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的事就是這麼奇怪,在半年多的漫長等待中,有時候幾乎會讓人覺得這次比武永遠不會來臨。但是當它真的開始時,又是如此緊鑼密鼓,不給人留一分一毫喘息的機會。在慕容貞露的唱報聲中,被點到名字的劍童們兩兩出現在義金殿的中央,一絕高下。
按照擲出點數的排序,張尉的第一個對手是李理。唐謐和白芷薇看到這個結果,多少心裡有點慶幸。李理這人她們甚是瞭解,知道她根本就是志不在此。對於李理來說,來御劍堂的目的與其說是來學習如何成為偉大的劍俠,不如說是來和日後有可能成為偉大的劍俠的人物交際。就像她常說的那樣,武功固然重要,但是只要維持中上程度便足以在江湖立足。而交際廣泛,耳目靈通,見多識廣,這些都是能在江湖中做大的實力。亦如她外公的鯤鵬幫,並非是幫內匯聚了最多武林好手,但黑白兩道都能賣個面子,漸漸才有了今日江湖第一幫派的地位。
只見李理在聽到自己名字的時候,從二層正扒著欄杆在看比賽的一群劍童中緩步走出來,步履輕盈愜意,似乎絲毫沒有將比武放在心上。可是她走過唐謐身邊的時候,卻忽然停住腳步,歪頭一笑,隨即換了副認真的面孔,說「唐謐,我知道他是你的好朋友,可我還是會竭盡全力的。」
唐謐不想總是與自己嘻嘻哈哈的李理忽然變了這樣一副正兒八經的模樣,一愣神,只聽她接著說「因為,我不喜歡失敗的感覺。」
唐謐握住眼前這高挑少女的手,了然一笑。道「你也是我地好朋友。」
李理會意地眨眨眼,握住唐謐的手微一用力,隨即鬆開。向樓下走去。
「唐謐,你猜誰會贏?」白芷薇望著樓下相對而立一紅一藍的兩個少年問。
「大頭。」唐謐肯定地回答。
「為什麼。你很瞭解李理地實力麼?」
「不瞭解,只不過李理的心中只求不敗,而大頭卻有爭勝地執念。」唐謐說。話落,那兩個少年已經出劍。
李理舞起劍來相當有氣勢,大開大合猶如男子。與劍路沉穩剛健的張尉鬥到一處,場面頗有氣象。十多個回合以後,張尉開始略站上風,沉猛的劍勢逐漸壓制住了李理。李理見此情景,幾次想用劍逼退張尉,爭取到給自己施出術法的時間,但張尉顯然已經看出了她的意圖,執劍纏鬥,不給李理半分機會。
「一實戰。才發現大頭地劍法確實提升不少啊。」白芷薇看著樓下兩人相鬥的場面感歎道。
「嗯,他現在雖然只有一點點心力,可是因為當年謝尚所教的小招式串聯得當.,電腦站新最快.竟是剛猛中不乏靈活。李理也算心思伶俐了,都擺脫不開大頭的纏身。如此下去。必輸無疑。」唐謐凝神看著比武,淡定地說。
忽然。李理劍招一變,一劍緊似一劍,幾招之間又扳回了頹勢。
「這是什麼劍法,沒有學過啊。」觀戰的劍童中有人低叫。
這一年,唐謐他們又學習了兩套新劍法,就是與回風劍法並稱為蜀山三大劍法的分雲劍法和流影劍法,自此劍童在御劍堂要學習的劍法便算是學全了,以後則是不斷精研這三大劍法而已。而李理此時使出的劍法並非這三種中任何一種,卻又看似是蜀山的路數,一時間觀戰地劍童莫不覺得詫異。
站在唐謐不遠處的方秩離側耳傾聽著戰局,半晌說道「這是蜀山疾風劍法。唐謐聽在耳中,心下稱奇,不免側目看向這雙目不可視物的少年。方秩離似乎感應到有人在看他,淡笑道「劍氣剛正不邪,這是蜀山劍法地特質,可是你聽那兩劍相交時的金鳴之聲,總是一聲還未響透便已經又有了一聲,如此快地變招,若是其他地蜀山劍法,招式根本還未使盡,本該越打越被動,但李理卻扳回了劣勢,可見這劍法就是要在招式未盡的時候迅速變招,依靠詭變地招式和疾勁的力道制勝,蜀山武功唯有疾風劍法是這一路數的。」
「疾風劍法是劍宗之人精研的劍法之一,以李理交友之廣闊,找個劍宗高手教她倒是不難。」唐謐應道,心中卻想以李理的心性尚且為了比武去找人學藝,看來其他人肯定也不好對付。此時場上兩人又過了十來招,李理有兩次成功地逼開了張尉,怎奈她畢竟與術法一門還功力尚淺,那樣短暫的時間,對她來說還來不及施法,竟是兩次錯失了良機。
「要輸了。」方秩離說。
「誰?」
「李理。」
疾風劍法相當講究,沒有長時間的修煉,很難掌握那種招式未老即變的妙處。李理學得短,只是得了其形,開始幾招還能讓張尉有些措手不及。但十招之後,張尉已經看出了李理劍招虛浮之處,自從他看過蜀山洞中壁畫,於劍法本就比他人洞明,兩招之間已經看見制勝之道,趁著李理變招之際,一擊而出,劍風呼嘯,挑飛了李理的長劍。
李理臉色青白,退後一步,拱手道「理技不如人,兩次未得施出術法,敗得心服口服。」說罷,走過去撿起落在地上的長劍,依然保持著她那種自在的步態,走出了義金殿。
