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看來,我們要如何對付馬雲,」兀芒再次問道。
「這個…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王二狗看到了兀芒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是一個聰明人,最善於察言觀色,知道自己的表現適可而止是最好的,過猶不及,不能表現的一無是處,可是也不能鋒芒畢露,恰到好處最為重要,適當的把表現的機會讓給主子,這是十分重要的,這是王二狗的幕僚給他的建議。
兀芒雖然是蠻人中的一個異類,但是畢竟對於中原博大精深的君臣之道還是不那麼熟悉,因此見到王二狗語塞,心中還是有了一絲不經意的喜悅,要是王二狗事事都知道,那自己還算得了什麼呢?
他微微一笑,「本汗以為,當以利結之,如不可再以力趨之,你認為如何?」
「啊呀!大汗英明啊!」王二狗一副恍然大悟,佩服的五體投地的模樣,「大汗英明,小人遠有不及啊。」這句馬屁倒是拍到了正地方,拍的兀芒心裡十分舒服。
馬雲與石義等人不同,馬雲並非是純粹的中原人血統,西涼也不完全算是中原之內,西涼位於西北邊疆,居民中半為中原人,半為西涼人,西涼人不同於中原人,乃是兩個不同的民族,雖然與中原人平日裡走的很近,但是說到實質上,終究是不同種族。而馬雲父親是中原人,母親卻是西涼人,可算是一個混血,因此無論是站在中原人的立場上還是站在西涼人的立場上都是無可厚非的,在兀芒看來,這就要看怎樣才能獲得較大的利益了,如此而已,兀芒不相信馬雲會為了中原拼盡全力,甚至不顧生死,只要馬雲有一絲動搖,便是他的一個機會,這個機會利用好了,不僅能夠消除背後的隱患,更能獲取一支強勁的力量。
「這件事,本汗以為,就交給你去辦吧,」兀芒道。
「啊?」王二狗一驚,「大汗,小人可不行,小人笨嘴拙舌的,事情辦不成豈不是毀了大汗的大事?還請大汗另選賢才吧。」王二狗可不敢去西涼,雖然想的挺好,可是誰知道馬雲究竟是不是心向中原呢,萬一馬雲鐵了心和石義等人站在一條線上,那自己還不得成了人家表示決心的犧牲品,用自己的人頭來表示那麼一下?這種危險的事情,王二狗是不會做的。
兀芒臉色一沉,「怎麼?你說效忠本汗,願意為了本汗赴湯蹈火的話都是騙人的嗎?你當本汗是傻子嗎?」
王二狗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涕淚橫飛,「大汗,您就可憐可憐小人吧,小人上有七十老母,下有未滿月的孩子啊,還望大汗高抬貴手,就把小人當成個屁,給放了吧!」嗯?倉皇之中這一番話出口,王二狗自己都愣住了,感情弄錯了台詞,這應該是遇到山賊時說得話吧。
兀芒放聲大笑,笑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笑得王二狗一陣發毛,半晌笑罷,兀芒指著王二狗道,「沒想到啊,你還是一個演戲的好手,莫非平日裡所說的話全都是在演戲嗎?」
「這…」王二狗暗暗擦了擦汗,他看不出來兀芒是在跟他開玩笑還是正經說話,因此不敢接下去。
