覺……」
鳳姑道:「蛇都死光了,怎麼還有?」
韋慕嵐道:「大概他們事先留得有……」
忽聽那唯一的出口處傳來一個陰惻惻的話聲:「韋慕嵐,你料對了,法王留了不少蛇,都是最毒的,要不要我放出來給你看看。」
韋慕嵐神情猛震,臉色大變,脫口叫道:「何伯,咱們上當了!……」
只見那唯一出口山壁前現出了一具軟榻,幾個人,正是修羅法王跟他那座下二使、四巡察等人。
修羅法王桀桀大笑:「韋慕嵐,你明白了,可惜太遲了!」
溫奇大喝一聲,就要往回撲。
韋慕嵐及時大聲喝道:「溫奇,又來了?」
溫奇硬生生剎住身形,回過頭來大叫說道:「韋慕嵐,你有什麼了不起,處處要我聽你的?」
韋慕嵐淡然說道:「我沒有什麼了不起,但此時此地你就得聽我的!」
溫奇道:「我不聽!」
韋慕嵐道:「你試試看,除非你想躺著不能動。」
溫奇臉色一變,道:「韋慕嵐,你敢?」
韋慕嵐道:「你試試我敢不敢!」
溫奇沒動,卻道:「韋慕嵐,你橫好了,等出了這鷹愁澗……」
韋慕嵐道:「看目前的情勢,你還能活著出去?」
溫奇一怔,臉色大變,一句話沒再說。
鳳姑冷冷說道:「也不知道你是怎麼當少酋長的……」
忽地怒聲說道:「都是白玉堂這東西,我要罵……」
何九如輕喝說道:「丫頭,明白就好了,你就是罵破了嘴又有什麼用!」
鳳姑貝齒一咬,狠聲說道:「這東西根本就是個壞胚,他不會好死的……」
韋慕嵐一提氣,向修羅法王道:「和尚,你是怎麼繞到這頭來的。」
修羅法王桀桀笑道:「佛爺能借土遁……」
韋慕嵐道:「和尚,你不敢說?」
修羅法王笑道:「別激佛爺,佛爺不吃這一套,這是佛爺的軍事機密,豈能輕洩?」
韋慕嵐道:「那麼如今你打算怎麼辦?」
修羅法王道:「佛爺打算怎麼辦?問得好,韋慕嵐,你且竭盡目力往前面地上看看,看是不是能看見什麼!」
韋慕嵐凝目往前面地上望去,夜色太濃,他什麼也看不見,但是他腦際靈光忽閃,心神猛地一震,忙道:「和尚,莫非是『斷魂煙』……」
修羅法王道:「你看見了!」
韋慕嵐道:「我沒有看見,我是猜……」
修羅法王大笑說道:「韋慕嵐,你猜著了,算算共有四五道之多。」
韋慕嵐道;「你是什麼時候灑的?」
修羅法王笑道:「原先就有,你忘了,白玉堂曾殺了一個躲在石塊後準備點燃那斷魂煙的人,可惜你等把它忘了,只顧往前走,沒有把它除掉,剛才你等往前走的時候,佛爺一邊命手下的人頻施襲擊,一邊又趁你等分神他顧之際,又灑上了幾道,你聽明白了?」
韋慕嵐聽得心頭連震,道:「聽明白了,算你高我一著……」
修羅法王道:「何止一著,你再回過頭去看看!」
韋慕嵐心裡又是一緊,他沒有回頭,道:「不必回頭看,定然又是斷魂煙!」
修羅法王笑道:「不差,你又猜著了。」
韋慕嵐道:「你是預備來個前後夾攻?」
修羅法王道:「你簡直料事如神,我來個前後一起點燃,你等夾在這奇毒無比、中人無救的斷魂煙之中,你自己想那後果吧。」
韋慕嵐道:「不必想,一個也難以倖免。」
修羅法王笑道:「韋慕嵐,你句句中的,在斷魂煙前後夾攻之下,休說是人,就是大羅金仙也難逃劫數,這回你等是死定了。」
韋慕嵐道:「我明白,只是和尚,我等跟你何仇何恨?」
修羅法王道:「既談不上仇,也談不上恨。」
韋慕嵐道:「那你為什麼非置我等於死地不可?」
修羅法王道:「韋慕嵐,佛爺問你,假如你能活著出澗,你是不是會找佛爺奪回你那片紫貝葉?」
