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兒一個個地出了鷹愁澗,都出來了,只有何九如遲遲未 見出來,鳳姑忍不住叫道:
「爹,您怎麼還不出來呀!」
一聲輕笑,忽然傳出白玉堂的話聲:「何姑娘,令尊不願出去,他要跟我做伴……」
鳳姑一驚,閃身便要回去。
韋慕嵐伸手一攔道:「鳳妹妹,讓我去。」
他閃身要動。
只聽韋志遠一聲輕喝:「慕嵐,站住!都別去。」
韋慕嵐硬生生剎住身形,只聽白玉堂笑道:「志遠兄說得不錯,都別進來,誰敢進來我就沖何九如下手。」
鳳姑厲聲叱道:「白玉堂,你敢!」
白玉堂道:「何姑娘,我看我敢不敢?」
鳳姑叱道:「白玉堂,你這卑鄙無恥的……」
韋志遠抬手攔住了她,道:「鳳侄女兒,叫罵於事無補,且冷靜,韋叔擔保你爹有驚無險……」當即目注那黑黝黝的洞口,道:「玉堂兄,多年不見,別來無恙?」
白玉堂笑道:「托福,托福,我做夢也沒想到志遠兄你也會來湊這場熱鬧……」
韋志遠道:「我不得已,為了小兒女輩,只好跑一趟了!」
白玉堂道:「如今危已解,志遠兄更得了兩位鳳華絕世,如花似玉的媳婦,簡直令人妒煞,當年你雖然失了……」
韋志遠道:「玉堂兄,不提當年,我只問如今你要什麼。」
白玉堂道:「我數遵志遠兄的令諭,我要那兩片紫貝葉。」
韋志遠道:「你是要用我何大哥換取兩片紫貝葉。」
白玉堂道:「不錯,我正是這個意思。」
韋志遠道:「玉堂兄,紫貝葉對你那麼重要麼?」
白玉堂道:「當然,你知道,那兩片紫貝葉只在你那傳人手裡,我就寢食難安,後患無窮,對我的威脅可說……」
韋志遠道:「你是怕慕嵐制了你的殘掌!」
白玉堂道:「事實如此我不願否認。」
韋志遠道:「玉堂兄,這多年修心養性,我的心已如一池止水,不會再跟你計較什麼了,我也不會讓慕嵐……」
白玉堂道:「別說了,志遠兄,那都比不得有兩片紫貝葉讓我安心。」
韋志遠道:「玉堂兄既然這麼說,那我就讓慕嵐……」
韋慕嵐突然說道:「白玉堂,我只有一片……」
「誰說的?你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我明知道你已經得全了兩片紫貝葉,想要你這位准泰山,就……」
韋慕嵐道:「白玉堂,你等著我換就是。」
自謝蘭馨手裡拿過一片紫貝葉又探懷摸出另一張道:「白玉堂,我來了。」
只聽白玉堂喝道:「別,你別來,他是何姑娘的爹,應該讓何九如的女兒把兩片紫貝葉送進來給我。」
韋慕嵐道:「怎麼,我不行?」
白玉堂道:「你的確不能,還是讓何姑娘來吧。」
鳳姑雙眉一揚,手伸向了韋慕嵐,道:「把兩片紫貝葉都給我。」
韋慕嵐沒給她,忙道;「鳳妹妹,你不能……」
韋志遠一招手道:「別攔你鳳妹妹,把紫貝葉給她。」
韋慕嵐惶道:「義父,您怎麼……」
韋志遠道:「我擔保你鳳妹妹有驚無險!」
韋慕嵐沒奈何,只得把兩片紫貝葉遞給了鳳姑。
韋志遠立即揚聲說道:「玉堂兄,何姑娘來了。」
白玉堂笑道:「志遠兄,你應該知道我不會傷他父女的。」
韋志遠道:「但願如此,我相信你,只是我話說在前頭,你敢傷我何大哥父女毫髮,天涯海角我也不放過你。」
白玉堂笑道:「你放心讓她進來就是。」
韋志遠沒再多說,轉望鳳姑道:「鳳侄女兒,你只管放心大膽地進去吧,一切有你韋叔。」
鳳姑微一點頭,邁步走向洞口,毅然鑽了進去。
謝蘭馨道:「志遠,你看妥當麼?」
韋志遠道:「不妥當也沒有辦法,何大哥該有這場小劫,白玉堂他還有一股執迷,小兒女輩之間更有—場波折,這是天意,要不然剛才在洞裡我早就找白玉堂了。」
謝蘭馨道:「這麼說你明知道……」
韋志遠點頭說道:「是的,蘭馨!」
謝蘭馨道:「你說小兒輩間的波折,是指……」
韋志遠道:「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轉望韋慕嵐道:「慕嵐,白玉堂已經走了,你進去把你何伯帶出來,去!」
韋慕嵐正自心焦,聞言沒有多想,閃身鑽了進去。
他進去了,轉眼間他抱著何九如鑽了出來,一出洞便急急說道:「義父,白玉堂把鳳妹妹帶走了……」
謝蘭馨大驚道:「志遠,你明知道……」
韋志遠微一搖頭道:「不,鳳姑不是被白玉堂帶走的,她是自己走的。」
韋慕嵐一怔,道:「義父,您怎麼說,鳳妹妹她是……」
韋志遠道:「這鷹愁澗深處另有—處出口,白玉堂拿到兩片紫貝葉後從那處出口走了,鳳姑明知道咱們就在澗外,何大哥不會有什麼凶險,所以她在白玉堂走後,也從那處出口走了。」
韋慕嵐叫道:「義父,她……她這是幹什麼?」
