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公安局的玻璃窗,看見童。她顯然一夜沒睡,眼睛發青,化過妝的眼線醞開在眼睛周圍,頭髮散亂,瘦弱的身軀蜷縮在椅上,鞋也脫了,用手指掰著腳指玩。童喜歡這樣把腳縮到椅子上。我嘲笑過她,她吃飯時也這樣,像叫花子。「我就要這樣,我媽也這樣,我爸也這樣,我們家吃飯,全這樣,腳不著的地的,這是童家習俗。哼,你是嫉妒吧,嫉妒自己腳縮不上來。」童「哼」的時候,嘴向前弩,鼻子皺皺的,特別可愛。童沉迷的掰著腳趾,我錯覺她還像認識我的時候一樣天真,那年,她2歲。童是因為「性賄賂」罪被扣留。我因為給她打電話,又自己開有香精公司,也被懷疑是涉案人員。公安問「你打電話給她幹什麼?你們是什麼關係?怎麼認識的?」「她是我的女友,已經分手了的。」查明我沒有和她有業務往來後,公安說可以走了。我站起來,還是和童隔著窗戶。童抬起頭,看見我,眼神中閃過一絲驚喜,轉瞬,又恢復平靜。她知道,我救不了她。我就隔著玻璃窗戶望著她,想救她,卻使不上勁。童發青的眼睛一直隨著我走出公安局,像重遇的晚上,瞪著我,沒有表情,卻目不轉睛。出門,急著想怎麼把童救出來。請律師。這個不成問題,關鍵是要找公安局裡面的熟人,打聽準確情況,別讓童受冤枉苦。我想起威,威經常來我們市辦案,和這的公安也很熟。連忙給威的小靈通打電話,不通;打辦公室,威的下屬說,他正在往我們市的路上。「特別急,好像說這邊有個案子,可一個人就走了。」打手機,威接了。「你現在在路上?是開車來我們這嗎?」「你怎麼知道?」「還有幾小時到啊,我去接你。」「大概還有3個小時,凌晨4點出發的。」「太好了,你來的真是及時,你得把手下的案子先放下,我們碰下頭,給你說說童的情況。」「你知道童出事了?」「你也知道了?」「我過來就是專門處理她的事的。」威急急的把車停在路邊,和我說「我叫你別和她聯繫,你怎麼非不聽。告訴你,童的事,放心,我肯定會盡所有能力救她,你呢,就別再攪進來了。這案子,聽說有人準備上報,作為你們市性賄賂典型案件,到時就更麻煩了,誰沾誰一身腥,你還有老婆,別把自己也搭進去了,而且,你搭進去還白搭。」「那你打通關節、請律師,都要錢吧?你去走關係,我去準備錢。」「行。記住,有什麼事和我聯繫,別和童,也別再和與童有關係的人接觸了。」「威,要真是童有罪,會判多少年?」「得看涉案金額。」「000萬以上呢?」我記得光陳總給童的單,就有500萬。「你還記得以前我們那中建三局有個女的,接建築工程,也是涉嫌性賄賂,好像有7000多萬涉案金額吧,是判的死刑。」我眼前一片黑,腿腳發軟,眼角滲出了鹹鹹的液體。我是男人,從不哭,只流淚。長這麼大,只流過次。一次是歲,父母離婚,我罵我爸,他反手抽了我一耳光。一次是28歲,撫養我長大的外婆去世。一次是29歲,童第一次和我吵架,收拾行李要搬回去。我扯著她的衣角,對她說想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回來。一次是30歲,我第一次下決心和童分手。一次是3歲,和童在上海過生日,外灘、新天地,都可以讓她興奮不已,才記起,三年沒帶她出去旅遊過一次,心酸,童和我一起吃苦了。再就是這次。「童會判死刑?」我顫抖著問威。「不會,我是舉個例子,人家7000多萬才判死刑的,童怎麼會有啊,000萬大概判0年左右,如果成立的話。當然這是最壞打算。不過,你怎麼知道有000萬?童告訴你的?確切嗎?」「沒有,我也是隨便舉個例子。」準備走,局裡跑出個公安「正好你還沒走,她要見你。」我,桌子,公安,童。這樣非常規的方式,開始平心靜氣的交談。「我,在這裡沒有親人,就麻煩你幫我處理一些事吧。這是我家的鑰匙,地址是……,你幫我去拿些衣服,還有,幫我給家裡打個電話報平安,說我出國了。」童真是世故了,聲音鎮定,情緒平靜。她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嗎?我怎麼一直忘了,童在這裡沒有一個親人。她就這樣過了2年!中間還經歷了喪子、離婚,到現在的羈押在案。伸手接過鑰匙,觸到了童的手,骨頭咯得我疼,心疼。童的家的位置,不敢想像,居然就是我們曾同居3年的地方。我退租後,是童租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