韋慕嵐道:「我不願自欺欺人,作違心之論,我不能任這奇珍異寶淪落魔手,但有三寸氣在,我誓必奪回那片紫貝葉!」
修羅法王笑道:「這就是了,佛爺能放你活著出去?」
韋慕嵐道:「原來你所以非置我等於死地的原因在此,但是和尚,我的這些朋友何辜?」
修羅法王笑道:「你們中原,有句話:為朋友兩肋插刀。佛爺倘若只殺你而縱放他們,他們日後必會為你報仇,佛爺雖然不怕他們,但多少總是個麻煩,不如乾脆一起除去!……」
韋慕嵐道:「我有幾個不會為我復仇的朋友,你可願放他們出去。」
修羅法王道:「韋慕嵐,你說誰?」
韋慕嵐道:「溫奇跟他的四個護衛。」
修羅法王笑道:「韋慕嵐,你把佛爺當成了三歲孩童,你既然捨身涉險救了他,他若能活著出去,怎會不為你復仇……」
韋慕嵐道:「我不便多解釋,不信你可以問問他。」
修羅法王道:「螞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他若貪生怕死,定然……」
韋慕嵐截口說道:「你該知道他不是貪生怕死之人。」
溫奇的異樣目光看了他一眼,突然說道:「韋慕嵐,你說這麼多話,就這一句我願意聽。」
只聽修羅法王道:「溫奇,是真的?」
溫奇立即震聲說道:「不錯,我絕不會為他復仇,可是我更不會帶著我的人出去。」
韋慕嵐一怔,道:「溫奇,你這是……」
溫奇道:「我問你,你為什麼獨求他放我幾個出去?」
韋慕嵐道:「我只為謝姨。」
溫奇冷笑一聲道:「那麼我告訴你,我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我雖然恨透了你,可是在這種情形下,我溫奇不願欠你的情。」
韋慕嵐道:「你不欠我什麼……」
溫奇道:「我再告訴你,我娘雖然疼我、愛我,但在這種情形下,她不會願意她的兒子偷生獨活,她平日也不是這麼教我的。」
何九如悚然動容,脫口說道:「唯謝姑娘才能調教出頂天立地的血性英豪……」
溫奇轉眼說道:「老人家,謝謝你。」
韋慕嵐道:「溫奇,那由你了。」
轉眼又向何九如跟鳳姑,道:「何伯,鳳妹妹,原諒我沒有為您二位求……」
何九如兩眼一睜,道:「慕嵐,這是什麼話,你把你何伯當成了什麼人?」
鳳姑高揚著柳眉道:「大哥,你不該說這話,不管別人怎麼樣,我是你的未婚妻,這輩子也就是你的人,要死咱們死在一起,要活咱們也活在一處……」
韋慕嵐臉上一陣抽搐,道:「何伯,鳳妹妹,謝謝您二位,我不多說了……」
立即轉過頭去高聲說道:「和尚,你別忘,我們這邊還有位粉秀土。」
修羅法王道:「粉秀士,哼,哼……」
他哼哼地一陣冷笑,沒往下說。
韋慕嵐道:「怎麼,他已經傷在你手下了?」
修羅法王道:「你可以叫叫他,看他是不是會答應,是不是有動靜。」
韋慕嵐當真地叫了兩聲。
澗深處寂靜異常,有陣陣回音,卻沒聽見白玉堂答應,而是一點動靜也沒有,修羅法王的話不虛!韋慕嵐並沒有震驚,只緩緩說道:「和尚,他果然已傷在你手下。」
修羅法王哼哼笑道:「你難道不知道,凡是佛爺要殺的人,他就是有通天徹地之能,也休能活著從佛爺手掌心逃出去。」
韋慕嵐道:「難道說他帶來的人也悉數……」
修羅法王道:「你以為誰能倖免,你以為佛爺會發慈悲留哪一個?」
韋慕嵐道:「和尚,你心太狠,手太辣,哪像個來自天竺佛國的出家人。」
鳳姑突然說道:「大哥,你聽他的?」
何九如道:「丫頭,你大哥不會那麼糊塗,你只管耐心聽下去。」