韋志遠道:「慕嵐,這要問你了。」
韋慕嵐一怔道:「問我?」
韋志遠道:「是的,問你當初怎麼跟你鳳妹妹說的。」
韋慕嵐道:「我,我說什麼了?」
韋志遠道:「你對她作了什麼承諾?」
韋慕嵐一震,立即作聲不得。
謝蘭馨道:「志遠,究竟是怎麼回事?」
韋志遠掃了韋慕嵐一眼,道:「說來好事曲折多磨,這都是天意,當初慕嵐一度邂逅小馨之後已經有了情,而他當時卻糊塗地誤會了小馨,後來他碰見鳳姑鳳姑對他生情,問他有沒有心上人,是否還有第二個紅粉知己,慕嵐因誤會小馨而說沒有,同時也表示今生不作他想,鳳姑不是心胸狹窄不能容人的姑娘,怪只怪慕嵐當初沒有說也作了承諾。今夜更沒有任何表示,假如他剛才有點表示,鳳姑就會幫他要小馨,所以鳳姑既生氣,又傷心,她趁著這機會走了!……」
靜靜聽畢,韋慕嵐臉色煞白,把何九如往地上一放,轉身要撲回去。
韋志遠及時說道:「慕嵐,你上哪兒去?」
韋慕嵐道:「我追鳳妹妹去!」
韋志遠道:「山區那麼大,你上哪兒追她去。」
韋慕嵐道:「天涯海角,盡慕嵐有生之年……」
「好話!」韋志遠道:「我要是小馨,我非難受,非生氣不可!」
韋慕嵐一震,沒再說話。
謝小馨忙道:「韋叔,我不會,我只有不安,怎麼說這都是因我……」
韋志遠道:「小馨,這只怪慕嵐!」
謝小馨搖頭說道:「您別這麼說了,我這就隨娘回關外去……」
韋慕嵐霍然轉身,怕人地望著她。
韋志遠淡然一笑道:「小馨,你要再這樣的話,我就要失去這唯一的傳人了!」
謝小馨眼圈兒一紅,道:「那……您說我該怎麼辦?」
韋志遠道:「很好辦,我暫時不打算讓令堂跟令兄回關外去,我敬邀幾位到我大瀧湫居處盤桓幾日,那兒人間仙境,景色迷人!」
謝小馨道:「那……鳳姐姐呢?」
韋志遠道:「小馨,你知道我給鳳姑跟你那份見面禮是什麼意思麼?」
謝小馨道:「我知道。」
韋志遠道:「鳳姑只是賭氣,要不然她會把那方玉珮留在乃父身邊,而事實上她是帶著那方玉珮走的這你該懂?」
謝小馨一喜忙道:「韋叔,我懂!」
韋志遠道:「那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謝小馨道:「鳳姐姐是個女孩子家,一個人在這險惡的江湖上……」
韋志遠道:「你的意思是要趕快找她?」
謝小馨道:「是的,韋叔難道您認為不該?」
韋志遠道:「該,千該萬該……」
謝蘭馨突然說道:「只是人海茫茫,宇內遼闊……」
韋志遠笑道:「你不用擔心找不到她。」
謝蘭馨忙道:「你知道她上哪兒去了?」
韋志遠道:「知道,要不然我不會這麼安穩。」
謝蘭馨倏然笑道:「我忘了你那樁收穫了,志遠,她上哪兒去了?」
韋志遠道:「蘭馨,世上哪塊地方最乾淨?」
謝蘭馨一震,脫口驚呼:「佛門,你是說她,她……」
韋志遠微微一笑道:「這是傷心失意的人唯一可去的地方,古往今來,凡失意的人,無論男女.都會往佛門跑,豈不知佛門雖廣大,卻不收無緣之人。」
謝蘭馨道:「你是說鳳姑她……」
韋志遠道:「人家不會要她的,她跟佛門無緣。」
謝蘭馨笑了。
韋志遠抬手拍開了何九如被制的穴道,何九如應掌而起,睜眼便到處找,韋志遠笑道:
「何大哥,別找了,白玉堂早跑了。」
何九如老臉一紅道:「志遠,我是怎麼?……」
韋志遠截口說道,「白玉堂要的是紫貝葉,鳳姑拿兩片紫貝葉進去換你,白玉堂得了兩片紫貝葉逃之天天!……」
何九如呆了一呆,搖頭說道:「白玉堂到底還是奪走了紫貝葉,這一下我的孽可就大了……」
韋志遠道:「別這麼說,何大哥,人畢竟比紫貝葉要緊,再說白玉堂如今雖然奪走了紫貝葉,但到頭來紫貝葉仍會物歸原主的。」
何九如道:「真的,志遠?」
韋志遠道:「我會讓這佛門至寶輕易淪落魔掌麼?」
何九如道:「那我的罪孽或許可以減輕點……」
抬眼一掃道:「鳳姑呢?」
韋志遠道:「鳳姑走了!」
何九如一怔道:「走了?上哪兒去了?」
韋志遠遂把前因後果說了—遍。
聽畢,何九如臉上變了色,怒聲說道:「這還像話,這丫頭太任性了,我找著她非好好教訓她一頓不可。」
韋志遠淡然說道:「何大哥,休妄動無名,且暫息雷霆,我不是說了麼,錯不在她。」
何九如道:「錯還不在她,要怎麼錯才在她,她就不想想,這讓人家謝姑娘跟小馨……」
「何大哥。」謝蘭馨道:「我母女處之泰然,只為鳳姑擔心!」
何九如歉然說道:「我很不安,尤其對小馨……」
謝小馨道:「何伯,您不該這麼說,更不該這麼想,這是人之常情,要換了我是鳳姐姐,我也會這個樣。」
何九如搖頭說道:「行了,小馨,別再幫她說話了。」
轉眼望向韋志遠,道:「你說吧,該怎麼辦?」
