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大街,永遠是熱鬧的,車水馬龍人擁擠,川流不息,恐怕要一直到夜深時才會靜下來。
看著眼前這些人,再想想大師哥,趙曉霓心裡感觸良多,活人死人只差那麼一口氣。
有這口氣他就活蹦亂跳的,沒這口氣叫他動他都動不了,造物的神奇,真是不可思議!
眼前這些人都有一口氣,也都能動。
誰知道明天怎麼樣,誰也無法預測,誰也不敢斷言。
世間事,白雲蒼狗,變化太大了。
不能想,想多了那是會讓人心灰意冷的。
突然,一個人迎了上來,那是個身穿華服的中年漢子,往兩個人面前一站,道:「你姓白?」
羅漢一拉趙曉霓,兩個人雙雙停了步。
趙曉霓抬眼打量眼前這華服漢子,近四十年紀,長得挺白淨,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趙曉霓打心裡厭惡他。
羅漢顯然對這個人也沒好感,只聽他冷冷應了一聲:「是的。」
那華服漢子跟著又問了一句:「你是從『回回堡』來的?」
趙曉霓暗暗一怔,心想:原來羅漢是從「回回堡」來的。「回回堡」遠得很啊,在「嘉峪關」外,都快到「玉門」了……
只聽羅漢道:「是的。」
那華服漢子道:「怎麼這時候才到?我們爺都等得不耐煩!」
羅漢雙眉一揚道:「我是憑兩條腿走來的,你們是供我馬匹了,還是供我車了?」
那華服漢子臉色一變,道:「好大的口氣,姓白的,你可放明白點兒……」
羅漢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目射威稜,震聲說道:「你怎麼說?」
那華服漢子「哎呀」一聲,身子馬上偏了,頭上剎時見了汗,每一顆汗珠豆般大。
羅漢一鬆手,他蹌蹌退出幾步去,一手摸著羅漢抓處,齜牙咧嘴的。
羅漢冷冷說道:「我已經到了,告訴你們主子一聲,以後的事怎麼辦,全聽他的了!」
那華服漢子半晌才道:「我們爺已經給你預備好住處……」
羅漢道:「我不願受你們的惠,我自己會找住處,『長安城』這麼大地方,還怕找不到一家客棧。」
拉著趙曉霓逕自往前行去。
口 口 口
這家客棧不大,但挺清靜。
尤其這最後一進院子,很難聽見街上吵雜的人聲跟車馬聲。
屋裡剛一坐定,羅漢就開了口,充滿了不安:「阿霓,你聽見了,我是『回回堡』來的。」
趙曉霓道:「你是回人?」
「不是!」羅漢道:「我們是寄居在『回回堡』的漢人,我們家早在廿年前就從關裡遷往了『回回堡』,可是我們信回教!」
趙曉霓道:「你們家原是武林中人?」
羅漢道:「可以這麼說。」
趙曉霓道:「可以這麼說?這話什麼意思?」
羅漢道:「我爹原任職大明官家,世襲侯爵,後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捨棄爵位歸隱了,帶著我一家人遷往『回回堡』。」
趙曉霓美目一睜道:「這麼說你還是位小侯爺!」
羅漢淡然一笑,笑得很勉強道:「說什麼小侯爺,我如今只是個尋常百姓,升斗小民,跟『長安城』大街上行走的這些人沒什麼兩樣。」
趙曉霓道:「你爹突然捨棄侯爵,必然有什麼特殊原因。」
羅漢道:「我也這麼想,這原因我奶奶一定知道,可是她老人家從沒告訴過我。」
趙曉霓忽然問道:「羅漢,剛才那個人是什麼人?」
羅漢口齒碰動了一下,道:「就是他們。」
趙曉霓道:「找你來殺那個姓李的人的那些人?」
羅漢點了點頭,表情有點木木然:「是的。」
趙曉霓道:「他們是幹什麼的,我的意思是說,他們是武林中哪一路的?」
羅漢沉默了一下,搖頭說道:「他們不是武林中人……」
趙曉霓道:「他們不是武林中人,那麼他們是……」
羅漢道:「他們是『滿洲』派在關裡的奸細。」
「『滿洲』!」趙曉霓失聲尖叫,連忙抬手摀住了嘴。
羅漢沒說話!