鳳姑嬌靨一紅,白了韋慕嵐一眼。
韋慕嵐只當未見,高聲說道:「那還好,粉秀士此人陰狠毒辣,更卑鄙,留不得,你要是留下了他,你的後患要比留下我韋慕嵐還大。」
修羅法王道:「韋慕嵐,你以為他能把佛爺怎麼樣?」
韋慕嵐道:「他會奪那片紫貝葉,這就夠了。」
修羅法王獰笑說道:「佛爺不會比你糊塗,所以佛爺先殺了他。」
韋慕嵐道:「可是,和尚,粉秀土他會陰魂不散,你仍要提防。」
修羅法王獰笑說道:「這不勞你操心,佛爺法力無邊豈懼陰魂,你聽說過哪一個得道的高僧怕鬼的?『』韋慕嵐道:「和尚,你聽說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連那位神通廣大,善捉鬼的鍾馗,也有被鬼扳倒的時候。」
修羅法王道:「你放心好了,白玉堂他永遠扳不倒佛爺。」
韋慕嵐道:「那就好,白玉堂,你也要小心……」
修羅法王笑道:「韋慕嵐,你是跟誰說話?」
韋慕嵐道:「我是跟白玉堂的陰魂說話。」
修羅法王哈哈笑道;「韋慕嵐,看來你比佛爺的法力還大,佛爺我都不能跟陰鬼說話,你卻跟……」
韋慕嵐道:「我除了陰狠奸詐不如你之外,其他都不比你差。」
何九如撫掌笑道:「好話。」
鳳姑微抬螓首,含笑說道,「確該為這句話浮一大白。」
修羅法王獰笑說道:「小姑娘想喝酒,佛爺在天竺盡多佳酒,只要小姑娘你願意跟佛爺回天竺去,佛爺包管你日日酩酊,夜夜……」
鳳姑叱道;「賊禿,閉上你那張狗嘴。」
修羅法王獰笑說道:「小姑娘,如今且任你罵,稍時佛爺毒死他們之後,獨給你服一瓶解藥,留你一條小命要好好地……」
韋慕嵐震聲說道:「和尚,你信不信韋慕嵐在你下令點燃斷魂煙之前,能御劍飛行,一掠數十丈作雷霆萬鈞之一聲!」
修羅法王立即改口說道:「佛爺不信,你演給佛爺看看。」
韋慕嵐道:「你敢再口出半句穢言……」
修羅法王道:「佛爺這是憐香惜玉,怎麼說穢言,韋慕嵐,話說到這兒,佛爺想想該跟你談個條件,不知你可願意。」
韋慕嵐道:「什麼條件?」
修羅法王道:「只要你身邊那位小姑娘,願意跟佛爺回天竺去做個法王夫人,佛爺就立即放你等出這鷹愁澗。」
鳳姑白了嬌靨,她張口要罵。
韋慕嵐抬手攔住了她,道:「這麼說,你不怕我找你奪取那片紫貝葉了。」
修羅法王笑道:「有她在佛爺身邊,諒你也不敢找佛爺的麻煩。」
韋慕嵐一點頭道:「可以,我答應……」
修羅法王著實地一怔,幾乎不相信自己耳朵地叫道:「怎麼說,你答應?」
韋慕嵐道:「不錯,我答應,但我有一個條件。」
修羅法王忙道:「你有什麼條件?」
韋慕嵐道:「你來帶她出去。」
修羅法王臉色一變,道:「韋慕嵐,你敢戲弄……」
話鋒忽轉,接道:「你當我不敢過去帶她?」
韋慕嵐道:「我沒說你不敢,你有奇功異能,怕什麼?」
修羅法王一點頭道:「不錯,佛爺就憑這奇功異能,看誰能奈何我。」
忽地自軟榻上站起,邁步走了過來,韋慕嵐沒想到他真會來,心裡一跳,忙道:「何伯,稍待我將作全力一擊,萬一不中,咱們緊跟著他衝出這幾道斷魂煙包圍去……」
何九如還沒有說話,走了幾步的修羅法王竟突然停了下來,微一搖頭,笑道:「佛爺險些上了你的當。稍時佛爺下令點燃斷魂煙,獨給小姑娘服一瓶解藥一樣可以得到她,且可免去日後的麻煩,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用不著如今以身試險。」
