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順利完成簽約後,原本莫君康應該立即趕回台灣好生過著他好不容易爭取來的特休,然後隨著幾名修道人去西藏當上一個月的苦行僧,體會何謂一簞食、一瓢飲,何謂窮山惡水、空氣稀薄……但他沒有,反而稀奇的多作了一天停留,並隨著唐勁前往唐家拜訪。
休說唐老夫婦惶恐不已了,連唐勁也為莫若康的臨時決定而錯愕。
「好久沒有見到老唐了,想看看他身體狀況如何。他曾當過我兩年司機,總不能因為他移居新加坡七年就當陌生人看了吧?」莫君康如是說。
也所以,他順利而理所當然的進了唐家門。
唐家並不大,位於市郊約三十坪公寓足夠二老住得寬敞舒適,但用來接待貴客就顯得侷促了。
唐保華是一個五十歲的老人;以歲數來說,談「老」是不恰當的,但多年的肝疾與年輕時的過度操勞,使得他頭髮早已白了一大片,比實際年齡老上十歲不止。相形之下,四十五歲的莫君康可以說是玉樹臨風的單身貴族。
在唐勁國中時期,母親因車禍而撞斷了腿,是開放性骨折,醫生幾乎沒宣佈整條腿得鋸掉了。而拚命工作的父親又被不肖老闆告發非法工作的事實,被掃入了看守所,因付不出大筆保釋金而被無止境的關著。
若非當時莫氏伸出援手,今日的唐家怕是家破人亡了。唐勁因著本身的潛力而被挖掘,家人也因而被協助安置;莫家人一向不吝於施恩,並從中得到忠誠與才能的回饋。簽下了二十年的長約,並以簽約金幫父母移民至新加坡、購屋、請菲傭,並負擔起所有開銷、房貸。別人也許早被壓垮了,但唐勁沒有。他是遇到的事愈大,愈能鎮定分析處理的人。
以前他不明白莫家人何以幫人只幫一半——例如協助他們得到移民新加坡的機會,卻讓他們一家子自己想法子購屋、貸款、安置。幫他們找到最好的醫療來長期照顧唐父的肝病以及唐母的復健,但得自費一半。高中半工半讀,大學時開始償還莫氏的借款,直到簽了長約。莫氏長期觀察著他的辦事能力以及自我調適能力,最重要的是壓力的承受度。出國留學後,他才恍然大悟自己一直在面對著考試。
出現在他身邊的人都可能是主考官之一。
高中在莫氏的發送處打工二年,主考官是人室處的主任。上了大學,被轉到行銷部、業務部,每天忙得連睡的時間也沒有,做著超出薪水的工作,常常挑燈夜戰。到後來在莫靖遠身邊當助理,開始以一個大學生的身份參與公司年度企劃。那時心中不無惶恐的。數以百億計的企劃案在他手中取決商討,甚至以他的意見為依歸……。一路是來,才知道莫氏用人大膽的程度以及無時不刻的栽培與評估。
如果說中學以來至今,他所接觸的主要人物都是被慎重安排過的,那曉晨無疑是個極大的意外。
他銜命回國欲以公事態度看待這項私人的委託,沒料到所有的預計全出了差錯。又是一個莫家人!以前施恩圖的是他的能力,但這個莫家人卻什麼也不必做就讓他上勾,呆得連自己也歎息。
曉晨說單夜茴怪他出現時機不對,太早,也有誘拐末成年少女的嫌疑。其實他的生命中本就不該太早出現曉晨的。他期望自己更成功,更卓然,以好一點的成就來烘托自己。何況現下正是他的奮鬥期。
再過五年,他還完了貸款,也許還有能力替父母換間大屋,也替自己找間采光上佳的房子——想到曉晨有曬日光的嗜好。那時才是適合談戀愛的年紀吧?
