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父們的教父 21
    天黑了。卡斯特特蘭諾宅邸內開始亮起燈光,照射到布魯克林河面上。托特山下遠遠的高速公路上,車燈出昏黃的光,雜亂地映射在人行道上。

    「吃中餐嗎?」蒂卡諾說。

    「別在車裡這麼賣力氣,」奧布賴恩說,「筷子掉下來,一片污跡。」

    「那麼吃意大利餐?」

    「我有些討大意大利人,你呢?」

    「你在談論我的遺產。」蒂卡諾說,裝作被冒犯的樣子。

    「該死。」奧而賴恩說,「我是說那種裝在鋁罐中的又乾又硬的通心粉。我是說那種假冒牛肉片就修修女們過去——」卡斯特蘭諾宅邸的門廊亮起了黯談的燈光。寬大的橡木門開了,在映出的三角形影裡站著尼娜-卡斯特蘭諾和一個年輕的女人。年輕女人手裡牽著一對短毛德國犬的皮項圈。

    「喬,」教父的妻子說:「我們能跟您說句話嗎?」

    奧布賴恩從破舊的車裡出來,抖擻地走下台階,眼睛盯著狗看,狗沒叫,但看起來對他非常有興趣,喬不喜歡這樣。狗使狗勁兒向前,腿抖動著,凶殘的褐色眼睛閃出貪婪的目光,舌尖反著光,張著嘴,露出一大排牙。

    「它們不會打擾你。」年輕女人用一種看起來更表示奚落而不是確定的口氣說:「只要我牽著它們。」

    奧布賴恩站在門廊的大柱子中間,將目光從狗身上移開,移到牽狗女人的胳膊上,她是個金髮眼黑眉的苗條女郎,身穿緊身皮褲和半高跟鞋。襯衫是白色的,很透明,在雜亂燈光的映射下,她的胸罩呈出出一種建築式的輪廊。「我是康妮-卡塔羅諾蒂。」

    她說,「我們剛同律師談過話。」

    「是嗎?」奧布賴恩說,她像他頭一次聽說卡斯特蘭諾的律師。

    「拉羅薩先生,」康妮說,「他告訴我們您沒有權力呆在這兒,您侵入了私人領地。如果您不馬上向他解釋您的行為。您會受到法律控告。」

    「我知道,」奧布賴恩用一種不管怎麼說我只是個警察的口氣說道,這種口氣在定一的情況下很有效,「您看,這使我兩面為難,我的任務是不把傳票送到不能離開。我與我同伴商量一下你們介意嗎?」

