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霓道:“我沒有家,從小就是個在外頭流浪的孤兒,也流浪慣了。”
白衣姑娘臉色一變,旋即吃吃笑道:“八師妹,你要知道,江湖人心險惡,八師妹你長得這麼美,一個人在外頭流浪,那可危險啊!”
趙曉霓道:“我覺得世上任何一處,都不及‘白蓮教’裡陰惡。”
白衣姑娘道:“話可不能這麼說,‘白蓮教’對咱們有恩,咱們就該服從教規,再說‘白蓮教’裡的人畢竟是一家人,就算讓人占了便宜去,那也是自己人……”
趙曉霓道:“七師姐不必再說什麼了,讓我再問一句,大師哥呢?”
白衣姑娘臉色一變道:“怎麼,八師妹心裡惦記著大師哥麼?”
趙曉霓道:“要我回去不難,讓大師哥來接我,要不然我寧死在這兒也不回去。”
白衣姑娘道:“難道二師哥不是你的師哥,七師姐不算你的師姐?”
趙曉霓道:“我不敢說不是、不算,可是大師哥畢竟是大師哥。”
白衣姑娘道:“這麼說,二師哥跟我的面子不夠?”
趙曉霓搖頭說道:“我也不敢這麼說,我只是想見見大師哥……”
白衣姑娘道:“八師妹只跟我們回去,還怕見不著大師哥麼?”
“不,”趙曉霓道:“我一定要先見著大師哥才回去。”
白衣姑娘道:“八師妹,咱們那位大師哥現在可是忙得很哪,他沒空出來見你。”
趙曉霓臉色一變道:“我可以等,大師哥什麼時候有空出來,我什麼時候回去,要不然我寧可死在這兒。”
白衣姑娘道:“別死呀死的好不,怪嚇人的,你能等我們可不能等呀,要讓老神仙知道我跟二師哥找到了你,沒能帶你回去,我跟二師哥兩個就要倒霉一對兒,我看八師妹還是跟我們走吧。”
她上前了一步!
趙曉霓馬上退後了一步,道:“七師姐別逼我。話我說的很清楚,不見著大師哥,我絕不回去,任何人都別逼我回去,回去也是死,我不如清清白白的死在這兒。”
白衣姑娘冷笑一聲道:“八師妹啊,恐怕連想死都由不得你。”
挪身又欺近一步!
趙曉霓當即又退一步,揚起了皓腕,冰冷說道:“七師姐要再逼我,我就自斷心脈……”
白衣姑娘冷冷一笑道:“正如八師妹所說,回去也是死,橫豎都是死,死在哪兒不一樣,好教八師妹知道,老神仙下的令諭,只能找你回去,死活不論,哪怕是挾回去一具屍體也行。”
抬手向趙曉霓抓了過去!
趙曉霓臉色大變,出指便要點向自己心窩!
就在這時候,一聲輕歎傳了過來:“這是干什麼?攔路剪徑,謀財害命麼?這是大白天哪!”
白衣姑娘只覺一股暗勁襲上身來,撞得她立足不穩,立即向一旁沖出了兩三步!
同時,趙曉霓也覺得手肘一麻,那要點心窩的一只皓腕立即無力垂了下去。
三個人抬眼望著輕歎傳來處,丈余外不知何時背著手站著個風神秀絕,英挺瀟灑的白衣客。
他膚色有點黑,那代表著健壯與歷練,不但無損他那秀絕的風神,反而讓人覺得他有一種中年人的成熟。
長眉斜飛,鳳目重瞳,就憑他那一雙眼,就能讓普天之下的紅粉女兒為他傾倒。
他,就是李德威。
白衣姑娘頭一個看上了眼,一雙妙目之中閃漾起異采。
那個白淨臉白衣客臉上浮現起妒色。
難怪,李德威的人品是招每一個須眉男兒嫉妒。
因為有他在面前一站,任何人都會黯然失色,相形見絀!
