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一行人在御劍堂門口集合好,便向無憂峰方向行去。
這天的晚霞壯麗異常,如熊熊燃燒的野火一般橫亙在蜀山的天空。唐謐走在這樣的霞光中,心情格外好,也就不太計較和司徒慎有過那麼一點小過節,邊走邊問「喂,司徒慎,給我們講講你那書裡怎麼說這赤峰四翼蛇啊。」
司徒慎略帶些賣弄地說「赤峰四翼蛇嘛,據說它們身上多攜異寶是因為它們喜歡出沒於陵寢,特別是上古陵墓。它們非常貪吃,見到有靈氣的東西,不管是什麼都會吞下去,所以殺死之後剖開那個赤峰,往往可以找到很好的寶貝。據說非常厲害,有很強的土之術法,不過,有一個弱點,就是頜下有一個赤瘤,只要擊破這個赤瘤,就會噴血而亡。」
「說得倒簡單,若是真那麼容易擊破,身上帶這麼多寶物的妖蛇早就被人殺光了,哪裡輪得到你。」白芷薇對司徒慎這種有些輕巧的說法頗不以為然。
「你是不是害怕啊,害怕就回去,最怕帶你們這些女的出來了。張尉,這次你過一殿大試又希望渺茫了。」司徒慎說話竟也是毫不客氣,完全一個男版的白芷薇。
白芷薇很少有這麼棋逢對手的時候,微微一笑,銀牙輕啟,說「跟著你就好麼,跟你一組不也沒過麼。」
張尉此時臉色已經有些變了,唐謐見到,一拉張尉的袍袖,正要開口,卻聽豹山已經低低喝了一聲「司徒慎,你別說了。」
那聲音沉而有力,已經有一些脫離了男孩兒的感覺,一語既出,便有一種不容迴旋的氣勢,司徒慎和白芷薇立時互瞪一眼便都禁了聲。
唐謐歪著頭,第一次仔細打量了一下豹山,只見他不但身形高大,脖頸也比一般人顯得短粗,大概就是所謂的「武夫無頸」,所以整個人顯得格外健碩。雖然還是少年,但隆眉深目,鼻直口方,面目已經十分英武。
豹山發覺有人正在看他,一側頭,便看見一個圓臉圓眼睛的可愛面孔正津津有味地琢磨著自己,臉一紅,趕忙抬頭去看天上的彤雲。
唐謐心頭一樂,想想自己如果真是十幾歲的少女,此情此景,一定也應該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才對,可姐姐我是誰啊,倒要一直盯著你瞧瞧。如此,便一直盯到那看天的少年連脖子也紅似了晚霞方才滿意地罷了眼。
到了無憂峰下,他們沿著青石階向上走了一段,便從一條小路踏進林中,此時天色仍有微光,他們用劍撥開身邊的草叢,搜尋著赤峰四翼蛇的蹤跡。
「書上說,它們爬過的地方會留下泥跡。」司徒慎邊找邊說。
「這個麼?」白芷薇眼尖,指著在草莖上附著的一種看似有些像粘液,但是卻呈現出泥漿般棕褐色的東西說。
「噁心。」唐謐看著那東西皺了皺眉。
這時候,區分男女兩種生物的先天性差異顯現了出來,張尉伸手捅了捅那半黏的東西,再把它粘在手指上取下來,放到眼前研究了一番,然後遞給司徒慎。司徒慎接過去,也在眼前仔細瞧了瞧,再放到鼻子附近聞了聞,又遞給豹山。豹山在兩隻手上粘來粘去試驗了一下,就把那樣子介乎在半干鼻涕和半濕泥巴之間的東西遞到唐謐面前,說「那個,你要看麼?」
唐謐向後跳了一步,假笑著說「謝謝,謝謝,你拿著玩吧。」
「不知道,書上也沒說泥跡具體是什麼,不過這東西確有七分像泥巴。」司徒慎說,「我們看看附近還有沒有。」
很快,他們在附近又發現了一棵草上也有這樣的東西,於是一路尋下去,果然陸續不斷看到這樣的東西,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幻海森林前面。
此時那些藍紫色的妖草正在一點點退下它們的妖力,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舒展搖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上古凝碧似的幻海森林猶如海中浮島在潮水湧動中緩緩升起一般,漸漸在草地盡頭的一片虛空幻象之中越來越清晰起來。一時間,難以分清究竟那是亙古不變的萬年森林,還是千年似夢的一片月下幻境。
少年們都是第一次在晝夜交替之時看到如此虛實變化又盛大莊嚴的景致,不約而同停住腳步,靜靜凝望,臉上充滿對這綺麗而又神秘的世界的敬仰。
「走吧。」最後還是司徒慎先開了口。
他們繼續跟隨著那痕跡,不一會兒便走進了幻海深處。
