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對!楊昭遠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不對啊,我怎麼會被他牽著鼻子走!剛剛岳楓簡單的幾句話就把楊昭遠心中的怨恨勾了出來,甚至差點失態,這是他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他不禁驚恐的看著岳楓,這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被派到這裡來,這個岳楓,果然是一個極為恐怖的人,這樣的人,若是不能為己所用,最好的方法就是除掉!
岳楓笑吟吟的看著楊昭遠,卻不說話,這讓楊昭遠更加警惕,在面對父親的時候也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啊,明明這個年輕人一臉笑容,可是在自己眼中,那卻是那種將一切掌控在手中的得意的笑,似乎在笑自己不能掙脫他的掌心束縛。
楊昭遠氣沉丹田,急速的做了幾次深呼吸,讓心情平靜下來,「岳將軍,在下有要事相商,這裡怕不是商量事情的地方吧。」
岳楓開始對楊昭遠有些興趣了,自己剛剛將前段時間悟得的惑心術施展了出來,可是他竟然能夠迅速的擺脫自己的控制,顯然這是一個自控能力極強的人,看來楊家真正最為傑出的二代子弟怕是眼前這個人吧,不錯,楊家能夠傳承百年,自有他的道理,只不過,他此行的目的,怕不是……
雖不能說是算無遺策,可是岳楓的估計大多很準確。「岳將軍,當著明人不說暗話,將軍雄才大略,為何甘心屈居人下?難道僅僅是為了結義之情嗎?這世間只有利益為上,親兄弟尚且鬩牆,父子尚且相殘,更何況結義兄弟?即使此刻感情極好,可是常言道,能共患難卻不能共富貴,將軍不擔心那一天的到來嗎?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先下手為強,以將軍大才,尚需依附於他人嗎?」楊昭遠滔滔不絕的開始勸說岳楓,而岳楓卻始終是微笑不語,一雙閃亮的眸子一直盯著他,讓他不時的打個寒戰,不知道岳楓究竟有沒有在聽自己說什麼。
「我難道看起來像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嗎?」待楊昭遠說完,岳楓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問道,「你是聶智遠派來的吧,怎麼?想離間我們兄弟?似乎我們與大周尚且沒有直接的利益關係吧。還是大周已經在擔心將來的某一天會面對我等?」
冷汗浸濕了楊昭遠的後背,雖然早知岳楓是個極難對付的人,可是自己卻偏偏不信邪,將這個任務一舉攬了下來,其實他也是為了自己能夠成為家主增加些籌碼罷了,但是現在看來,岳楓的難對付程度遠遠的超乎了自己的想像,幾乎自己只要一開口,就能被岳楓從中聽出什麼蛛絲馬跡來,弄得自己越說越慢,到了最後幾乎是考慮了很久才決定該不該說這句話,可即使如此,自己的目的還是被他一眼看穿。
「這個,呵呵,」楊昭遠一邊尷尬的笑著,一邊想著要怎麼說才好。
「做生意,就要痛快一點,這麼說罷,如果我能夠反出河東,我能夠得到什麼好處?」岳楓笑著問道,楊昭遠從他的眼神中絲毫看不出他的想法,不知他是說的真話還是拿自己打趣,只能硬著頭皮道,「將軍如果能夠自立家門,本來就是一件大好事,還要什麼好處?」
「大好事?」岳楓皺著眉頭道,「我可不這麼認為,現在我在河東乃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何等的輕鬆自在,自立家門,不禁要受到世人的譴責,還要獨自面對這許多敵人,你說哪個要好些?」
「這…」楊昭遠一滯,不知道說什麼好,「可是,將軍難道就不想做出一番大事業嗎?好男兒志在天下,難道這樣一個小小的官職就讓岳將軍滿足了嗎?」
岳楓擺了擺手,「我這人就是容易滿足,不奢求太多,要是讓我反出河東,除非,除非大周肯割讓三郡給我,否則免談!」