韋慕嵐目中寒芒一閃,道:「和尚,這是誰教給你的?」
修羅法王道:「佛爺我何用人教……」
韋慕嵐道:「恐怕是白玉堂的不散陰魂吧。」
修羅法王道:「佛爺殺了他,他巴不得佛爺西歸極樂,怎會……」
韋慕嵐問道:「當然對他有好處,否則他不會教你。」
修羅法王一點頭道:「好吧,就算是白玉堂的不散陰魂教佛爺的吧,如今他又教佛爺趕快點燃斷魂煙盡速讓你等斷魂,你看怎麼辦。」
鳳姑厲聲說道:「白玉堂,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
只聽韋慕嵐低低說道:「鳳姑,別動氣了,為今之計咱們只有試試自己的運氣,趁他還沒點燃斷魂煙之前衝過去,衝出一個是一個……」
鳳姑道:「衝出去一個是一個?」
韋慕嵐道:「當然,那總比坐以待斃,一個都出不去,全死在這歹毒霸道的斷魂煙之下好。」
鳳姑道:「誰說的?要是只有我一個人能衝出去,我寧可死在這斷魂煙之下。」
不錯,這就跟掉在深坑裡的人一樣,竭盡所能,拚命往外跳,而好幾隻狼卻守在坑上頭。
韋慕嵐心頭一震,道:「這麼說要出去咱們全出去,要出不去最好都不出去。」
何九如點頭說道:「是的,慕嵐,只有這樣,當然,你是不怕他們的,可是我明知道你不會一個人先走。」
韋慕嵐沉默了,事到如今,他又能說什麼。
只聽修羅法王道:「韋慕嵐,佛爺要下令點燃斷魂煙了,你等可以試試自己的運氣,在佛爺沒下令之前往外衝……」
韋慕嵐道:「我等不願意沖,你下令吧。」
鳳姑嬌軀移動,靠近了他。
韋慕嵐激動地報以一笑:「鳳妹妹,謝謝你。」
鳳姑道:「大哥,我是你的人了,不該麼?」
韋慕嵐情不自禁,探掌抓上皓腕。
何九如就在跟前,這種事當面,多少有點窘,有點尷尬,可是這三位如今卻顧不了這麼多了。
忽聽溫奇說道:「韋慕嵐,在臨死之前我要說句心裡的話,你是個英雄,假如我妹妹如今也在這兒的話,我會讓她跟你站在一起。」
韋慕嵐報以深深一眼,道:「謝謝你,溫奇。」
鳳姑聞之泰然。
那邊傳來了修羅法王的話聲:「韋慕嵐,你等究竟在搞什麼鬼?」
韋慕嵐道:「沒什麼,你只管下令就是。」
修羅法王獰笑說道:「你當佛爺會大發慈悲,不忍點燃斷魂煙?哼!」
「哼」了一聲,招手揮了下去。
韋慕嵐等臉色一變,立即全閉上了眼。
而眼是閉上了,耳邊卻未聞異響,鼻端竟也沒聞到斷魂煙的異樣氣味,鳳姑第一個好奇地睜開了眼。
隨即眾人耳邊響起鳳姑好奇話聲:「咦,怎麼回事,爹,大哥,快看!」
韋慕嵐跟何九如等即睜開了眼,一看之下,也不由一怔。
他們好異,他們怔,豈不知那位修羅法王比他們更好異,更驚怔,在那兒瞪著眼,張著嘴發呆。
韋慕嵐忍不住說道:「和尚,是你那斷魂煙失了靈,抑或是那隱身暗處負責點燃斷魂煙之人入了夢鄉沒見你……」
忽聽修羅法王厲聲罵道:「混帳東西,你們都死了,點!」
他罵他的,他點他的,兩旁暗隅中仍未見動靜,自然,那前後不下十道的斷魂煙出沒被點燃。
韋慕嵐心頭一陣跳動,叫道:「和尚,我看……」
修羅法王一探手,厲喝說道:「過去幾個看看去!」
他那裡話聲方落,他手下的人還沒有動,一個清朗話聲不知由何處飄起,如金聲玉振,字字清晰:「不必看了,韋慕嵐說對了,他們都人了夢鄉!」
韋慕嵐聞聲猛一怔。
只聽修羅法王厲聲喝問道:「什麼人敢在佛爺面前弄鬼……」
那清朗話聲帶笑說道:「大和尚,你想還有誰?」