韋志遠道:「很簡單,你跟蘭馨都到雁蕩做幾天客去。」
何九如道:「這麼說,你去找丫頭去!」
韋志遠道:「我邀你跟蘭馨到雁蕩做客去,我這做主人的反往外跑,那成什麼話?世上也沒這個禮。」
何九如道:「那麼誰去找丫頭去?」
韋志遠道:「解鈴還得繫鈴人。」
何九如道:「讓慕嵐去?」
韋慕嵐精神一振,忙道:「好,我去,我該去……」
韋志遠道:「你以為不該麼!」
韋慕嵐臉一紅,囁嚅說道:「義父,我說我該去……」
韋志遠道:「別把事情看得那麼容易,話我先說在前頭,要是找不著你鳳妹妹或是找著了不能把她接回來,那你就別回雁蕩見我,聽見了麼?」
韋慕嵐一點頭道:「聽見了,我不惜踏遍四海八荒,不惜花一輩子工夫也要找著鳳妹妹,我不惜……說什麼也要把她接回來。」
韋志遠微一點頭道:「那就好……」
謝蘭馨突然說道:「志遠,可容我把你的成命稍微修改一下?」
韋志遠道:「你只管改,怎麼改我怎麼遵從就是。」
謝蘭馨道:「謝小馨陪慕嵐到各處走走去!」
韋志遠道:「怎麼,讓小馨也去,你這是奪我的客人……」
謝蘭馨微微—笑說道:「小馨她未必願意做你的座上客,不信你問問她。」
謝小馨嬌靨一紅道:「娘!您……」
韋志遠笑吟吟地問道:「是麼?小馨!」
謝小馨的嬌靨更紅了,道:「韋叔,怎麼您也……」
韋志遠微一搖頭道:「如今不願做我座上客不要緊,好在你總有上雁蕩長住的一天,去吧,必要時你也可以幫幫慕嵐的忙。」
謝小馨忙道:「謝謝您,韋叔。」
韋志遠搖頭歎道:「年輕人真是令人難懂,請你做座上客你不願,要你到外頭嘗風霜歷難苦去跑去,你反謝起來了。」
謝小馨的嬌靨又紅了。
何九如脫口說道:「志遠,想當年你還不是一樣。」
韋志遠臉色微微一變,沒說話!謝蘭馨象沒聽見,卻問道:「對了,那兩片紫貝葉怎麼辦?」
韋志遠霎時恢復正常道:「也讓慕嵐跟小馨去找吧,總會找著他的。」
謝蘭馨道:「慕嵐把紫貝葉上所載……」
韋志遠道:「別的不敢說,挨挨打總該可以。」
謝蘭馨笑道:「那就行了。」
韋志遠轉望韋慕嵐,道:「慕嵐,洛陽近在咫尺,要找白玉堂,你跟小馨不妨到白馬寺走走去……」
韋慕嵐道:「義父,我打算先找鳳妹妹。」
韋志遠搖頭說道:「不先找白玉堂,要讓他有時間參透紫貝葉上所載,天下武林將永無寧日,大我為重,」
韋慕嵐只好點頭說道:「是,義父。」
何九如道:「志遠,你是說在白馬寺能找到白玉堂?」
韋志遠道:「應該能,但時間早晚我不敢說。」
何九如訝然說道:「白玉堂他到白馬寺去幹什麼?」
韋志遠看了謝小馨一眼,道:「這個小馨知道。」
謝小馨一點就透,瞿然說道:「韋叔,您真是神人,明年正月十五,白姑娘跟我在白馬寺前碰面,難不成白玉堂已經知道……」
韋志遠道:「小馨,白玉堂是僅次於你韋叔的人物,在有些地方我甚至還不如他,再說他是個總管,江南一帶何處沒有他的人、他的眼線……」
何九如道:「可是明年正月十五還沒到啊。」
韋志遠淡然一笑道:「人家白姑娘不能早去麼,不能在離開開封之後,根本就卜居洛陽麼?」
何九如呆了一呆道:「這倒的確有可能……」
韋志遠道:「這就夠了,行了,該交待的事都已經交待完了,天快亮了,咱們走吧,先到山下找個地方歇歇去吧。」
於是,一行人離開了鷹愁澗。
這一行人在山下小鎮上歇息了大半天。
然後,韋志遠、何九如、謝蘭馨、溫奇,還有阿達四個成了一路,韋慕嵐跟謝小馨則另成了一路,在小鎮口上分道揚鑣;各自東西。
他兩個望著韋志遠一行人遠去後,韋慕嵐急不可待,激動地抓上謝小馨一雙柔荑道:
「小馨,咱們終於,我想哭,也想笑,你呢?」
謝小馨任他抓住柔荑含笑問道:「慕嵐,你真打算要我麼?」
韋慕嵐道:「這還有假,難道你還不相信……」
謝小馨道:「慕嵐,我可是個不祥的人,剛一露面就把鳳姐姐氣走了。」
韋慕嵐道:「那不是你,是我,都怪我……」
謝小馨道:「怪你什麼,怪你不該再要我?」
韋慕嵐道:「小馨,這時候你何必?你忍心……你明知道我不是說這,真要說起來,咱倆相識在先。」
謝小馨道:「那有什麼用,當時你把我當成……」
韋慕嵐道:「還說呢,誰叫你跟那柳湄在一起,而且幫她……」
謝小馨道:「難道你就不會弄明白後再說麼?」
韋慕嵐要說話,謝小馨卻一搖頭道:「已過去的事別提了,正如韋叔所說,這是天意,咱們都得受點折磨,太容易了反而不好……」
頓了頓,接問道:「慕嵐,我問你,對我,你真那麼深那麼癡麼?」
韋慕嵐道:「這還用問?難道你還不知道我的心。……」
平靜了一下,接道:「小馨,你不用問我,只自問你對我,就可知道我對你。」
謝小馨深情—瞥,道:「也許這是上天的安排,把我安排給你以作為對韋叔的補償,要不然我怎麼一見你就……就……不說了,你知道。」