不過哪能盡如人意?他這個擅長評估計畫與精算的人都算不過老天了,再不恰當的時機也容不得他因而錯過。
他一點也不想錯過曉晨。
而他想,莫若康此次停留,絕對與曉晨脫不了關係。
莫家人最難得的一點是沒有門戶之見,優先看重的是一個人的品性與能力。但曉晨畢竟是極特殊的存在,莫家人一定會再三評估他,也想知道他心中所想的。有了莫君怡錯嫁的先例,莫家人嫁女兒也變得小心翼翼。
無論日後他與曉晨會如何,基本上他都希望自己被莫家人接受。因為曉晨在他心中的份量日益增加,因此他在這一點上並無法灑脫不在乎。至於單家人——誰在乎那些暴發戶怎麼想。
接受了唐保華竭盡所能的盛情招待,要不是唐保華的肝不好,容易疲倦必須早點休息,莫若康還真找不到機會與唐勁好好談話;光是安撫那個不安惶恐的老人便足以耗去一天了。
此刻坐在十坪大的客廳沙發中,他才算喘了口氣。
「你父親仍是這麼客氣,真是不好意思。」
「你一直是他在台灣期間最感激的人。」唐勁泡了壺烏龍茶,專注的控制水溫與時間。
莫君康飲了一杯,讚賞道:
「沒想到你對泡茶這麼有研究。同樣是茶葉,泡的工夫可是相當重要。」
「曉晨一向這麼泡,看了幾次,也就自然而然這麼做了。要是以前,早早拿一包茶袋作數,不會浪費一點閒工夫在這種小事上頭。」看著曉晨吃食飲茶是種享受。以前忙到對吃不在意,甚至忽略,倒也在近來有了轉變。有曉晨的地方,一定有一壺熱茶;而每一壺風味各異的茶,都有它的一套工夫學問。曉晨嗜茶,若非她是富家千金,向來不拋頭露面,要是開個茶館、咖啡屋什麼的,怕不在數里外讓人聞香下馬,天天有賓客爆滿的盛況可見。
莫君康犀利的眼投向悠然品茗的唐勁。
「對於公司內的流言,你有什麼看法?」流言訕語傳了近一個月,就見唐勁不動聲色置若罔聞。連一票大老們也看不出端倪。
「我得有什麼看法?」唐勁好整以暇地道:「說長論短是閒人的本事。我想他們是嫌工作太少了。至於我,若必須把上班的時間分出些許來應付這些事,簡直叫浪費生命。」
「我期許你有足夠的開闊與成熟。靖遠與你共事三年,對你有極高的評價。」所以當這個流言傳至美加一帶分公司時,最該有巨大反應的人反倒若無其事。
唐勁不自覺微聳著眉回想到在美國見莫靖遠時,他那別有深意的笑容。難道莫靖遠是樂見這種發展的?
「我該學習的事還很多。不過不管成不成熟,至少我一向公私分明。你們應該知道曉晨一向是很善待自己的人。如果我因為自己心緒不穩而把怒火投射到她身上,她是不會理我的。她雖然自幼被無微不至的保護,但她並未被保護成不知世事的純蠢千金。她相當的有主見,也極聰明,連讓我藉題發揮的機會也不給。」好笑的想起前一陣子發現自己錯認時的怒火,最後變得必須自個兒悶燒消化,並且搞得他還得是道歉的那一個。
簡直是他此生鬧過的最大笑話。
唐勁泛出柔光的眼神令莫君康有絲驚異。這小子幾時培養出冷靜機敏外的軟性眼波了?不知道他自己知不知道他也有這種符合熱戀少年的表情?以他自製優先於一切的自我要求來說,恐怕是不可原諒的錯誤吧?
這是不是代表他們莫家的長輩都可以放心了?