楊昭遠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三郡?這胃口也太大了!「將軍真是開玩笑了……」
「你看我像是在開玩笑嗎?」岳楓板起臉來,冷冷的道。
雖然自信武功遠在對方之上,可是楊昭遠卻不敢與岳楓目光相對,閃躲著道,「這般大事,在下可決定不了,且容在下回報大王再做定論如何?」
「好,一個月之內,我等你消息,」岳楓道,「慢走,不送。」
楊昭遠深深的望了他一眼,似乎要將這個人牢牢的記在自己的腦海中,身形一晃,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岳楓突然心中一動,大聲喝道,「來人吶,給本將加強主公府中的守衛,不要被賊子溜了進去驚擾了主公!」
聞聽岳楓大叫出聲,楊昭遠嚇了一跳,可是隨即聽到原來不是要抓自己,這才放下心來,忍不住心中暗笑,怎麼?怕我去刺殺方雲嗎?我又不是做殺手的,再說方雲身邊肯定高手眾多,我怎麼會做這種傻事。
然而轉念一想,不是有傳聞說方雲現在離開了河東,不知到何處去了嗎?難道這個消息是假的?他站在一個牆頭上往遠處望去,只見郡守府人影攢動,心中暗道,看這樣子倒不像是假的,只是……他本來想要去看一看,可是想想那麼多的人,不禁有些頭皮發麻,罷了,應該不是假的吧,否則何以動用這麼大的陣仗,先回去再說吧。
岳楓看著遠處,冷笑數聲,轉身向衛兵們道,「好了,沒事了,都回去吧。」
「嗯?」眾人都是一愣,這大半夜的,把我們都叫起來然後就沒事了?
「咳,咳,這個,呃,把大家叫出來是為了看看大家能不能在發生事情時迅速的把主公保護起來,防患於未然嘛,大家經常練習練習,以後出現什麼情況的時候就能游刃有餘了,是吧,」看到士兵們憤恨的目光,岳楓不得不解釋道。
這時,一個人走了過來,「大家今天都做的很好,現在回去休息吧。」
「是,主公!」將士們不敢再說什麼,紛紛退了下去。
岳楓看向那人,活脫脫的一個方雲站在那裡,即使是從小跟方雲一起長大的他,也幾乎分辨不出來有什麼不同,他歎了一聲,「天恆前輩,您的易容術還真是高明啊,晚輩佩服。」
「不敢當,彫蟲小技罷了,岳將軍過獎了,」原來那個方雲卻是天恆易容所為。方雲臨走時,知道自己的行蹤不可能完全保密,可是現在河東的前方正在進行戰爭,自己不在本部坐鎮的消息傳出去,敵人會趁機動作且不說,對於己方的士氣也很不利,因此他便請天恆或者其他的天網高手易容成自己的樣子,時常的在眾人面前露個面,這件事是一個秘密,整個河東甚至除了葉雨、岳楓、鄭虎、蕭豫、慕容濂、涵芷和天網諸人,再沒有人知道,連張愷之都不知道,到現在他們還以為方雲是生病了呢。
「前輩,這幾天要多在群臣面前露幾次面了,已經有人開始懷疑了,」岳楓的臉色有些陰沉。
「好,我只負責露面,剩下的交給你,」天恆微微笑道。
「這個自然,只要讓他們知道大哥還在河東坐鎮就好了,」岳楓點頭道,兩人相視而笑。
※※※
方雲睡不著,大概估算一下,在這裡躺了有快一個時辰了,可是卻絲毫沒有辦法入睡,倒不是因為海上顛簸,而是腦子裡面太多事情了,亂成一團,怎麼能有心情睡覺?他一骨碌爬了起來,走出了船艙,深深的吸了一口涼絲絲的空氣,空氣中帶著一股淡淡的鹹味,讓人感覺很舒服。
「怎麼不去睡?」看到方雲出來,林啟問道。
「睡不著,」方雲來到林啟身邊坐了下來,「陪我聊聊吧。」
「有什麼好聊的。」林啟有些冷淡。
「說說你吧。」
「我?我更加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那就說說臥龍村。」
「唔,好吧,」林啟磨不過方雲,只好勉強答應了,再說他一個人確實也很無趣。
「臥龍村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的,高祖的故事想必你也都聽過…」
「你家在村裡住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我們這種小戶人家是沒有族譜的,關於祖上的一切,都是口耳相傳,聽我爹說,我家祖上搬到臥龍村裡,大概有上千年的時間了吧,」林啟呆呆的望著遠方,緩緩的道。