韋慕嵐心神震撼,為之魂銷道:「是的,小馨,這是上天的安排。」
謝小馨—揚頭,道:「慕嵐,我問你,在鳳姐姐跟我兩個人之中,要你選—個,你選哪—個?」
韋慕嵐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謝小馨道:「這還不懂麼。要鳳姐姐就別要我,要我就別要……」
韋慕嵐忙道:「小馨,你……」
謝小馨道:「答我問話。」
韋慕嵐道:「小馨,你這是隨便問問,還是當真?」
謝小馨道:「你別管那麼多,只答我問話。」
韋慕嵐雙眉一揚道:「小馨,如果你真讓我選,我兩個都要,要不兩個都不要……」
謝小馨道:「真的麼?」
韋慕嵐毅然點頭道:「真的,小馨。」
謝小馨道:「那你怎麼辦?」
韋慕嵐道:「好辦,—個人走得遠遠地,越遠越好。」
謝小馨微一點頭道:「很好,我很滿意,你沒有作自欺欺人之言。」
韋慕嵐微微一怔,道:「小馨,你這話……」
謝小馨道:「我明知道你難作選擇,你要是說好聽的,我就會認為你這個人會花言巧浯,不忠實不可靠,不能托付終身。」
韋慕嵐—伸舌頭道:「天爺,還好我這個人從不慣這—套……」
謝小馨笑道:「這也就是你許多可取之處之,說吧,咱們上哪兒去?」
韋慕嵐道:「義父不是說了麼,要咱們先上洛陽去?」
謝小馨道:「那咱們就先到洛陽去走走吧!」
輕輕掙脫韋慕嵐的手,兩個人並肩走去。
走了兩步,韋慕嵐搖頭說道:「義父也真是,不叫咱們先找鳳妹妹,卻要咱們先找白玉堂!」
謝小馨道:「老人家不也說了麼,怕白玉堂有時間參透紫貝葉上所載,將來鬧得武林永無寧日,大我為重!」
韋慕嵐道:「紫貝葉上所載,豈是那麼容易就能參透的……」
謝小馨道;「慕嵐,別忘了,老人家說白玉堂是僅次於他的人物,有些地方老人家甚至還不如他。」
韋慕嵐道:「可是我總以為……」
總以為怎麼樣,他沒有說下去。
謝小馨卻道:「我以為老人家是對的,大我為重。」
韋慕嵐沒有說話。
又走了一段路,謝小馨忽然說道:「慕嵐,我和娘一起從關外到中原來的時候,在路上,她告訴我件事。」
韋慕嵐道:「什麼事?」
謝小馨道:「關於你的事。」
韋慕嵐訝然說道:「關於我的事?」
謝小馨道;「你可知道娘精擅風鑒之學,相人不亞於唐華子卿。」
韋慕嵐道:「這我倒不知道,不過老人家胸羅萬有,為當世之奇女,應不獨精擅風鑒之學,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謝小馨道:「沒有關係我跟你說幹什麼,當然有關係!」
韋慕嵐道:「有什麼關係,難不成老人家想把這風鑒之學傳授……」
謝小馨橫了他一眼道:「你打算擺攤兒養家麼?」
韋慕嵐呆了一呆,道:「那!你說,跟我有什麼關係?」
謝小馨道:「老人家相過了你,懂了麼!」
韋慕嵐又一怔,道:「老人家相過我了,什麼時候?」
謝小馨道:「就是你上次到關外見她老人家的時候,真是,還問,你總共跟老人家見過幾次面?」
韋慕嵐道:「老人家相我幹什麼?看看我這個人可靠不可靠?」
謝小馨道:「用得著麼,你是韋叔的傳人,自然錯不了,只是老人家把自己的女兒托付給人,就是為這個相過你也不為過呀!」
韋慕嵐道:「小馨,我可沒說個過字。」
謝小馨嬌媚一瞥,佯嗔說道:「諒你也不敢。」
韋慕嵐道:「好厲害,小馨,老人家相我究竟是……」
謝小馨道:「告訴你吧,老人家也不是特意要相你的,跟你初見面,尤其你是韋叔的傳人,總會對你多看兩眼的,明白了麼?」
韋慕嵐輕「哦」一聲道:「原來如此,那你說那關於我的事……」
謝小馨道:「難道你不想聽聽老人看過你後說些什麼?」
韋慕嵐忙道:「想,當然想,小馨,老人家是怎麼說的。」
謝小馨道:「老人家說你命裡沒有妻室……」
韋慕嵐一怔忙道:「小馨,怎麼說?老人家說我……」
謝小馨道:「老人家說你命裡沒有妻室。」
韋慕嵐臉色一變,急道:「真的!那老人家怎會把你……」
謝小馨道:「說說有什麼關係,反正也成不了。」
韋慕嵐一把抓住粉臂,道:「成不了,真的,小馨!」
謝小馨「哎喲」一聲皺眉說道:「你輕點好不,就不知道自己的手有多重,你會武人家可不會,抓得人疼死了,還不快放手。」
韋慕嵐手鬆了些,但並未放手,震聲說道:「小馨,你告訴我,咱倆,真成不了?」
謝小馨美日一橫,嗔道:「瞧你急的,逗你玩兒的,娘說你命裡有好幾房嬌妻呢,滿意了吧,放心了吧。」
韋慕嵐道:「小馨,你別跟我開玩笑。」
謝小馨道:「誰跟你開玩笑了,跟你開玩笑的時候你當成了真,真跟你說正經,你反而不信了,你這個人真是……」
