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她已卸去濃妝,脂粉未施,完全是本來的面目,秀麗輪廓,嫩紅肌膚,論姿色絕不在梅花之下,只不過她的神情含蘊了一股凌歷的氣勢,雙目中神光清澈,如利刃一般,似是要透人心胸。
青鳳沒有躲避江楓的眼光,反而凝神回視,仔細的打量著江楓。
「青鳳姑娘卸去濃妝,反而倍增清麗,田某人今夜不虛此行。」
「你花了五千兩銀子,擺出了奇大的架勢,不就是要我注意到你嗎……」青鳳微笑道:
「不敢有違雅意,特備薄酒,邀君一敘,此地不會有人驚擾,田兄有話,也可以暢所欲言了。」
「鳳姑娘艷色動人,田某是希望一親芳澤。」
「只是這一點小小心願嗎?」
「當然,田某還希望能得姑娘垂顧,使在下……」
使在下怎麼樣?江楓沒有說下去,有些話點到為止,反而更具藝術。
當然也留給了自己爭辯的餘地。
青鳳輕輕歎息一聲,道:「四兄,咱們彼此都不用施展奇術,好好的談談如何?」
江楓心中忖道:「看來,她已完全清楚,那番交手,我雖裝作不支,但已洩底,倒也不用裝作了,這個青鳳果然比梅花厲害。」
心中定了主意,微微一笑,道:「好!鳳姑娘的吩咐,在下自當從命。」
「那就先說說你來洛陽樓的目的?……」青鳳說,「別找借口,是為我美色所動,我要聽真話!」
「如是鳳姑娘的美色,無法叫我動心,在下也不會花五千兩銀子,引起姑娘的注意了……」
江楓笑道:「我如不堪一擊,鳳姑娘也不會有今晚的邀宴了。」
「我很驚異你的成就……」青鳳苦笑一下又道:「今日下午那場對抗,竟然是平分秋色……」
「不!在下敗了。」
「用不著謙虛,勝負之間,我們心中都該有數……」
青鳳舉手理一理鬢邊的散發,接道:「使我吃驚的是,你的武功修為,不似中原各大門派的路數,是一種邪門的武藝……」
「中原武功,博大精深,何況武功一道,也沒有正邪可分……」
青鳳笑道:「違心之論,田公子,我是大行家,練過移魂大法,也精於內外媚術,你心中明白,一個人的音韻歌聲,不論天賦如何高超,也無法使人如癡如狂,歷久不衰,我能如此的歌動長安,那是因為我在歌聲中混入了武功,是一種動人的媚術,才使聽眾如飲醇酒,醉迷其間。
你能抗拒了我的音韻媚功,豈是正派的武功,就中原各門戶的武功而言,賤妾實在想不通,它出於哪個門戶?」
江楓心中大大的一震,忖道:「她不但智略過人,看起來武藝上的成就,大概也高過梅花很多,最可怕的是她竟然對江湖上形勢瞭解很深,看樣子對各大門派的武功也很熟知,這才是真正可怕的敵人,一個文武全才的敵人。」
「中原武林,百藝雜陳,茅山、排教都精通各種異術,四川唐門的用毒技藝,自成一家,湘西殭屍門,武功更是獨特,少林七十二種絕技,亦有旁門技藝,在下這點武功,實也算不得什麼!」
江楓說:「鳳姑娘既然熟知中原各門派的武功,當知在下所言非虛了。」
青鳳笑道:「茅山派以符咒騙人,用藥物和障眼法輔助它的奇效,根本算不上奇術、武功。也許他們在解厄逐邪上,真有點神通,但那只是些彫蟲小技而已。
排教倒是有一點奇異的技藝,但也變不到上乘之學,你田兄表現出來的異術,卻是上乘奇學。」
江楓淡淡一笑,道:「鳳姑娘請我敘會,就是想追根究底,瞭解我的出身來歷。」
「這是最重要的原因之—……」青鳳說:「你是我第一個在閨房中接待的男人,這裡面自然含有私情,明白點說,你是個叫女人動心的男人,尤其是自負才華的女人,美麗出眾的女人,青鳳姑娘的閨房,豈是輕易讓男人踏入的地方。」
江楓道:「受此贊語,倒是有愧了,鳳姑娘覺著我有一身精深武功,在下卻沒有這種自負感受……」
「這麼說來,田兄是不肯把師承出身說出來了?」
「鳳姑娘肯不肯把師承來歷告訴我呢?」江楓說,「已所不欲,勿施於人,當然,如果風姑娘以真誠相待,肯把出身來歷說明,在下自當予以回報,盡吐胸中之密。」
「這一點我恐怕很難做到……」青鳳黯然一笑又道:「不是我不願,而是我不能,希望田兄諒解我。」
「那好,咱們就不談這些惱人的事,今夜只談風月如何?」
「田兄,長夜漫漫,風月無邊,又何必急在一時呢?小妹接待你進入閨房,夜聚小飲,已準備掃榻待客,不過,小妹至少應該先瞭解田兄到此的用心何在……」
「鳳姑娘想得太多了……」江楓笑道:「如果,你把我看成一個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客人,那就不會如此多疑了?」
「我很想你是!可惜你不是。田兄,如果說你為小妹的姿色所迷,情不自禁,連小妹自己就不相信,習過媚術的人,克制力也特別強大,所以,我認為田兄是有為而來。」
江楓心頭震動,青鳳思慮之周,意志之強,實非小可,高出梅花,不知多少了,這樣一個敵手,必要時時提高警覺,稍有疏忽,就可為她所乘。
「鳳姑娘究竟在懷疑什麼呢?」
「我就是想不出來,才單刀直入地向田兄請教。」
「這就很難答覆了,我是為姑娘姿色而來,但鳳姑娘卻不肯相信,看來聚散離合,果然有緣分存在,有緣相聚,無緣自分。」
青鳳淡淡一笑,道:「好!就算田兄為小妹姿色所惑,不惜一擲數千金,引起小妹的注意,單是這份巧思,就很動人了,小妹能不上鉤嗎?當然,你本身這個餌,也叫小妹動心,現在,田兄可以說出來了,希望小妹為你作些什麼?」
這一下,反把江楓問住了,沉吟了良久,才緩緩說道:「鳳姑娘,有些事說出來,就變得很俗氣了,一下子,會破壞了美好的印象……」
青鳳接道:「看田兄行事的大膽、積極,不像瞻前顧後的人啊!」
「這件事卻有些不同,如果我說希望今夜留宿在青鳳姑娘的閨房,是不是有些唐突佳人?」
「還是說出來了,田兄,我不是名門閨秀,大家千金,嚴格點說,連良家婦女也算不上,在一般人的眼中,我只是一人賣唱的歌妓罷了,所以,這種話,我已經聽過很多次了,倒也不覺唐突。」
好一張利口,江楓心中暗暗忖道:「她說了半天,還是沒有正面回答。」
「那是同了意?還是婉拒在下的要求呢?」
「田兄剛才只是打個比方,難道是真情流露,言出肺腑麼?」
「如果是真心之言呢?」江楓感覺到,對答之間,自己已被迫落在下風。
「這不能如果,田兄如真為小妹的姿色所醉,連一句肯定的話也不肯說?」
