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劍集 第九十九章、恨火仇焰
    方玨軒眉道:「你有什麼辦法?」「玉琶妖姬」左右望了望,道:「那塊銅牌還在你身上麼?」

    「在,怎麼樣?」

    「給我……」

    「你……」

    「別多問,給我!」

    方玨茫然不解地掏出那面得自中年婦人屍身上的銅牌,悄悄遞與「玉琶妖姬」,忍不住又問道:「你要這銅牌何用?」「玉琶妖姬」神秘地笑笑,道:「我自有妙用,打尖完後,你回新野小客店等我,我佈置好了之後馬上去見你。」方玨困惑地點點頭,道:「好吧!」

    客店裡,方玨閉門不出,他在等待「玉琶妖姬」柳香娥,她取去了「百花會」的銅牌標誌,說可以找到「討債人」,不知如何找法?看看到了起更時分,仍不見「玉琶妖姬」回轉,方玨不由焦灼起來。突地,房門上響起了叩擊聲,方玨精神大振,忙拉開門栓,道:「你去了—整天,事情辦得……」

    門啟處,站在門外的是店小二,方玨的下半句話嚥了回去。店小二哈廠哈腰,笑嘻嘻地道:「公子,你的尊諱是方玨?」

    「不錯,問事?」

    「有位姑娘要小的給公子捎信來,小的剛才在大街上碰到……」

    「噢!信呢?」

    「在此地!」說完,雙手奉上,是一個便條,折了打成結。方玨接過手來,道:「有勞了!」店小二哈腰道:「不敢當!」說完,轉身自去。方玨迫不及待地打開來,就燈下—看,只見上面寥寥幾個字:「見字速到東關外桑樹園。」沒頭沒尾,方玨暗忖:「定是『玉琶妖姬』安排妥當,為了某種顧忌,所以才用傳書的方式。」當下立即結束妥當,到櫃上問明了桑樹園的位置,匆匆奔去。

    —路之上,方玨盤算著,見到了「討債人」,首先追詢的是「切金掌」的來源,如果他不是裴震一人,極可能是他的傳人,他現身江湖討債,也是情在理中的事,「百花會」取代了「神劍幫」,這中間定有文章。不久,桑樹園在望,只見—片黑壓壓、烏沉沉、不見邊際的桑林,枝繁葉茂,到了近處才可看出株距間隙。方玨略作躊躇,步入林中,他穿的是白衫,不愁「玉琶妖姬」不發現。緩緩穿林,到了—塊林中空地,空地靠邊,有間低矮的茅屋,不見燈光,也沒人影,方玨在距屋門三丈之處停住,心裡不由嘀咕起來,「玉琶妖姬」傳訊要自己到此地來作什麼,何以不見動靜?

    正在惶惑之際,一陣颯颯風聲,幢幢人影自林深處湧現。方玨心頭大震,手不自覺地按上了劍柄。林空星光璀璨,在高手而言,視物幾乎不殊白晝,只是不能及遠。方玨目光搜處,為之駭然大震,現身的竟然全是神秘門戶「三才門」的高手,「鬼爪魔婆」、魯韓二長老,總管秦琛,還有在南陽開綢布莊的趙二先生夫婦,另有兩名青衣少女,是妻子李憶鳳為該門少門主時侍候她的侍婢,只不見三才門主邱文俊。看起來,早先的判斷不錯,愛兒被劫,是邱文俊故技重施,錯疑是裴震陰魂不散,而所謂「切金掌」,必是一種相似的掌功,普濟頭陀認錯了。隨著震驚之後而來的,是無比的殺機。雙方的關係微妙而令人扼腕,他曾是三才門的乘龍快婿,而今成了敵對。現身的高手形成了包圍圈,與方玨正面相對的是「鬼爪魔婆」。「鬼爪魔婆」冷冷地開口道:「姑爺……」方玨立即截斷對方的話頭道:「請芳駕改個稱呼,那關係早已不存在了。」「鬼爪魔婆」窒了一窒,改口道:「白儒,我們來打個商量。」方玨道:「在下要見門主。」「鬼爪魔婆」道:「門主不在此地。」

    「在何處?」

    「這你不必管!」

    「他不敢見在下?」

    「胡說!」

    在側的韓長老接口道:「白儒,老夫等有件大事要跟你商……」方玨咬牙切齒地道:「沒什麼好商量的,在下要親見門主。」「鬼爪魔婆」接回話道:「事關本門存亡,你非聽不可。」方玨心中一動,道:「什麼意思?」

