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玨驚聲道:「老哥疏忽了什麼?」老學究道:「我早該想到的,『無常客』龍森的武功雖不能算是上乘,但使歹毒暗器和裝死是一流的。」
「裝死?」
「不錯,他練有一種特技,可以裝傷裝死,毫無破綻,不知道他有這—手的準被瞞過……噫!你……」
「小弟沒防到,中了他的毒藥暗器。」
「糟糕,讓我瞧瞧!」
方玨解開衣衫,露出傷處,有—個小血孔,米粒大。老學究試探了一陣,皺眉不語,方玨若無其事地道:「老哥,怎麼樣?」老學究沉重地道:「起出暗器容易,所慮的是如何解毒,你感覺不舒服麼?」方玨想了想,道:「不瞞老哥,小弟最近曾獲一位武林老前輩贈服奇藥,可以避毒,毒無所謂,只煩老哥起出暗器就成了。」老學究眉頭一舒,道,「這好辦,我空著急了一場!」說著,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皮袋子,打開,揀出一柄—般郎中先生用以施術的小刀又道:「小兄弟,你忍著點痛!」方玨笑笑道:「老哥愛怎麼割就怎麼割,這算不了什麼。」老學究用小刀劃開傷處,然後用手指鉗出—根寸許長的毒針,看了看,拋去,接著迅快地取出一隻小瓶,倒了些白色粉末在傷口,血立刻止了。方玨扣好衣衫,道:「老哥,你是此中能手?」老學究收起了工具藥物,口裡邊道:「談不上能手,略解決竅,彫蟲小技罷了。」方玨語音一沉,道:「照這樣看來,『無常客』龍森也是神劍幫一員,我非逮到他不可。」老學究沉吟著道:「神劍幫不擇手段地要對付你,到底為了什麼?」方壓道,「據小弟推測,問題在於那灰衣蒙面人,他定與家師結了不解之仇,他曾一再逼問家師的下落。」老學究道:「如何才能查出對方的身份呢?」方玨靈機一動,脫口道:「對了,小弟去找一個人,他很可能指出灰衣蒙面人的來歷,甚或神劍幫主的真面目。」老學究目芒一閃,道:「何許人物?」
「半半和尚!」
「半半和尚?沒聽說過。」
「就是長舌道人的化身。」
「啊,長舌道人,這我知道,他怎麼變成了半半和尚?」
「怪人,誰知道!」
「這是條好路,那怪物的確是知道的事物不少,你能找得到他?」
「可以!」
「他人在何處?」
方玨心念疾轉,像半半和尚那類人物,行蹤都是保持隱秘的,上次找到他,是老偷兒「土行仙」的指引,還是不洩露他的行藏為是,心念之中,歉然地望著老學究道:「老哥,恕小弟不便洩露他的行蹤。」老學究朗然道:「當然,這是江湖規矩,老哥我不問就是,你什麼時候去找他?」方玨不假思索地道:「小弟現在就可以上路,我們又要分手了……」老學究點頭道:「好,我也有事要辦,後會有期。」一老一少在原地分了手。
襄陽城,黃氏家祠。這天,過午不久,方玨來到了大門前,情形和上次一樣,祠門緊關著。大白天,方玨不便越牆而進,略—思索,上前扣動門環。許久,不見有人應聲。方玨心想:「這非僧非道的怪人,難道從來就不開門見客的,上一次來,也是如此,看來只好重施放計,逾垣而入了。」心念之中,身形飄然而起,如飛絮般越門牆而入,一看,不見人影,他是有所求而來,當然不能冒失胡闖,於是開口道:「小可方玨,特來求見大師!」一個聲音道:「你小子進來不就結了,幹嗎雞貓子喊叫的!」隨著話聲,—個光頭但卻穿著道袍的怪老人,從門裡走了出來,正是那改名號為「半半和尚」的「長舌道人」,形象與上次見面時一樣。方玨忙施禮道:「大師,別來無恙。」「半半和尚」陰陽怪氣地道:「沒災沒病也沒死,是無恙,老夫正準備出去找你,你卻來了。」