「以前倒也罷了,究竟你說的是真是假我也不去追究,不過,這次的事情你要是給我辦砸了,你就自己準備一口棺材吧!」兀芒的話重重的丟了出去,砸了王二狗一個跟頭,直嚇得滿頭大汗,眼看事情沒有了迴旋的餘地,值得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至於日後要怎麼辦,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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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豫趕回了河東,向方雲把說服華御廷等人的事情匯報了一遍,方雲不禁大喜過望,華御廷手中可是十三萬精兵啊,足以與綠甲軍對抗的精兵,有了這樣一支精銳,河東的實力再一次得到了極大的增長,足以與大成分庭抗禮,只是事情也沒有那樣簡單,畢竟為了這十三萬精兵和四個人才,河東就必須要提前和蠻人接火了,所以現在一切必須早作打算。
「蠻人現在按兵不動,怕是要先穩定後方,待到蠻人將內部的混亂終結之後,便會繼續用兵了,在這之前,我們必須要做好準備,舊時大梁幅員遼闊,足有十二個郡之多,我們要怎樣進行防禦?如果要全部兼顧,怕是以我們目前的兵力還不夠吧,」方雲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主公勿憂,臣有一計,請主公定奪,」蕭豫氣定神閒的道,「大周在對抗蠻族的時候,使用了一招堅壁清野,取得了很不錯的效果,只不過所涉及的區域不大,這次我們也可以借此來對付蠻族,我們應該把精力集中在林州、建州、宜州這中部三郡和明南、雲夢、雲崗這南部三郡上,至於北部的徽州、臨邑、齊郡三郡則主動放棄,將三郡百姓南遷,在這三郡的廣闊地域內堅壁清野,不給蠻人留下一點東西,連一顆草都不給他們留下,而三郡的百姓分流到河東來,也不至於造成太大的壓力,而淮梁、東犁、汶西三郡因為靠近大成,所以我們不主動提出放棄或者是收回,只是可以允許百姓前往大成或者是河東避難,石義想要佔據這三郡也由得他。」
「我們在林州、建州、宜州三郡放置三十萬大軍,三郡正好形成品字形結構,將蠻人南下的道路堵住,這樣一來,蠻人兵力有限,無論他們挑選哪一個攻打,都要面臨其他兩郡的夾擊,令他們無從下手,主公意如何?」
方雲思忖了一下,又仔細看了看原大梁領土的地圖,微微點了點頭,「蕭先生此計甚妙,不過我還有幾個疑問,首先是這次與大周所面臨的情況不同,蠻人的補給要近了許多,徽州、臨邑、齊郡三郡算不上地域遼闊,蠻人的補給可以順利的在短時間內送到,這樣我們的堅壁清野是不是就失去了意義呢?」
「不然,」蕭豫搖搖頭,「主公有所不知,那聶遇之和聶名遠雖然無用,可是卻還做了一件好事,他們把大周儲存的軍糧燒燬大半,沒有留給蠻人太多,而現在乃是冬季,蠻人想要依靠佔領地內的百姓來提供糧食,勢必要等到明年秋天,現在蠻人所用的軍糧,怕是大部分仍是從益陽三郡而來的,所以蠻人想要足夠的糧草,必須要在戰爭中就地搶奪,所以只要我們將北部三郡變成一片荒野,起碼會斷絕了蠻人一個重要的糧草來源,同時,我們還要派出密探,在蠻族佔領地內製造混亂,這樣一來,蠻人必定更加捉襟見肘,力有不逮。」
「嗯,不錯,蕭先生所言極是,我還擔心的就是,三郡百姓會不會願意南遷呢?俗話說,故土難離啊,而且華將軍他們會不會有其他的想法?畢竟他們剛剛歸順,怕是心頭還有些疙瘩沒有解開,」方雲道。
蕭豫笑道,「主公且寬心,這件事交給臣去辦就好了,臣以為,華將軍他們應該會理解的,百姓們雖然故土難離,但是河東境內十分富庶,臣想,即便有人當時不滿,到了河東以後也會想通的。」
「這如許多的百姓遷了進來,要如何安置?」方雲提出了另外一個擔憂。