江楓暗道:「好厲害的丫頭,步步迫逼,硬要我出醜,可惜,你算錯了一件事,我江楓不是只要面子的人,這種中原武林的傳統,在我江某人的眼裡,可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一笑,說道:「在下是誠心誠意,企求一親芳澤,不知鳳姑娘是否願交下愚?」
「大謙虛了……」青鳳笑容如花地說,「你是下愚,我就不知道哪裡能找到一個上智的男人了。」
「那是說,鳳姑娘同意了?」
「同意什麼?」
江楓心中冷笑,口裡卻說道:「讓在下留宿一宵?」
「唉!能與君共渡良夜,實賤妾心中之願,只是初度會晤,就留君深閨,妾身與妓何異?田兄,也不忍心讓小妹有此遺憾吧!」
「對!說的有理,在下失態之處,還望姑娘大度包容……」
江楓見風轉舵地說,「今夜,在下就鎖住心孩意馬,杯酒談心……」
「鎖住心猿意馬!你說的好可冷啊!讓小妹聽得心疼。」
江楓心中微生怒意,但臉上卻表現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道:「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在下總不能強人所難吧!」
嫣然一笑,青鳳的臉上,泛現出萬種風情,媚眼如絲的說道:「男女有別,田兄難道要小妹強你不成?」
這句話很露骨,配合她瞼上的誘人風情,只瞧的江楓心中怦然而動。
好傢伙!說過彼此不用媚術的,你倒先背棄諾言了。
江楓心中忖思,但人卻已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大有立刻撲向青鳳的意願。
青鳳的笑容更嬌媚了,臉兒緋紅,雙目中噴射出萬縷情焰,強烈的吸引著江楓。
江楓心中明白,只要按不住這一刻的衝動,就將淪入魔劫,被青鳳控制,再想反擊,那就困難萬分了。
因為,那時,江楓將失去自我意志。
暗中吸一口氣,便站起的身子,又緩緩地坐了下去。
青鳳震驚極了,她攻其不備,突展媚術,想先奪其神,再點他的穴道,慢慢的逼他吐露真正心意……。
她心中也實在喜歡這個男人,不忍突下殺手。
如若江楓在受制剎那間,青鳳緊隨出手,江楓就很難閃避了。
就是這一剎那猶豫,給了江楓機會。
青鳳絕未想到,江楓竟然能懸崖勒馬,在岌岌可危中,控制住自己。
她凝神戒備,準備迎接江楓的反擊。
但江楓並未反擊,長長吁一口氣,道:「鳳姑娘,在下已情甘認輸,你又何必背棄進言,突施迷魂大法呢?」
「小妹是無意的……」青鳳幽幽地說道:「我只是有些忍耐不住那股突如其來的衝動,想再試一次江兄的定力。」
「現在,鳳姑娘是否滿意了呢?」
「唉!小妹佩服極了,也願意為這次背棄諾言付出代價……」
「嗯!鳳姑娘準備如何補償呢?」
「田兄想要的,小妹都會答應……」
江楓心中暗道:「這丫頭的狡詐,超過梅花十倍,當真得步步提防才成!」口裡卻說道:「鳳姑娘的意思是准許我留宿在此了?」
「如若這是田兄的唯一要求,小妹自當勉為其難,留君一宵……」
江楓仔細的觀察,竟然發現青鳳眉宇間浮起一片幽怨,清澈如水的目光中,隱含著畏懼……。
這不是媚術,也不是裝作,而是內心中流現的真正感受。
這位名動長安的歌姬,正在一種痛苦中掙扎……。
雖然,她極力控制著自己,不讓這些內心的感受,流露出來……。
但她隱藏的不夠完美,仍被江楓銳利的觀察力發覺了它。
「姑娘,如確有礙難之處,在下絕不會藉機要挾,能不能告訴我你的苦哀?在下力能所及,必將全力以赴,助姑娘一臂之力。」
青鳳感覺到是一種柔細的聲音,鑽入耳中,心知對方施展傳音入密之術,就算有人守在身側,也是無法聽到,心中忖恩:
「這個人精明的很,我內心中的隱密,竟也被他看穿,他是個強勁的敵人,也是個有用的朋友。」
凝目望去,只見江楓滿臉關切之情,目光清明,是一種出自內心人關愛,果然未藉機施術反擊。
「田兄,我不是自由之身,王嬤、李嬤照顧我的生活,也監視我的行動,看起來是這座鳳樓的主人,其實呢?我只是一隻被國在籠中的畫眉鳥兒。」
她用的也是傳音之術,顯然是怕人聽到。
這確讓江楓大大地吃了一驚,原想青鳳是鎮守一方的首腦人物,指揮群雄,威風八面,卻料不到,她竟是個被囚於鳳樓的囚女……,一時間呆在那裡。
「很意外吧!……」青鳳苦笑一下,仍用傳音之術,道:「王嬤、李嬤的武功,非同小可,她們非常忠於職責。平常對我倒也敬重,但她們絕不允許有人佔有我的身體,我花了很多口舌,才說服她們,引你到這裡來,原準備一擊得手,慢慢逼間你的口供,想不到你的功力深厚,尤勝我一籌,你如要留宿在此,會有三個結果。田兄,你自己好好思量一下,應該如何?」
但聞房門呀然,王嬤棒著一壺酒,行了進來,見兩人仍然對坐小酌,一張冷厲的臉上,立刻掛上笑容,道:「給兩位送酒來了。」
青鳳點點頭,道:「好!放下吧!」
王嬤放下酒,悄然退去。
「她們耳目靈敏,已練成了絕佳的聽力,咱們雖然小聲交談,她們附壁傾聽,亦可字字入耳,但這一陣,她們聽不到聲息,才破門而入,想捉……」
捉什麼?青風沒有再說下去,臉上微現羞意,似是正在想入非非……。
江楓接道:「幸好!咱們是君子、淑女,發乎於情,止乎於禮,我看她進門後冷厲的臉上,突然換上笑容,雖然很勉強,但總是笑容……」
「那是因為咱們衣履整齊,對坐小飲,舉止規矩……」青鳳說,「咱們連手都未拉過一下,大大的出了她們的意料之外,和她內心聽想法,完全相反。」
「她們是捉姦不成了……」江楓笑一笑又道:「如是不幸被她們抓到了把柄,那會是個什麼樣的局面?」
「剛才,小妹也想到了三個結果,田兄,是不是想聽聽呢?」
「正要恭聽雅教,卻被王嬤衝進來打擾亂了情緒。」江楓道:「現在,我這廂洗耳以待了。」
「不用施展你的誘惑、魅力,小妹也已動心……」青鳳說,「你的舉止之間,已帶著少見的男人韻味,像尖錐一般,刺入了女人心中,尤其自負才藝的女人,我相信是天賦加後天的修為,因為,我一直不太相信你具有的魅力,真是與生俱來,渾然天成,媚功之最,以天狐夫人的『惑心術』最強,小妹習練的『迷魂大法』,就列入次級媚術了,但你不可能和天狐夫人有所關連啊!她不會收個男人作徒弟,所以,小妹認為你是個天賦極高的人,才骨傲世,但也修習過媚惑女人的異術?」
江楓心中暗暗震動,這青鳳識見之廣,的是可怕,此情景和她拚鬥內功異術,倒不如動之以誠了。
心中念轉,口中卻接道:「什麼人,能把你這位才藝雙絕的美女,不許他人染指……」