    兩個卡斯特蘭諾女人,母親和女兒小聲說她們不介意。奧布賴恩做手勢讓蒂卡諾到門廊來。

    「好漂亮的狗,」蒂卡諾說,「它們喜歡被撫摸嗎?」

    他試驗性地伸出手,狗把它們的嘴張得更大了。

    「我可不這樣做。」康妮說。

    「所以,沃爾特,」奧布賴恩總結道:「拉羅薩先生說我們不能呆在這兒,但頭兒說我們不能離開這兒。」

    「嗯。」蒂卡諾很快接茬說,「我想我樣應該和拉羅薩先生談談。」

    「是的,」康妮-卡塔羅諾蒂說,沒牽狗的那隻手放在臀部上,「哪正是拉羅薩先生所建議的。」

    「車裡沒有電話,這太糟糕了。」奧布賴恩說。

    「是呀,」蒂卡諾說,「特別是如果我們同拉羅薩先生通話,而他同意接收卡斯特蘭諾先生的傳票,我們就不再打擾這些女人了。」

    卡斯特蘭諾女人為這一想法而振奮。

    「怎麼樣?」奧布賴恩說。

    「給拉羅薩先生掛電話,」尼娜-卡斯特蘭諾說。

    為抵擋夜晚的寒冷,她穿了一件羊毛開前,那式樣使她比那天下午看起來要老許多。

    「好吧,就這樣辦,」喬-奧布賴恩說,「我們不能離開去打電話。」

    「你們中的一個可以離開。」摩尼建議說。

    「晚上不行,」沃爾特-蒂卡諾說,「天黑之後不能分開,這是紀律。」

    「所以我們得回到原地。」奧布賴恩說。

    「不能離開。」

    「不能掛電話。」

    「呆在這兒。」

    「對不起。」

    尼娜和康妮移動了腳步。兩條狗身體側面貼在一起,爪子在地面上刨著。

    「要不,」奧布賴恩繼續說道,竭力做出無所謂的樣子,「要不你們讓我們用你們的電話。」

    母女對望了一下。一條狗叫了幾聲,好像在警告她們。奧布賴恩想踢它幾腳,「等我們一會兒,」康妮說,兩個女人走進房子裡。

    奧布賴恩和蒂卡諾沒有看對方的眼睛,甚至大氣也不出。

    門又開了,比上次寬,康妮一隻手在門柄上,另一隻手牽著狗。「你們可以進來,」她說,「但得答應永遠不要告訴我父親我們讓你們進來過。」

    兩個偵探同意了。實際上直到卡斯特蘭諾生命終結,他們一直恪守著這個諾言。

    教父的女兒領他們穿地鋪著大理石地面、懸掛著巨大鍍金框鏡子的澗狀的門廳。穿過門廳裡是一間正式的起居室,通常不住人,織錦面的大沙發及像雲一樣鬆軟的墊子隔著玻璃面的咖啡桌對放著。還有像真人一樣高的花瓶及雕塑模樣的燈。走廊的對面一側是餐室,裡面有一張長長的紅木桌,像從巡洋艦上拿來的一樣,桌邊大概可以坐20人,側面放著鑲滿水晶的大酒櫃及同樣深烏檀自抽木紋理的餐器櫥。

    兩位偵探在台階上猶豫了一下,以參風博物館的方步前進,呆呆地看著銀托盤,深色的油畫,通向臥室的螺旋式階梯,但康妮-卡塔羅諾蒂,被兩條狗拖著,輕快地穿過隧道一樣的走廊走進廚房。廚房寬敞明亮,奶白色的壁龕燈,花磚地面,給人一種以食物為主的意大利式美國文化的印象,特大號的冰箱佔了一面牆。穿過一排排用具是一個大的可以降落小型飛機的檯子,一罐罐橄欖油在一堆刀叉邊閃著溫暖的光。一堆巨大的像磚一樣又紅又厚的肉放在屠夫的案板上。在檯子旁邊是一個巨大的非正式用餐處,有淡黃色的桌子及可能通向露台的玻璃門。

    與這豪華的內部陳設相映襯的是一幅古怪的景象:格羅莉婭-奧拉特穿著邋遢的圍裙像一個普通的僕人那樣在準備晚飯,而尼娜-卡斯特蘭諾因煩躁不安呆坐著。奧布賴恩觀察一下這位老婦人的手,她的手正在她的大腿上做著切和砍的小動作,她可能想自己親自做飯,同時,康妮將狗拖出房間,鎖在洗衣房內,狗叫著蹲下來,爪子在磚地上刨著。它們怨恨地看著兩上聯邦調查局的人,她像要記住這兩個使它們遭受屈辱的傢伙。

    有一段時間,奧布賴恩感到道德的土地在他腳下滑走了。在這座充滿謊言的房子裡任何東西都失去了它的真實面目。每個人都保守秘密,沒有人誠實而完整地講述任何一件事。而這座房子的主人毫無疑問,從不向任何人清楚地解釋任何事情。女兒交待結蒂卡諾和奧布賴恩的那個秘密又會怎樣呢?

    格羅莉婭不會告訴保羅他們的來訪嗎?拉羅薩呢?

    每個人都真的期望能僥倖這像呼吸一樣自然的裝假不被發現嗎?或者也許卡斯特蘭諾女人的這種放任中有一種怨恨?