    「鬼爪魔婆」道:「老身代表門中各長老,向你提出—個請求……」

    「請求?」

    「不錯,可以說是請求。」

    「什麼請求?」

    「要少門主重回本門,所生公子作本門繼承人,這是當初門主招你為婿的原意,就是這件事。」

    「哈哈哈哈……」方玨振聲狂笑了—陣之後,道:「異想天開!」

    所有在場的,全都面上變色。魯長老開口道:「白儒,沒什麼可笑的,這是一個嚴肅的問題,自從少門主絕情而去之後,門主意冷心灰,想解散三才門……」方玨厲叫道:「鬼話!」「鬼爪魔婆」怒聲道:「休得無禮!」方玨目中殺芒陡熾。對方提出的請求,等於證明了擄架玉郎的企圖,三才門主邱文俊害得憶鳳家破人亡,憶鳳不言報仇,已是仁至義盡,對方還公然提出這種—廂情願的如意要求,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當下瞪視著「鬼爪魔婆」,語冷如冰似的道:「芳駕作得了主?」「鬼爪魔婆」不假思索地道:「當然!」方玨右手用力—捏劍柄,道:「很好,如此聽著,立即把小兒玉郎送回,萬事干休,否則的話,在下要索債百倍代價。」在場的全為之愕然。「鬼爪魔婆」惑然道:「你在說什麼?」方玨憤毒地道:「幼兒何辜,竟被擄劫為質,這種行為,人神共憤!」「鬼爪魔婆」驚訝萬狀地瞪著方玨道:「這……從何說起?」魯長老驚聲道:「你是說……你的幼兒被劫?」方玨掣出霸劍,厲吼道:「少裝佯賣傻,如果不交出小兒,現在就三步流血,五步伏屍!」那—份殺氣令人不寒而慄。一直不曾開口的趙二先生慄聲道:「你的意思是指本門擄劫你的孩子?」方玨目光中殺芒一閃,道:「難道還有假的?」「鬼爪魔婆」老臉一陣抽動,道:「你憑什麼如此認定?」

    「憑你剛才的話,憑現場留下的證據。」

    「鬼爪魔婆」激聲道:「現場什麼證據?」

    方玨咬著牙道:「問貴門主,他十分明白的。」幾個三才門的巨頭面面相覷,由於方玨說出了幼兒被劫的事,使情況發生了意外的變化,這是他們始料所不及的。方玨恨毒沖胸,殺機熾烈,手中霸劍一揚,圓睜星目道:「宰了你們,我不信邱文俊不出面。」這句狂話使眾長老及高手齊齊怒哼出聲。「鬼爪魔婆」怒喝道:「方玨,你有多大能耐,敢發此狂言?」朝長老接著道:「你曾是門主快婿,竟敢出言不遜!」方玨雙目噴火,緊抿著嘴,開始挪動腳步。場面在方玨挪步之際,驟呈無比的緊張。魯長老人聲道:「且慢動手!」方玨止步,道:「怎麼樣?」魯長老道:「關於你小兒失蹤之事,老夫等毫不知情,如果你答應方才姥姥提出的清求,我等將全力協助你找回兒子,否則的話……」

