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流不息的白江由西向東很穿過這片大陸,江南就是趙國。
唐謐一行人站在江北渡口,看見一艘客船緩緩駛來,船頭佇立一個少年,青衫綸巾,身姿英挺,正是男裝打扮的李理。
李理未等船靠穩,雙足點地,提氣躍向唐謐,穩穩落在她面前,笑著說「我沒晚完吧。」
唐謐見了李理也很是高興,說「沒來晚。其實我不擔心你,只是擔心我那個行遲送信的速度。」
李理從袖中掏出還在呼呼大睡的行遲,遞給唐謐,說「你要打聽的事情我都給你寫在這裡了。」話落,又從懷中掏出幾張寫滿字和畫的絹帛,繼續說「你要記住,在趙國切不可隨意與人提起魔王的事情。這裡是魔王的老家,這兒的人分成兩派,一派至今極其崇拜她,因為她在位的時候,趙國有世上最遼闊的疆土,邯鄲是天下最繁華的都城,那是我們趙人榮耀一時的年代。而另一派卻極其厭惡她,因為她手下的魔將和魔兵殺人如麻,而且封掉所有的寺廟,引來三國聯軍,最終造成了如今趙國的局面。」
趙國如今的局面眾人都略知一二,雖然趙國從疆土上來說還是四國中的第一大國,但百多年前的一戰已經讓三國瓜分走了不少城邦。而對趙國來說最傷元氣的並非是領土的丟失,而是自華璇死後,被三國共同扶植的君王總是十分軟弱,王國的政令不能有效地在地方執行,軍隊也無法有效地維護地方治安。開始時,各地有實力的大地主為了自保。紛紛成立私人的保安團,這些保安團逐漸壯大,漸漸接管了當地治安。這些大地主則最終演變成一方軍閥,名義上效忠趙王。實則有自己獨立地稅收和管理體制,是近乎獨立的國中之國。白芷薇的姨父陸徹便是這些軍閥中很有實力地一個。
因為這個原因,在趙國旅行相當麻煩,從一個城鎮到另一個城鎮就必須換一次通牒,好在李理外公的鯤鵬幫是白江上地地頭蛇。有了她的陪同,一眾人走水路沿江而上,再轉入白江的第一大之流邯江,三天的功夫就抵達了邯鄲。
李理在渡口和唐謐他們作別,臨行前掏出一塊用黑白相間的白江鵝卵石做地石牌,上面雕的一魚一鳥正是鯤鵬幫的標誌。
「這個收好,只要是在白江和它的之流上,把它交給任何行船的人都能得到幫助。你們多加小心,咱們蜀山見。」李理說完。向男孩子一般瀟灑地一抱拳,躍回船上,漸行漸遠。
邯鄲城依山而建。分為三個部分,普通老百姓都居住在邯江邊的平原上.,電腦站新最快.是連城牆也沒有的開放格局。而山腳下被高大的灰色城牆合圍,延山而上便是貴族和官宦所居的王城。半山處則由紅色地宮牆圍起君王的宮城。幾人站在渡口,可以隱約看見半山處暗紅色的宮牆,和宮牆內錯落地殿宇,殿頂上鍍著赤金,在陽光下反射出絢麗的橙色光芒,映在山中未散盡地薄霧上,泛起或濃或淡地緋霞,恍然猶如高高在上的天神居所。
唐謐感歎道「果然,這個城市不地風水利於君
慕容覺得奇怪,問道「這怎麼說?按照風水來講,此城面水環山,是上上之選。加之這裡是整個白江流域的河運周轉之處,不論是當年還是現在,都極其富庶。要知道,若是沒有邯鄲城的稅收,今日的趙王很難維持局面啊。」
唐謐道「我這麼說,是因為高高居於雲霞處的王者如果每天都是俯視她的都城,久而久之,很容易忘記自己不過是俗世的君王,而誤以為自己是萬能的神佛。身為君王,如果這麼想,恐怕好日子就不遠了。」
「是啊,這大約也可以算作是一種幻象。」張尉贊同道。
寶香樓的歌舞坊
一行人在離山腳下最近的一間客棧安頓下來,入夜時分,按照李理的指點來到一家名為寶香樓」的歌舞坊。唐謐將黑白相間的石牌遞給門口的僕役,沒多久,一個年約三十模樣精明的婦人便迎了出來,她是有眼力的人,一見幾人雖然都是尋常打扮,可是全都氣度不凡,臉上立時堆起笑臉,道「幾位貴客請近,奴家就是花二娘,李姑娘吩咐過了,請隨奴家來吧。」
他們跟著花二娘來到歌舞坊的後院,走進一間廂房,只見長几上擺著五六套女裝。花二娘指了指衣服說「請各位換上吧,不合適奴家再叫人去準備。」
張尉一愣,問道「我是男子,也要穿這個?」
「那是自然,灰牆裡面入夜以後只有歌舞姬和收垃圾泔水的可以進去,你是想扮歌舞姬還是收泔水的?」花二娘問道。
張尉低頭小聲嘟囔了一句「收泔水的。」不過,他知道,唐謐和白芷薇就是把劍架在她們脖子上也不會不會答應扮收泔水的,這只能事他一個小小的奢望罷了。
唐謐和白芷薇倒是興奮不已,兩個人很快就各自挑了一套鵝黃和一套淡藍的舞衣,跑到裡間速速換上,待到兩人跑出來一看,發現那三個少年仍然在對著一大堆紅紅綠綠的舞衣發愁,兩人對看一樣,呵呵一陣壞笑,衝上前去不由分說就給他們打扮起來。
桓瀾最終被套上了一襲翠衣,慕容斐則是一身石榴紅的羅裙。唐謐和白芷薇仍然閒不過癮,又興致勃勃地為二人塗脂抹粉,綰髻插花,一番折騰下來,兩個人倒真的變成了人比花嬌的美女,漲紅臉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看上去別有一番嬌羞的韻致。