趙曉霓也怔了一怔,可是她直覺地感到來了位正人君子,武林中的奇客。
只聽白衣姑娘開了口,未語先賣弄風情:“喲,你這是干什麼呀?”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姑娘,請收斂點兒,我消受不起。”
白淨臉白衣客跨前一步擋住了白衣姑娘之前,冷然說道:“你說話放莊重些。”
“怎麼?”李德威看了他一眼,笑笑說道:“你們‘白蓮教’還怕聽這個麼?”
白淨臉白衣客臉色一變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是‘白蓮教’的?”
李德威道:“我到壁上觀看了半天了,何況二位領口上還繡著一朵蓮花,二位想必是徐鴻儒座下‘四龍’、‘四鳳’中人物,是不?”
“好眼力。”白衣姑娘嬌笑一聲上前跟她那位二師哥站個並肩,一雙勾魂眼緊緊地望著李德威,道:“你也知道我們老神仙座下的‘四龍’、‘四鳳’麼?我行七,這位是我二師哥,這位是我八師妹。”
李德威笑笑說道:“二位都是典型的‘白蓮教’徒,只是這位姑娘不該是‘白蓮教’中人,即使她以前是,可是她現在脫離了‘白蓮教’,不算是‘白蓮教’徒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人家既有求好之心,不願同流合污,二位又何必勉強。”
白淨臉白衣客冰冷說道:“你是什麼意思,想管‘白蓮教’的閒事?”
李德威笑笑說道:“‘白蓮教’在徐鴻儒率領下,潛來長安,用心叵測,‘白蓮教’的事我遲早是要管的。”
白淨臉白衣客道:“你自忖管得了麼?”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咱們從眼前這件事開始,二位且看我管得了管不了,二位要是能從我眼前把這位姑娘帶走,我從此不管‘白蓮教’的事。”
白淨臉白衣客冷笑一聲道:“好啊,咱們試試。”
抖手—掌拍了過去。
李德威一笑說道:“閣下,不是我小看你‘白蓮教’,玩這一套你還差得多。”
他挺出右掌迎了上去。
砰然一聲,李德威一動沒動,那白淨臉白衣客卻悶哼一聲,緩緩往後退去,直退出了五六步才站穩。
李德威道:“徐鴻儒座下的‘四龍’、‘四鳳’,唬得了別人,唬不住我!”
他這裡剛說完話,白衣姑娘那裡抬起了皓腕,水蔥般中指搭著大拇指,食指微微上翹前伸,一指向李德威點了過去。
趙曉霓一驚忙道:“這是‘白蓮教’的邪術,快躲。”
她抬手一指便要點出。
李德威一笑說道:“謝謝姑娘,‘白蓮教’的這一套,我在督府中見過。”
趙曉霓一怔,那即將點出的一指也為之一頓。
就在這時候,一縷黑氣從白衣姑娘指端冒出,成一線地射向李德威面前。
李德威左手從背後伸出,“刷”地一聲打開了他那柄“玉骨描金扇”,只那麼輕輕一扇,那股黑氣立即倒射而回。
黑氣倒射而回,白衣姑娘卻像突然間被人打了一拳,慘呼一聲,撫胸而退,只見她抬手扭散秀發,口角噴出一點血光,一陣飛砂走石,她跟那白衣客同時不見。
李德威笑了:“好一個邪魔歪道的障眼法。”
趙曉霓定過神來,上前盈盈一禮,道:“多謝官爺搭救。”
李德威怔了一怔,道:“姑娘誤會了,我不是官家人!”
趙曉霓微愕說道:“尊駕不是都督署中人麼?”