韋慕嵐道:「小馨,是真的?」
謝小馨道:「當然是真的,要我賭咒麼?」
韋慕嵐神情—松,無力地鬆開了抓在謝小馨粉臂上的手,半晌,他才緩緩地問道:「小馨,老人家說我命裡有好幾房……」
謝小馨「嗯」了一聲道:「滿意麼,得意麼?」
韋慕嵐微一搖頭道:「小馨,無論在哪方面,我都不是貪婪的人,我也不是那好色之徒,只要有你跟鳳妹妹,我就知足了。」
謝小馨道:「我跟鳳姐姐,恐怕還不止此數噢!」
韋慕嵐目光一凝,道:「不止此數,還有幾個?」
謝小馨搖頭說道:「誰知道,反正不止此數就是了。」
韋慕嵐搖頭道:「我不想……」
謝小馨截口說道:「娘說這是命裡注定,是天意,既然這樣,那就到時候由不得人。」
韋慕嵐口齒啟動了一下,想說些什麼,但欲言又止,終於他沉默了,沒有說話。
謝小馨詫異地道:「你怎麼不說話了呀?」
韋慕嵐淡然說道:「既是天意,還有什麼好說的?」
謝小馨道:「難道非談這個不可麼?」
韋慕嵐道:「你說淡什麼?」
謝小馨道:「問得好,此去洛陽還有一段路好走,難道你這一路都一句話不說,做個悶葫蘆不成麼?」
韋慕嵐勉強笑了笑道:「不是的,小馨,我只是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謝小馨道:「為什麼,聽說有好幾房嬌妻,心裡太高興了!」
韋慕嵐眉鋒—皺,道:「小馨……」
謝小馨螓首一偏,道:「好了,逗你玩兒的,你這個人就開不起玩笑,我問你,你看娘會留中原,不再回關外去了麼?」
韋慕嵐微微一征,道:「你怎麼突然問起這……」
謝小馨道:「你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總不能不找點話說說呀,答我問話!」
韋慕嵐搖頭道:「不可能。」
謝小馨道:「那麼,你看韋叔會留下娘麼?」
韋慕嵐道:「也不會。」
謝小馨道:「何以見得?」
韋慕嵐道:「很簡單,只因為他二位均非世俗中人,故而存在於他二位之間的情操,超然而不尋常。」
謝小馨眉鋒微皺道:「我倒希望娘能留在中原……」
韋慕嵐道:「我何嘗不希望二位老人家相伴餘年,鮑葛雙修,做一雙神仙眷屬,但是我又明知這絕不可能。」
謝小馨沉默了,沉默了半晌之後,才緩緩說道:「她二位這段情,足以使後世有情兒女心酸垂淚,這段情殘缺不全,讓人心裡好不難受,但也唯有這樣,才能顯示出他二位超拔,才能顯示出他二位的這段情不凡。」
韋慕嵐道:「是的,小馨,人有悲歡-合,月有陰晴圓缺,世事本如此,有缺陷的東西往往是世間最美的……」
兩個人就這樣說著,聊著,幾天之後,他兩個到了洛陽,一到洛陽,他兩個便直奔了白馬寺。
洛陽白馬寺是中原第一古剎。
史傳東漢明帝永平八年,某日夜夢奇人,身長丈餘,頂有白光,飛行於殿廷之間,醒召群臣問兆,大臣傅毅稱為西天之佛。
漢明帝遂遣王遵、蔡情及秦京等赴天竺求經迎佛。
郎中蔡惜偕梵僧伽葉摩騰、竺法蘭二人歸,住於鴻臚寺,詩經四十二章,王公貴人好而信之,佛教大盛,當年以白馬馱經盛事,因改寺為白馬寺。
伽葉摩騰及竺法蘭二高僧居洛六十年,先後圓寂,葬於白馬寺內,在寺內思廬閣牆上嵌有所譯四十二章佛經。
韋慕嵐跟謝小馨二人到達洛陽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等他二人抵達白馬寺前,已是萬家燈火的時候。
兩個人都是頭一次瞻仰這聖地古跡,謝小馨站在寺前廣場上,眼望宏偉莊嚴的「白馬寺」
不住地驚歎。
她正驚歎間,韋慕嵐突然扯了她的衣袖一下,輕聲說道:「小馨,快看!」
謝小馨聞言轉眼,她看見韋慕嵐一雙目光正凝注在寺門裡,她忙轉眼望去,卻只看見寺門裡站著兩個人,兩個穿黑衣的中年漢子,她當即說道:「怎麼了?」
韋慕嵐道:「你沒看出來麼,那兩個是誰的人?」
謝小馨道:「是誰的人,難到會是白玉堂……」
韋慕嵐道:「你說著了,這兩個是門玉堂帶往鷹愁澗的眾高手中的兩個,看來白玉堂已經到了。」
謝小馨道:「這麼說白姑娘確實」
韋慕嵐道:「還難說,不過咱們要快,要讓他早一步找到白姑娘跟那位老人家,只怕那位老人家—走,咱們闖!」
拉起謝小馨大步走了過去。
謝小馨忙道:「你要想不驚動人就別動手。」
韋慕嵐道:「你以為他們會放咱們進去麼?」
謝小馨道:「你看我的,我會讓他們乖乖地放咱們進去。」
韋慕嵐一怔忙道:「我忘了,你會」
謝小馨以玉手壓香唇,「噓」地一聲道:「別說了,到了。」
韋慕嵐轉眼—看,可不是麼,兩個人已到了寺門石階下,謝小馨扯了他一下,兩個人抵頭上了石階。