韋慕嵐神情激動,尖聲叫道:「義父,是義父……」
何九如「哦!」地一聲,失聲大叫:「是志遠……」
「韋叔……」鳳姑也驚喜地叫了起來。
修羅法王神情猛震,也為之失聲:「玉書生,是你……」
那清朗話聲道:「不錯,大和尚,是我,多年不見,大和尚不但康健如昔而且還學了不少奇功異能,可喜可賀!」
修羅法王叫道:「韋志遠你還沒有死?」
那清朗話聲道:「大和尚,我活得很好,多年不見,一見面你怎好咒我這個當年舊識、異域的關外朋友!」
修羅法王一雙巨目轉動四下搜索,叫道:「韋志遠,你在何處?」
那清朗話聲道:「就在大和尚眼前,大和尚怎視而不見!」
修羅法王道:「韋志遠,你既來了,就不該藏頭縮尾,好歹咱們見見面,了卻昔年一筆舊債!」
那清朗話聲道:「大和尚,到了該現身的時候,我自會現身,只是我請教,你我之間有舊債可言麼?」
修羅法王道:「怎麼沒有,你偷了我波羅宮中的鎮宮至寶紫貝葉逃回中原,這不算是舊帳麼?」
那清朗話聲笑道:「大和尚,那是我偷的麼?」
修羅法王道:「難道不是?」
那清朗話聲道:「那是令師兄阿難法王所贈,令師兄得道高僧,能仰窺天機,俯察人事,他早看出你有圖謀不軌,奪宮篡位之心,所以贈我紫貝葉,囑我將絕學流傳中原,發揚光大!」
修羅法王厲聲叱道:「韋志遠,你閉嘴,阿難昏庸愚鈍,剛愎自用,根本就不配坐那法王寶座,他私自竊去紫貝葉已犯宮規,他把紫貝葉給了你,更是該死,波羅宮弟子哪一個不憤慨,哪一個不痛心,所以眾弟子驅走阿難,擁我為法王,這能算是篡奪麼,而你……」
那清朗話聲截口說道:「大和尚,是非曲直自在人心,我不跟你多作無謂之爭辯,只是你奪取紫貝葉情有可原,欲置我這傳人跟我至交好友於死地卻令人忍無可忍……」
修羅法王道:「佛爺我只知報復,向來不擇手段,你忍無可忍又如何,佛爺已非昔日之修羅尊者,你能奈何佛爺麼?」
那清朗話聲道:「我知道你仗著一身天竺邪教秘功,否則你也不敢到中原來,我也自知奈何你不得,但另有能克制你之人……」
修羅法王道:「佛爺不信中原有能克制佛爺之人……」
那清朗話聲道:「那能克制你之人已抵鷹愁澗外,馬上你就能……」
只聽那鷹愁澗唯一的出人口中傳來砰然一聲巨響。
那清朗話聲接著說道:「你聽見了,來人已除去堵塞物,馬上就進來了!」
話聲未落,那鷹愁澗唯一的出人口中一前一後地進來了兩個人,是兩個女的,一個中年,一個妙齡。 韋慕嵐一怔脫口叫道:「謝姨,小馨……」
可不是麼,正是謝蘭馨跟謝小馨母女。
溫奇大叫說道:「娘,妹妹!」
閃身就要撲過去,但有人比他快,修羅法王的座下黑白二使跟那瘦高黑衣人已聯袂撲了過去。
溫奇大驚喝道:「站住,你們誰敢……」
他話還沒有說完,奇事頓生,那修羅法王座下的黑白二使跟瘦高黑衣人一起落在謝蘭馨身前,但卻似一起被人釘住一般站在那兒呆呆地,直發愣。
謝蘭馨微一擺手,柔聲說道:「站開些,讓我跟你們法王說話!」
那三個,立即退向一旁。
黃衣四巡察閃身欲撲,謝蘭馨轉眼相望,微微一笑道:「怎麼,你四個也想欺負柔弱的女流麼?」
黃衣四巡察也像被人釘住一般,頓時呆在當地,再沒一個動,修羅法王臉色大變,失聲說道:「你,你是何人?竟會攝魂大法!」
謝蘭馨含笑問道:「你就是修羅法王?」
修羅法王臉色立即恢復正常,呆滯地一點頭道:「不錯,我就是。」
