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宏的二十萬大軍已經全部集結完畢,幾乎將東門關圍了個水洩不通,東門關外營帳密佈,一眼望不到邊,陳宏十分小心謹慎,將二十萬大軍分為前後左右四營,分別駐紮,這樣既能對守軍形成威壓,又能有效的從各個方面進行圍堵,而且也不用擔心背後有人來襲,想的不可謂不周到了。
接替了岳楓而來的副將胡飛和鄭虎的另一名副手武鯤走上城頭,向下看去,胡飛不由得連連點頭,向武鯤道,「這陳宏確實不同尋常,好一個小心謹慎的將軍,大梁竟還有這等人物,看來我們有些小覷大梁了。」
武鯤點了點頭,深以為是,不錯,連續的勝仗,接連攻下大梁兩郡,無論是士兵還是將領們,都有些飄飄然了,認為大梁不過如此,如果這種情緒不變,那可就危險了。
「胡將軍,現在軍中將士有些浮躁,該如何是好?」武鯤的眼中帶著深深的憂慮,自從岳楓走後,雖然胡飛來了,但是胡飛只能限制鄭虎,卻無法壓制他,那些將領們天天在帳前叫嚷著要出城殺敵,胡飛也好,武鯤也好,他們都知道這決不是他們的意見,背後一定有人在指使,雖然每次鄭虎都只是微笑不語,但是誰都看的出來,沒有他在背後撐腰,這些將領誰敢站出來鬧?只是鄭虎跟岳楓承諾過,所以不好親自出面罷了。
胡飛笑了笑,「不必擔心,煞煞他們的威風就好了,讓他們知道知道這次的對手不是那麼好對付的,他們也就老實了。」這些年來的歷練,使得胡飛愈加的具備了大將風度,很有些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意思。雖然胡飛出自綠甲軍,而武鯤出自彰武軍,但是兩人都曾經是趙凌雲的屬下,都對趙凌雲佩服的五體投地,因此兩人的關係一下子拉近了不少,更何況雖然胡飛年長些,但是性子隨和,從來不會擺起長官的架子,讓武鯤對他很有好感,把他當作大哥一樣尊敬。
「胡將軍的意思是?讓他們出城去吃些苦頭?」武鯤試探著問道。
「不錯!」
第二天的晨議上,鄭虎端坐中央,胡飛和武鯤分列左右兩邊,其他將領在兩旁一字排開,像往常一樣,幾句廢話之後,開始進入正題,「將軍,請准末將帶本部出城,大梁雖有二十萬大軍,但在末將看來,不過是烏合之眾罷了,何懼之有?」說著,他把目光投向了胡飛和武鯤,目光中的意思很明白,你們都是膽小鬼,大爺我什麼都不怕!
胡飛微微一笑,「梁將軍勇氣可嘉,好,好,」他看向了鄭虎,「將軍,以末將看,不如准梁將軍出城給敵軍以打擊如何?」他知道這個人叫做梁樊,乃是鄭虎的心愛大將,作戰勇猛,立功無數,只是頭腦卻不甚好使,說句不好聽得,莽夫一個,以往每每都是他帶頭出來鬧,今天果然又是他,胡飛就勢順水推舟,暗道,既然你冒頭了,就那你開刀吧。
聽了胡飛的話,鄭虎一愣,怎麼?胡飛今天怎麼變了?以前他不是一直極力阻止的嗎?他疑惑的看了看胡飛,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哦,原來如此。鄭虎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渾渾噩噩的渾小子了,否則方雲怎麼放心把幾萬大軍交給他呢。但是表面上看來,鄭虎卻依舊是原來的樣子,這是岳楓告訴他的,不要將自己的所有都露出來給別人看,有些秘密,對於自己是莫大的好處。
今日一聽胡飛的話,鄭虎便明白了,這是胡飛要立威呢,想想也不錯,畢竟胡飛是大哥重點培養的將領,日後要獨當一面的,武鯤也是一樣的,有必要讓他們在軍中樹立一些威望,反正只要不威脅到自己的地位就好了。