趙曉霓定了定神,急道:「羅漢,你怎麼能跟『滿洲』奸細來往,你明知道他們是『滿洲』奸細……」
羅漢道:「是的,我明知道他們是『滿洲』奸細,早在我從『回回堡』出來之前就知道了。」
趙曉霓道:「那你還替他們賣命?替他們殺人?要知道他們要殺的人必然是咱們大明朝的忠貞分子,即使不是賢臣良將,也必是跟官家有關的忠義之士……」
羅漢道:「我知道,阿霓。」
趙曉霓道:「你知道?」
羅漢道:「正如你所說,這是必然的。」
趙曉霓道:「羅漢,尋常人都錯殺不得,何況是大明朝的忠貞分子,你要知道,大明朝處在內憂外患的動盪飄搖局勢之中,一個忠貞分子很可能關係著大明朝的存亡,你怎麼能……
你是會成為千古一大罪人的。」
羅漢臉上掠過一絲抽搐,道:「我知道,阿霓,可是我身不由主,無可奈何!」
趙曉霓急得要掉淚,道:「羅漢,這究竟是為什麼,究竟是為了什麼啊?」
羅漢木然道:「原諒我,阿霓,我不能說.我要是把這件事說出就是我食言背信.我要是一旦食言背信,那後果就不堪設想。」
趙曉霓道:「你怕對誰自言背信,『滿洲』這些奸細?羅漢,他們是大明朝的敵人啊。」
羅漢道:「我知道,阿霓,我什麼都知道,我不傻,也不是白癡,我連這點利害都不知道麼?」
趙曉霓道:「既然什麼都知道,你還……你這不是明知故犯麼?」
羅漢道:「阿霓,我不一再說麼,我身不由己,無可奈何!」
趙曉霓道:「你身不由己,無可奈何,有誰在你脖子上架把刀了麼?」
羅漢臉上又掠過一陣抽搐,道:「他們真要是在我脖子上架把刀那倒好了,我羅漢豈是怕死之人。」
趙曉霓道:「那麼是……他們在誰脖子上架刀了?」
「他們沒在誰脖子上架刀,阿霓,你不要再問了,是我自願,我願意替他們賣命,我願意幫他們殺人!」
一絲鮮血順著他唇角流了下來。
他已經咬破了嘴唇,可見他心裡是多麼的悲痛。
趙曉霓既痛又驚,連忙掏出羅帕替羅漢擦去了那絲鮮血,含淚說道:「別這樣,羅漢,這樣我會心疼的,我知道你不是自願的,你是被逼的……」
「不。」羅漢一搖頭道:「沒人逼我,是我自願的。」
趙曉霓沒說話,半晌之後,忽然問道:「羅漢,要讓你在我跟殺人之間選一樣,你會選哪一樣?」
羅漢淒慘一笑道:「阿霓,如果你真讓我這麼選的話,你要原諒,我只有選後者。」
趙曉霓明白了,一個人到了可以捨情的時候,他的確是萬不得已,羅漢雖然剛結識她不久,可是對她用情之深,恐怕這世上沒一個人能比得上,他既然能毅然忍痛捨情,這就已夠說明他是如何的不得已了。
可是羅漢究竟有什麼不得已,她不明白,也始終想不通。
她嚥了口氣,默默地坐了下去,沒再說什麼!
她還能再說什麼,也用不著再說什麼了。
她明白了這件事不是她所能阻攔的,這場殺劫也不是她所能化解的!
