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歲的小鹿 第52章 聖誕節前夕 (2)
    回到家,巴特幫著貝尼將鹿剝皮、割肉,並斬下後腿——那是唯一能賣錢的東西。媽媽從前腿上割了一些肉儲備起來。她把肉煎好,放上鹿油封在了罈子裡。那些骨頭和碎肉通通煮熟了放起來,這些可都是餵狗的好食物。晚上,一家人吃鹿心和鹿肝,這已經是很美味的東西了。

    第二天早上,他們準備出發了。貝尼對妻子說:「我們今晚要不要在鎮上過夜。如果在鎮上過夜的話,巴特就要留在家裡幹活了。牛奶要擠,雞和牛也得他來喂。」

    「爸爸,屈列克賽已經快沒有奶了,讓我一起去吧,把飼料給它留下就好了。我們今晚在麥卡洛婆婆家過夜。」巴特說。

    「你願意住在麥卡洛婆婆家嗎?」貝尼徵求妻子的意見。

    「我可不願意,她肯定不會和我做蜜糖交易,我寧願回家。」媽媽說。

    「那好吧,今晚我們就不在那裡過夜了。」貝尼看了看巴特,「不過我們先說好,你去可以,但到了鎮上要聽話,不要給我們出難題。」

    「好的,我可以把小旗也帶去嗎?麥卡洛婆婆還沒見過它呢。」

    「不行,那個討厭的小畜生,她絕對不會允許它進家。就算她再怎麼喜歡你也不可能。」媽媽叫道。

    巴特覺得很委屈,沮喪地說:「那我還是留在家裡和小旗待在一起吧。」

    「孩子,還是把它拴起來跟我們走吧。要知道,它並不是一隻狗或是一個人,你不能帶著它到處跑,就像女孩子整天捧著洋娃娃似的。」貝尼說。

    巴特很勉強地將小旗拴在棚屋裡,換上了乾淨的衣服,準備和爸媽一起到鎮上去。他穿上了最好看的衣服,粗皮厚底的短靴,土布褲子,還有一件黑色羊駝呢外套,還戴了一頂大涼帽。貝尼也換上了外出穿的衣服——一身又短又小的縮了水的禮服,還戴著一頂被蟑螂咬了一個洞的氈帽,雖然不好看,可這是他唯一能戴出門的帽子了。至於布朗太太,她穿上了從鎮上買回來的藍白格子布做的衣服,頭上戴著藍色遮陽軟帽。不過她還準備了一頂皺邊的黑帽子,在鄉間時她也可以戴它遮陽。

    行程非常令人愉快——巴特坐在大車上,靠著趕車人的座位,看著身邊的景物慢慢向後退去,車雖有些顛簸,但一點兒都不影響他賞景的興致。他一路這麼看過去,到了河邊時,他的臀部已經很疼了。由於無所事事,他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他想到了麥卡洛婆婆。他想,如果她知道他已經不喜歡保羅了,她的臉上會是什麼表情呢。這個夏天,他幾乎完全忘記她了,可他保證,對婆婆的感情完全沒有變。也許他不會將痛恨保羅的事情告訴婆婆,為了看她高興的樣子,他暗自決定,等見到婆婆,他要很大方地問候保羅。

    貝尼將準備換錢的鹿肉放到兩隻小袋子裡,鹿皮則放在麻袋裡。另外還有一些雞蛋和奶油。媽媽還帶了一夸脫新熬的糖漿、一些甜薯、一隻糖漬火腿。雖然她不喜歡麥卡洛婆婆,可是禮數不能少。

    他們來到河邊,貝尼站在西岸喊著渡船。不一會兒,一個孩子從容不迫地划船過來。巴特盯著那個孩子的動作,很是羨慕。因為他可以在船上自由自在地劃來劃去。可再一想,又覺得他很可憐,因為他活動的地方只有這條河,不能去打獵,也沒有小旗這樣可愛的寵物,巴特暗自慶幸自己不是擺渡人的兒子。他很大方地跟那個孩子打招呼,相反,那個孩子卻很害羞,低著頭一言不發,只是默默地幫他們將東西拉上船。巴特開始對他好奇起來:「你有槍嗎?」

    那孩子沒有回答,只是把頭扭向一邊表示否定,然後就呆呆地望著對岸,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巴特開始想念草翅膀了,因為每次草翅膀看見他都會不停地和他講話。

    媽媽想先去做交易,再去做客,於是他們將車先趕到了店舖門口。貝尼將要交換的貨物放到櫃檯上,可老闆鮑爾並不著急做生意,而是向他們打聽起叢莽裡的情況。洪水過後,卡西姆兄弟到鎮上對他說了叢莽裡的情景,他們說的話令人難以置信。幾個鎮上的人也曾經對他說過,叢莽裡已經不能找到任何獵物了,他想知道這些究竟是不是事實。

    貝尼告訴他這些都是真實的,媽媽在一邊著急了:「我不能站太久,拜託你們先將交易做完,我買完東西就去麥卡洛婆婆家,那時候你們聊上一天都沒有關係。」

    鮑爾很快稱好肉,現在鹿肉緊缺,他轉手就能賣很高的價錢,這可是只賺不賠的生意。那些輪船上的人,為了滿足那些喜歡新鮮事物的客人的需要,很快就會將這些肉買去的。他又細細地查看鹿皮,質量也令他滿意。最近正有人向他訂貨,所以他以每張五元錢的價格收購鹿皮,比預期的價錢高,貝尼夫婦很開心。媽媽想要棕色的羊駝呢,可已經賣完了。鮑爾說如果她要的話,可以讓下一班輪船送來,可她覺得太遠了沒有答應。鮑爾建議她從那匹黑色的羊駝呢上剪下一些來做套新衣服。

