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劍集 第二十六張、變幻莫測
    黑衫中年剛從懷中抽出手,方玨的連鞘劍正好劈到,黑衫中年慘哼一聲,暴退八尺,一個小盒子從手中飛起,一蓬亮閃閃的毒針隨之進發,小盒掉落—丈之外。原來黑衫中年能一發百枚毒針,是利用這小盒的機括。如果方玨出手慢一絲絲,連老學究也得遭殃。黑衫中年腕骨已被砸斷,虛垂著,掉頭就想遁去。方玨當然不會容他走脫,接著左掌揮出,疾勁的掌風捲處,黑衫中年再傳慘哼,剛彈起的身形仆了下去,飄出一丈有多,方玨一個箭步,欺到他身前,揚掌照頭欲擊。老學究忙道:「別殺他!」方玨適時收回了手掌。黑衫中年搖晃著掙起身來,面色一片淒厲。老學究接著道:「他在山裡,曾把一個女子劈落突巖。」方玨登時殺機大熾,原來瘋女人是被暗算而跌死的,怪不得頭碎額裂,當下鋼牙一挫,道:「說,你為什麼對那失心瘋的女人下毒手?為什麼暗算本人?」黑衫中年獰聲道:「既然落人你小子的手中,殺剮聽便!」老學究寒聲道:「姓龍的,你如果不說的話,想死沒那麼便當。」方玨突地想到「玉羅剎」一再提及叛逆師叔裴震之名,瘋女人也曾提到震哥二字,這姓龍的莫非與裴震有關?心念之中。慄聲道:「你是受什麼人指使殺人?」黑衫中年桀驁地道:「你殺了我,—樣有人會殺你,你活不了多久的。」方玨厲聲道:「你不說?」黑衫中年左手暴揚……方玨凜於對方的淬毒暗器,本能地閃了開去,老學究也同時彈開,想不到黑衫中年這—著是虛勢,乘機閃射而起,落入身後殘垣之內。方玨氣極,大吼—聲:「你飛也飛不了!」隨著掠了去。同—時間,慘號倏傳,方玨到了殘牆之後一看,不由為之氣結,黑衫中年口鼻溢血,業已橫屍。老學究也翻過斷牆,慄聲道:「有人企圖滅口!」方玨心中一動,下意識地抬起目光,只見十丈外一條灰影暴閃而沒,身形十分眼熟,脫口大叫道:「灰衣蒙面人!」隨著話聲,閃電般飛掠追去。這片廢墟,想來是毀於天災地變,範圍很廣,斷瓦殘垣,視線不清,方玨追了一程,再沒發現灰衣蒙面人的影子,恨恨地又回轉原地。老學究仍在原地沒動,迎著方玨道:「小兄弟,你說灰衣蒙面人?」

    「是的!」

    「人呢?」

    「兔脫了!」

    「對方何故要殺人滅口?」

    方玨氣呼呼地道:「不知道,必然是有原因的,記得他曾自認是神劍幫太上護法,老哥,你摸不出他的來路?」老學究搖頭道:「沒辦法,我想不出江湖中有這高身手的人!」話鋒一頓,接著又道:「看來死者也是神劍幫屬下。」方玨激動地道:「殺自己人滅口,的確夠殘忍。」老學究道:「對方必定想掩飾某種秘密,才不惜殺自己人!」方玨望了地上的死屍一眼,吸了口氣,道:「老哥是怎麼到此地來的?」老學究道:「我在半路碰到『土行仙』,得知你的行蹤,趕到山裡,卻湊巧碰上這姓龍的突襲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我又追蹤他出山,到了這小鎮,曾見你投店,我準備去見你,正碰上他在店房窗外暗算你,所以出聲示警。」方玨咬了咬下唇,道:「老哥,那慘遭暗算的女子,是個失心瘋的女人,被『玉羅剎』囚禁在屋子後面的山洞裡,是我無意中放了她……」