他知道胡飛一定是要趁此機會教訓教訓這些驕兵悍將,畢竟以眼前的局勢看來,己方還沒有能夠成功擊敗城外這二十萬大軍的把握,鄭虎不得不承認,陳宏雖算不上名將,但確實是一名優秀的將領,加上他現在深具兵力優勢,自己無法與其對抗,目前確實只能依靠城牆來阻擋敵軍,將他們的士氣一點點磨掉。
想到這裡,鄭虎大笑道,「好,胡將軍認為應該怎麼辦?」
胡飛道,「末將以為,梁將軍勇猛善戰,殺法高強,大梁無人能夠望其項背,」聽到這裡,梁樊不禁有些飄飄然了,看著胡飛也感覺順眼了許多,看來這個少年將軍也不討厭嘛,哈哈,可是胡飛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大吃一驚,差點就叫出聲來了。
「雖然城外號稱二十萬大軍,但是在我看來,也不過是虛言恫嚇罷了,頂多也就是十幾萬人嘛,況且都是烏合之眾,以梁將軍的勇猛,需要多少人能夠擊敗敵軍?」他當然沒有給梁樊留出說話的時間,「三千人,夠了吧?好,梁將軍同意了,本將撥三千精銳騎兵給你,出城殺敵去吧,擊敗了敵軍,本將保你為大將!」
胡飛一番話一口氣說完,幾乎沒有給梁樊留下思考的餘地,還沒等他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晨議已經結束了,眾人紛紛散去,武鯤強忍著笑來到梁樊面前,「梁將軍,隨我去點兵吧?」
梁樊這才想到大事不妙,三千人?二十萬?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差距?大梁士兵一人一口口水也能淹死自己啊!武鯤不由分說的把他帶到了那三千精兵之處,梁樊更加目瞪口呆,到了此時,他就是再糊塗也知道這是胡飛在整他了,這哪裡是三千精銳,簡直就是三千老弱病殘!一個個的連站著都費勁,就別提打仗了,這不是去送死嗎?可是,鄭將軍也不管我嗎?想到剛剛鄭虎臉上的奇怪表情,一滴冷汗從額頭上流了下來。
「將軍!將軍!你得救救我啊!讓我帶著這些人,不是出去送死嗎?」梁樊只能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了鄭虎身上,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來到了鄭虎身前。
鄭虎卻是淡淡一笑,「你自己答應的事情還怎麼敢反悔?
「我沒有答應啊!」
「可你也沒有拒絕!」
「我…」
「要是不想死在大梁人手裡,趕緊去找胡將軍求饒吧,」鄭虎歎了一聲,無奈的道,他突然想到,為什麼自己手下的將領都是這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呢?嗯,看來這樣不行,得想辦法把那個武鯤留下來,免得自己太累了。
胡飛的目的只是教訓一下梁樊這群人,當然也不會讓他真的帶著三千殘兵出城迎敵,不管怎麼說,梁樊還算得上是一員難得的猛將,所以在梁樊的一番苦苦哀求之下,胡飛終於「勉為其難」的饒恕了他,「下不為例!再敢擾亂軍心,妄言妄論,殺無赦!」
梁樊這才知道,原來這個看起來很和氣的將軍竟然也有如此可怕的一面啊。
※※※
夜。
雖然天氣在漸漸轉暖,可是晚上還是有些涼,這種季節,不小心的話很容易生病,但是畢竟岳楓不是普通人,他還不在乎這個。一個人獨自坐在家裡,抬頭看到天上的月亮很圓,一時心血來潮,飛身上了房頂,坐在那裡喝酒賞月。
沒有方雲,沒有鄭虎,岳楓再沒有其他的朋友了,雖然在平時看起來與趙凌雲、宋仁等人看起來關係還都不錯,但是岳楓自己知道,這只是同僚的關係罷了,而其他人也似乎不願意跟岳楓走的太近,岳楓似乎有種神奇的能力,一眼就能將一個人看穿,什麼事也逃不過他的眼睛,跟這樣一個人相處,能沒有防備之心嗎?