一陣步履聲傳了過來.緊接著院子裡有人叫道:「有位白老弟住在哪一間……」
羅漢雙眉一揚,道:「我在這兒。」
步履聲直奔這間上房而來,轉眼間停在門外:「白老弟,我告進了。」
羅漢冷冷說道:「門沒閂,你進來就是。」
門被推開,屋裡走進個人,瘦高的個子,一身華服,長眉細目,眉宇間帶點陰沉,似乎是個城府深沉,頗具心機的人物。
他進門賠笑,拱手:「白老弟,我久仰,咱們雖沒見過面,但是跟熟朋友沒什麼兩樣,我不客氣了。」
自己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去,坐定之後,一雙稜煞目光掠過趙曉霓的嬌靨,落在羅漢臉上:「白老弟一路辛苦,其實,白老弟的旅途應該不算孤寂,大大地不算……」
他哈哈哈一陣笑。
羅漢臉色木然,不帶一絲兒表情,冰冷說道:「你就是『滿洲』在『長安』的首腦?」
那華服客微微一笑道:「說首腦不敢當,兄弟不過負責調度……」
羅漢道:「有什麼事你直說好了。」
華服客笑道:「白老弟這話說的。白老弟既然到了,還會有什麼別的事……」
羅漢道:「那就行了,他在什麼地方?說吧!」
華服客道:「不急,兄弟我可不是來催白老弟辦事的,兄弟還沒給白老弟接風洗塵……」
羅漢道:「不必了,你們不急我急,告訴我,他在什麼地方?」
華服客道:「就是今兒晚上麼?」
羅漢道:「不錯,就是今兒晚上。」
華服客道:「白老弟一路遠來,疲乏挑戰……」
羅漢道:「那就是我的事了,不勞操心,今兒晚上我也許不能得手,不過我總會把他的人頭交給你們的。」
華服客含笑說道:「既然白老弟那麼急,那麼堅決,我自不便再說什麼,而且也求之不得。今兒晚上就今兒晚上吧……」
他站了起來,道:「白老弟現在有空麼?」
羅漢道:「我隨時都有空,既然我堅持今夜下手,今夜也自然有空。」
華服客道:「那好,咱們現在就去,容我給白老弟帶路。」轉身走了出去。
羅漢要往起站,趙曉霓及時說道:「羅漢,事關重大,你要三思而後行。」
羅漢卻毫不遲疑地站了起來,道:「阿霓,沒離開『回回堡』之前,我想過也不只三遍。」
邁步行了出去。
趙曉霓忙跟了上去!
羅漢一見她跟上來,當即就停了步,道:「阿霓,你也要去麼?」
趙曉霓毅然說道:「我永遠伴你,不管你到哪裡去,不管你是去於什麼,我都不離開你一步。」
羅漢道:「阿霓,我這是去殺人。」
趙曉霓道:「我知道,『白蓮教』殺的人更多。」
羅漢沉默了一下,點頭道:「好吧!」
伸手握上趙曉霓的皓腕,拉著趙曉霓行了出去。
那華服客等在院子裡,一見羅漢拉著趙曉霓,當即笑道:「怎麼,白老弟這位伴兒也要去麼?」
羅漢沒理他,冷冷說道:「帶路。」
華服客道:「白老弟,你可不是去玩兒的。」
趙曉霓淡然說道:「你放心,我見過的流血場面不比你少!」
「或許。」華服客一笑說道:「誰叫姑娘是白老弟的伴兒呀!」
轉身行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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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到處都是熱鬧的,尤其是這些酒樓。