    「噢!」

    「老哥知道那瘋女人與『玉羅剎』是什麼關係?」

    「這卻是不知道。」

    方玨低頭沉思,想對這件事分析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兩人身畔不遠,突然多出一個人,是個中年女子,不知是如何來的,夜暗中,仍隱約可見其冷艷,老學究首先發覺,心頭大震,驚「咦」了一聲,脫口道:「芳駕是誰?」方玨猛抬頭,目光一掃,大感意外地道;「姑姑,是您!」這鬼魅般現身的女子,赫然是方玨的姑母南宮芳婷。她此刻的臉色很難看,聞言之下,只冷哼了一聲,並不開口。方玨下意識地一陣忐忑,他直覺地感到姑姑此來,不是為了瘋女子的事,就是為了李筱娟,難道李筱娟也發生了意外?老學究驚奇地道:「這位……是你的姑姑?沒聽小兄弟提起過……」方玨當然不能抖露南宮芳婷的身份,含糊地「唔」了一聲,引介道:「姑姑,這位是侄兒的忘年交『老學究』!」老學究拱手道:「幸會!」南宮芳婷眸中倏射奇芒,直照在老學究面上,久久才道:「老學究?」老學究訕訕一笑,道:「無名小卒,芳駕可能沒聽說過。」南宮芳婷目光未移,冷冷地道:「如果我眼力不失誤的話,閣下當是易容的高手!」老學究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期期不能出聲。方玨大為震驚,照這麼說來,老學究展示的並非本來面目,是易了容的,這倒是從未想到過的事,心念之中,星目大睜,凝望著老學究道:「老哥,你真是易了容的?」老學究無言地點點頭。南宮芳婷冷漠地道:「方玨,你不知道?」方玨道:「侄兒沒想到過,根本看不出來。」南宮芳婷道:「你交友得謹慎,怎可與來歷不明的人來往。」這話使老學究大為難堪,也深深刺傷了他的心,勉強笑笑,道;「芳駕說的是,不過……武林人常常有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有時是情非得已,相交以心,不在乎外表……」南宮芳婷不客氣地道:「朋友有很多種,如果是相交以心的朋友,就該相見以誠!」方玨怕老學究的面子掛不住,同時雙方自結識以來,老學究從沒失義的地方,而且他自己也沒曾坦白告訴過對方自己的身世,若說誠,自己首先便虧欠人,他確信情非得已四個字,當下忙轉圓道:「姑姑,侄兒與這位老哥,的確是情深義重的至交,侄兒絕不懷疑。」南宮芳婷淡淡地道,「那是你們雙方的事,我……有話要對你私人談談。」老學究可相當知趣,立即道:「如此,老夫暫時迴避!」說著,彈身離開。方玨感到一陣歉疚。南宮芳婷掃了地上的屍體一眼,道:「死的是誰?」方玨道:「據老學究指認,他叫『無常客』龍森。」

    「怎麼死的?」

    「被他的同路人滅口!」

    「滅口,為什麼?」

    「還不大清楚!」

    南宮芳婷略一沉吟,板起面孔道:「我有句話問你,可不許騙我。」方玨心頭一動,道:「姑姑,請講!」南宮芳婷一字一句地道:「你到底是不是『天下第一劍』裴震的傳人?」方玨目芒一閃,道:「姑姑為什麼問這個?」

    「當然有道理!」

    「不是!」

    「真的不是?」

    「侄兒絕對不敢瞞騙姑姑,真的不是。」

    「那你是『武林至尊』古立人的傳人不假?」

    「是的,侄兒在第一次見面時就已說過了。」

    「那裴震現在何處?」

    「不知道生死下落,侄兒正在查訪!」

    「他是你師叔?」

    「是的,他也是師門叛徒,侄兒秉承先師遺命,清理門戶,實際上侄兒根本沒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南宮芳婷容色稍緩,但隨即又沉重地道:「你知道你在『玉羅剎』隱居之外,放走的瘋女人是誰?」方玨星目一亮道:「不知道,侄兒正要請問。」南宮芳婷喘了口氣,道:「她是『玉羅剎』的女兒。」方玨為之心頭劇震,慄聲道:「她……是『玉羅剎』的女兒?」

    「不錯!」

    「為什麼遭囚禁?」

    「這就扯到了裴震……」的恩怨。……你說的灰衣蒙面人,就是上次搶走『王者之劍』的那個人?」

    「是的!」

    「他是什麼身份?」

    「該幫的太上護法,來歷不詳。」

    「好,我得趕去見『玉羅剎』,容後再見!」

    「姑姑珍重!」

    南宮芳婷閃身而逝。方玨目送他姑姑離去之後,又拿起鳳釵仔細端詳,這鳳釵製作得十分精巧,是金絲編織,看來不是普通人家之物,他想:「現在算是訂了終身,可是李筱娟人在何處?會不會發生意外?……」呆了一陣,心念又回到灰衣蒙面人身上。灰衣蒙面人不惜殺自己人滅口,企圖掩飾什麼?死者為什麼先暗算瘋女人,然後又暗算自己?除了因為「王者之劍」的公案,自己與神劍幫並無深仇大怨?神劍幫幫主是誰?為什麼能掩盡江湖人的耳目?

    他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便把鳳釵小心地貼身藏好,準備離開。突地,他感到右胸一痛一麻,不由駭然大震,這分明是劇毒的暗器,是什麼人出手暗算?眼前只有一具死屍,死了的人當然不會再出手。用手一摸,濕濕地,已然見了血,目光四下掃瞄,卻不見人。

    他仗著曾服食過「巫山神女」所賜的「毒龍丹」,本身已具備避毒之能,是以明知中毒,並不驚恐。風聲微動,他連意念都不及轉,下盤已被掃中,「砰」然栽了下去,就在他栽下去的同時,本來已死了老半天的「無常客」龍森,突地蹦了起來,口裡發出一長串刺耳的笑聲。死人會復活,這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方玨挺身站起。「無常客」龍森電閃而去。方玨窒在當場,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太意外,使他一下子回不過意來,對方分明口鼻溢血而死,怎麼會復活?裝死,並非滅口,除了這,別無解釋。無疑地,他們剛才所說的每一句話,全被對方聽去了,江湖之大,無奇不有,但這事奇得離了譜。一條人影遠遠奔來,方玨看出是老學究,不由心中一動,照姑姑的說法,老學究是易了容的,那他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掩真面目?雖然他竭力想不介意,但人就是人,人性上有其弱點,不免還是在心上打了一個結。老學究來到身前,道:「你姑姑走了?」方玨點點頭,道:「是的!」老學究目光一轉,道:「咦!地上的屍體呢!」方玨苦苦一笑,道,「走了!」老學究怔了怔,突地頓腳道:「該死,我竟然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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