司徒慎忽然停下腳步,擺手示意眾人安靜。他指了指前方不遠處一個暗紅色小圓桌似的東西說「那個,可能就是。」
唐謐看見那東西動了一下,一點點舒展開,慢慢便能看出來那是一個大約黑膠皮管子粗細的,背上頂著個小圓桌大小暗紅色背峰的妖蛇。她以為會看到巨蛇,此時一見這東西比一般動物園裡見的蟒蛇還細短些,不免有些失望。而且那赤峰四翼蛇也並沒有顧名思義地長著四個翅膀,簡單來說,她覺得那就像一個在背上長著不和比例的大紅瘤子的黑蛇。
赤峰四翼蛇也已經發現不遠處的幾人,隨即昂首吐信,一幅嚴陣以待的架勢。
「張尉,你保護好這兩個丫頭,豹山,咱們上。」司徒慎說罷沖豹山一揮手,仗劍走向那妖蛇。
唐謐看到此時司徒慎鎮靜沉著的模樣,湊到白芷薇耳邊說「看來司徒慎還不是個繡花枕頭。」
白芷薇蹙眉盯著赤峰四翼蛇,道「且看看,我就不信真那麼容易。」
那妖蛇見有敵人走進,猛然渾身一抖,剛才還烏漆漆的身子就泛起一層凜凜的藍光,背上的大紅瘤子向花朵一樣綻開,瞬間變成了四隻覆蓋著赤紅色翼膜的對生長翼。那長翼一扇,它便騰空而起到半人多高的地方,警惕地對視著司徒慎和豹山。
這時,唐謐才看見剛剛被長翼包裹的地方有一個小西瓜那麼大的真正的背峰,上面覆蓋著耀眼的火焰般紅色鱗甲。至於司徒慎提到的頜下紅瘤,她看了半天,才發現所謂「不可盡信書」的道理是對的。原來那妖蛇頜下,只有不足大拇指指甲蓋大小的紅色突起,隱隱泛著光,只要它一張口,便隱在頜下看不見了,遠不是唐謐想像中如個大肉瘤一樣掛在那裡。
司徒慎和豹山從赤峰四翼蛇的正前方同時攻向它,唐謐看出來兩個人的劍法都是自己現在正在學的「蜀山回風劍法」,只是司徒慎使輕劍,豹山使重劍,同樣的劍法便使出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
司徒慎的劍法出乎意料的狠絕,直逼赤峰四翼蛇的頜下。那妖蛇自然也知道他的意圖,蛇口大張護住自己的弱點,森森獠牙畢露,一看長劍攻來,就逆著劍勢咬下去,劍鋒擊到蛇牙上,火星四濺,尖利的金鳴之聲破人耳膜。司徒慎幾乎持不穩長劍,臂上加力才堪堪撤回長劍,那妖蛇也被震得腦袋向後一仰,露出頜下紅瘤。
此時,豹山看準時機,一劍擊向那紅瘤。豹山的巨劍劍風慎重,劍未至已有獵獵劍氣逼過去,若是一般野獸,在這樣的劍風中可能已經不敢動彈了,但那妖蛇眼見弱點暴露,也沒有趨避,卻是一甩尾,那烏黑的尾巴便如鞭子一樣朝長劍抽了過去。金鐵難斷的長鞭正是巨劍的剋星,那蛇尾橫抽到劍上,立時捲住劍身,順著劍勢一拔,就要把劍帶離。豹山天生神力,沉臂拉劍,那蛇頭就順著這股力回擊下來,雪盆大口狠狠咬向豹山脖頸。
司徒慎此時第二招已經擊出,本是刺向紅瘤的,見此情景,途中生生強持心力變招刺向蛇頭去救豹山,那蛇妖長翼一掠,翼風似刀,司徒慎這一招便被阻得短了半寸,擊到蛇妖的脖子上,它脖子上的鱗片堅硬又粘滑,劍勢瞬時被化解了大半,只片下幾片蛇鱗。好在蛇妖也被打得頭一歪,沒咬到豹山。
豹山此時見兵器抽不出來,未持劍的左手便橫拳擊向蛇腹。這一拳力道十足,只聽那蛇慘叫一聲,鬆掉豹山的劍,向空中騰起丈餘,渾身光芒大盛,原本黑色的身體霎時轉為瑩瑩的深藍色,金色的蛇目則變為紅色,在高空中怒視著二人。
司徒慎和豹山橫劍站在地上,仰視著赤峰四翼蛇。司徒慎說「豹山,不能讓它施術法,書上說赤峰四翼蛇的土之術法十分強大,我們還是要跟他硬拚。」豹山點點頭,兩人便使出輕功,騰到半空和那蛇妖繼續纏鬥。
兩人在地上與蛇妖相鬥已經討不到半點便宜,此時還要提一口真氣在空中相拼,幾招下來已經落了下風。何況兩人不可能久在空中,而那妖蛇在空中卻靈活自如,待兩人氣弱下墜之時,便伺機攻擊,打得兩人只有招架之力,毫無還手之功。
張尉見了這情形,心下著急,從懷中掏出「沉荻」說「唐謐,你們兩個拿著,我得去幫忙。看情形,這蛇妖不靠術法肯定制不住。可是,施術法不論是集中心力還是結手印、念口訣都需要時間,我上去頂一下,司徒慎就有時間施術法了。」
唐謐脫口而出「大頭,你施術法不就好了。」
「我,我施不出來。」張尉一瞬間有些尷尬,隨即把「沉荻」往唐謐手中一塞,說「要趕快了,妖物施術法可是不需要那麼多時間的,你們兩個照顧好自己。」說罷,張尉也抽劍衝入了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