輪到張尉的時候就比較難辦,唐謐和白芷薇不管怎麼給他鼓搗,最後的形象總是不如人意。張尉本來就骨骼寬大。臉部線條也堅硬,如今個子又長高了,雖然喉結還不是很明顯。可是已經完全是男子地輪廓,扮成個身著輕紗薄裙的舞姬。怎麼看怎麼彆扭。
唐謐拍拍腦袋想了想,衝出屋去,一會兒抱著一套衣服回來,給張尉重新穿上,頓時把他變成了一個丫鬟。這一回,她總算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大頭,這打扮不錯,以後你就叫如花了,是我們的抱琴丫鬟。」然後,她又指著牆邊上那一綠一紅兩個抬頭望天地美少女說「你們兩個就叫小翠和小紅。」
張尉習慣性地接受了自己悲慘的命運,以逆來順受地姿態抱起了身邊的琴盒。桓瀾和慕容斐則被搞得哭笑不得,慕容斐問道「那你們兩個叫什麼?」
「我叫鶯兒。她叫燕兒,怎麼樣,很可愛吧。」唐謐說完。忍不住又是一陣壞笑。
歌舞坊的車輛很順利地進入了那第一道灰色的城牆,車子在一座府邸的偏門停下。幾人隨著其它舞姬進入庭院。在一間廂房等了片刻,便有府中家奴來傳喚。眾舞姬和樂師跟著那家奴往庭院深處走去。唐謐他們走在隊尾,趁人不備,悄悄溜了出來。
五個人穿過花園,準備先回那間廂房換夜行衣,忽聽身後一個男子地聲音喝道「你們幾個要去哪裡。」
唐謐轉身一看,只見一個武人打扮的男子正帶著五六個兵卒站在他們身後。唐謐見了,趕快率領眾人行禮,道「奴家是寶香樓的舞姬,正要去給諸位爺去歌舞祝酒。」
那男子相貌英偉,面色黝黑,眼神略混,似乎有些薄醉,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幾個少女,面露驚艷之色,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怎麼我過去從沒見過。」
「回這位爺,奴家叫鶯兒,這是燕兒與小翠和小紅。」唐謐答道。
那男子見小翠和小紅都是低頭垂眉的羞澀模樣,不覺心動,道「你們幾個,跟我來吧。」
幾人被領到一處水榭,早有人佈置了熱酒好小菜,那男子坐在榻上,一指桓瀾和慕容斐說「小翠和小紅過來陪酒。」接著又指指唐謐和白芷薇說「你們兩個給我撫琴唱歌。」
唐謐知道桓瀾和慕容斐雖然才剛剛開始變聲,可是聲音已經不可能裝成少女,便說「這位爺,她們兩個都是啞吧,但是舞跳得極好,不如我和燕兒來陪爺喝酒,讓她們給爺跳舞解悶
桓瀾和慕容斐一聽唐謐和白芷薇要被那人摟摟抱抱,心下都是一陣著急,不料那男子一擺手,以不容反駁的命令口氣說「你這個姑娘太鴰噪,你給我彈琴,不許再出聲兒,燕兒來唱歌,小翠小紅陪酒。」
唐謐本來憋著勁兒準備出手,一看水榭四處透風,不遠處的兵士都能看見這裡,只好和幾人互換了一個眼色,乖乖照辦。
唐謐雖然原本不會撫琴,好在御劍堂第一年的各類雜課中有此一門,她總算粗淺地學過一些,硬著頭皮也能對付一兩首曲子。但是白芷薇是五音不全的走調高手,要是一開口豈不是就會露餡?唐謐想到這裡,心思急轉,欲想個對策。
那男子聽見唐謐琴弦一動,彈地是一首極平常的《關雎》,這曲子就算身為武人如他也極熟悉,在一段低回的前奏之後,歌者便應該開始唱道「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於是,他便抬起手,看著在水榭中央款款而立地燕兒,準備在她開唱的時候,便落手擊案給她合拍子。
不料這手抬在半空中就是落不下來,唐謐彈完了前奏調子一轉,又是一段新地前奏。他正要發問,小紅地一杯酒已經送到他唇邊,他抬眼看見那張俏臉,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轉頭又要打拍子,卻聽唐謐琴聲一轉,又彈起第三編前奏。他心下納罕,正要再次發問,桓瀾已經出手,點在他的睡穴上,慕容斐往前一撲,做了個投懷送抱地姿勢,將他悄然放倒在地。
幾人此時方才長噓了一口氣,卻也不敢發笑,又等了片刻,才起身離去,唐謐路過兵士的時候,故作關心地說「那位爺醉了,幾位還是把他抬到屋中去睡吧,外面夜風硬。」
直到五人換好夜行衣飛躍出那府邸,疾行在高高低低的屋頂上時,才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而這件事唯一的遺害就是,從此後,唐謐和白芷薇就喜歡管張尉、桓瀾和慕容斐叫如花、小翠和小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