李德威搖頭說道:“我只是個好管閒事的江湖人,那夜我是適逢其會。”
趙曉霓道:“尊駕好高的修為,那夜是我施的法,沒想到竟被尊駕破了。”
李德威微微一怔道:“原來那夜紙人入侵都督署,竟是姑娘施的法……”
趙曉霓道:“不成氣候,也是為人所逼,尊駕別見笑。”
李德威道:“只怕姑娘又弄錯了,那夜破姑娘法術的不是我,都督署裡另有高人在。”
趙曉霓道:“我知道,‘白蓮教’這種邪術是永遠難以勝正的,可是他們不自量力,偏偏一路跟到‘長安’來。”
李德威神色忽然一動道:“姑娘是指有個臉有刀疤,頭戴大帽的黑衣人進了都督署?”
趙曉霓道:“是的,尊駕也知道這個人麼?”
李德威點了點頭道:“我聽說過,姑娘可知道他是何許人?”
趙曉霓搖頭說道:“這個我不大清楚,不過他既然進入了都督署,應該是官家人。”
李德威點頭說道:“姑娘說得是,姑娘可知道各路人物為什麼攔截他,而且窮追不捨地來到‘長安’了?”
趙曉霓搖頭說道:“這個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他身上帶著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李德威道:“姑娘可知道那是件什麼東西?”
趙曉霓又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不過由各路人物不惜犧牲地攔截他,又窮追不捨來到‘長安’這一點看,這樣東西一定很重要。”
李德威點了點頭,道:“那是……”
沉吟了一下道:“姑娘能毅然決然地脫離這一淫邪組織,的確是讓人敬佩,只是此地不宜久留,姑娘還是趕快找到貴友解釋一番,及早找到他,我看得出,姑娘那位朋友是位絕世高手,他一定能保護姑娘。”
話落,他轉身要走。
趙曉霓忙道:“請等一等。”
李德威回過身來道:“姑娘還有什麼事?”
趙曉霓道:“我還沒請教……”
李德威道:“萍水相逢,我是恰好碰上了,知道姑娘有棄暗之心,我不能袖手旁觀,坐視不管,姑娘又何必耿耿於懷!”
趙曉霓道:“我只是想知道尊駕貴姓……”
“我姓李,夠了麼,姑娘?”
趙曉霓神色忽然一動,道:“尊駕姓李?”
李德威道:“是的,姑娘。”
趙曉霓忙道:“尊駕請別急著走,我有件事要告訴尊駕。”
李德威微愕說道:“什麼事?姑娘。”
趙曉霓遂把怎麼結識羅漢,羅漢到“長安”的目的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李德威皺了眉,訝然說道:“有這種事……”
目光一凝,望著趙曉霓道:“姑娘認為我是他要殺的那個人麼?”
趙曉霓搖頭說道:“我不知道,連他也沒見過那個姓李的人,那個人究竟是誰,還有待別人的指點,尊駕姓李,我只是告訴尊駕小心提防……”
李德威道:“謝謝姑娘,姑娘為什麼要這麼做?”
趙曉霓道:“他是個很善良的人,憑他的條件,將來也必有一番作為,他逼於無奈,我逼於無奈,我不能看著他鑄錯毀了他自己,我所以不避危險隨他到‘長安’來,就是為試著化解這場殺劫,盡心盡力不讓他鑄錯。”
李德威深深一眼道:“姑娘菩薩心腸,吉人自有天相,姑娘又積無窮後福,只是,萬一他要殺的那個人是個該殺的人呢?”
趙曉霓道:“我只是盡心盡力化解這場殺劫,阻攔他鑄錯,設若他要殺的人該殺,即使逃過他也逃不過天譴,就是仍被他殺了,那也不算是鑄錯,是不?”