論「長安城」的酒樓,首推這家「長安第一樓」。
美輪美奐,豪華氣派的兩層樓建築,金字大招牌,四盞大燈照耀得樓前光同白晝,車如流水馬如龍,好不熱鬧。
那華服客正在跟樓前兩個華服漢子說話。
趙曉霓望望跟前這座酒樓,耳聽樓上樓下那猜拳行令的鬧酒聲浪,滿面的憂慮,輕輕說道:「就是這兒麼?」
羅漢道:「怕是!」
趙曉霓道:「羅漢,這兒不適宜……」
羅漢道:「阿霓,殺人還要挑地方麼?待會兒一旦亂起來,他們自然會走避的。」
華服客走了過來,含笑說道:「白老弟,就是這兒了,那小子正在樓上飲酒作樂,不知死之將至。」
羅漢似乎永遠那麼冷,道:「帶我上去。」
華服客遲疑了一下道:「白老弟,我還用上去麼?」
羅漢道:「你不指給我看,我怎麼知道哪一個是他。」
華服客道:「白老弟說得是,只是……只是……」
羅漢冷冷一笑道:「見不得血麼?」
華服客窘迫一笑道:「那怎麼會,你白老弟瞧扁人了,幹我們這一行的,還怕見血麼?」
羅漢道:「那就廢話少說,帶路。」
華服客暗暗一橫心,一咬牙,轉身要走。
只見一名華服漢子奔了過來,近前說道:「爺,那小子溜了。」
華服客一怔,道:「怎麼說,那小子溜了,你們看得他好好的,怎麼會讓他溜的,什麼時候溜的,往哪兒去了?」
那華服漢子囁嚅說道:「屬下不知道,沒看見。」
華服客兩邊眉毛一豎,揚手就要摑,可是他手剛抬起又垂了下去,冷冷一笑道:「你們真行啊,真會辦事啊!」
那華服漢子怯怯說道:「爺,那小子留了張紙條……」
手裡拿張紙條,剛揚起。
華服客揚手奪了過去,只一眼,臉上就變了色,冷哼一聲道:「好小子,挺機靈的,你躲得了一回,躲得了二回麼?」
馬上一付笑臉把紙條兒遞向羅漢:「白老弟,你瞧瞧,氣人不氣人!」
羅漢臉上沒一點表情,伸手接過了那張紙條,只見那張紙條上龍飛鳳舞一筆好字,寫得是:「無端擾人酒興,罪該打下阿鼻地獄。
閣下高人,性剛直,心淳厚,懷絕世身手,奈何挾技東來,為『滿虜』賣命,不智之舉誠令人扼腕。
閣下非我敵手,念閣下之不得已,惜閣下之驚世才,我不跟閣下朝面,不跟閣下碰頭,閣下其奈我何!
寄語羅漢,為自己,為佳伴,三思,慎行!」
沒署名,署名處僅寫了個「李」字。
趙曉霓站在一旁,看個清楚,馬上就明白這位姓李的是哪一個了,禁不住心頭一陣猛跳。
她為羅漢慶幸,也感激這位姓李的,雙重的感激。
只聽羅漢冷笑說道:「好機靈,好心智……」
華服客道:「白老弟挾技東來,鋒芒畢露,銳氣逼人,只怕他是想等白老弟那鋒芒略稍減之後……」
羅漢冷冷說道:「我知道。」
只見他那隻手一握,再張開時一張紙條已變成了粉,雪花般地落在了地上。
華服客看得一驚,賠上了一張笑臉:「白老弟,怎麼回事?看字裡行間,他顯然對白老弟頗為熟悉。」
羅漢沒說話,臉上沒表情,可是兩眼之中卻難掩心中詫異之情。
他也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華服客見他沒說話,一笑又道:「這樣吧,白老弟,他不是躲了麼,正好白老弟遠道而來,不妨歇息兩天……」
「不!」羅漢從牙角迸出來一個字,一句話:「你們給我找他,越快越好,最好是今夜。」
華服客為之—怔!