十二組劍童對決完畢已經耗費了一整天,在二樓觀戰的殿監和掌門等人神色平靜,未發一言,只見穆殿監對慕容貞露微微點頭示意之後,慕容貞露長身而立,對眾劍童說「大家都辛苦了,今日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上午十二決六。下午六決三。」
唐謐和白芷薇知道張尉如果不被看著,沒準晚上會練得太晚,便在晚間和他一起練了一會兒就拖著他回去。三人路過義金殿的時候。看見大殿頂上正坐著一個少年,他身後是一輪銀色的滿月。水銀一樣流瀉的光散在身上,勾勒出他仰望天空的側影。
唐謐很是熟悉那樣專注看天地側臉,低聲叫道「王動。」
王動聞聲看向三人,隨即一個旋身跳下殿頂,落在張尉面前。道「張尉,如果沒意外的話明天下午六決三我的對手應該是你哦。」
張尉笑道「是,如果我們都通過十二決六。」
王動拍拍他地肩說「我一定要贏的,因為我將來想進入太史局,所以必須通過五殿大試。」
「進太史局?王動想要成為觀測天象地人啊。」張尉問道。
「是啊,現在任何一個國家朝中的太史局都是咱們蜀山術宗之人掌管,所以我今年不能再考不過去了,否則的話,讓讓你也未嘗不可。」王動說。臉上仍然是他那老好人的笑容。
「我可從來沒想過讓你,王動,你要拿出看家本領。我可是很強的。」張尉仍然笑著答道。
「是,有時候想想真是頭痛啊。」王動摸著後腦勺。憊懶地歎了口氣「就算贏了張尉。還有可能和唐謐在最後相遇呢,哎。都是我喜歡地朋友啊,呵呵,可是我還是要必須告訴自己一定要贏,沒有這樣的決心,我一定會輸給你們吧。」
「嗯,必輸無疑。」唐謐也笑著說。她知道王動其實各方面雖然都不突出,可是其實卻相當均衡,每次殿試不會因為哪一門而考不過,但是到了最後比武,總是排在墊底的地方,是一個缺乏戰鬥性的傢伙。
「這次不會的。」他口氣有平日裡少有的決絕,似乎在為自己阻斷退路一般,可是卻笑著沖三人擺擺手,才轉身離開。
「張尉你先要和誰比?」白芷薇問。
張尉想了想,道「是莊園吧。」
莊園站在義金殿的中央,眼光掠過對面持劍站立的張尉,向二樓觀戰的眾人看去,顧青城地身影隱在殿監和掌門之後,只能看到一方靛藍色的衣角。她知道顧青城不會注意到自己,他一定已經忘了三年以前,那個因為獨自思索生與死、存在與虛幻這樣古怪問題而陷入迷幻狀態的小女孩。對他來說,自己大概只是在夜裡偶然救起地一個蜀山劍童而已。
但是她卻從此放棄了那些腦中古怪的想法,開始學習做一個真正活潑可愛地少女,這樣地自己會比較招人喜歡吧,她如此想著,握著手中的劍,對自己說「這一次,他會記住地。」
唐謐沒有想到平時看上去活潑可人的莊園出劍時是如此果決,不由對白芷薇說「實戰和平時練習真的不一樣,你看莊園,簡直像換了一個人。」
「可不是,不過張尉的劍法還是更好一些。」白芷薇說,絲毫不擔心這一局。
「嗯,張尉的劍風極強,內力又綿長,臂力也大,若說單單拼劍,我們園子比不過她。」站在兩人身邊的李理說道「不過,別小看園子哦。」
「莊園也有殺手鑭?」唐謐忍不住好奇,側頭問道。
李理神秘地一笑,沒有答話。
只見場上兩人越鬥得久,張尉的優勢就越明顯,而莊園也已然發現自己如果一味比劍,最後一定會敗落,開始一次次伺機施出術法。可是張尉也看出了莊園的意圖,半分機會也不給,以劍氣壓制住莊園,不讓她有退出戰局施術的時間。
忽然,莊園看到一個稍縱即逝的機會,一劍抵擋住張尉的來劍,順勢一退,想躍得遠一些,好把劍入鞘,雙手結印施出術法。不料這個破綻是張尉故意露出的,他一見莊園要退,長劍便纏身而上,直指她門戶大開的胸口。
莊園此時劍正要回鞘,握劍的手卻還沒有鬆開,沒有辦法雙手結印,就在這所有人都以為她必輸無疑的當兒,她竟然用另一隻手結了半個手印,嬌叱一聲「蓮火。」
一朵如蓮花一般的幻火在她的手上驟然綻放,瞬間將張尉吞沒,那一刻,義金殿上安靜異常,唯有蓮花綻放的聲音。
這世上曾經還有過一個少年,在還是小小劍童的時候,單手結印便放出了蓮火,那人後來成為了術宗宗主,現在則高高坐在義金殿的二樓上觀戰。
據說被蓮火包圍的人,會看見燃燒著紅蓮火焰的地獄幻象,莊園那一瞬間想不知道張尉這種人的地獄是什麼模樣。這念頭閃過的時候,她感覺有硬物抵在了自己的胸口,帶著鋒利的寒氣,透入衣物。
她閉上眼睛,歎了口氣,道「還是力道不夠啊,畢竟是單手結印,威力小了太多。」
那衝出蓮火的少年收回抵在對手胸口的劍,說「是,特別是對我,幻術的力量必須非常強大才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