「你可以冒險一試,但第一關會遇上王嬤、李嬤的聯手攻擊,那是天驚地動的猛烈攻打……」
青鳳不再用傳音之術說話,好像這些交談,有意讓人聽到。
江楓會意一笑,道:「闖過了這一關,還有第二關嗎?」
「有……」青鳳眨眨眼睛,道:「賤妾已敗在君的手下,反抗無力,你可能得償心願,但一宵春盡,鳳去樓空,此後,再也無法相見了。」
「噢!那是說,姑娘會被人殺死了?」江楓高聲問道。
「沒有人殺我,但賤妾也無顏偷生人世了!」
「還有一個結果呢?」江楓高聲問道。
「天下雖大,此後,將無你立足之地,你會遭到無數的高手追殺……」青鳳說,「何況,你連第一關也未必闖得過去!一夜春宵,付出如此慘重的代價,田兄想一想,是否值得呢?」
江楓劍眉聳動,俊目放光,大有放手一試之意。
「委曲才能求全……」青風改用傳音之術,道:「告訴我你住的地方,我會找出時間去看你,那時,再暢敘歡娛。」
江楓點頭會意,以手沾酒,在桌子上寫一個地址,訂以聯絡方法,口外卻故意歎息一聲,道:「如此凶險的男女相悅,其強烈的刺激性固可令人亢奮,但卻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味,在下只好敬謝,鳳姑娘多多保重,區區告辭。」
站起身子,準備離去。
虛掩的房門再開,兩個全身黑衣的中年婦人,並肩而立,擋住了去路。
江楓呆在當地。
這突然的變化,也大出了青鳳的意料之外。
王嬤微微一笑,道:「田公子,用不著我介紹了,鳳姑娘已對你說的很清楚,我姓嬤,她姓李,我們都是侍候鳳姑娘的老媽子。」
江楓肅然而立,凝神戒備,兩道目光,很仔細的打量這兩個中年婦人。
她們約有三十五六的年紀,倒也風韻有致,只是這時刻,她們都拉長了一張瞼,看上去,就不那麼柔和可親了。
江楓心中打轉,想著該如何處置這種事情,全力搏殺?或是破圍而去?一時之間,無法定下主意。
青鳳一顰柳眉幾道:「王嬤、李嬤,你們是什麼意思?」
「鳳姑娘,不能讓他走……」王嬤說,「我和李姐已經商量好了,這些年來,鳳姑娘待我們情義深厚,我們一直沒有機會報答……」
「我們看得出來,鳳姑娘是真心的喜歡他……」李嬤接道:「唉!這些年來,你日夜登台高歌,風靡了長安,可是,你卻是春閨深鎖一室愁,過著寂寞的日子……」
「我……我很好啊!」青鳳說,「主上垂顧,青睞有加,又有你們這兩大高手,保護我的安全,錦衣玉食,鳳樓幽雅,王妃千金,也不過如此生活吧?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鳳姑娘,青鳳樓門禁森嚴,除了主上之外從無一個三尺童子,得入半步,今朝你閨房置酒,接待佳賓,難道真的是神女無情嗎?……」王嬤說,「我知道,你顧忌我們,不敢縱情恣放……」
「我……你們……王嬤!李嬤!放他去吧!……」青鳳似是突然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有些語無倫次的接道:「留下他,有什麼好,一廂情緣,我怕……」
「不要怕!……」李嬤接道:「有我和王嬤幫你掩遮,主上不會知道。」
青鳳舉手拭去,奪眶而去的兩行淚水,長長吸一口氣,人已冷靜下來,緩緩說道:「我很感激兩位嬤嬤的愛顧,可是……」
「鳳姑娘……」王嬤接道:「我們是真心的,不要再心存疑慮,你知道,我和李嬤練的是滅絕神功,早已消去了色慾之念,英俊郎君,瀟灑公子,在我們眼中是一文不值,但這小子卻也攪起了我們早已凍結成冰的那點溫情,我們同情鳳姑娘,也喜歡這小子,也動了促成你們一雙倆好的心願,當時,我還認為自己有點想入非非,那知和李嬤一商量,她竟然也有這份心願。」
江楓心中忖道:「難道我修習這『惑心術』除了可抗拒令人迷醉的媚功之外,還可以喚回人性中的溫情,這王嬤、李嬤,本是受命監視青鳳的人,怎麼發了瘋似的硬要作牽線紅娘。真是邪呀!」
但李嬤說道:「田公子,你怎麼說?」
「我!不知道,但不能害了青鳳姑娘就是,唉!她真要為此自絕,我豈不成了謀害她的兇手。」
「你小子還算有點良心,……」李嬤歎息一聲又道:「世上事,就是這麼的怪異不平,別人千金求見,想和鳳姑娘說幾句話,就難如所願,你小子卻是桃花照命,眼高於頂的鳳姑娘,竟然會宴客深閨,最是奇怪的是我和王嬤,無端插上一腿,你們好好談吧!我們告退了。」
李嬤、王嬤,互望一眼,齊聲說道:「小子,別忘了我們這份情意!」雙雙退出室外,順手帶上了房門。
青鳳呆了一陣,才低聲說道:「你站這裡,不要亂動……」
輕輕拉開木門,嬌軀一閃而沒。
江楓果然站著未動。
但他心中正千回百轉,重新對自己作歡評估,今晚上的事件變化,是早已設計好了的陰謀、圈套,還是自已修習的奇術,真有春風化雨的能力……。
但聞微風颯然,青鳳已重回室中,掩上房門,低聲說道:「她們真的已不在暗中監視、偷聽,雙雙巡行這座宅院的四周,看樣子,確是存心要作成這次大媒呢?」
「她們受命追隨在你的左右,暗中監視你的行動,自是貴主上的心腹之臣,怎會發生這種自願倒戈的事情?」
江楓道:「你看,這中間,會不會有什麼陰謀?」
青鳳沉思了一陣,道:「我不知道,不過,主上已經有三個月未到長安了,就算這是她們設計的陰謀,也是出自兩人的計劃,田兄觀察入微,可看出什麼破綻?」
江楓全神貫注在青鳳的神情變化上,他要找出青鳳是否和兩人串通一氣?但地卻看不出青風有作偽的樣子。
「是不是也懷疑我……」青鳳幽幽說道:「你究竟是幹什麼的?目的何在?」
「看來,鳳姑娘也對在下動疑了……」江楓道:「當今武林之中似是早為一股神秘的力量統治了,只不過區區是一個漏網之魚。」
江楓單刀直入的試探,希望把事件引入正題。
「我知道你不會為我的姿色所迷,果然是有為而來,可悲的是妾身卻已自蹈入情網之中,說吧!你想從這裡得到什麼?趁她們未在偷聽,我也許能提供一些內情。」
江楓道:「好!那我就直言求教了!」
青鳳點點頭。
「姑娘就是那股統治江湖的神秘組合中人了?」
「是!好像江湖中各大門派,都已入我們的掌握中了,武林道上,已經沒有強大的力量反抗我們,你一個人,又能成什麼大事?……」青鳳說,「我佩眼你技藝上的成就,但獨木,又何能撐起將傾的大廈呢?」
「我很孤獨,所以,很需要像鳳姑娘這樣的紅顏知己,幫助我……」
「你是說,已把我視作知已的好友……」
「是呀!……」歎息一聲又道:「相識滿天下,知已有幾人?