李德威輕輕一歎道:“姑娘生就一付菩薩心腸,且具大智慧,本不該是魔教中人,讓我敬佩,讓我感激,不管那位羅漢要殺的是不是我,我都會小心,而且沖著姑娘這一片善心跟苦心,萬—他日後找上了我,我手下一定會留情三分,絕不傷他……”
趙曉霓道:“我感激,只是他武功高得很……”
李德威道:“我看得出,他應該是我唯一勁敵,不過他的心理上已經分散了,他絕不是我的對手,比他功力稍差的人恐怕都能傷了他,那些不知來歷的黃衣人也不會放過他,還請姑娘能告訴他多小心。”
趙曉霓一陣激動,道:“謝謝你,萬一他要殺的人是你,那就是他大錯特錯,我就是犧牲這條性命,也絕不讓他跟你動手。”
李德威道:“謝謝姑娘,他既然是為情勢所逼,跟我動手恐怕是在所難免,不過他總會有明白、總會有回心轉意的時候的。”
趙曉霓道:“我就不明白,他究竟是被什麼所逼非殺人不可,問他偏偏他又不肯說。”
李德威道:“不瞞姑娘說,我現在樹敵很多,別人拿我沒辦法,特意找他來對付我,這是很有可能的,不過‘長安’城中的姓李的也不只我一個……”
趙曉霓道:“我希望不是你。”
李德威道:“我也希望不是我。不管他是為什麼所逼,跟一個善良、正直的人對敵,畢竟是件痛苦的事……”
趙曉霓道:“我怎麼想也想不出他是被什麼所逼迫。”
李德威道:“這很難說,或者是人,或者是事,或者是物……”
目光忽閃星影,道:“他回來了,他必是心生悔意,自知不該離開姑娘,我來不及走了,還請姑娘暫時別讓他知道我姓李。”
趙曉霓一陣緊張,也沒說話,眼前已多了個人,正是羅漢,只見他滿臉悔意,道:“阿霓,幸虧你還在這兒……”
趙曉霓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羅漢道:“我不相信你是那淫穢邪惡的‘白蓮教’中人……”
趙曉霓道:“羅漢,我曾經是。”
羅漢道:“你現在不是了,不是麼?”
趙曉霓道:“我現在不是了,‘白蓮教’不適合我。”
羅漢呼了一口氣道:“這就夠了,阿霓,是我糊塗,我不該離開你,幸虧你還在這兒,幸虧他們沒怎麼壞,要不然我就是死也彌補不了這過錯。”
李德威仔細打量這位年輕人,他認為眼前這年輕人的確是他唯一的勁敵,可是他也明白眼前這位年輕人已經被一個“情”字圍住了。
趙曉霓一雙美目中掠過一絲異采,也閃漾著淚光,道:“倒不是他們沒怎麼我,而是有人義施援手救了我。”
羅漢道:“誰,阿霓,誰救了你?”
趙曉霓道:“就是你身後這位。”
羅漢神情一震,震然旋身,叫道:“剛才我怎麼沒看見……”
一個大人站在這兒,他竟然只看見趙曉霓,沒留意李德威,足見他的心已整個兒地投在了趙曉霓身上,足見李德威沒說錯,耳目一下子變得這麼遲鈍,那的確是有危險了!
趙曉霓一顆心不由往下一沉!
就在這一剎那間,她覺得她不能再接近羅漢。
可是偏偏這時候她不能離開羅漢。
同時,她也不願意離開羅漢,她認為她要是離開了羅漢,無論對她或是對羅漢,都夠殘酷的!
只聽李德威道:“閣下是位高手,應該知道耳目遲鈍的危險,‘長安城’如今八方風雨齊會,是個龍蛇雜處的地方,閣下今後可要小心啊!”
羅漢那健壯的身軀一震,道:“多謝指點,也謝謝閣下救了阿霓。”
李德威淡然一笑道:“沒什麼,我只是路過此處無意巧碰見的,閣下不必掛胸,只是‘白蓮教’不會放過這位姑娘,閣下今後不可再輕易遠離左右了!”
羅漢臉一紅,道:“我知道。”
李德威道:“閣下既然知道,我也可以放心走了,失陪!”