忽聽一聲沉喝傳了過來:「喂,你兩個,站住,別再往裡走,了。」
謝小馨跟韋慕嵐倏然抬頭,那兩個黑衣漢子就攔在眼前,那兩個黑衣漢子一見是韋慕嵐,臉色立即大變,抬手就要探腰!謝小馨跨前一步開了口:「二位是叫我兄妹麼?」
兩名黑衣漢子都—怔,遂聽左邊那名道:「是啊!是叫你兩個。」
謝小馨道:「二位叫我兄妹有什麼事麼?」
左邊那名黑衣漢子道:「我們大人現在寺裡,除了這寺裡的和尚外,閒雜人等一概不許進出—一一」
謝小馨「哦」地—聲道:「你們大人到這兒來幹什麼?」
左邊那名黑衣漢子道:「聽說我們夫人跟姑娘在這兒……」
謝小馨忙道:「你們夫人跟姑娘在這兒?」
左邊那名黑衣漢子搖頭說道:「不知道,大人帶著人進去找去了—一一」
謝小馨忙道:「那麼我兄妹是來燒香還願的,二位放我兄妹進去行麼?」
左邊那名黑衣漢子一點頭道:「行,你兩個快進去吧!」
謝小馨回眸一笑,拉著韋慕嵐就走。
韋慕嵐抬手兩指點出,那兩個就像泥塑木雕的門神,直挺挺地站在寺門口。
這座白馬寺是夠大的,進了寺門往裡是一個大院子,正面大雄寶殿宏偉莊嚴,石階高築,兩旁畫廊上一間連一間,有的是禪房,有的則是小一點的神殿。
站在院子裡看,大雄寶殿裡寂靜空蕩沒見人影,不聞人聲,兩邊畫廊上也是這樣。
韋慕嵐道:「多半在後頭,咱們往裡去。」
繞過大雄寶殿往後走,剛繞過大雄寶殿,迎面走來一個老和尚,他步履匆匆,神色驚慌,一見這兩位先是一怔,繼而頭一低,邁步要走。
韋慕嵐忙道:「大和尚,我請問一聲一—」
老和尚停步強笑道:「不敢當,施主,貧衲現有急事—一」
韋慕嵐道:「我只請問一句。」
老和尚只得說道:「施主請說。」
韋慕嵐道:「剛才來的一幫人現在何處?」
老和尚臉色微笑,道:「施主問這……」
韋慕嵐道:「大和尚有急事,我也沒工夫多說,請告訴我他們現在何處?」
老和尚遲疑了一下,往後—指道:「就在後面。」
韋慕嵐謝了—聲,拉著謝小馨就往後頭闖。
老和尚怔了—怔,遂又邁步匆匆而去。
韋慕嵐跟謝小馨走沒多遠便看見了那後院門,便聽見了後院裡的人聲。人聲,是叱喝!
他—聲:「小馨,你跟在我後頭。」
把謝小馨往身後一拉,當先闖了進去.進門他便看見這花木到處清幽淡雅的禪林後院裡,站著幾十個和尚,有年老的,有年輕的,還有十幾個小沙彌。
和尚們站在一處,擠成—堆,白玉堂的漢蒙兩族高手,就站在一旁,個個如狼似虎,兇惡異常。
韋慕嵐看見了這些,也有人看見了他,只聽—聲驚呼:「你,姓韋的……」
兩名黑衣漢子撲了過來,近前便動手。
韋慕嵐雙眉一揚,兩掌並出,兩名黑衣漢子躺下一個,另一個的肩井扣在韋慕嵐五指之下,韋慕嵐冷然問道:「你們那位總管大人呢?」
話剛說完,漢蒙眾高手,十幾個—起撲了過來,一個個佩劍出鞘,生似要把韋慕嵐剁成肉泥。
就在這時候,—聲輕喝傳了過來:「住手,佛門清淨地,豈容揮刀動劍廝殺。」
是白玉堂!韋慕嵐循聲望去,只見身左畫廊上,一間禪房門口站著白玉堂,他背著手,灑脫飄逸,毫不驚慌。
韋慕嵐剛一聲:「白玉堂……」
白玉堂已然含笑說道:「年輕人,你來了?」
韋慕嵐道:「不錯,我來了……」
白玉堂道:「我知道你會來,可沒想到你會來得這麼快,怎麼,只有你跟這位小姑娘兩個?」
韋慕嵐道:「要那麼多人幹什麼一—」
白玉堂道:「我那韋兄他們幾位呢?」
韋慕嵐毫不隱瞞,道:「我義父幾位上雁蕩去了。」
白玉堂笑道:「我那韋兄他可真放心,年輕人,你到這兒來幹什麼?」
韋慕嵐道:「要回兩片紫貝葉,阻攔你逞兇害人。」
白玉堂一笑說道:「要紫貝葉?年輕人,你行麼?」
韋慕嵐道:「你何妨試試看。」
白玉堂笑道:「那是當然,我定要試試。」
他抬起了手,一眼瞥見韋慕嵐身後的謝小馨,他手停在了那兒,望著小馨問道:「小姑娘,令堂會攝魂大法,你會麼?」
謝小馨道:「我娘會,我當然也會,不過我的修為遠不如我娘,是不是能制住你,我沒有什麼把握。」
白玉堂一笑說道:「那好,咱們都試試吧。」
手掌一揚,虛空劈向了韋慕嵐。
韋慕嵐沒動,也沒還手,砰然一聲,韋慕嵐身形只晃了兩晃,腳下微微退了半步。
韋慕嵐心頭一跳道:「白玉堂,你用的是殘掌?」
白玉堂霎時間轉趨平靜,—笑說道:「年輕人,殘掌我向不輕用……」
韋慕嵐道:「你該用殘掌拍我一下試試。」
白玉堂一點頭道:「行,年輕人,且試試我這第二掌。」
他一掌劈了出去!韋慕嵐仍沒動,沒還手,砰然一聲,韋慕嵐又往後退了兩三步,連衣服都破了,但人卻安然無恙。
他冷笑一聲道:「白玉堂,如何,殘掌豈奈我何?」
白玉堂臉色一變,驚聲說道:「韋慕嵐,你真練成了……」