謝蘭馨道:「冤仇宜解不宜結,況且彼此間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你是個出家人,又怎好輕動嗔念殺心,聽我的話,放他們出鷹愁澗去,行麼?」
修羅法王連連點頭說道:「行!行!」
謝蘭馨道:「那麼帶著你的人走吧,我也放你回天竺去!」
修羅法王真聽話,應了一聲要走。
韋慕嵐及時說道:「謝姨,他奪去了我的紫貝葉!」
謝蘭馨「哦」地一聲,望著修羅法王道:「是麼?法王!」
修羅法王點頭說道:「是的,女菩薩。」
謝蘭馨伸出了手,道:「那麼請把紫貝葉交給我吧!」
修羅法王立即探手入懷,拿出了那片紫貝葉,遞給了謝蘭馨,謝蘭馨接過紫貝葉道:
「法王,你可以走了。」
修羅法王應了一聲,帶著他手下的人,走向了那唯一的出入口,魚貫地鑽了進去,軟榻也不要了。
修羅法王走了,無人能敵的修羅法王走了,這一場大難也在謝蘭馨的攝魂大法下輕易地消弭於無形,溫奇頭一個閃了過去,雙膝落地跪倒。
謝蘭馨慈祥地扶起了他,道:「傻孩子,快起來,也不怕人笑話,受驚了麼?」
溫奇紅著臉道:「男子漢,大丈夫,受點驚算什麼,您不是常說男孩子家應該闖練闖練,經得大風大浪見見大場面的麼?」
謝蘭馨笑了:「你沒說錯,可是那也得自己能應付才行!」
溫奇的臉更紅了。
韋慕嵐走了過來,恭謹一禮,叫道:「謝姨!」
謝蘭馨含笑說道:「慕嵐,又是多日不見了,怎麼瘦那麼多啊!」
韋慕嵐心裡一慘,正好這時候他碰上謝小馨那雙令人心碎的目光,他忙避了開去,強笑道:「謝姨您怎麼到中原來了,又怎麼知道……」
謝蘭馨道:「這你應該謝謝小馨,她告訴你她回關外去了,其實她寸步沒離地跟在你身邊,她知道奇兒被擄,也知道修羅法王約你來此以紫貝葉換取奇兒,她更知道修羅法王有奇功異能,你絕不是對手,所以她連夜趕回關外把我叫了來……」
韋慕嵐禁不住一陣激動,轉眼望向謝小馨道:「小馨,謝謝你!」
憶及長生殿情景,他想掉淚。
謝小馨淡然一笑道:「沒什麼,我不能不救我哥哥!」
韋慕嵐是聰明人,焉有不懂這句話的道理,他正感不知道再說什麼好,謝蘭馨已然岔開話題問道:「慕嵐,這位老人家跟這位姑娘是……」
韋慕嵐這才想起還沒有介紹何九如父女,忙道:「謝姨,這位老人家是慕嵐義父的至交,姓何……」
何九如立即截口說道:「謝姑娘,我叫何九如,這是小女雲鳳!」
謝蘭馨「哦」地一聲驚喜說道:「您就是何大哥,我聽志遠提過!」
何九如道:「是的,咱們沒見過,我也常聽志遠提起謝姑娘……」
一頓接道:「丫頭,見過謝姑!」
鳳姑忙上前一禮,叫了聲:「謝姑!」
謝蘭馨忙扶住了她道:「不敢當,鳳姑娘,咱們是頭一回見面,可聽小馨提起過你,算來不陌生,我這次匆匆出門,也沒帶什麼東西……」
何九如忙道:「謝姑娘,自己人,還客氣。」
謝小馨懂事趁勢叫了聲:「鳳姐姐!」
鳳姑忙道:「我不敢當!」
謝小馨道:「咱們見過,是不是,正如何伯所說,自己人還客氣!」
鳳姑笑了笑,沒說話。
何九如突然說道:「謝姑娘,志遠也來了!」
謝蘭馨臉色一變,忙道:「在哪裡他在哪裡?」
何九如揚聲叫道:「志遠……」
只聽那清朗話聲說道:「何大哥好快的嘴!」
話落人現,何九如身後多了一個風神秀絕,俊美無儔的中年書生,卓然挺立,一如臨風之玉樹。
韋慕嵐激動地上前見禮:「義父,嵐兒給您磕頭。」
玉書生韋志遠含笑招手,道:「慕嵐,別多禮了。」