—抱拳,轉身而去。
羅漢站在那兒沒動,也沒說話,一直望著李德威走得不見後才道:“這是我自離家以來,一路上所見的頭一個俠義中人。”
趙曉霓道:“你認為他是俠義中人麼?”
羅漢轉回頭來道:“當然是,難道不是?”
趙曉霓道:“他不但具有一身俠骨,而且有一顆紅心,同時他還知道恕道。”
羅漢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趙曉霓自不便明說,道:“他沒傷我的師哥、師姐,這不就是恕道麼?”
羅漢輕“哦”一聲道:“時候不早了,晌午已過,咱們進城去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吧。”
趙曉霓搖搖頭道:“我不餓。”
羅漢道.“你不餓,那怎麼會?咱們走了這麼一大段路……”
趙曉霓搖頭道:“你不知,我心裡有事。”
羅漢道:“你心裡有什麼事?”
趙曉霓道:“我心裡有兩件事。一件是關於我大師哥的,先說你,你是個高手,可是如今分心得讓我擔憂,沒聽剛才那位說麼,如今‘長安城’八方風雨齊會,龍蛇雜處,什麼人都有。—個高手要是分了心,耳目變遲鈍了,處在這種情勢下,是極危險的!”
羅漢臉一紅,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知道。”趙曉霓兩眼一眨不眨地望著羅漢,羅漢是個絕世高手,但是他卻覺得讓這雙目光逼得抬不起頭來,而且隱隱有窒息之感。
“那是因為你對我有了情,一顆心都投在了我身上,‘天若有情天亦老’,這一個‘情’宇是很讓人分心,也很讓人費心的,你知道麼?羅漢。”
羅漢抬起了頭,仰起了臉,他不再羞澀,不再怯懦,話說得斬釘截鐵,鏗鏘有聲,道:
“阿霓,我自己知道不適合你,可是我把持不住。”
趙曉霓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羅漢?”
羅漢道:“打從看見你那頭一眼。”
趙曉霓嬌靨上突然掠過一絲飛紅,頭低了下去:“我也知道你不適合我,我更知道一個‘情’字能讓人分心,更讓人費心,可是我也一樣,跟你一樣……”
羅漢一陣激動,那把“紫金刀”砰然一聲掉在了地上,羅漢嫌它礙事,騰出兩只手抓住了趙曉霓的柔荑:“阿霓,我這個人一向如此,既打算做一件事就會放心大膽,不顧一切的去做,任何人、任何事都攔不了我,改變不了我,而且有始有終,至死方休,既然你我都有這個心,那麼就讓咱們忘卻任何顧慮,忘卻任何人,痛痛快快,轟轟烈烈的愛……”
趙曉霓微一搖頭,把手從羅漢那雙炙熱、健壯而有力的手裡輕輕抽了出來,道:“羅漢,我愛你,我不能害了你,這是樁令人振奮,也令人顫抖的喜事,好事,我不願意它以悲慘恨事收場,我這話你懂?”
羅漢點了點頭道:“我懂,那容易,阿霓,咱倆相期互約,你陪著我,我收收心,暫時把一顆心從你身上收回來放在武功上,且等那長遠的將來,好麼?”
趙曉霓道:“你做得到麼,羅漢?”
羅漢毅然點點頭說道:“我做得到。為了那長遠的將來,我一定做得到。”
趙曉霓道:“據我所知,世上沒一個人能真正忘情,也許你是頭一個。記得我大師哥曾經一再叮嚀,讓我離開‘白蓮教’之後,務必找一個可靠的人,現在我找到了,大師哥要是知道他一定很高興……”
目光—凝,望著羅漢道:“羅漢,陪我去看看我大師哥,好麼?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想到我大師哥我就會心緒不寧。”
有羅漢陪著,有羅漢那口“紫金刀”護駕,她應該哪兒都能去,哪怕是龍潭虎穴。
羅漢點了點頭!
口 口 口
又是黃昏!