鳳姑娘,我們相逢的時機不好,但能一見如故。」
「你不是在騙我吧?……」青鳳說,「知己二字,豈可輕相許諾。」
「我說的字字真實,……」
「我相信……」青鳳接道:「你如藉機反擊,我早已淪入敗亡,時間不多,先談重要的事情。」
「對!……」江楓道:「你們的主上,可就是統率那股神秘力量的首腦嗎?」
「他只是很有權勢首腦之一,……」青鳳說,「但卻不是唯一的首腦人物。」
江楓點點頭,道:「姑娘在組合之中,也算是重要人物了?」
「我只是眾多的女弟子之一,只因稍具姿色、才慧,被選入金花級弟子之中,學到了較深奧的武功,不知是幸運或是不幸,我被主上看中了,受到更多的照顧,但卻獻上了少女的清白身子……」
「我相信你沒有選擇的自由……」江楓多情地說,「青鳳,不要為過去悔恨,想想看今後該做些什麼?你們那個以詭異、暴力統治的組合,任何一個女弟子,都沒有能力抗拒被主上佔有的能力。」
「內宮一系出身的女弟子,也許好些。因為統率她們的人,都是女人,……」青鳳說,「這座洛陽居中的四季花婢,全是內宮一系中人……」
「她們要陪酒、待客,應付各種不同的男人,比起你這個差事,辛苦多了。」江楓微笑著說。
「你早就來過洛陽居了……」
「是!而且,還召過春花四婢陪酒,論才慧、姿色,她們絕無法和你相比……」
「你找錯人了……」青鳳說,「四季花婢中超等人物是梅花姑娘,她才是四季花婢中的魁首,你應該去見識一下……」
「為什麼?」
「因為她美色奪人,媚術精湛,她存心去抓住一個男人,那男人絕無法逃過……」青鳳斜睞看江楓,接道:「這樣的花魁、美女,你不會見識一下,豈不是虛此長安一行。」
江楓不願多說梅花,口氣一變;道:「姑娘不是內宮系中人?」
「我不是……」青鳳道:「我是屬於天王門下的弟子……」
「又是天王、又是內宮,這哪裡像江湖上的組合,……」江楓道:「它究竟是怎麼回事?」
「只是一種稱呼罷了,叫起來又別一般江湖組合,田兄,我知道的只限於此,但就我觀察所得,似乎天王不至一個,應該還有一種力量控制著他們,……」青鳳說,「這些事,我只能聽,不能問,那會引起他的懷疑。」
「內宮弟子和天王門下,是不是處的不大融洽……」江楓道:「你和四季花婢,也沒有往來?」
「何至是不太融洽,簡直是冰炭不能同爐,現在還能維持個和睦相和的局面,那就是我們奉到了一種嚴格的命令,不得同室操戈,違者處死,我相信這道令偷,不是天王的意思,令諭是天王和宮主會銜頒下,逼他們頒下這道令諭的人,才是最有權勢的人……」青鳳確有盡吐所知的用心,笑一笑,接道:「說起來,有些可笑,天王和宮主原本是一對夫妻,如今卻各成一系,互不相容,不過,他們兩個人見面時,還能保持一定風度,彼此間談笑風生。」
江楓道:「這洛陽居中,那一方面的實力大些?」
「這裡就更複雜了……」青鳳說:「內宮一系中,以梅花為首,天王門下,由賤妾擔綱,但天正擔心我行為逾越,派了李嬤、王嬤來暗中監視我的行動,兩人除了使我個人私生活上,無法自由外,公事上,卻是大好幫手,她們武功精奇、機警無比,洛陽樓的侍應男女,以高大斗為首,共有十八個人,這就是天王門下的實力,好像不如內宮一系的人手眾多,但我相信,我們人手雖少,但卻精銳過之,除此之外,表面上,我們都由這裡的總管統率,他是天馬總堂中派來的人,也是真正的江湖中人……」
「天馬堂又是怎麼回事呢?我都會盡我所知的告訴你,」
青鳳說,「天馬堂是真正江湖人物聚集的組合,近百年來的江湖上的凶神、惡煞,大都集中那裡,天馬總堂的堂主,更是江湖上第一凶人,可惜,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天王好像提過,但當時我沒有留心記下來……」
「天馬堂……」江楓沉思了一陣接道:「好像沒有聽過這個組合。」
「他們的活動,也是暗中進行,就因為它具有了神秘外衣,所以,實力擴展的很快,五年之前,我們尚在苦練武功的時候,所有的行動,都透過天馬總堂,……」青鳳說,「直到我們一、二、三,三屆弟子出師,才獨立門戶。」
「好沉深的城府,……」江楓道:「單是這份忍耐的工夫,就非常人能及了,但他未料到,這種分化實力的策略,雖然便於統率,但卻易生對立,雖夫婦亦所難免,你們天王門下和內宮一系,就是個最好證明了。」
「據我所知,他們夫婦失和,別有原因……」青鳳古怪的笑一笑又道:「你知道他們為什麼叫天馬堂嗎?這名號不但沒有霸氣,也缺少氣勢?」
「你知道?」江楓笑道:「以你的身份地位而言,知道的真還不少?」
「別忘了我是天王的小情人……」青鳳苦澀一笑,接道:「他為人雖然謹慎,但也難免酒後失言,我知道這麼多事情,都是無意中說出來的。」
「好!那你就說說,天馬堂的來歷吧?他們為什麼不取一個有氣勢的名字?」
「天馬渡危……」青鳳說,「天馬總堂中人,有很多都是被武林中各大門派圍剿的惡魔凶煞,在危急中被人解救,乘天馬飛馳而去,渡過死亡危難……」
「好計謀……」江楓道:「這些人以後就苦為所困了。」
「不錯,所以,天馬總堂集聚了三山五嶽的人物,五湖四海的凶煞……」青鳳道:「他們組合成你所謂神秘力量的初期主力。」
江楓長長吁一口氣,道:「果然是了不起的設計……」
皺眉沉吟,良久不語。
只見他滿臉凝重,似是在集中全神,思索一件重大的問題。
這時刻,青鳳如若突然出手,十之八九有點中江楓穴道的可能。
念頭在青鳳心中掠過,暗中運氣,突然雙手並出,點中了江楓四處穴道。
江楓千思萬慮,也沒有想到青鳳竟是如此奸詐的一個女人,完全無法預防,竟被一下子點中了穴道。