韋慕嵐道:「要不然我義父豈會讓我兩個來?」
白玉堂咬牙獰笑道:「說得是,年輕人,只是你既然來了,就走不了了。」
閃身便要撲過來!韋慕嵐陡然一聲沉喝:「站住,白玉堂,先答我一問。」
白玉堂收勢停身,道:「年輕人,什麼事?」
韋慕嵐道:「告訴我,白姑娘跟那位老人家現在何處?」
白玉堂道:「你要幹什麼?」
韋慕嵐道:「我問問,同時也為阻攔你逞兇害人。」
白玉堂道:「年輕人,剛才我就忘了問你了,你說阻攔我殺人,什麼意思?我會殺誰?」
韋慕嵐道:「你當然不會傷害你的女兒,可是你卻有可能傷害那老人家,我指的是這,你明白麼?」
白玉堂笑道:「我明白了,只是拙荊母女並不在白馬寺裡。」
韋慕嵐冷笑說道:「白玉堂,你把別人都當成了三歲兒童?」
白玉堂道:「年輕人,我說的是實話。」
韋慕嵐冷笑說道:「既然是實話,你就讓開點兒,我過去看看。」
白玉堂笑道:「年輕人,你怎麼這般不能相信人……」
韋慕嵐道;「我相信任何人,但唯蝕不相信你,白玉堂,我懶得……」
白玉堂道:「年輕人,我更懶,我老實告訴你好了,兩片紫貝葉已然我屬誰也別想再把它奪走,至於後者,別說拙荊母女不在這兒,就是在這兒,這也是我的家務事,誰也管不著。」
韋慕嵐道:「我就要奪紫貝葉,就要管這件事,白玉堂,你太卑鄙了,以一個老人家脅逼我……」
白玉堂笑道:「這是兵法,這是戰策,運用之妙,全在—心,年輕人,我白玉堂為達到目的,是向不擇手段的。」
韋慕嵐道:「白玉堂,你我都沒有太多的工夫,還我紫貝葉,交出裴老人家,我不為己甚……」 白玉堂道:「我的女兒呢?」
韋慕嵐道:「白姑娘是你的女兒,只要她肯跟你……」
白玉堂仰天笑道:「韋慕嵐,你管得太多了,我也說一句,別再動要紫貝葉的念頭,也休管我家務事,我不為已甚,放你出白馬寺。」
韋慕嵐道:「白玉堂,你要明白,我已經不怕你那殘掌了……」
白玉堂臉色一變,道:「這麼說,你是至死不悟了。」
韋慕嵐道:「我但有三寸氣在,誓非奪回紫貝葉,護衛裴老人家不可。」
白玉堂目中殺機暴閃,仰天大笑,道:「好吧,韋慕嵐,看在韋兄的份上,我成全你。」
功凝十成,力聚右臂,揚掌便要劈出。
突然,一聲嬌喝從韋慕嵐身後響起:「住手,你除了這還會什麼?」
這不是謝小馨的聲音,韋慕嵐—怔四顧,看得他心裡一跳,那位美艷的白秋霞跟乃母,竟然雙雙站在後院門口,謝小馨—喜忙道:「白姑娘……」
白秋霞微—點頭道:「姐姐,等等咱們再談……」
只見白玉堂滿臉訝異地道:「瓊妹,你娘兒倆怎會……」
白秋霞臉色一寒道:「佛祖暗中庇佑,解開了娘跟我被制的穴道,並且把娘跟我帶出了後窗,你信不信?」
白玉堂臉色一變道:「乖兒,告訴我,是誰……」
白秋霞道:「我說過了,信不信在你。」
白玉堂一點頭道:「好吧,我信,乖兒,扶你娘過來……」
白秋霞道:「怎麼,你怕人家用娘跟我脅逼你,我看人家不會這麼做,也只有你才會……」
白玉堂忙道:「不,乖兒,我怕他傷了你娘兒倆……」
白秋霞道:「真正會傷人的不是人家,就算會,娘跟我寧死也不願跟你回去。」
白玉堂雙眉,一揚,道:「乖兒,無論怎麼說,你總是我的骨肉……」
白秋霞道:「我知道,我也承認,可是我絕不會跟你回去。」
白玉堂轉望中年美婦人道:「瓊妹,我可以不要求你回來,可是她總是我的女兒,無論怎麼說,你都應該讓她回到我身邊來。」
白秋霞道:「你錯了,這是我自己的主意,娘沒有勉強我,我這輩子只願跟著娘,絕不再回白家去。」
白玉堂臉色大變,目中倏現殺機,而旋即,他日中殺機斂去,抬頭—聲悲淒苦笑道:
「我爭來爭去,什麼都有了,最後把自己的女兒失去了,還有什麼意思?令人萬念俱灰……」
轉眼望向韋慕嵐道:「韋慕嵐,我還你紫貝葉,但我有一個條件……」
韋慕嵐心裡一跳,道:「你還有什麼條件?」
白玉堂道:「可記得未進鷹愁澗之前,我對你說的那番話,最後我說等以後到時候再談吧!如今到了時候了……」
韋慕嵐道:「什麼條件,你說吧!」
白玉堂道:「我把女兒托付給你,要善待我的女兒!」
韋慕嵐為之一怔,道:「白玉堂,你怎麼說?」
白玉堂道:「你是韋志遠的義子,何九如的半子,我當年奪了他二人所愛,如今我以女兒作為補償,你明白了麼?」
白秋霞瞪大了一雙美目,叫道:「你這是……你這是……」
白玉堂轉眼凝注,道:「乖兒,相信我,我說的是真的。」
白秋霞道:「可是,可是」
白玉堂道:「乖兒,我明白你的心意,你不必有所顧慮,也不必有所猶疑,我跟韋、何兩家沒有什麼.血海深仇,我會為你安排的,當然不會讓你為難……」
轉過臉去道:「年輕人,你怎麼說?」