「我的姊姊君怡,是個聰慧的女人,可惜身子骨極差。幸好她生的兩名孩子都算健康,即使是曉晨,也只是小毛病而已。我們全部期許曉晨這一生都受著無盡的恩寵。女孩子大了,不一定得嫁人;但因為有了對象,我們便多事的參與評選。也許你會因為我們的干涉而不悅,但請體諒我們為人長輩者的癡心,莫不期許能給她最好的一切。」
「為什麼是曉晨?莫家未婚女性很多,為什麼特別對曉晨大費周章?」唐勁與曉晨交往後,才發現她的極受寵幾乎凌駕所有莫家女性。有出子女的莫君安、莫若勝對外甥女比對自己女兒還疼愛。這是極不可思議的。
莫君康想了一下,反問:
「你呢?你認得的富家千金不只曉晨一人,為什麼獨獨可以為了她克服排斥千金小姐的心結接受她呢?別告訴我是因為曉晨沒有富家小姐的架子。她其實並不平易近人,連表兄妹也不甚親近;她也並不好養,光看單家廚娘一手卓絕的廚藝就知道她挑嘴的程度。詩婷、詩意、詩朗都沒有千金小姐的架子,出國讀書時秉持莫家祖訓,安分的住宿打工,不受一點特別待遇。我記得詩意與你同校,你是明白的。詩意曾經對你示意,只可惜你拒絕了。別家的千金我們不予置評,但我們莫家養出的女兒絕對是平易近人的。相較之下,我想問你,為何你獨獨偏愛曉晨?」三、四年來唐勁拒絕了許多千金名媛的示好,早已不是新聞。何況莫君康手下還有一名大將——何東毅。這何東毅向來以娶千金小姐為職志,自然對各家千金小姐的品性做了一番調查,也如數家珍;因為他可不希望自己娶到的女性驕縱揮霍到教人掩鼻難忍。當然,各家千金的情事問他絕對沒錯。
唐勁思索了好一曾。
「就是喜歡了。她——極特別;很聰明,很自得其樂,很懂得享受周邊的一切。日光、花草、吃食……什麼舉動讓她做起來總是特別的恰當悠閒,讓人光看著她就心滿意足。」
「就是這樣。早年是因為對君怡的移情作用,無不盡心的保護她,憐她是個失恃的孩子。後來她逐漸綻放出自身的光華,總教人不由自主想把最好的一切給她。我們三兄弟是不必說了。曉晨本身又因為我父親的偏愛,造成其他旁支親屬也另眼相待,莫不爭相示好。演變到後來,似乎疼愛她、博她一笑已成了天經地義的事了。你不也是加入其中了嗎?」莫君康微笑結語。
唐勁與他對視而上,非常明白莫君康一長串話語背後的示警
如果有人敢傷害到單曉晨,就要有面對整個莫氏集團、家族傾力圍剿的覺悟。
他極冷然的笑了。
總有一天,那將不會再是莫氏的權利,而是屬於他——唐勁的勢力範圍。
也許他會傾心於單曉晨,正是因為她是他不該沾惹的禁忌。一顆勇於挑戰冒險的心,於是淪陷在由「不能」「不該」的聲討中,執意往「錯誤」行去。
愛上了曉晨,的確來自於——錯。
單家人在單曉晨的生命中並沒有參與太多,也常常被忽略。畢竟單家人並不若莫家有著強大的向心力以及周密的聯絡網絡。忙著爭權奪利都來不及,是沒空對小輩展現溫情的。有閒暇時帶情婦出國度假都賺時間太少,誰會注意到小小的單曉晨?
她的功用也不過是在於吸引莫靖遠以及與莫氏往來的上佳溫情牌。若非如此,她必定如其他單家女眷相同,除了等著嫁人外,根本不被看在眼內。除非你有法子證明自己的「功用」不只於聯姻——例如有極佳的生意手腕。否則沒人會對你看上一眼的。
單憶荷正是一例。她是極少能脫穎而出的女性;目前任職於單氏集團的人事部內。頗為高傲自負,最是瞧不起米蟲般的女性。
今天陪同單老爺蒞臨單曉晨的住處,其實是頗讓曉晨感到訝異的。單憶荷極是崇拜談笑用兵、能力強大的莫靖遠,卻無比鄙視太過被團團保護的單曉晨。自幼當堂兄妹們拚命對她示好時,只有單憶荷噙著冷笑遠遠睨著她。
傭人送上茶與點心,單曉晨問著祖父:
「爺爺今日怎麼有空前來?」
「聽說你與莫氏的員工在交往,是叫——唐勁是吧?」單老爺威嚴的問著。