「大師要找小可?」
「少裝佯,你難道不記得我們還有事未了?」
「什麼事未了?」
「好小子,你可真會裝糊塗,你忘了,上次你來向老夫請教『丹陽子』的下落,說好將來答應老夫一件事作為交換條件,有這回事吧?」方玨登時怔住了,是有這回事,他欠對方—個條件。「半半和尚」又道:「你小子這次恐怕又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方玨期期地道:「是的……小可……有件事請教。」「半半和尚」雙眼一翻,道:「舊帳不清,新帳不借。」方玨無可奈何地道:「大師準備今天就提出條件?」
「不錯!」
「如此請講吧!」
「非常簡單,其實也說不上是條件,是件好事。」
「什麼好事?」
「記得有個叫黃蕙芬的女子麼?」方玨又是意外地一震,星目大張,他當然不會忘記,在「王者之劍」的爭奪戰中,黃蕙芬被擊落懸巖,是他適時在峰下接住,使她免於粉身碎骨之厄,這怪人怎麼會提到她呢,心念之中,道:「記得,大師怎會提到她?」「半半和尚」道:「這裡就是她家的宗祠,老夫是替她家看祠的,你曾經摟抱過她,這事不假吧?」說著,目芒連閃。方玨笑笑道:「有這回事,不過,那是為了救她。」「半半和尚」點頭道:「不錯,可是你抱過她不假,一個未出嫁的黃花大閨女,被男人抱過,除了嫁給他,沒別的路。」方玨驚怔地退了一個大步,慄聲道:「這是條件麼?」「半半和尚」沉聲道:「不錯,老夫說過是好事!」方玨脫口道:「小可不能答應。」「半半和尚」怪叫道:「什麼,你小子想撒賴,答應過的話不算數?」方玨為之氣結,這件事與姑姑南宮芳婷硬做主,迫自己答應李筱娟的婚事如出—轍,當然,黃蕙芬也是個好女子,可是自己應承了李筱娟的婚事,還有鳳釵為憑證,勢不能再接受黃蕙芬,定了定神,道:「大師隨便提出什麼條件都可以,這樁事恕小可無法答應。」「半半和尚」怒聲道:「你想食言?」
「不是!」
「那是黃蕙芬配不上你,因為你已經成名了?」
「更沒那回事。」
「那是為什麼?」
「小可已經訂過親了!」這回輪到「半半和尚」傻眼了,好牛晌,才像洩了氣的皮球般地道:「這不是推托之詞?」
「人格保證!」
「那黃蕙芬怎麼辦?」
「這個……恕小可無能為力。」
「她以後如何做人?」
「大師,這話說的未免太嚴重了,江湖兒女,何必拘世俗小節,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小可是為了救她,並非存心不正……」
「別對老夫說教,你走吧!」
方玨吸了口大氣,道:「小可此來,是想清大師指示—件事……」「半半和尚」搖手道:「休提,舊欠不清,別妄想老夫再饒舌。」方玨窒了片刻,忽然觸動了靈機,正色道:「大師,黃姑娘的胞兄黃韜,是被無辜毒斃的,現在已查出兇手是神劍幫的人『斷腸花』馬月嬌……」「牛半和尚」淡漠地道:「這老夫已經知道了!」方玨又是—窒,道:「小可要請教的事,與這有關,因為對方與小可也是勢不兩立。」「『半半和尚」略一沉吟,道:「這麼著,你欠老夫的條件,可以用那女毒物的老命抵償,你能殺了她,算兩不相欠,你敢答應麼?」方玨不假思索地道:「可以,小可當初也曾說過,要代黃姑娘追兇。」「半半和尚」點點頭,沉聲道:「好!一言為定,現在你說說想打聽什麼?」方玨道:「打聽兩個人的來歷與一個人的下落。」「半半和尚」目芒一閃,道:「老夫不一定能答覆,說說看?」方玨下意識地感到一陣緊張,鎮定了一下情緒才道:「先說兩個人的來歷,一個是與馬月嬌同路的灰衣蒙面人,他曾自認是神劍幫太上護法。另一個便是神劍幫主。」「半半和尚」怔了片刻,搖頭道:「老夫無法作答,你所問的兩個人,老夫一點門路都沒有。」方玨大為洩氣,喘口氣,道:「如此,小可請問另一個人的下落。」