他這麼說,但韋慕嵐到底還是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
何九如也激動地回手緊抓住了韋志遠的一雙手,老淚直在眼眶裡打轉,但他仍堆著笑,道:「志遠,咱老哥倆可是多年不見了,今兒晚上這一見面令人有恍若隔世之感。」
韋志遠笑道:「的確,何大哥,只是過了一輩子,你多了個快嘴的毛病。」
何九如笑了,道:「志遠,你也老了。」
韋志遠微一搖頭,強笑說道:「歲月不饒人,小兒女輩都這麼大了,焉得不老?」
何九如道:「我永遠趕不上你,比你老得多。」
何九如明白,要不是當年在那個「情」字上的打擊,憑他玉書生的一身修為,現在看來也應該如二十許人。
韋志遠笑道;「你要不老些,鳳侄女兒敢跟你走在一處麼?」
何九如搖頭失笑:「看來你仍是當年那般風趣。」
韋志遠道:「你何不乾脆說我貧嘴。」
鳳姑走過來施下禮去:「侄女兒見過韋叔。」
韋志遠深深看了她一眼,含笑點頭,道:「鳳侄女兒,今兒晚上咱們是頭一次見面,韋叔沒帶別的,這就算韋叔的見面禮吧。」
翻腕托出一物遞了過去。
那是一方玉倭,上雕一隻翔鳳玉珮。
鳳姑冰雪明白,既見玉珮上雕有翔鳳,便知這種玉珮是一對兒兩方,必還有一方上雕游龍的。
當然,她更明白韋叔的用意,嬌靨一紅,雙手接過:「謝謝韋叔。」
何九如瞪著一雙老眼道:「志遠,這麼說你沒有異議?」
韋志遠道:「有,只希望她趕快進門兒。」
鳳姑的嬌靨更紅了,倏然垂下螓首。
韋慕嵐站在一旁,尤其是謝小馨也在場,他是既窘迫不安,更心酸難受,可是他能說什麼?謝蘭馨似乎瞭解他的心情,掃了他一眼,望著韋志遠笑道:「志遠,你這見面禮一出手,簡直使我無地自容。」
韋志遠倏地凝目,半晌才笑問道:「怎麼,蘭馨?」
謝蘭馨也回看了他半天,聞言淡然一笑道:「我這次出門什麼也沒帶,見了雲鳳連一個見面禮都拿不出。」
韋志遠「哦」地一聲笑道:「還有讓你更難受的呢!」
翻腕又是一方玉珮遞了出去,道:「這是我這位侄女兒的,今兒晚上也是頭一次見面,侄女兒,你叫小馨,是不是?」
韋志遠剛才以一方玉珮給鳳姑時,謝小馨在一旁看得清楚,她難言感受,只覺得想掉淚,如今一見韋志遠也給她見面禮,而且也是上雕翔鳳的一方,她心頭狂跳,嬌靨發熱,忙道:
「是的,韋叔,我是叫小馨。」
卻遲疑著沒去接。
謝蘭馨目閃異采,看了韋志遠一眼,道:「小馨,還不快謝謝韋叔。」
韋志遠笑道:「怎麼,小馨,嫌輕,嫌少?」
謝小馨激動地道:「不,韋叔,侄女兒只覺得您這份見面禮太貴重了,所以侄女一時不敢領受。」
她會說話,話裡有話!韋志遠說話的技巧更高明,他笑笑說道:「給你的這份見面禮,跟給你鳳姐姐的一樣,我不會厚此薄彼的,都一樣,快拿去0巴。」
謝小馨這才一聲:「韋叔,侄女兒感激。」
伸手接了過來,突然低下了頭,她哭了,流淚了,萬念齊湧,五味俱陳,應該樂的成份居多。
鳳姑沒怎麼,嬌靨上也沒什麼異樣,倒是何九如跟韋慕嵐都瞪大了眼。
這時候溫奇上來見禮,謝蘭馨一旁說道:「志遠,這是我的兒子,我以他為傲。」
韋志遠一點頭道:「果然人中英豪,當世虎雄,這份見面禮我不能再給玉珮我換個別的,奇侄兒應該喜歡。」
他翻腕又遞出一物,那是一本紋黃絹為底的小冊子。
溫奇忙伸手接過,直著眼道:「韋叔,這是……」
韋志遠道:「別問我,自己看,只問你喜歡不喜歡?」
溫奇狂喜而激動,忙道:「謝謝韋叔,我喜歡,我喜歡,在我眼裡,這比一方玉珮要貴重得多……」