那血一般的霞光照射在“大雁塔”塔尖上,把整個塔尖都染紅了,紅得像要滴血!
“慈恩寺”的兩扇門開著,空藹,寂靜,地上散落著幾片紙,一陣風過處,吹得它們到處飄揚!
大殿裡早就沒有香火了,可是今天這個黃昏,大殿裡卻顯得特別陰沉,陰沉得讓人心慌!
趙曉霓跟羅漢並肩站在廟門口,她兩眼發直,久久才說了一句:“人呢,他們人呢?”
羅漢忽然雙眉一揚,道:“阿霓,跟在我後頭。”
他大步當先闖了進去。
趙曉霓趕一步緊跟在羅漢身後,她四下望,看不見一個人,凝神聽,只有羅漢跟她的步履聲,一個雄健,一個輕盈。
繞過大殿進入後院,羅漢停步在後院門口,一雙逼人的目光直盯在一間開著門的禪房那兩扇門上。
趙曉霓忙道:“裡頭有人麼,羅漢?”
羅漢道:“有人,可是已經死了。”
趙曉霓一驚,飛一般地跑了過去。
羅漢一腳踹開了禪房的兩扇門,門閂斷成兩截,一截掉在東邊,—截落在了西邊,離得老遠。
偌大一間禪房裡,地上,流滿都是血,血已經凝固了,顏色黑紫黑紫的,隱隱還可以嗅出血腥味。
血泊的正中央,也就是禪房的正中央,倒臥著兩個人,一個是位英挺的白衣客,一個是位半裸的女子。
白衣客那襲雪白的白衣衫上,血漬斑斑,背後還有一只尖而修長的血手印,那是半裸女子留的,她一只手還在白衣客背後,想必是白衣客留下的。
那半裸女子混身也是血,雖然已經僵硬了,可是那玲瓏的胴體跟細嫩的肌膚仍然十分誘人!
兩個人面對面相擁在血泊中,看不見誰身上有傷痕!
那雪白的粉牆上,被人沾血寫著八個大字:“生不同衾,死願同穴”!
趙曉霓嬌軀一晃,人軟弱地靠在了門框上,突然捂著臉哭了,哭得好傷心。
羅漢定了定神,道:“阿霓,這就是你大師哥?”
趙曉霓點了點頭!
“女的呢?”羅漢問。
趙曉霓語不成聲:“我五師姐。”
羅漢沒再問,也沒再說什麼。
趙曉霓道:“我大師哥太傻了,值麼?羅漢,你說值麼?”
羅漢道:“至少他認為值得!”
趙曉霓淚眼望著粉牆上那八個血字:“生不同衾,死願同穴!哼,她配?”
羅漢道:“阿霓,至少他認為她配。”
趙曉霓突然又哭了起來:“大師哥,你太傻了,她不配,她不配!”
他傻麼?
她不配麼?
應該問他。
恐怕他也無法回答!
世上有很多事是難以解釋的!
尤其跟一個“情”字有關的事!
口 口 口
“長安城”已經上了燈,滿城燈火萬點。
趙曉霓跟羅漢並肩往城裡走。
趙曉霓已經不再哭了,可是一雙美目紅紅的,人跟剛害了一場大病似的,顯得那麼虛弱。
人心畢竟是肉做的,女兒家的心畢竟是軟的,尤其是趙曉霓的一顆心!
在“白蓮教”這麼多年,她把大師哥當成了唯一的親人。大師哥也事事處處照顧她,大師哥突然這麼死了,而且死得這麼悲慘,她怎麼不悲痛,那種悲痛跟死了親人一樣,甚至比死了親人還甚幾分。
人已經死了,就用不著再爭什麼了,趙曉霓照大師哥的遺願,把兩具屍體全葬在“慈恩寺”的後院裡。
自搬動到入土,大師哥—雙手始終抱得五師姐緊緊地,扳都扳不開。
他怎麼那麼癡,趙曉霓想不通,恐怕連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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