然而岳楓不需要這些,朋友也好,兄弟也罷,有兩個就夠了,在他眼中,其他人不過是自己三兄弟的工具罷了。在三兄弟中,岳楓是最冷靜的,即使方雲也沒有他冷靜,似乎什麼事情都無法使岳楓有半分的震動,即使當年聽聞方雲遭難的消息,他仍舊是選擇了一個最為冷靜、最為有利的方式將軍隊保存了下來。即使聽聞了家人失蹤的消息,他也不過是淡淡一笑,一句「吉人自有天相」便完了,就像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情一樣。
有些人說岳楓冷血,這種說法岳楓當然聽過,畢竟天機營不是吃素的,在河東群臣的身邊,岳楓也布下了很多的密探,他深知攘外必先安內,內部不能出現任何亂子。但是這件事他沒有告訴任何人,甚至連方雲都不知道,他知道自己這個大哥對身邊的人通常都狠不下心來,因此,這個黑臉只能由自己來唱了。
有些時候,他甚至感覺到累了,比起鄭虎來,他要更加辛苦一些,鄭虎只要做好軍中的事情就好了,而自己呢,既要組織天機營打探消息,又要領軍作戰,還要參與政事,出謀劃策,現在有了兩個軍師,自己身上的擔子可是輕了不少,有時想想,自己不過才二十歲出頭啊,這樣的年紀,古往今來又有幾個人像自己一樣殫精竭慮呢?如果說有,那也只有一個,就是大哥方雲,在表面的風光下面,隱藏著多少的無奈和艱辛,岳楓最為清楚不過了。
唉,好時辰,好美酒,還有…「好功夫!」岳楓突然將手中酒瓶放下,冷聲道,「哪位高人?請出來一見吧。」
「哈哈哈…名不虛傳,名不虛傳,岳將軍果然名不虛傳,在下楊昭遠見過岳將軍。」一個人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他巧妙的將身體躲在了樹木形成的陰影中,在這種光線下,即使走到了他面前也未必能發現得了他,可是為什麼岳楓會發現他?雖然他很不解,可是卻也不忙著相問。
「哦?你是江州楊家的人?楊昭遠,當代楊家家主楊御風是你什麼人?」聽到楊昭遠的名字,岳楓微微一怔,隨即想起了在江湖上久負盛名的楊家,此人武功高強,氣度不凡,便開口猜了一下。
楊昭遠輕笑道,「不愧是岳將軍,竟然能一眼就將在下認出來,不錯,在下確是江州楊家子弟,剛剛岳將軍所提到的御風公,乃是家父。」
岳楓點了點頭,「哦,那楊昭路、楊昭明、楊昭月是你何人?」岳楓現在提到的這三個人都是楊家家主楊御風的子女,號稱楊氏三傑,是楊氏最為傑出的三個二代子弟,武功高強,辦事精幹,聲名遠播,而這楊昭遠,卻是從未聽過,可是以此人的心智武功,又怎能是無名之輩?
想到這裡,岳楓不禁暗罵了一聲,這楊昭遠肯定是楊家暗中隱藏起來的力量之一,楊家傳家百年,人才輩出,在西北武林可以說是獨霸一方,甚至這幾年來將手伸到了朝堂之上,似乎已經投奔了大周王聶智遠,這樣的一個勢力,怎麼可能沒有偷藏一手?看來天機營的那群小子得好好鞭策鞭策了,光吃飯不賣力!竟然連這種情報都沒有!
聽到岳楓提到的這三個名字,楊昭遠的臉部肌肉一陣抽搐,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是卻被岳楓看的真切,暗道,看來被當作這種暗勢力,不能拿到檯面上來,想必心裡很不忿是吧。
「難得岳將軍百忙之中還如此瞭解我楊家,將軍所說這三人,乃是在下的弟妹,在下妄為兄長,卻不成器,因此將軍才不知道在下。」楊昭遠猶豫的解釋道。
「哦?是嗎?雖說楊家名聲天下皆聞,可是難道人才已經多到車載斗量了嗎?以楊兄大才,竟然還算是不成器?本將可真是為楊兄委屈啊,」岳楓搖了搖頭,做出一副惋惜的樣子。
楊昭遠被他這一說,心中的火氣更加被勾了出來,要知道,他作為楊家長子,卻不能名正言順的行走江湖,反而要做一個隱形人,雖然父親讓自己掌管了楊家的暗營,楊家的力量被自己掌握了一半有餘,可是想想那三個不如自己遠甚的三個弟妹在江湖上風風光光的,被人稱為楊氏三傑,而自己卻只能躲在暗地裡,這股毒火,已經在楊昭遠心中燒了十幾年了,他可是清楚的記得當年父親繼承家主之位時,掌管暗營的二叔得到了什麼樣的下場,自己決不能跟二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