不禁一呆,道:「鳳姑娘,好高明的裝作,區區佩服極了。」
「我告訴你的全是實話……」青鳳嫣然一笑又道:「像你田兄這麼聰明的人物,不說實話,如何能取信於你。」
「那是說鳳姑娘早就有出手襲擊我的計劃了……」江楓道:「只是在等待這一個適當的時侯。」
「不是……」青風說,「出手點你穴道,只是一時起意,在小妹的感覺中,田兄住何方面的成就,都可能高過小妹很多,所以,我不能再冒險了,我已經兩度敗在了田兄的手中,使我感覺到『迷魂大法』已不可恃,所以,只好趕到這個機會點你穴道的了。」
江楓笑道:「果然一擊得手,現在,鳳姑娘準備如何處置在下呢?」
他內功精深,口中雖然說話,但仍能暗中運氣衝穴。對這種自救的武功,江楓下過了一番苦功,別人要一個時辰的時光,他只要一刻工夫。
「你說呢……」青鳳笑意盈盈的回答著,人卻開始行動,內勁透指而出,又點了江楓六處大穴。
江楓暗暗歎息一聲,放棄了掙扎的念頭,這六處大穴受制,使江楓無法再提聚內功,全身受制,只由任人宰割的份了。
「現在,該小妹妹問問你了……」青鳳說,「先告訴我你真實的姓名?」
江楓苦笑一下,閉目不語。
青鳳搖搖頭,笑道:「看來,你和一般人並無太大的不同?」
江楓霍然睜開雙目,道:「這話從何說起?」
「一般武林中人,被擒之後,也和田兄一樣,閉目等死,好像頗有一副英雄氣概……」
青鳳笑道:「我如咬咬牙殺了你……」
「敗軍之將,不足言勇,不論你用什麼手段制服了我,但你總是贏了,區區敗的不甘,但也只好認命……」江楓道:「殺剮任憑,但如要區區向姑娘求恕饒命,那就要你失望了。」
「殺你嗎?不過是舉手之勞……」青鳳道:「就算我不忍下手,也可以要人代勞,可是,你胸中的抱負、理想,豈不要盡付流水,人啊!不管如何強壯,精悍,死了就變成一場空幻,你可相信你真能化為歷鬼,找我索命,所以,你應該改變一下……」
「改變……」
「是啊!至少,也該對我虛以委婉,留得青山在,那怕沒柴燒……」青鳳輕輕在江楓的瞼上親了一下,接道:「像我一樣,半真半假的說出你的目的、用心,找機會施於反擊,也許,你還可以反敗為勝?」
江楓聽得心頭泛生起陣陣的寒意,忖道:「我自覺機警,心中也一直存在以毒攻毒的念頭,臨敵之時,竟是心存了婦人之仁……」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姑娘想問什麼呢?」
「先說你的真實姓名吧!」
「好!我姓江,單名一個楓字。」
青鳳點點頭,道:「姓名不錯,再說你來洛陽居的用心吧?」
「想查出你們的來歷,在下剛才問你的事,就是我來此地的目的!」
青鳳笑道:「我相信你不是一個人的獨腳大盜吧?……」青鳳突然撲向江楓,緊緊擁抱,一陣狂吻之後,才低聲接上:「對不起,我應該說是獨行大俠才對!」
「你不怕你的主上發覺你如此輕狂,會把你依規處置……」
江楓道:「那時,鳳姑娘的際遇,只怕比我江某人還要不如了!」
「情不自禁啊!江楓,你難道一點也不清楚自己,是一個令女人發狂的男人……」青鳳把瞼兒緊貼在江楓的臉上,接道:
「看到你身受禁制,真叫人心疼得很。」
她說的真情流露,真叫人難分真假。
江楓道:「這麼說來,鳳姑娘還有點喜歡在下了?」
「何至是喜歡……」青鳳道:「簡直是愛得發狂,江楓,我知道你修習過異術,因為不管如何英俊,多才的男人,也無法在很短的時間中,用一縷情絲,如此緊緊在女人的心上,我相信愈接近你,隔入愈深,就像我現在一樣,已經快控制不住自己了,所以,我要耍點花樣,請江兄多多原諒。」
江楓心頭一跳,道:「什麼花樣?」
青鳳想到就做,而且,動作奇快,探手由懷中取出一方白色的絹帕,起身拿過一隻筆,一盒硃砂,在白絹上畫了一個鬼臉,笑道:「小孩子的玩意,不過,可能很有用。」
把白絹蒙在江楓臉上,笑道:「我把你那雙勾人魂魄的眼睛給遮起來,江兄,這樣也許我就可以克制自己了。」
江楓沒有動,那方絹帕,只是輕覆在臉上,只要吹口氣,就可以把它吹走。
但吹掉絹帕,還不知道青鳳會耍出別的什麼花樣,江楓內心之中,實在有點畏懼。
他心中明白,現在是無法反抗,任何激怒青鳳的動作,都是自取其辱。
但聞青鳳嬌媚的聲音,傳入耳際,道:「江兄,小妹的畫藝不佳,這張瞼實在是畫得太難看了,不過,小妹倒是輕鬆多了。」
江楓道:「鳳姑娘,最好的辦法,那就是把我殺了,永絕後患,如果,鳳姑娘對我江某人真有一點好感,最好不要想盡辦法羞辱我!」
「言重了……」青鳳急急說道:「小妹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自保。」
「好吧!君子絕交不出惡言,鳳姑娘準備如何處置江某人也可以下手了。」
「江兄,可是想聽聽小妹的想法。如是江兄不滿意,咱們可以商量修訂。」
口氣婉轉,聲音甜美,有如深閨私語,極盡嬌柔,那裡像和敵人在談論生死大事。
江楓心中一動,忖道:「聽她的聲音之中滲入內力,又想施展『迷魂術』對付我了,我如裝作為她迷魂大法所制,不知會是怎樣一個局面?只怕,我幾處要穴受制,無法運功自衛,會不會真的淪入魔道,為她所制,成為青鳳裙下的不二之臣……」
此時此情,江楓第二希望是,怎生把被擒的消息傳入七寶和尚耳中,這個酒肉不戒的大和尚,遊戲風塵,胸懷禪機,實叫人難測高深,江楓深信,只要有一點示警,大和淌就全力探究,設法救援。
如果,能把這消息傳給梅花,這個已為自己異術征眼,陷身情網的姑娘,又會有什麼行動呢?