「這就要看張大人的本事了,哈哈…」蕭豫看著張愷之笑道。
張愷之這幾年來雖然年紀漸長,但是能力卻沒有絲毫下降,河東的政務幾乎都是他一手來處理的,將整個河東打理的井井有條,像是一個出色的官家一樣,只不過他所要管的地方太大了而已。
「主公和蕭先生總是把這般難事交給我來做,」張愷之笑罵道,他年紀最長,但是也沒有擺過什麼長者的架子,雖然開始的時候對蕭豫和慕容濂不是十分看好,因此心中有些芥蒂,但是這許多日子過去,早已經消除的乾乾淨淨了,對於他們的能力也是十分讚賞,因此關係得到了很大的改善,現在說起話來,也是不那麼見外了。
蕭豫笑道,「張大人儘管罵我便是,就不要埋怨主公了,都是豫的主意,哈哈,不過還有張大人做不到的事情嗎?前段時間張大人不是還在埋怨有些地方人煙稀少?」
張愷之笑著搖了搖頭,「真是什麼都瞞不過蕭先生,不錯,彰武現在還是有些人口稀少,而且東山、臨河、淮東、淮西四郡原本被糟蹋的很厲害,我們需要用很大的精力去修復,所以需要很多的百姓去參與建設,所以…呵呵…」
「看來我是不用擔心了,有你們這人在,看來我是可以做甩手掌櫃了,哈哈,」方雲大笑了起來,笑罷又道,「我們的糧食還夠用吧?」
「嗯,」張愷之點頭道,「這幾年一直都是風調雨順,糧食產量很好,我們有足夠的糧食支撐,這點主公不必擔心。」
「那就好,將來三郡百姓南遷之時,還要張公費神了,」方雲笑了笑,又對蕭豫道,「蕭先生,我想親自去一趟林州見見華御廷。」
「這…」蕭豫猶豫了一下,他明白方雲的意思,華御廷等人剛剛歸順,這般大動手腳怕引起他們的不快,萬一有了隔閡就不好了,所以現在方雲主動前去,必能使得華御廷等人心下感激,全力報效,但是他擔心的是華御廷等人畢竟新歸,萬一出了什麼紕漏,那可就不得了了。
「蕭先生放心,我還是那句話,用人不疑,況且,就算是遇到了什麼危險也沒事,」方雲自信的道,這倒不是狂言,以他目前的武功,就算是數萬軍中也能來去自如,因此只要小心些,倒是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那好吧,臣就陪主公走一遭,」蕭豫呵呵笑道。
方雲和蕭豫帶了五百親兵,乘著馬車趕往了林州,原本方雲是喜歡騎馬的,但是蕭豫身子單薄,卻是承受不了長途的疲憊,因此方雲也只好乘坐馬車。這一路上所經過的都是方雲的領地,雖然各地湧來的流民多了些,可是卻也沒有什麼安全上的問題,就這樣,一行人很快便來到了林州地界,馬上就到林州城了。
華御廷等人早就得知了方雲要親自前來的消息,心情十分激動,方雲的親自到來,意味著其對自己的重視和信任,剛剛投靠方雲,幾個人心中難免還有些顧忌,可是方雲的到來讓他們心中的顧慮全部都煙消雲散了。
新主子即將到來,華御廷自然不敢怠慢,早早的就做了充足的準備,這一日,得知了方雲馬上就要到來的消息,華御廷等四人帶了三百士兵來到了林州城南十里處迎接,遠遠的看到前面揚起一陣塵土,顯然是一隊人馬到了,華御廷等四人對視了一眼,均感覺到了對方心中的一絲緊張,還有一絲期待。
「前方出現一隊人馬,大概有三百人左右,正擋在我們的去路上,請主公定奪,」方雲的親兵隊長看到了華御廷等人,急忙向方雲報告道。
「哦?我看看,」方雲把馬車的窗簾撩開看去,不禁笑了笑,「沒事,看來是華將軍他們出來接我們了。」
蕭豫也把頭伸了出去,點頭道,「不錯,正是華將軍他們。」
「前面來的可是東南王的車隊?」看著對面已經到了近前的車隊,華御廷高呼道。
「不錯,正是東南王,你們是何人!報上名來!」方雲的親兵隊長高聲回問。
