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卡洛婆婆家的院子在暴風雨期間也遭到很大的破壞,洪水沖上了河岸,沖毀了花圃,那些骯髒的大面積的沖積物隨處可見。後來種下的植物已經長得很茂盛了,但是只有幾叢灌木,鮮花很少。不管怎樣,麥卡洛婆婆家的庭院已經在修復中了。巴特剛踏上走廊就聽到媽媽和婆婆的談話聲。他從窗子向裡面望去,火爐裡的火正在熊熊地燃燒著,麥卡洛婆婆發現了巴特,趕忙迎了出來。
她親切地擁抱了巴特,可巴特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或許是由於媽媽的緣故,自己和爸爸沒有那麼受歡迎了。巴特打量著四周,沒有發現盛著香甜小餅乾的盤子,不過幸好他聞到了飯菜的香氣,不然他一定會很失望。將巴特迎進屋子以後,麥卡洛婆婆又坐下和媽媽談話了,可是媽媽並不友好地打量著婆婆穿的一件花邊白圍裙。
「不管在哪裡,我都會穿很樸素的衣服。」她說。
「那是你,我只喜歡帶著花邊的衣服,要知道男人都喜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人。」婆婆尖利地回答。
「沒必要那樣去討好男人吧,我認為那樣很下賤。這個世界上,樸素的女人總是要受窮,比如我。如果想穿花邊的衣服,大概只有上了天堂以後了。」
「我可不想上天堂呢。」婆婆一邊快速搖著搖椅一邊大聲說著。
「我想你現在可以考慮考慮了,天堂實在很不錯呢。」媽媽說。
婆婆眨了眨她那漂亮的黑眼睛,什麼話都沒說。
巴特好奇地看著婆婆:「為什麼您不願去天堂呢?」
「因為我放不下我的好朋友。」
媽媽聽著,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這只是其中的一個原因。」婆婆繼續說著,「還有就是音樂。人們都知道天堂裡只有豎琴,可我喜歡長笛、大提琴和豎琴合奏的樂曲,除非這三種東西都全了,否則只有豎琴的天堂我絕對不會去。」
媽媽開始顯現出怒意了。
「再有一個原因是食物。我想即使是萬能的上帝也會喜歡放在他面前的噴香的烤肉,而不會只喜歡蜂蜜和牛奶,可按傳教士的說法,天堂裡只有這兩樣東西,這恰恰是我最討厭的,只要一想到這些,我的胃就難受地翻滾起來。」婆婆撫摸著她的圍裙,表情很得意地說,「所以,我想天堂只是世界上那些得不到想要的東西的人捏造出來的。現在我什麼都有,所以對天堂一點兒也不感興趣。」
「我想你不感興趣的還有保羅和那個黃頭髮賤女人一起逃走的事情吧。」媽媽說。
婆婆的搖椅猛地撞在地板上,發出沉重的撞擊聲。「我覺得沒什麼,保羅長得高大英俊,經常有女人看上他,而且心甘情願跟著他。就拿羅琳來說吧,她沒得到過什麼好東西,現在保羅看上了她,她跟他走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試問,誰不想得到好東西呢?尤其是這麼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兒。」婆婆將圍裙上的褶皺撫平,「難道你們基督教的人都這麼對待孤兒嗎?」
巴特不想待下去了,因為他覺得很冷。他想這是女人的事情,他沒必要跟著摻和。女人只有在煮出好吃的東西時才最可愛,其他時間都是麻煩的製造者。
貝尼的腳步聲在走廊上響起,巴特心裡懸著的那塊石頭落下去了。關於這兩個女人之間的是非曲直,貝尼會做出判斷的。
貝尼走進屋子,在火爐前搓著雙手:「嘿,這感覺真不錯,這世界上我最愛的兩個女人一起等我回來,這難道不是很美妙的事情嗎?」
「貝尼,見到你真好。如果這兩個女人能相親相愛那才是最好的呢。」婆婆說。
「我知道你們兩個人之間有些小矛盾。」貝尼說,「可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麼嗎?」他轉向婆婆,「你是因為嫉妒,因為我和巴特的媽媽生活在一起。」他又轉頭對妻子說,「同樣,你因為自己沒有婆婆漂亮,所以你嫉妒她。要知道,一個女人要想漂亮,是需要減去一些年紀的。當你減去一些年紀的時候,你也會很漂亮。」
在貝尼幽默的語言下,屋子裡的氣氛終於緩和了,兩個女人都收起了自己的脾氣。
貝尼說:「我很想知道我們是在這裡用午餐?還是要回去吃乾巴巴的玉米餅?」
「當然在這裡吃飯了,貝尼。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歡迎你來。我很謝謝你們給我帶來的禮物,如果保羅也在,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最近怎麼樣了?走前居然沒有跟我們打聲招呼,我們很傷心啊。」貝尼說。
「他和卡西姆家的人打了一架之後,很久才恢復過來。那時波士頓有一艘輪船,想叫他過去當大副1,於是匆匆忙忙地就走了。」
「是嗎?我還以為佛羅里達州有位姑娘也等著他擔任這一職務哩?」貝尼笑著說。
大家都笑起來,不過巴特笑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這句話,而是他覺得婆婆家的屋子變得和以前一樣溫暖了。