    「這兒是電話,」康妮說,很勉強。電話放在一瓣大蒜旁邊。房間裡很表,只有圓蔥及蘑菇在橄欖油中煎時發出的吱吱聲。

    奧布賴恩撥了布魯斯-莫的直線號碼。

    「莫長官,」他說,「我是奧布賴恩偵探。」

    「『長官』是什麼狗屁意思?」莫問,「你是告訴我您不能說話嗎?」

    「是,長官,我正在卡斯特蘭諾家給您掛電話。」

    「別開玩笑,奧布賴恩,都這麼晚了。」

    「我知道,長官,但這兒出了點了問題。」他再次說了關於控告他的威脅。

    「上帝!喬,你沒開玩笑?你在他的房子裡?」

    「沒錯,如果您同意,我們可以在這兒給拉羅薩掛電話。」

    「在他的房子裡?喬,你一定是尿褲子了。」

    「是的。」

    「好吧,看在上帝的份上,用你的眼睛,集中,記憶。花盆裡的植物,懸掛著籃子,固定的架子,你離開時把這些記下來。」

    「那我可以同位羅薩聯繫了?好的。」

    他掛斷了。格羅莉婭-奧拉特在做飯間歇中責備地瞄了他一眼,他也同樣回敬了她,蒂卡諾偌在檯子上,眼睛左右動著,狗把爪子搭在洗衣間的百頁門上。尼娜-卡斯特蘭諾轉過身。康妮-卡塔羅諾蒂將寫的詹姆斯-拉羅薩號碼的一張黃色的紙片從檯子的另一邊滑過來。

    「喬-奧布賴恩找詹姆斯-拉羅薩先生。」

    「奧布賴恩,」律師說,「我希望您離開我主顧的房子,這不關您的事。」

    「我有一張傳票要送,拉羅薩先生。如果您的主顧不躲著我,我們現在已經在家了。」

    「他沒躲著您,他現在在醫院裡。」

    「多麼巧合,」奧布賴恩說,「這次得的什麼病?

    喘不上氣來還是胸口疼?」

    「是外科手術,奧布賴恩。幾周以前就定好的有擇外科手術。」

    「什麼外科手術?」奧布賴恩追問。他已經學會對出壓力暴徒所做的醫療聲明提出質疑。他們的醫生的戰略上並不總是很高明。

    「我沒有必要告訴您。」拉羅薩說,「而且我也不準備告訴您。」

    「那麼告訴我他什麼時候可以旅行?無論有沒有動過外科手術,我們要他到佛羅里達。」

    拉羅薩打了個哈欠:「看,您告訴美國政府律師如果為執行第五修正案面而值得花費政府垢時間和錢讓我的主顧飛回佛羅里達,他可以給我掛電話。

    現在,您是離開這房子,還是我們對您起訴?」

    「您會接受傳票嗎?」

    「您知道我會的。」

    「把香擯冰鎮一下,我們馬上就到。」

    他掛斷電話。沒人說話。康尼-卡塔羅諾蒂把手放在皮褲包著的臀部,這個姿勢明顯意味著挑釁,但實際效果卻只是耍脾氣。正巧格羅莉婭-奧拉特拿起一塊巨大的牛腰肉放在滾開的油裡,發出的吱吱像地獄裡的鬼叫。

    「很遺憾我們不能在這兒吃晚飯了。」沃爾特-蒂卡諾說,以檯子那邊的淡黃色的木桌旁做著手勢,桌頭是一把比其它椅子的靠背都高的大椅子,一支大鉻光燈把燈光射到房間的角落裡,「我們還得去送這些文件。」

    尼娜-卡斯特蘭諾現在看起來很焦慮,也許意識到她或許犯一個大錯誤,或許發現她的報復性的衝動行為很難寬耍但她又擺起作為房子的女主的最後權力的尊嚴。

    「格羅莉婭,」她以堅定、命令式的語氣說,「送先生們到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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