華御廷等人趕緊從馬上下來,恭恭敬敬的站在那裡,「華御廷、魯敬忠、陳宏、賀振方在此恭迎王上大駕!」
「辛苦幾位了,」方雲和蕭豫從馬車中走了出來。
「臣華御廷、魯敬忠、陳宏、賀振方參見王上!」四人看到了方雲,翻身便拜。
「快快請起,快快請起,」方雲急忙上前將四人扶了起來,「早聞幾位之名,今日得以一見,我心甚慰啊,呵呵,以後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客套。」
蕭豫在一旁笑道,「是啊,主公生性平和,不太喜歡我們總是恭恭敬敬的,大家還是不要拘禮了。」
「謝過王上!」雖然有方雲和蕭豫的話,可是華御廷等人畢竟第一次見到方雲,哪裡能夠放鬆的下來,禮數還是十分周到。
方雲苦笑道,「這王上嘛,還是別叫了,我這東南王是石義所封,所以你們還是跟蕭先生一樣,喚我作主公吧。」
華御廷幾人對視了一眼,點頭道,「主公。」
這時,魯敬忠突然站了出來,「臣魯敬忠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哦?」方雲眉毛一挑,「魯大人有話儘管直說。」
魯敬忠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君有君之道,臣有臣之道,君臣之道豈可混淆?主公親近臣子,這是好事,可是君臣之間畢竟不能沒有規矩,若長此以往,則君不君,臣不臣,還成和體統?」
「魯大人!主公遠途勞頓,還是先請進城休息吧,」華御廷急忙打岔道,他心中一個勁的埋怨魯敬忠,君臣第一次見面,還沒有摸透人家的脾氣,怎麼就這樣直諫,萬一鬧的不快活了該怎麼辦。
「華將軍,不礙的,」方雲笑著擺擺手,「久聞魯大人性情耿直,今日一見,果然不假,魯大人說的確實有道理,不過,我卻不敢苟同。方雲無德無能,之所以能夠成就今日一番事業,多半是大家幫襯的結果,沒有河東一眾賢臣的鼎力相助,哪裡會有我方雲的今天。君主的威嚴固然重要,君臣之綱固然重要,可是君臣之間的和諧更加重要,我要的是能做事,有能為的臣子,而不是只懂得謹受規矩的臣子,如今乃是創業之際,若是君臣之間因為一個規矩導致疏遠,那卻是得不償失了,這規矩嘛,還是先放一放吧。」
魯敬忠抬頭看了看方雲,眼中隱隱一絲耐人尋味,「主公所言極是。」
一旁的華御廷不禁暗自抹了抹汗,還好沒什麼事情,要知道,魯敬忠是出了名的一條路跑到黑,不撞南牆不回頭,當年惹惱衛景那是經常的事,最後害得衛景都怕了他,時時躲著他,還好方雲頗能容忍,而且魯敬忠似乎也頗為順服。
「主公,我們進城去吧,」華御廷再次道。
「好,還請華將軍帶路,」方雲微笑道。華御廷的兵馬在前面領路,方雲的車隊跟在後面,一路前往林州城,路上方雲不斷向華御廷等人詢問情況,華御廷等一一詳細作答,一行人說說笑笑,竟而漸漸顯得不是那樣生分了,華御廷心中暗自震驚,雖然心裡有了準備,可是一見到方雲,見對方如此年輕,甚至年紀是自己的一半不到,心中難免有些疙疙瘩瘩的,只是現在即使後悔也晚了,可是現在看來,方雲雖然年輕,且一點王者的架子也沒有,但是這個人卻能在不經意間獲取別人的尊敬和親近,並且,在那份平和恬淡下面,還有著一絲讓人窒息的霸氣,雖然不過是偶爾的閃現。
這是一個天生的帝王,無須做作,無須強求,一切都是順其自然,這次,我們跟對人了,華御廷等四人對視了一眼,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