曉晨斟了兩杯茶,低垂著的面孔閃過一絲興味。多稀奇!祖父居然知道莫氏有個唐勁,那是否意味著唐勁是個無比受矚目的人才?畢竟祖父的大腦絕不記憶無關緊要的人事物。他連自己有幾個孫女都沒興趣知道。
「有些傳言就是唯恐天下不亂的誇張。」單憶荷輕淡的說著。似乎對這件事謬誤的可能性再肯定不過了。
「他是個挺好的人。」曉晨無波的回應。
「確實是個人才。去年在美國狠狠搶走了你叔叔談了幾乎快成功的生意。我見過他一面,年紀輕輕卻頗有我年輕時的狠勁。」語氣中不無對自己一票太子恨鐵不成鋼的感歎。
「莫氏培養了不少人才,但到後來都極盡剝削之能力,給人十萬元,索求二十萬元的回報。有時真是替他們不值。」單憶荷滿眼算計的精光。「如果那些人才為我們效力,絕對好過在莫氏,並且可以盡情發揮,也得到他們該得的報酬。尤其是唐勁,我真是替他不值。曉晨,你可別以為我們在說你舅舅他們的壞話,事實勝於雄辯,這是眾所皆知的事情。」
喔,原來是要透過她挖角呢。
「曉晨,我不介意你年紀還小就交男朋友。你是莫家人,也是單家人。自己衡量看看哪邊的發展對唐勁比較好。」他示意單憶荷遞上一封牛皮紙袋,裡頭是厚重的機密挖角文件,想必條件極為優厚。「我相信你不至於向『外人』談這種家裡瑣事才對。你一向很懂事。」單老爺言有所指的告訴她嘴巴最好收緊一點。
「還有,你哥哥那邊有空聯絡一下。你們父親留下一堆爛攤子,多少要有人收拾一下。叫他打電話給我。他人現在在美國,我們正好有一些生意交給他打理。」正因為自己唯一優秀無匹的孩子為莫氏所用,隱忍多年的氣怒使他再也不顧道義,以高利挖掘人才。
難道單氏就沒人才了嗎?不是的。但人心向來是他人擁有的比較珍貴,自己已有的比糞土還不值。這一點是單氏用人的心態,讓很多人有志難伸。
交代完了大事,老爺子才想到要噓寒問暖的客套幾句。讓隨扈擁出去後,單憶荷才偷得空與堂妹「閒談」幾句,她慢吞吞的收拾公事包。
「你見到了唐勁,就傳達我的問候。半年不見了,怪想他的。」
「好的。」曉晨從善如流的點頭,臉上不見一絲異樣。守在門外的單夜茴拿托盤進來默默的收拾食具。伏低的身形像傭人,實則密切注意這名不速之客的言行。曉晨看了好笑,湊近夜茴,在托盤內拈了顆草莓吃,也嘗了夜茴吃一顆。
單憶荷對堂妹不合宜的舉止皺眉。
「別與傭人玩,不成體統。」
「她是我們的小妹。」曉晨無辜的糾正。「而且很漂亮喔。」
庶出的人與傭人無異。單憶荷不悅的掃過單夜茴特別美麗的面孔,不屑理會。
「你只是個小孩子,一般大人是不會當你是對象的。有時候千萬別太會幻想才好,把別人的友情當愛情去想像,造成別人的困擾。唐勁只當你是妹妹。」話完,長髮一甩就要退場。
「啊,真是抱歉!」低頭收拾東西的單夜茴也正要走向門口,兩人撞成一團。
「討厭!走開一點,別弄髒了我的套裝。」新上市的香奈兒春裝可不容別人的髒手碰。她用力推開單夜茴,高傲的走了。
單曉晨走過來,又拿了顆草莓吃,半靠著門框,看著走廊上漸漸走遠的單憶荷,唇邊的笑容愈咧愈大。
「真壞心呀,夜茴妹妹。」
「什麼?」單夜茴不再以無助羞怯示人,直起身,讓人看見她嬌柔的美顏上閃著一雙冷然的眼。
「我猜堂姊大概會直到脫下那一身套裝後才知道自己大後方走光了。」她接過托盤,讓夜茴隱於托盤下的手無所遁形。那隻手上,有一把極鋒利的瑞士小剪刀,連薄鐵片都可以剪得細碎而無聲,更別說衣料了
就算是世界名牌香奈兒也一樣。
單夜茴做的並不多,頂多挑掉了每一接縫虛的線頭,以及剪開了位於臀部中央的一小片布料。如果單憶荷今天有機會脫掉小外套,立於她身後的人就有眼福了,必可看到她性感小內褲的風光。前提是,到那時她的衣服還沒一片片分開的話。
千萬別惹到一位善縫紉又善記仇的女人。
切記!切記!