    「否則便怎樣?」

    「為了解除本門行將關山門撤舵的危機,只好委曲你。」

    「哈哈哈哈……」狂笑聲中,霸劍挾駭電奔雷之勢,攻向姓魯的長老。暴喝聲中,掌指利劍齊飛。在場的,除了兩名青衣少女之外,都是三才門的拔尖高手,論功力,每一個在江湖上都可獨撐一面,如果單打獨鬥,方玨自可操勝算,聯手的話,情形可就兩樣了。掌風、爪影、劍芒,如潮頭卷蓋,驚人至極。攻向魯長老的—劍,隨著身形的被震動轉折而落了空,但對方攻勢—展開,便波波相連,掌可開碑,指能洞石,劍足穿胸.方玨再狠,也無法隨意運劍揮灑。—場驚心動魄的劇頭疊了出來。在三才門而言,以這多位尊份重的高手對付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是空前無例的。場面猶如鼎沸,整個空間似乎被撕碎了,方玨怨毒沖頂,霸劍圈劃滾轉,勢如瘋虎。兩名青衣少女限於功力插不上手,遠遠退站—邊。惡鬥的結果是什麼,根本無法逆料。驚訝聲中,趙二先生長劍被挑飛,緊接著悶哼陡傳,韓長老掛了彩,幾乎不差先後,方玨的左後肩被「鬼爪魔婆」的指尖抓中,不結實,但連衣帶皮肉被抓去了—把,痛徹心脾,但他咬緊牙哼都不哼。搏擊如火如荼,方環已進入了瘋狂狀態。又是一聲驚呼。總管秦琛身上見了紅,但他—退又進,壓力絲毫未減。劇鬥持續,方玨力搏六大高手,內元損耗之巨,不言可喻。攻擊力由顛峰而漸走下坡,他自己已經感覺出來,但—口怨氣支持著他。依然殺著頻頻。就在這危機已露之際,兩條人影來到現場。「鬼爪魔婆」高叫道:「兩位長老快協力解決他!」來的又是兩名長老,三才門八大長老,除了薄長老早在三年前陳屍新野道上之外,七大長老已到場五個。兩長老互望—眼之後加入戰圈。方玨對現在的場而。已感難以應付,哪堪再添生力軍。兩長老一參戰,情況急轉直盲下,雄渾的掌力助長了原來的勢焰,只三個照面,方玨險象環生,除了拚死,再沒第二條路可走了。方玨狂吼—聲,霸劍絕招,挾全身殘存內力掃劃而出,拚命之著,只攻不守,其勢猛烈無匹。悶啐乍傳,魯長老倒蹌出圈子之外,坐地不起。同一時間,方玨後心結結實實挨了一掌。「吐」地—聲,血箭奪口噴射,身形連搖急晃。趙二娘的長劍當胸刺到,方玨眼冒金花,視線已經模糊,本能地揮出一劍,趙二娘被震退,方玨又噴出一口鮮血。死亡的陰影籠上了方玨心頭,他不甘心這樣死,狂叫道:「邱文俊,我死了還要變鬼找你!」「砰!」挾以一聲悶嗥,方玨栽了下去。怨毒增添了方玨的力氣,他又搖搖不穩地站了起來。「鬼爪魔婆」揚手示意停止攻擊。暴雨驟歇,場面靜止下來,但殺機未退。方玨霸劍拄地,支持住身形。肩傷,使他的白衫綴上了朵朵層疊的大紅花。「鬼爪魔婆」冷森森地道:「方玨,由你兒子作為本門的繼承人,這可是件磕頭碰到天的幸運事,你可別打錯了主意!」

    方玨淒厲地道:「是邱文俊的主意?」

    「無禮,你怎能直呼門主的名字。」

    「先劫人,然後再談條件,是嗎?」

    「告訴你,老身等不知道劫人的事。」

    「你以為我會相信?」

    「不相信又怎樣?」

    「只要我一口氣在,就要爾等償討代價。」

    「你到底答不答應?」

    「辦不到!」

    「你不後悔?」

    「我後悔不能把你們這批魑魅魍魎劍劍誅絕。」

    「你找死!」暴喝聲中,「鬼爪魔婆」揮出—掌。方玨此刻連一陣大風都禁受不起,別說是掌力,淒哼聲中,口血飛迸,栽跌八尺之外,已無力再掙扎起身。「鬼爪魔婆」目光—掃各長老道:「各位長老有何高見?是否照原先的……」方玨的神志還很清楚,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命運,恨到了極處,恨的本身似乎便不存在了,近於空白的腦海中,只有一個意念,將再見不到妻兒的面了,所有的恩怨情仇,將在剎那間隨著生命的結束而消失。

    「玉琶妖姬」取走了「百花會」弟子佩帶的銅牌,說是可以找到「討債人」,結果傳字條要他來此地,卻遭遇上「三才門」的高手,聽口氣對方是預謀,到底是一回什麼事,簡直無法想像。當然,方玨此刻也不會再去想了。「玉琶妖姬」要他來,而她卻不見現身,為什麼?「鬼爪魔婆」再次道:「如果各位沒有異議,老身便要……」驀在此刻,一個冷沉的聲音發自那低矮的茅屋,「各位都是年高望重的長老,怎會做出這等幼稚的事?」所有在場的全驚愕不已,魯長老開口道:「門主是何時降臨的?」「鬼爪魔婆」轉面對著茅屋門,激動地道:「門主,我等是不得已而為!」三才門主的聲音道:「但你們錯了,現在請各位離開,由本座親自來解決。」眾長老一陣面面相覷,然後對茅屋方向躬了躬身,與趙二先生夫婦等,散入林中,方玨的力氣已恢復了些,咬牙掙起身來。一條人影從茅屋內悠然而現,正是三才門主邱文俊。方玨努力一咬牙,道:「門主閣下準備如何交代?」

    三才門主顯得神情沮喪地道:「方玨,我已經碰到憶鳳,要說的都對她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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