午餐已經準備好了,婆婆開玩笑地說:「如果你們這些從叢莽裡來的傢伙不把飯菜吃光,那婆婆可就生氣了。」
「怎麼會呢?放心吧,我們會吃得連一點兒渣都不剩。」貝尼說。
午餐並不是很豐盛,最起碼比貝尼和巴特單獨來時候差了點,不過每樣食物都配上了漂亮的花邊,這給人一種視覺享受,用餐的氣氛十分融恰。
媽媽說:「我們要在鎮上過聖誕節,去年沒來是因為我們沒有禮物。如果只帶一個果子蛋糕和一些糖果就來參加聖誕節的交際活動,大概沒有人會歡迎吧?」
「誰說的?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東西了。」婆婆說,「不如今年你們就留下來和我一起過聖誕節怎麼樣?」
「好極了。我可以去幫你打野味,如果聖誕節非要火雞的話,我想我也是可以弄來的。」貝尼說。
「可我們的牛、獵狗,還有那些雞怎麼辦?我們不能丟下它們不管。」媽媽說。
貝尼答道:「我們可以給它們留下足夠的食物嘛,不管怎樣,只有一天是餓不死的。還有,屈列克賽要生小牛了,小牛可以吃牛奶。」
「你的意思是要把絲毫沒有防禦能力的小牛送給那些可惡的野獸當點心嗎?」
「我們可以造一個牛欄,這樣野獸就沒有辦法接近它們了。如果我都做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擔心野獸會來,那你就守在家裡吧,我十分想在這裡過聖誕節。相信巴特也一樣,是不是?」貝尼看著巴特。
「當然。」巴特說。
「看吧,我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了。」媽媽看著婆婆無奈地說。
「可很多時候,我和巴特沒有選擇的餘地。」
「可那時候你們跑得飛快,我追都追不上啊!」媽媽笑著反駁道。
最後他們決定,先邀請婆婆一起去教堂參加活動,然後回到婆婆家過夜,第二天仍舊留在這裡過節。巴特開心極了,可他忽然又不開心了,因為他想到了小旗。
「我想我不能來了,我要留在家裡。」他著急地說。
「孩子,你怎麼了?」貝尼問。
媽媽扭過頭望著婆婆:「他肯定是想到那頭煩人的小鹿了,巴特對它很寶貝,一會兒看不到,他就受不了。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孩子,那麼喜歡和那些小畜生混在一起,甚至省下自己的食物來餵它,還跟它一起睡覺,給它講故事。現在他那麼不對勁,一定是想到那個惱人的小畜生了,一定是這樣。」
貝尼溫和地說:「別說了,孩子他媽,孩子會不舒服的。」
婆婆說:「原來是這樣啊,我想巴特可以將他的小寶貝一起帶來,我也想見見這個小傢伙。」
巴特高興壞了,衝過去抱住了婆婆:「我發誓你一定會喜歡它的,真的。」
「我當然會喜歡它,因為它是巴特的小寶貝兒啊。」婆婆說,「就是不知道它能不能和絨毛和平相處呢!」
「沒問題的,它很喜歡狗,它經常和我家的狗一起玩兒,還經常偷偷跟到外面去打獵呢。」只要一說到小鹿,巴特的話匣子就關不上了。
「孩子,別說了吧,你把小鹿的優點都告訴婆婆,那婆婆只能發現它的缺點了,你不願意這樣吧?」貝尼說。
「可小旗身上沒有缺點啊,我一點兒都沒有發現。」巴特急忙辯解。
「是嗎?那跳上桌子,還有打翻油罐子是誰幹的?難道是我嗎?它喜歡糟蹋東西,真夠受的。」媽媽說著轉身向花園走去。
貝尼將婆婆拉到一邊:「說實話,我很為保羅著急。卡西姆兄弟想在他動身之前將他趕走,不知道他們來過沒有?」
「這話你說錯了,把他趕走的並不是他們,而是我。他總是想盡一切辦法去看那個姑娘,這讓我很討厭。我告訴他,還是出海比較好,因為他在我身邊,我不但沒有感到一點安慰,還要為他煩心。他自己也說海洋才是最適合他的地方,但我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姑娘會跟他一起走。」
「鮑勃十分生氣,他說他不會放過他們倆。如果有一天,他喝醉了闖到這兒來,你一定要想辦法將他敷衍過去。因為那個傢伙喝醉了不知道會幹出什麼可怕的事情。」
「放心吧,你應該瞭解我,我沒那麼脆弱。」婆婆說。
「我當然瞭解你,可鮑勃不同,他發起怒來不是你能應付的。」
巴特全神貫注地聽著他們的談話,他想,如果他再看見保羅的話,一定會把他的不滿通通告訴他,不過,他最終還會原諒保羅。至於那個黃頭髮的女人,大概永遠不可能了。
他們開始收拾東西,將籃子、袋子,還有購買的東西放在一起。巴特觀察著每一個袋子,想從裡面找出哪個是能帶給他驚喜的禮物。可他觀察了半天,發現每個袋子都是一樣的,或許媽媽真的是想讓他去看看馬有沒有拴好,並沒有給他買任何東西。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回家的路上他不斷地試探著,想找到些蛛絲馬跡,可媽媽什麼也沒說。
後來她被問煩了:「什麼也別問了,要問問車輪去。」
聽到媽媽的回答,巴特確定媽媽給他買了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