「誰?」
「天下第一劍裴震!」
「他……不是你師叔麼?」
「是的!」
「你不知道他的下落?」
「不知道!」
「半半和尚」皺眉苦想了—陣,道:「這也許不管用,因為時日已久,人事滄桑,無法逆料有什麼變化,不過,可以試上一試……」方玨精神一振,有些迫不及待地道:「請指示?」「半半和尚」斜起眼道:「那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老夫是無意中碰上的,桐柏大樹莊莊主『—劍定天』時公展,與當時橫行豫鄂一帶的兩個黑道巨魁決鬥,—個叫『黑煞』范陽,另一個叫『紅煞』江超,結果裴震不速而至,一劍解爭端,四人結為金蘭之好,你只要找到三人中任何一人,便可……」話聲未落,一聲冷笑倏告傳來,聽聲音是在屋後。方玨與「半半和尚」同感一震。「半半和尚」慄聲道:「有人侵入祠堂!」方玨立即彈身向屋後掠去,四下一望,不見人影,正猶豫間.前面突傳慘號,方玨駭然大震,暗道一聲:「糟了,中了人家的調虎離山之計。」急沖沖地奔回前院,目光掃處,不由頭皮發炸,殺氣沖頂。「半半和尚」倒臥在血泊中,顯然是一劍畢命。是誰下的手?殺人的目的是什麼?大白天裡殺人,而「半半和尚」毫無反抗的餘地,不用說,兇手的功力相當驚人,方玨掠上屋頂,一無所見,只好又落回原地,望著「半半和尚」的屍體,憤極欲狂,咬牙一想,突然明白過來,兇手定是早巳暗中伏匿,或許不。止一人,殺人的原因定是為了「半半和尚」所抖露的一席話。莫非兇手就是師門叛逆「天下第一劍」裴震,或是他的同路人?否則沒有殺人的理由。「半半和尚」本是「長舌道人」改號,因長舌而遭殺身之禍。禍由己起,方玨在憤極之餘,感到無比的歉疚,如果不向對方打聽裴震的下落,也許他不會被殺。一條人影越牆而入,方玨本能地揚起了手掌,一看,忙卸了待發的掌勁。不速而至的,赫然是黃蕙芬。黃蕙芬栗叫道:「你殺了我師父?」方玨一窒,道:「他是你師父?」黃蕙芬粉腮變了形,厲聲道:「你為什麼要殺人?」
「黃姑娘,殺人的不是在下。」
「那……怎麼回事?」
方玨把剛才發生的事,簡單交代了一遍。黃蕙芬雙目盡赤,悲聲道:「誰是兇手?」方玨咬牙道:「在下一定要找到兇手,為令師報仇!」口裡說,心裡卻在轉著念頭:「黃蕙芬一個女孩子,怎麼拜這怪人為師?是了,黃氏宗祠,這祠堂是她家的,『半半和尚』實際上不是看祠的人!」黃蕙芬淚水滾轉,激顫地道:「他老人家隱跡在此,早已謝絕江湖,想不到……」方玨透了口氣,道;「在下想不到他會是姑娘的師父。」黃蕙芬噙著淚道:「家父早年曾任邊關總兵,他老人家輔佐家父靖邊,家父解甲後,他也隨同來此,我兄妹都是他調教的……」說著,倏地粉腮再變,手指屍身旁地上道:「這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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