何九如道:「少酋長,那要看是站在什麼立場看了,其實你說的也沒錯,這本小冊子裡,載有玉書生的畢生絕學……」謝蘭馨驚呼一聲道:「志遠,你……」
韋志遠含笑說道:「蘭馨,在我眼裡,奇侄兒跟慕嵐沒什麼兩樣。」
謝蘭馨報以深深一眼之後,轉了話鋒,道:「志遠,你好像把見面禮都準備好了。」
韋志遠笑道:「我知道我自己要來一趟,焉能不事先準備好。」
謝蘭馨目光一直,道:「怎麼,你知道你要來這一趟?」
韋志遠道:「是的!」
謝蘭馨道:「你也知道我跟小馨娘兒們……」
韋志遠笑道;「不然我怎麼給小馨也準備了一份見面禮!」
謝蘭馨驚喜說道:「志遠,這麼說你……」
韋志遠笑笑說道:「住在大龍湫,隔絕人世這多年,這是我唯一的收穫。」
謝蘭馨激動地道:「志遠,我恭喜你。」
韋志遠道:「謝謝你,蘭馨。」
謝蘭馨象突然想起了什麼,轉望溫行道:「對了,奇兒,在小馨沒接你韋叔這份兒見面禮前,我該先問問你,我雖是你的母親,但你是本族阿長……」
溫奇雙眉—揚,道:「娘您可容兒大膽直說幾句。」
謝蘭馨道:「你說吧,奇兒。咱們娘兒們之間,沒有不能說的話。」
溫奇道:「謝謝您,娘……」
猛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奇兒原巳為關外不乏英雄俊傑,本不願意妹妹嫁到中原來,可是這—次鷹愁澗卻使奇兒發現韋慕嵐才是當世唯-的英雄豪傑奇男子……」
韋志遠含笑說道:「奇侄兒,我代慕嵐謝謝你。」
溫奇道:「韋叔,我不敢當……」
他接著說道:「當年您之所以能到關外?雖然是由於奸人陷害,但也該算爹奪了韋叔的所意,無淪怎麼說溫家對韋家該有個補償,我打算把妹妹給韋慕嵐……」
謝小馨猛然抬頭,謝蘭馨忙道:「真的,奇兒!」
溫奇道:「娘知道,奇兒從不說假話,只是韋慕嵐他已經有了……」
他看了鳳姑,—眼,住門不言。
謝蘭馨「哦」地—聲笑道:「你是說慕嵐他已經有了你這位鳳妹妹了。可是?」
溫奇微一點頭道:「是的,娘。」
謝蘭馨笑道:「那有什麼要緊,咱們都不是世俗中人,一信數好之例,比比皆是……」
溫奇忙搖頭說道:「不,娘!奇兒不是說這……」
謝蘭馨訝然說道:「那你是說什麼?」
溫奇道:「奇兒不願妹妹委屈……委屈……」
韋志遠突然笑道:「奇侄兒,韋叔現在把話說在前頭,韋家的媳婦沒有正側大小之分,年長的是姐,年幼的是妹,這是唯一的分。」
溫奇如釋重負,道:「謝謝韋叔。」
韋志遠道:「韋叔也謝謝你……」
轉望韋慕嵐道:「慕嵐,你應該沒有什麼話說吧!」
韋慕嵐抬眼望向鳳姑,鳳姑沒看他,可是嬌靨上堆著笑,毫無異狀,他心裡一寬,當即說道:「全憑義父做主。」
鳳姑的臉色突然微微一變,這,誰也沒留意。
只有一個人看見了,是韋志遠,但是他沒說什麼。
何九如卻開了口:「行了,虛驚一場,美事成雙,未嘗不是收-,這一次鷹愁澗也沒白來,別在這兒待了,走吧!」
大夥兒卻忽略了白玉堂,那是因為他好久沒出聲,大夥兒太高興了,只以為他早溜了。
所以何九如這麼—說,大夥兒無疑慮地負貫走向出口,—個—個地鑽了出去,何九如走在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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