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這已經是在馬塔迪了——我終於交上了好運。這是一天的黃昏。太陽已經落到把剛果河流域和大洋隔開的山脈後邊去了。我在離河不遠的森林中走著,憂愁不已。我已經開始後悔在被圍捕時離開象群了。不然的話,我就不再是這麼一個無家可歸、東遊西蕩的流浪漢了:要麼我拋棄世上的所有苦難一死了之,要麼我已經變成一頭老實的役象給人幹活。我的右側,透過灌木叢可以看到河水在夕陽的照耀下閃爍著紅寶石般的光芒。左邊是一片樹皮上刀口纍纍的橡膠樹。根據這些割膠的刀痕來判斷,離這兒不遠就有人。
我又走出幾百米,就來到一片田野上,這裡種植著木薯、黍子、香蕉、菠蘿、甘蔗和煙草。我小心翼翼地沿著甘蔗和煙草間的田埂走去,田埂把我引到了一大片空地上,它的中央有一座房子。房子周圍看不見一個人,而在離我不遠的空地上卻有兩個孩子:8歲上下的一個男孩和女孩正在擲圓環玩。
我走到了空地上,趁他們不備來到他們的身邊,接著就突然用兩條後腿站起來,嘴裡盡量發出可笑的吱吱聲,跳起舞來。孩子們見到我頓時驚呆了。而我則非常高興,因為他們一見到我既沒哭也沒跑,接下來我給他們耍了好多可笑的把戲,這些節目馬戲團裡的那些受過訓練的大象大概做夢也想不到。男孩先高興起來,放聲哈哈大笑。女孩樂得直拍手,我跳舞,翻跟頭,一會兒用前腿著地拿大頂,一會兒後腿蹦著學兔跳。
孩子們的膽子大起來,走到了我的跟前,最後,我小心地伸出鼻子,示意讓男孩上去,我來搖他。男孩略微猶豫了一下,就爬到我的鼻子上,我開始搖晃他。在這以後我又搖了女孩一次。我得承認,跟這兩個快活的小白種人玩使我非常高興,我玩得入了迷,竟然沒發現一個又高又瘦的男人已經走到我們旁邊,他的臉色蠟黃,眼睛凹陷,這說明他不久前剛剛得過一場熱帶瘧疾。他帶著一副難以形容的驚詫神氣望著我們,宛如一尊石像。終於,兩個孩子也發覺了他。
「爸爸!」男孩用英語叫道,「瞧瞧我們的霍伊蒂-托伊蒂!」
「霍伊蒂-托伊蒂?!」父親用沙啞的嗓音重複了一遍。他耷拉著雙臂站著,根本就不知道該幹什麼。而我恭恭敬敬給他鞠了一躬,甚至還……跪在了他的面前。英國人笑了,拍了拍我的鼻子。
「我成功了!成功啦!」我心花怒放……
到這兒,大象自己的敘述就講完了。實際上霍伊蒂-托伊蒂的故事就算結束了,因為它以後的命運聽起來已經沒有多大意思。
大象、瓦格納和傑尼索夫到瑞士進行了一次相當不錯的旅遊。大象來到林從前喜歡去的沃韋郊區,在那兒叫旅遊者們大大地吃了一驚,大象有時到日內瓦湖裡游游泳。遺憾的是那一年冷得早,所以我們的旅遊者們只得乘上一節專門為他們準備的貨車車廂,返回柏林。
霍伊蒂-托伊蒂繼續留在布莎馬戲團工作,誠實地掙著自己每天365公斤的那份口糧。它不僅讓那些柏林人,也讓許多特意趕到柏林來瞧「天才大象」的外國人統統吃上一驚。學者們還在爭論它的天才如此出眾的原因,有人說是——「戲法」,也有人說是——「條件反射」,還有人說是——「集體催眠術」。
照料大象的榮格待它非常客氣,甚至有些提心吊膽。榮格在內心深處有些害怕霍伊蒂-托伊蒂,懷疑它的身上有個魔鬼附體。
請您自己想想看吧:大象每天都要看報,還有一次它從榮格的口袋裡掏出一副算命的紙牌——到底要幹什麼?——以後每當大象遇到榮格閒著,就強迫他在一隻倒扣著的大桶底上擺牌算命。這事兒榮格從來沒跟任何人提過:他不想叫人說他是個撒謊大王。
本文根據阿基姆-伊萬諾維奇。傑尼索夫提供的材料撰寫。伊-斯-瓦格納閱過手稿,寫道:
「一切屬實。請不要譯成德文。林的秘密最起碼不應讓他周圍的人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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