江楓想到了很多傳出消息的方法,但無法在青鳳的閨房中施用……。
在江楓的瞼上,覆蓋了一張硃砂畫的鬼瞼,青鳳固然可以逃避開江楓一雙眼神,但她一樣看不到江楓的神色、表情,無法揣知他心中的反應。
對江楓這樣一個胸藏錦繡,無法捉摸的人,青鳳的一切舉止,都極盡小心之能事。
她站起身子,又點了江楓兩處穴道,才格格一笑,道:「第一個辦法,是把江兄解天王處置,他們殺你、剮你,小妹是限眼不見,心不煩,這個辦法,江兄是否同意呢?」
江楓又被點了兩處,心中怒火如燒,這女人的謹慎、惡毒,實是點滴不漏,想來,傳出訊息的打算,只怕也完全絕望了。
「江兄不講話,大概是不同意第一個辦法了……」青鳳嬌聲說道:「第二個辦法,那就簡單多了……」
「不過是舉手之勞……」江楓冷冷說道:「生死由命,姑娘請出手吧!」
「真是天大的誤會啊!……」青鳳道:「我要殺你,又何用和你多費唇舌呢?」
「江某認命了,你高興怎麼折磨我,儘管請便!」
「看起來,你對小妹的誤會很深,你為什麼不往好處想想呢?
我是在打算放了你!」
「放了我?」
「是啊!只要你能使我相信,不對我報復,今生一世,永不和我為敵,我就立刻放了你!」
「在下的保證,鳳姑娘肯相信嗎?」
「本來,江湖上一諾千金,小妹應該相信,不過,小妹一身邪氣,你江兄也不是正人君子,男奸女詐,只用嘴巴說說,叫小妹如何相信?」
「鳳姑娘的意思呢?」
「我要你寫下文書……」青鳳道:「白紙黑字,再加上人證,你賴也賴不掉了……」
「好!你解開我右手穴道,我就寫份契約給你……」
青鳳伸手取下蒙在江楓臉上的白絹,神情肅然的道:「你聽著,還有下文呢?」
「說下去,情勢迫人,能夠答應的,我都答應。」
「娶我為妻,而且,要寫在文書上,還要你一個朋友作證人……」青風說,「我要他參加婚禮,看著你我拜天地,當然,也請他喝杯喜酒……」
「這個……」江楓大感為難。
「不願意是不是?……」青鳳冷笑一聲又道:「我知道,你嫌我已不是清白之身,妓女都可以從良,何況,我青鳳只交過一個男人,而且,還是被他恃勢逼好,難道你一點都不可憐我……」
「我是說……」江楓苦笑一下,道:「你是天王的寵妾,他怎麼會放了你?」
「你如是娶了我,我就是你的妻子,絕不會再讓任何男人碰我一下。」
「你要背叛天王……」江楓道:「他會派人追殺你!」
「所以,我一定要嫁給你才行,你總不能眼看著妻子被殺,袖手不管吧!……」青鳳道:「再說,天涯遼闊,我們可以找個地方躲起來。」
「第一,我不一定是天王的敵手……」江楓說,「更無法和你遁跡山林,「我明白了……」青鳳笑一笑又道:「你胸懷大志,要在江湖上闖番事業,那就更需要我的幫助了!」
江楓心中有苦難言,有些事,無法說的太明顯,只好歎息一聲,道:「青鳳,你的姿色、才慧,都是人間極品,整個的長安城,被你引誘的如癡如狂,他們只要能一親芳澤,大概要他們立刻去死,他們也會答應。」
「說了半天,你還是不答應了……」青鳳說,「你要在江湖上有番作為,必需要闖過天馬堂和我們這個組合兩大關口,我對你的幫助,那就不是我的姿色能夠比擬了,江兄,你如何決定?小妹正等待答覆呢?」
「我答覆你……」江楓道:「我是一個浪子,所以,我不在乎你是不是清白的身子,我由衷的接納你,也願意承認你是我的妻子,我可以寫個字據給你,我們兩個人,也可以行禮如儀,進入洞房,但要免去我朋友觀禮這件事,目下的情勢,我們不能招搖,你如果相信我,咱們就一言為定,如是不肯相信我,青鳳你就殺了我吧!我不是很有度量的人,一旦脫困,我們報復手段,十分惡毒……」
「看來,你真的十分為難,文書也不用寫了,只要起個誓,我立刻解你穴道……」
「我也有下文,你聽著,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但不能干預我和別的女人往來,當然,有一天,江湖安靜了,我們都還活著……」江楓說,「那時,我帶著你息隱山林。」
「這一點你可以放心……」青鳳說,「你可以有大堆妾婢,也可有數不完的女人,只要她們不取代我正室的地位,我都可以容忍……」
「青鳳,我說的整個過程,我要和很多女人接觸,尤其是你們那個組合中,女人特多……」江楓說,「我必須和她們周旋。」
「就算是江湖平靜了,你也可以弄幾個愛妾……」青鳳道:「養一群歌姬,我不會吃醋,更不會干涉你。」
「這……青鳳,我有點懷疑了,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了……」
江楓道:「世上會有如此大方的妻子嗎?」
「唉!有一個正室的名分,我已經很滿足了……」青鳳笑道:「這是補償你呀!因為,你娶的老婆已非完壁,她將用最大的容忍,作一個最柔順的妻子,現在,我們都沒有奇術迷惑對方,說的話,字字出自真情,肺腑,江楓,事實上,我根本不知道,我能陪你多久,也許一年半載,也許三五個月,我就會丟了性命,現在,我解你穴道。」
果然,側身而上,解開了江楓八處要穴。
江楓也重信諾,竟然真的起了重誓,把青鳳視若唯一的妻子。
但江楓也表現了世無其匹的男人風度,他要青鳳仍留下來,共同為挽救江湖大劫盡份心力。
但青鳳卻發了愁,說:「我如留在青鳳摟,一旦天王到此,我要如何應付?」
「像過去一樣,青鳳,我們的婚約,擺在心裡,……」江楓道:「等大事底定,我們再詔告江湖,正式舉行婚札……」
「不行啊!你怎麼能讓全江湖中人都知道,你娶了我這樣的人……」
「你很好!歌聲動長安,使百萬人為你風靡,我江楓娶了這麼一個老婆,誰心中不羨慕呢?」
「人家說真的,你卻在開玩笑……」青鳳愁眉苦臉的說。
「婚約已定,我又起了重警,你可不能變卦呀!青鳳,我說的也是真話,……」江楓道:「字字出自衷誠。」
「那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眼前最重要的是,我要如何應付天王……」
「我說過,像過去一樣啊!……」
「不可以,江楓,我可以死,不能讓他再碰我……」青風神情堅決,大有不惜一死之勢。