趙曉霓開了口,說了話:「羅漢,回去再說吧,讓他們去找吧,這姓李的是他們的生死大敵,還怕他們不盡心盡力地去找麼!」
華服客馬上賠笑說道:「對,還是這位姑娘說得對,這小子是我們的生死大敵,我們要除他的心不比誰急?白老弟總不能就在大街上這麼等著啊,請先回客棧去,只要一找著那小子,我馬上派人給白老弟你送信兒去,行了吧?」
羅漢沒說話,拉著趙曉霓行去。
華服客又是一怔,望著羅漢跟趙曉霓走遠了,才搖搖頭,冷笑說道:「這小子跟他娘從棺材裡出來的一樣,一直板著他那張臉,看吧!看將來有誰的樂子受!」
他是自言自語,也有點像說給身後那華服漢子聽的。
只聽身後有個人開了口:「也難怪,他心裡有事兒。」
華服客冷哼一聲:「他心裡有事兒,誰心裡沒……」
這兩字「事兒」還沒有出口,倏覺剛才身後那話聲不對,一怔,一驚,接著機伶一顫,騰身要跑。
可是他雙肩剛晃,身後那人笑了起來:「沒想到你還挺機靈的,真是,在我眼前你還跑得了麼!」
他肩上落上鋼鉤般五指,只覺那五個指頭一捏,他半身酸麻,肩骨跟要碎了一樣,他悶哼一聲蹲下身去。
身後那人又開了口:「轉過來吧,轉過來咱們聊聊。」
他乖乖地轉回身來,眼前站著那姓李的,那華服漢子就站在姓李的身側,跟泥塑木雕人兒似的,兩眼發直,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華服客喉嚨動了幾動,才驚出聲來:「李……李……李……」
姓李的笑笑說道:「我叫李德威,你不會不認識吧?」
華服客怎麼敢當面叫這三個字,他忙道:「李……李爺。」
李德威笑道:「不敢當,你太看得起我了,借一步說話,好麼?」
華服客一驚忙道:「李爺,您……您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好了!」
李德威道:「別以為這兒人多。除非我不打算殺你,我要是打算殺你,在哪兒都一樣,跟我走,別讓我當街給你難堪,那會傷你『滿洲』的面子。」
口 口 口
「長安第一樓」真熱鬧,可是「長安第一樓」邊上那個死胡同卻是個寂靜地兒,黑黝黝的猛一進去有伸手不見五指之感。
進了這條死胡同,李德威搭在華服客肩上的那隻手放了下來,笑笑說道:「話先說在前頭,我不怕你跑,只要你自認有本事跑得了,你儘管跑,可是萬一你運氣不佳讓我揪了回來,別恨我先斷你的兩條腿。」
華服客他敢跑?即使他是個精於賭的郎中,他也不敢賭這一局,他白著臉乾笑道:「李爺,您有什麼話儘管說就是。」
李德威拍了拍他道:「這才是,我交你這個朋友……」
頓了頓,道:「我只問一句,那個姓白究竟受了你們什麼脅迫?」
華服客一怔,道:「這個……」
李德威道:「說不說隨便你,我不勉強。」
華服客怔道:「李爺,我不知道。」
李德威微一點頭道:「好吧,你不知道我去找知道的,你留在這兒好了。」
他抬起了手。
華服客一哆嗦,忙道:「李爺,我只知道我們扣了他一個親人為質。」
李德威笑了,道:「這不就是了麼,鬚眉大丈夫,往後做事乾脆點兒,你走吧。」
華服客兩眼一直,道:「您,您讓我走?」
李德威搖頭說道:「我不願意殺你們,那不是上策,我要是殺你們的話,你們一個也進不了『長安城』,走吧。」
華服客死亡邊緣撿回了一條命,如逢大赦,定了定神,連謝都沒顧得謝,一溜煙般奔出了死胡同。
李德威皺了眉,道:「怪不得,好陰毒的手段!」
他沉吟了一下,旋即出了死胡同!
口 口 口
「長安城」的燈光都一樣的亮。
可是「長安城」的夜色在這個院子裡卻是寧靜的,美的。
鉤兒一般的一彎冷月下,那一叢叢的菊花前坐著個人,是個絕世華服姑娘。
花兒在她面前要遜色三分。
月色在她頭頂的時候含羞得躲進雲影裡去。
多日不見,七格格她消瘦了不少,跟眼前這些菊花比,她比菊花還要瘦。
非關病酒,不是悲秋,誰知道她為了什麼?
她呆呆地望著眼前那些黃花出神。
初秋天氣,夜涼似水,她那身衣衫給人有不勝單薄之感。
突然,她有所驚覺,美目一睜,喝問道:「誰?」
身後不遠處響起個清朗話聲:「七格格,李德威夜來拜訪。」
七格格那清瘦的嬌靨上有著一剎那間的驚喜,但在這一剎那之後,她又恢復了平靜,而且罩上一層薄薄的寒霜。
她站起來,轉過身,李德威就在她眼前丈餘外。
「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兒?」
李德威笑笑說道:「說句話七格格也許不信,貴邦在『長安城』中佈署以及一動一靜,我瞭如指掌。」
七格格道:「你的神通很大!」
李德威道:「誇獎。」
七格格眉梢兒一揚道:「那天你為什麼不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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