    「貨色還可以,不知道是什麼價錢?」她摸著那匹羊駝呢問。

    鮑爾報出了價格,高得令她難以承受,可是她還是擺出一幅高傲的姿態:「不行,我要的是棕色,棕色,知道嗎?」然後轉向別的櫃檯,最後買了葡萄乾和香料,準備用來做聖誕餅。

    她吩咐巴特:「出去看看,看那匹老馬有沒有掙脫韁繩。」

    巴特不解地看著媽媽,因為她的要求是那麼不可理喻,後來巴特發現爸爸在衝他眨眼睛,他轉身出去了。那個擺渡的孩子正無聊地盯著自己的膝蓋。巴特走到一邊,撿起了一小塊石頭,對準路邊的樹丟了過去。那孩子偷偷看了他一會兒,默不作聲地來到巴特身邊,也撿起石子想朝那棵樹投擲過去。兩個孩子開始競爭,雖然一句話也沒有。

    貝尼知道媽媽把巴特支開,是想給他買一件讓他尖叫的禮物,只是用錯了方式,換作是他,肯定能想到更好的辦法。

    在外面待了一會兒,巴特覺得媽媽應該忙完她的事情了,於是重新回到店裡。

    「你是跟我走呢,還是跟你爸在一起?」媽媽問他。

    巴特覺得有些為難了,假如他去婆婆家,婆婆肯定會拿出好多好吃的給他,可是爸爸跟別人的談話又那麼吸引人,他不知道該如何抉擇。最後還是老闆解決了這個問題,他給了巴特一根甘草,這樣巴特心裡平衡多了,於是他大聲對他媽媽說:「你先去吧,我和爸爸會很快趕到。」

    媽媽出了店門,貝尼看著她的背影暗暗合計著什麼。他看到鮑爾正在撫摸著那幾張鹿皮,嘴裡還不住地發出讚歎聲。

    「我本來想拿這幾張鹿皮換現錢的,可如果你能換一些黑羊駝呢布料給我也可以。」他說。

    鮑爾有些勉強地說:「如果換作別人,我肯定不會這麼做的,可你是我這麼多年的老主顧,我就破例一次吧。」

    「你最好現在就將它剪下來包好,免得我一會兒變卦。」貝尼說。

    「你是想說在我變卦之前先包好它吧。」鮑爾扮著一副苦相說,於是利索地拿剪刀剪下一塊布料。

    「請再給我配好絲線和紐扣。」

    「我說夥計,這些可不在交易之內呀。」鮑爾急忙說。

    「我會另外給你錢,放心吧。你幫我將布料包好就成,然後放進盒子裡。今天晚上會下雨。」貝尼說。

    「是嗎?你現在佔我那麼大的便宜,那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什麼地方能獵到聖誕節晚餐用的火雞?」

    「那我只能告訴你了,就在七哩溪的入河處,那裡有幾棵高大的杉樹,那本來是我自己想去捉火雞的地方,要知道由於瘟疫,它們已經死得差不多了。」

    那引人入勝的男人間的話題開始了。為了能更加專心地聽,巴特找了個餅乾箱子舒服地坐了下來。聖誕節期間,店裡的生意比較冷清。鮑爾走出櫃檯,拉出了一把躺椅和一把蒙上了牛皮的搖椅放在火爐旁邊。貝尼和鮑爾坐下,點燃了煙斗。

    貝尼給鮑爾裝了自己的煙絲,鮑爾吸了一口,讚不絕口:「這煙味道真不錯,一點兒都不像土製的煙絲。明年春天你給我種上一小塊地的煙葉如何?我出高價收購。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七哩溪的西南面是什麼情況?」

    巴特一邊嚼著甘草梗一邊聽他們的談話,口腔裡滿是黑色的汁水。雖然他們的談話很吸引巴特,可甘草的味道實在不符合他的口味。貝尼從洪水講到了瘟疫,鮑爾告訴貝尼沿河地區情況也很糟糕,不過還沒等大雨將河注滿,洪水就退去了。河水氾濫過一次,喬治的房子被暴風雨弄塌了。眼下喬治住在麥卡洛婆婆家,別提多快活了。

    貝尼給鮑爾講了打狼和獵熊的故事,還告訴他自己被響尾蛇咬了以後卡西姆兄弟是怎樣幫助他的。巴特覺得夏天經歷的事情好像又歷歷在目,鮑爾也聽得入迷,已經忘記了他的煙斗。這時候,顧客來了,鮑爾不情願地離開火爐。

    「孩子,你媽已經去了好長時間了,我想你現在最好趕快去告訴她,說我馬上就到。」貝尼告訴巴特。

    已經到中午了,巴特早就餓暈了,甘草梗也吃完了。「爸爸,我們會在婆婆家吃午飯嗎?」他問。

    「那是當然。若非如此,你媽媽肯定早就回來了,現在你快去,把那掛前腿也給帶過去。」

    巴特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店舖,他還沒有聽夠貝尼講的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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