江楓察顏觀色,心知此刻不宜再動,略一沉吟,道:「咱們都想想看,能不能找出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青鳳突然撲入江楓懷裡,低聲哭泣起來,一面幽幽說道:「江楓,十九年來,我從沒有真正的快樂過,完全活在怨恨和悲痛之中,現在,我才覺著自己是個人,江郎,你要好好的惜愛我!」
「我會的,青鳳,我會全力以赴……」江楓道:「以後,我們會常相見,不過,王嬤、李嬤那邊,你多用一點工夫。」
「她們不是縱容我……」青鳳說,「因為她們是天王的心腹,我不知道你是否對她們用過『迷心之術』,她們竟然全心在撮合這件事情,你可小心啊!她們是為了你,……」
「這個……」江楓是真的有些怕了,低聲說道:「小鳳,我看,咱們得換個地方見了?」
「不用太擔心……」青鳳道:「她們練的滅絕魔功,整個人練的沒有了性慾,她們可能真是是喜歡你,但也只是喜歡罷了,不會有別的要求,她們要的是心理上的慰藉,你嘴巴甜一點,讓她們拍拍摸摸,頂多吧!抱你一下。……」
「這像話嗎!」江楓道:「那我算是什麼人哪?」
「沒有法子啊!江郎,做大事,不拘小節,再說,這樣做也是幫我的忙,如果,王嬤、李嬤不配合,三日之內,天王就會趕到長安,何況,她們武功奇高,把她們爭取過來,對你的幫助也很大。」
江楓苦笑一下,道:「當年師長傳我『惑心術』時,告訴我,能使所有接近我的女人,都會為我陶醉,我自己還有點飄飄然的感覺,想起今世美女,都系我一縷情絲,前無古人,卻想不到,我竟因習此術,行如男……」
青鳳突然伸手,掩住了江楓的嘴巴,道:「別自負太深,你如未習此術,又如何能抗拒我的迷魂大法,也不會得到王嬤、李嬤重顧,你可能被人殺了……」
「說的也是,有利有弊,也只有兩害相權取其輕了。」
「近百年來『惑心術』只有天狐夫人的最為精湛,江郎可是跟天狐夫人學的?」
「是!她是我師長之—……」
「這就難怪了……」青鳳說,「當年,我們修習此術時,傳藝師長,也曾經提醒過我們,『迷瑰大法』不能抗拒『惑心術』,不過天狐夫人是女的,怎會收你這個小男生作徒弟。」
「小鳳,天狐夫人是至情至性的人,一笑之下,力能顛倒眾生,所以,她以後就永不再笑,你想想看,一個要忍住數十年不笑,是多麼困難的事。」
「是!她是天狐仙子,我是小妖女,成了吧!我是無意的,你不要生氣啊!」
「唉!我怎會生氣,我只是告訴你她的偉大,小鳳,我們要學她老人家……」江楓說,「術無邪正,用之正道則正。」
「知道了,夫君,為妻幫你提水洗澡,算罰我不敬之罪,好嗎?」
她沒有再施異術,卻完完全全是個少女的嬌俏活潑,江楓為之心動。
她極盡人婦之道,為江楓寬衣解帶,脫靴擦背,伺候的無微不至。
春宵干金,羅帳情深,青鳳施展出混身解數,魚龍漫衍,極盡嬌柔……。
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
兩人起床針對清洗之後,王嬤、李嬤早已經備好早點,入室相請。
喝!這兩個中年婦人,竟然也刻意的修飾一番,黑髮油光,脂粉薄施,兩張白透紅的臉上,一直掛著迷人的笑意。
奇怪呀!別人成其好事,也不知道她們高興個什麼勁頭。
看得出兩個人對江楓特別慇勤,就像兩個慈母迎接到萬里歸來的愛子一般。
不對呀!媽媽對兒子,不像這種態度,行止間有點暖味,摸一把,碰一下,就差沒有抱過來親一下。
江楓昨夜枕畔,受了密教,要應酬這兩個中年婦人,所以,江楓忍受著她們的折騰,還要面帶笑容,敬謹接受。
吃過早餐,江楓告辭離去,青鳳卻突然撲到在地,跪在王嬤、李嬤面前,掩面低泣。
兩個老媽子呆了一呆,同時伸手,扶起了青鳳,王嬤道:「鳳姑娘,折殺我們了,什麼事,你只管吩咐下來就是,我們力所能及,決不推辭。」
王嬤、李嬤雖是受命監視青鳳,但究竟是主僕的名分,青鳳這一招厲害無比,把兩個老的折騰的手忙腳亂。
青鳳一面哭,一面說道:「兩位嬤嬤,視鳳兒有如自己的女兒一般,受顧情深,鳳兒也把兩位當娘親一看待。」
好一頂高帽,重逾干斤,壓得兩個絕情斷義的老媽子,搖搖欲倒,卻又心頭舒坦。
「鳳姑娘……」李嬤說,「不要哭,你有什麼困難,告訴我和王嬤。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行,就算天塌了,有我們兩個先頂著,乖鳳兒,別哭了,你這麼一哭,我們也是難過的很哪!」
「兩位嬤嬤,鳳兒受命,不敢違背,昨夜留他一宵,但我越想越怕呀!」
厲害呀!厲害,把這偷人留客的大帽子,一古腦全扣到兩個老媽子的頭上。
王嬤、李嬤,相互看了一眼,道:「我們同意了,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口氣很大,但卻泥足深陷,欲拔不能了。
「鳳兒是擔心,這件事如若被天王知道了,他不把鳳兒千刀萬剮才怪?」
王嬤點點頭,道:「知道了,是有點麻煩,不過,這件事,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他又不會陰陽八卦,算出來昨夜事?」
「是啊!我三個人都不說,他又怎會知道呢?」李嬤說,「這種事,你不認帳,我們什麼都沒有看到,他就聽到什麼閒話,也是查無實據啊!」
「可是……可是,以後……」
青鳳鳴嚥著說不下去。
「鳳姑娘,你一向說話,簡單明瞭……」王嬤說,「乃一方領袖之才,今日怎麼吞吞吐吐,真把老身急死了。」
「怕什麼?我們三人一心,其利斷金,不用顧慮什麼?……」
李嬤道:「有話就明白說啊!」
「鳳兒是說,別讓他再來了……」
「你是指江公子啊!……」王婚沉聲的說。
原來,江楓已告訴兩人自己真正姓名。
青鳳點點頭。
「你捨得啊!鳳姑娘……」李嬤說,「真能忍住不想他!」
「想是想,可是性命要緊啊!……」青鳳說,「鳳兒死不足惜,只怕連累了兩位嬤嬤,我就萬死莫贖了。」
王嬤沉吟不語,臉上的神情,不停的變化,顯然,她內心之中,正在作激烈的掙扎。
良久之後,王嬤突然一咬牙,道:「李嬤你怎麼說?」
「我聽你的!」李嬤答覆的很乾脆。
「鳳姑娘……」
「別叫我姑娘,由今日起,我就拜在兩位膝下,今後,咱們以母女相稱。」
王嬤呆了一呆,道:「這個老身如何敢當!」
