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他們睡得很早。穆佩波這一夜沒有值班,睡得像個小孩一樣香。疲憊不堪的布朗也睡得很死。考克斯在值班,而巴卡爾在毯子下翻來覆去,看來是沒睡著。巴卡爾有好幾次抬起頭,詢問地看看考克斯,後者不贊成地搖搖頭,意思是:「還早」。
一彎新月從樹林後面升起,在林中空地上灑下了朦朧的月光。樹林裡不知什麼地方傳來一聲像嬰兒一樣可憐的哀鳴,大概是一隻什麼小野獸落到了猛獸口中。
布朗沒有被這聲音驚醒,這說明他睡得很沉。考克斯肯定地點了點頭。一直盯著他一舉一動的巴卡爾馬上站了起來,他的一隻手放在背後,顯然是在拔屁股口袋裡的手槍。
我決定得採取行動了。我開了個玩笑,通常印度象就是這樣嚇唬敵人的:它們把鼻子緊緊貼在地上,然後用力吹,就弄出一種十分古怪嚇人的聲音——坼裂聲、咕嚕聲和鼾聲混合起來的怪調。這種聲音甚至能把死人嚇活了。而布朗不是死人。
「這是什麼他媽的魔鬼吹起長笛來啦?」他說著便抬起頭來,揉了揉迷迷糊糊的眼睛。巴卡爾蹲下來。
「你這是幹嗎呢,跳舞嗎?」布朗問。
「我……是該死的大象把我吵醒了!你給我滾他媽的蛋!」
但我沒有走開,又過了一會兒,當布朗又睡著之後,我又玩了一次這個把戲。當我拚命吹的時候,考克斯已經掂著手槍走到布朗身邊了。布朗跳起來跑到我身邊,用手掌狠狠地打了我的鼻子尖一下。我趕忙捲起鼻子走開了。
「我打死你這該死的畜生!」他叫道。「這不是頭大象,是魔鬼。穆佩波!把大象趕到沼澤去!……咦,你拿著手槍幹嗎?」布朗突然問道,頗為疑心地看著考克斯。
「我想給特蘭普一兩槍,把它攆遠點兒。」
布朗又一頭躺到地上打起鼾來。我只走出幾步,便又停下來觀察營地的動靜。
「該死的大象!」我聽到考克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幾個字,他還對著我搖晃了兩下拳頭。
「它聞到有野獸味,」穆佩波搭茬替我辯護道,他沒想到自己的話說得跟事情真相只有一步之遙了。是呀,我叫就是因為有野獸——兩隻凶殘無情的兩條腿野獸。
眼看著天就要亮了,考克斯沖巴卡爾一點頭。他倆便飛步上前:考克斯衝著睡著的布朗,巴卡爾衝著穆佩波,接著兩人就同時開槍了。穆佩波刺耳地哀嚎一聲,就跟不久前喪命的那頭無名小獸一樣,接著就站起身來,但搖晃了一下又跌倒在地,兩條腿飛快地抽搐起來。而布朗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我根本來不及警告那兩個可憐的人……
然而布朗還活著。他突然用右肘撐地抬起身子,正對著俯身想看看他死沒死的考克斯開了一槍。那傢伙就像被割了一鐮刀的莊稼一樣倒下了。布朗利用這具屍體作掩護,開始對著巴卡爾射擊。巴卡爾惡狠狠地叫道:
「好哇!你這紅毛騙子!」說完開了一槍便拔腿逃命。
可巴卡爾只跑出幾步,就突然在原地打了個轉,這是被子彈打中腦袋的人常見的動作,接著,就倒地而亡。布朗喘了口粗氣,也突然往後一仰。整個林中空地上瀰漫著一股刺鼻的血腥氣。他們全都沒聲音了,只有布朗還在喘,我走過去往他臉上瞧瞧。他的眼睛已經散了光,但他突然全身一哆嗦,又開了一槍。子彈擦傷了我右前腿上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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