韋慕嵐還沒有說話,他身後的謝小馨突然說道:「我能代他回答麼?」
白玉堂道:「姑娘是他的未婚妻,自然可以。」
謝小馨道:「那麼你放心好了,他會善待白姑娘的,我也會照顧白姑娘的,假如白姑娘將來有什麼差錯,你唯我是問好了……」
韋慕嵐著了急,道:「小馨,你……」
「我怎麼?」謝小馨道:「忘了我在路上是怎麼跟你說的了麼。信不信,韋叔讓我帶來了一方玉珮,你看。」
翻腕自袖底取出一方玉珮。
韋慕嵐道:「我不信,這是你的……」
謝小馨道:「我的在這兒。」
抬手在頂間一拉,拉出了另一方玉珮。
韋慕嵐一怔,道:「小馨,義父什麼時候……」
謝小馨道:「就是在小鎮上歇息的時候,他老人家還要我告訴你,白玉堂生平無大惡,但有大善,免賦稅一事足消彌無數罪孽,他選擇的去處也非常好,所以老人家要你放過他。」
白玉堂訝然說道:「姑娘,這是韋志遠說的?」
謝小馨道:「是的,你不信麼?」
白玉堂道:「他知道我選擇了什麼去處?」
謝小馨微微一笑道:「只問你如今在什麼地方?」
白玉堂神情一震,旋即歎道:「爭什麼?奪什麼?看來粉秀士永遠難及玉書生,既然他說了話,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韋慕嵐,接住。」
一抖腕,兩片紫貝葉自他袖裡射出,緩緩飄向了韋慕嵐,他接著一句:「韋慕嵐,善待我的女兒。」
騰身掠上屋面。
忽聽白秋霞叫道:「爹……」
白玉堂身子一震,霍地轉了過來,旋即含笑揮手:「乖兒,有這一聲爹就夠了,別傻,人生無不散的宴席,爹不能伴你一輩子,你也不能伴爹一輩子,好好地跟韋慕嵐去吧!」
向著那些高手一招手,道:「跟我走。」
當先破空飛射不見。那漢蒙眾高尹也跟著掠起,飛射而去。
眼望白玉堂逝去處,白秋霞突然-落兩行珠淚。
只聽中年美婦人喃喃說道:「我沒有想到他會這樣,我沒想到他會這樣……」
謝小馨轉望白秋霞,忽作此問:「白姑娘,剛才是誰為二位解開穴道的?」
白秋霞一邊舉袖拭淚,一邊說道:「是一位大和尚……」
謝小馨嬌笑說道:「白姑娘真會當著人騙人,我看是位女菩薩吧!」
白秋霞聞言剛—怔,謝小馨在韋慕嵐背後推了—把:「快,左邊第三間屋,遲一步鳳姑娘就跑了。」
韋慕嵐為之一怔,隨即狂喜,身形若電地撲了過去。
他撲進了那間禪房裡,謝小馨則向著白秋霞道:「二位等一等,我進去幫個忙去。」
她快步走了過去,也進了那間禪房,而且隨手掩上了門,似乎是怕外面的人瞧見什麼。
良久,良久,那間禪房的門突然開了,謝小馨拉著一個人的手走了出來,那人兒果然是鳳姑。
謝小馨嬌靨上堆著笑。鳳姑嬌靨上仍有點冰冷。
韋慕嵐跟在後頭,微低著頭,有點窘迫。
白秋霞忙迎了上去,道:「姐姐,我可沒說……」
鳳姑道:「妹妹,我知道,我聽見了……」
轉眼過去叫了—聲:「娘!」
中年美婦人含笑說道:「鳳兒,娘剛才就說你躲不掉的,別任性了,跟慕嵐去吧!」
鳳姑頭—低,低低地應了一聲:「是,娘。」
謝小馨笑了,伸手向白秋霞遞過那方玉珮:「我叫你一聲妹,拿著,妹妹,這是老人家給你的。」
白秋霞臉好紅,沒動。
中年美婦人道:「我代霞兒收下了。」
她伸手接過了玉珮。
謝小馨道:「如今事已了了,咱們走吧!」
中年婦人遲疑了一下,道:「姑娘,我也去麼?」
謝小馨道:「當然,你不認為應該去麼?」
中年婦人微,一點頭道:「是的,姑娘說得對,無論如何我該去—趟。」
謝小馨道:「那麼走吧,慕嵐,帶路呀!」
書慕嵐忙應了一聲,拔腿往外便走。
中年美婦人笑了。
鳳姑也笑了。
只有白秋霞沒有笑,她望了白玉堂逝去處一眼,這才低頭跟著走出。
走了,這幾位消失在大雄寶殿的拐角處。
這時候,右邊有間禪房裡響起個清朗話聲:「還是小馨-害,慕嵐服服貼貼,乖得不能再乖了。」
—個蒼勁話聲接口說道:「你不想想是誰教出來的。」
那清朗話聲—笑說道:「男兒家怕見女兒家掉淚,女ㄦ家則怕見男兒家曲膝,小馨這—
著可謂高棋。」
那蒼勁話聲道:「我有同感。」
那清朗話聲道:「畢竟女兒家的心腸軟了些。」
那蒼勁話聲道:「怎麼,難不成你要丫頭她硬起心腸?」
那清朗話聲笑道:「不!那怎麼行,只是至少該讓他多跪一會ㄦ。」
那蒼勁話聲笑了。
陡聽那清朗話聲道:「走吧,咱們要快一步趕在他們前頭,別讓他們知道咱兩個老的不放心暗中跟了來,那樣慕嵐跟鳳姑都受不了,走吧!」
話聲隨即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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