打鐵趁熱,青鳳立刻拜了下去,道:「義母、姨娘,請受女兒一拜。」
青鳳立刻分別對兩人行了大禮。
王嬤、李嬤,心中是又高興,又是緊張,糊糊塗徐的肩上了千斤重擔。
扶起青鳳,王嬤面帶愁苦的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江公子只此一遭,老身相信是絕不會有什麼風聲漏出去,但如此常相往來,那就難以掩人耳目……」
「總不能讓他們兩地相思……」李嬤說,「那咱們不是給鳳兒幫忙,是害了她了。」
「我知道,所以,我在想……」王嬤說,有沒有什麼兩全其美的辦法?」
「唉!義母,姨娘如此的煞費苦心,鳳兒一定要告訴江郎,要他好好的孝順兩位。」
王嬤、李嬤,兩人臉上都泛起滿意的笑容。
青鳳望著王嬤道:「義母,天王的脾氣你很清楚,他可是寧可錯殺一萬,也不放過一個可疑的人,只要他聽到風聲,他一定會對我下手。」
「不錯,那時……」李嬤說,「只怕連我們也不可放過。」
「對!」王嬤道:「這件事,咱們要早些準備。」
「怎麼準備呢?」青鳳望著李嬤道:「姨娘可有高見?」
李嬤道:「也不用太擔心,這件事,讓我跟你義母合計合計再說,總會找出一個方法出來。」
「好!姨娘和義母商量商量,鳳兒不打擾了,我也要仔細的想一想……」青鳳說,「看看能不能想出善策。」
「鳳兒……」王嬤說,「不要大勞神了,今天還要登台。」
「鳳兒知道!」深深一禮,轉身而去。
江楓離開了青鳳樓,直奔一家客棧之中,那是他告訴梅花的住處。
店夥計迎上來,低聲道:「客官,你可回來,一位大姑娘已經來了兩次找你……」
江楓嗯了一聲,道:「人呢?」
「剛走了,天不亮就跑來,直等到剛剛才走!」
店夥計說的聲音不大,但眉眼齊動。
看樣子,他心中高興的很。
江楓低聲道:「大姑娘長的什麼樣子?」
店夥計道:「甭說有多漂亮了,我活了四十多年,見過女客人少說點,也有個萬兒八千的,就是沒有見過那麼美的人,我的媽呀!那不是人哪!簡直是月宮嫦娥迷了路,跑到我們客棧裡來!」
「噢!只是很美嗎?」
「美的冒泡,我是三生有幸啊!為她送了杯茶,而且,出手大方,一賞就是十兩銀子,我三月的工資加起來,也湊不齊這個整數啊!」店夥計口沫橫飛的說。
「我知道了……」江楓道:「那位姑娘可有什麼交代?」
「她說有要緊的事,必需和田大爺當面商量。」
「還有呢?」
「她說冬雪留香,田大爺就知道了,她在家裡等你,要你最遲今晚上一定要去,田大爺,她是說今天晚上啊!」
店夥計特別把今天晚上重複了一句。
江楓取出一塊碎銀子,大概有三兩多重,賞給店夥計,笑道:「她是千金小姐,有錢的很,我就不如她了,夥計,將就著收下吧!」
店夥計接過銀子,連作了兩個長揖,道:「田爺,謝謝你的厚賜。」
江楓揮揮手,店夥計退了下去。
掩上房門,江楓在木榻上盤膝而坐,準備好好的調息一下,存足精神,去見梅花。
昨夜和青鳳交手的演變,完全出了他意料之外,幾乎命喪在青鳳樓中。
這場驚險的往事,雖然已成過去,但留在他內心中的警惕,卻如烙印一般,深印在心上。
仔細推敲那夜淪落下風的關鍵時刻,就是那一瞬間的忘去戒備。
如是昨夜中青鳳一擊不中,江楓的反擊,必將是強悍無比。
當然,局勢發展到雙方不以武功拚搏,不會有昨夜那番醉人如酒的溫馨時光……青鳳樓刀光、劍影,賤血樓頭,如今的洛陽居,只怕已人仰馬翻,天下大亂。
有些事,忍理之忿,反會把一場凶險的場面,變作和悅之局,使干戈化作玉帛。
這番凶險的歷練,使江楓體會到那個已統治了江湖的神秘組合中,充滿著矛盾,只要能把握機會,就可以分散他們的力量。
當然,一個最重要的基本條件,是本身技藝修為,具有接受考驗的能力。
江楓對本身具有的潛能力量,也有愈來愈強的信心。
但也體會到對敵用術之間,不能有任何大意、鬆懈,也許第二次再被人制住了穴道,就不可能有昨夜同樣的幸運。
這一番深思、長慮,使江楓增長了不少對敵的智略,舉一反三,也多了不少的江湖經驗。
不過,這一番用心深思,已無法再安靜下來,索性站起身子,換身衣眼,直奔風雪小館。
張四姑迎入江楓,笑道:「你來的正好,雪、霜二女的父母,剛剛趕到。」
「好極了……」江楓說:「小弟也想向他們請教一些事情。」
張四姑停下腳步,道:「怎麼?你認識他們?」
「沒有見過,」江楓道:「但我聽說過他們的大名。」
「胡扯……」張四姑微笑道:「你騙人,騙到大姐的頭上了,他們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從不和武林同道來往,他們籍籍無名,你怎會知道他們?」
「大姐,精明啊!」江楓道:「小弟一跟斗翻個十萬八千里,也逃不過大姐的手掌心了。」
「少灌迷湯了,大姐不吃這個,」張四姑道:「說實話。」
「唉!是幾位師長告訴我的……」江楓道:「他們隱居天山,也是受他們之命,在那裡苦練劍術。」
「我有些明白了……」張四姑道:「他們是布下的棋子之一。」
江楓點點頭。
「我呢?……」張國姑幽幽說道:「也是你幾位師長布下的棋子了?」
「大姐是一代奇人……」江楓道:「對恢復武林清風、明月的關係至大,小弟確實是得到了師長的指點,去求大姐相助。」
「嗯!……」張四姑苦澀的說,「也是他們要你施展奇術誘惑我了,讓我一跟頭栽倒你的掌握中,死心蹋地的為你效命?」
「大姐,言重了,小弟確實對大姐施展過奇術,不過,小弟對大姐之情,卻是一片真情。」
「我知道,……」張四姑幽幽一歎接道:「除了第一次之外,你確來再用過奇術迷惑我,可是,我已經栽進去了……」
江楓神情肅然的說:「但小弟深掛心上的卻是江湖重光的大事,大姐要小弟如何交代,江湖底定之後,小弟無不遵辦。」
「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論你日後有多少紅粉知己,但你內心中一定要為大姐留一席存身之地。」
「是!小弟絕不敢辜負大姐。」
張四姑微微一笑,道:「情緣易盡,孽緣難了,大姐這一輩子,看來是被你吃定了,走吧!別又讓兩個丫頭疑神疑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