「千年前,這裡只是一片荒灘,沒有一個人,那時候,中原的賦稅越來越重,窮苦百姓很難生存下去,那時候,東海郡還只是一個小小的縣城,遠沒有現在這樣的規模,那時候,十幾個家庭遷徙到了這裡,他們在家鄉活不下去了,為了生存,只能遠走他鄉,開創一個屬於自己的世外桃源,因為這裡是荒灘,所以沒有人到這裡來收稅,只要能夠尋找到謀生的辦法,一家人就能活下去,即使找不到,大不了也就是一死罷了,反正死在哪裡都是一樣的。」
「他們都是生活在內陸的農民,從來沒有見過大海,也不知道在海邊要怎樣生存,可是生活可以逼迫一個人做出任何事情,很快,他們就發現海中有著取之不盡的食物、資源,雖然開始的時候很不適應,但是有吃的總比餓死要好,所以,這些人就在這裡定居下來了,一住了就住了一千多年。」
方雲心中暗驚,原來這臥龍村竟然已經有了千多年的歷史啊,怪不得村中瀰漫著一股遠古的氣息。
「這些年中,村中的人有過一些變化,因為有一些後來的,還有一些在填飽了肚子之後不甘心終生局限於這樣一個小地方,又出去闖蕩的,幾百年下來,村中漸漸有了三個大的家族,或者說是姓氏,林、聶、衛,這三個姓氏的人佔了村中人口的多半,尤其是林家,人口尤其眾多。」
聽到這裡,方雲心中不由得一動,林、聶、衛?林氏且不去說了,自然是高祖的家族,可是聶家、衛家跟現在的聶智遠、衛景是不是也有關係呢?似乎沒有聽說過這兩人的先祖也是來自臥龍村吧,這應該不是巧合。
「林家據說曾經顯赫過,林家的先祖曾經做過一任大周宰相,位高權重,只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原因被滿門放逐,從此衰落,而衛家在來臥龍村之前似乎是小生意人,聶家的名聲最差,據說是地痞混混,可是無論哪家以前是做什麼的,現在大家都到了一起,只能相依為命,但即使這樣一個小村子,也存在著利益的爭奪,據老人家說,當年在爭奪村長之位的時候,三大家人幾乎打成了一團,差點鬧出了人命,後來才決定了由三家家長輪流上任,任期三年。」
方雲不禁無奈的搖了搖頭,這簡直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這樣一個小村子,村長又能有什麼權力了?為了這麼一點點的小事也爭來爭去,這世上哪裡有世外桃源啊,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紛爭,有人為了整個天下大打出手,也有人為了一個饅頭拼的你死我活,唉。
似乎感覺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林啟倉促的收住口,不再說下去了。
「後來呢?怎麼不說了?」方雲盯著他問道。
「後來?後來的事情全天下人都知道了,高祖林烈公的事跡還需要我再說嗎,」林啟的眼光有些閃爍,不去看方雲。
真的就是這樣嗎?方雲暗暗搖頭,當然不是,林啟顯然有什麼事情在瞞著自己,不過也還是有些收穫的,看來臥龍村中不是那樣簡單的,也許有很多世人所不知道的事情,也許世間所廣為流傳的高祖傳說未必是正確的,看來需要好好的在林啟身上挖掘一下了,也許能夠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收穫。
可是無論方雲再怎麼說,林啟都不肯再說什麼了,似乎十分警惕方雲似的。方雲不禁奇怪,自己與這人第一次見面,之前從來都不認識,他為什麼對我如此提防?難道他認識我?他是哪個勢力派來的暗探?不可能,方雲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林啟雖然很有些與眾不同,但從其所表現出來的種種看來,他確實只是一個漁民而已,絲毫看不出任何破綻。
方雲不是沒見過頂級的探子,甚至天機營中就有許多這樣的人,方雲的眼光何等敏銳,即使是天機營中最為優秀的探子都瞞不過他的眼睛,因此那些人常常抱怨,如果所有人全都像主公這樣,我們天機營就該解散了。