「沒想到你會來接機。」唐勁得到了個驚喜。
「今天星期六,不用上課。」單曉晨摟住他的腰。「我很想念你呢。」
他看了她良久,才回道:
「我也是。」先下手為強,好讓人禮尚往來一番。他這個內斂的人早晚得變成熱情十足的人。
「誰送你來的?司機?」
「嗯。我想你的車大概沒寄放在停車場吧?」
「我買了中興號的票。」他故意刁難,揮了揮手中的車票。
她一手拿過,放入口袋中。
「當我的禮物吧,我的收藏盒內少了這一張。」
「也對。你大概一輩子不會知道車票長成什麼樣子。」他摟住她往外走。
上了車,唐勁從口袋中掏出一隻小禮物給她。
「發現你對別針有偏好,買了一隻送你。」
「我並不喜歡收禮物,雖然大家一直拚命地送。」她不忙著打開,把玩著包裝上精緻的蝴蝶結。
「為什麼?」
「那代表愧疚的補償呀。媽咪早逝,因為愧疚無法照顧我而把她名下的股票、首飾送我;哥哥很忙,陪我的時間極少,所以把媽媽留下的物品全給了我,房子、土地什麼的。我父親每年生日會送來飾品;舅舅們、外公由四面八方捎來的禮物也非常的多。極疼愛我又無法陪伴我,於是物質就成了表達關愛或愧疚的方式。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嗎?」她好奇地問。
「很抱歉,沒來得及做。只是想送你東西,幹嘛找理由?原諒我永遠不會去記什麼節日紀念日。原來要送單大小姐禮物還得找名目。OK,那我改天找到了再送你。」他作勢回收。
她趕忙退開,將禮物放在身後。
「貨物既出,概不退回。」
「是指你嗎?」他好笑。幾時學會商業用語了?胡亂湊逗一通。
「人又不是貨物,幹嘛物化自己。」她輕嗤。
他笑。
「人的確不是物品,但往往卻像物品般被秤量。」
「喔,那你一定是最昂貴的高檔貨了。」她由背包內抽出一份牛皮紙袋給他。
他以眼神表達疑問,沒有拆開封口。
「單氏企業的極機密挖角信。」她興致勃勃的期望他拆閱,好讓她開開眼界挖人的條件可以優渥到什麼地步。
「你幾時當起傳令兵了?」他將信封丟在一旁。
「你不好奇內容?」她道:「我祖父親自來找我第-,可見他老人家肯定是非常想重用你的。」
「單氏不是個好地方。」他微笑,不掩自己的鄙夷。
「我沒去過公司,所以不清楚好與壞的差別。你可以說明一下嗎?總覺得你對單家有成見。」
他輕撫她短髮。
「你應該清楚我有個至大的毛病就是痛恨仗財勢欺人的人。光是整個單家的風流史就夠瞧的。一大堆始亂終棄的爛帳,私德不修的人你期望他們在公事上會有多偉大的作為?莫家殷富了近六代,自從民國以來頒訂了一夫一妻制之後,莫家便不再有娶妾事件,也從不讓已婚的男子搞風流帳。律己的人才有資格律人。我曾搶過單家幾筆生意,搶得輕而易舉。這不代表我能力好,而在於單家第二代並不盡心。莫氏可以花上數年去研究合作的公司與擬定長遠的企劃書,但單氏從不。行事草率而不紮實。再談到一點:單家無論自己人能力多麼拙劣,也仍會是上位主事者。他們挖了所謂的人才而不善開發,最後當成庸才用。我無法忍受我的上司是蠢材。」
「你不是會居下位的人。你的雄心太大、野心太強,耐性連我哥哥也自歎不如。」
他附在她耳邊道:
「所以我會待在莫氏,一直的往上爬。如果前面有人令我折服,我會甘受領導。如果再也沒有人能令我欽服,那我就會是頂端的那一人。」
她看向他,深思道:
「那,為了怕你自己掙來的一切被說成是沾了我的裙帶關係,我是不是最好等到好老好老之後再與你討論終身大事呢?」
他心口因她的認定而激湯,摟她入懷,回應道:
「等你長大,等你求學完畢,也等我有更巨大的自信、更無畏的勇氣,到時誰會在乎別人怎麼說?」
「與我交往的壓力很大嗎?」
「也許。我正是愛上了這壓力帶來的感覺。」
「嗯。我也喜歡。」她將牛皮紙袋收回背包裡。
「什麼意思?」
「喜歡你的人不少哺,大大滿足了我的虛榮心。原來被你青睞上是無比光榮的事。」非常的榮幸。「我的堂姊單憶荷寄了一聲問候。」
他淡然而不感興趣道:
「無聊的千金小姐。」天曉得那是誰。
「我也很無聊?」她小媳婦般的低下頭,退得老遠。
「少來,你演不像的。令妹遠比較有天分。」他抓過她,輕輕印上柔情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